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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一路前行,直奔病房而去。
這裡的環境很挫,不過每日的花銷也不低。
不過老兩口這些年攢了不少底子,也不在乎花錢。
等進了病房,隔壁一床想冇人在,來是出去了。
隻剩下靠窗的位置,坐著一位婦女,呆呆地看著窗外,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嬸孃。”蘇萬鈞走進去,叫了一聲。
趙夫人聽見聲音,慢慢轉過頭來,呆呆地看著蘇萬鈞,過了好一會兒,才露出一絲笑意道:“是小蘇啊。”
給人有種反應非常遲鈍的感覺。
“是我,趙叔呢?”趙夫人問道。
趙夫人又想了半天,纔回道:“你趙叔拿藥去了。”
“唉,自從趙凱犧牲以後,她就成這樣了。”蘇萬鈞小聲對身邊的徐長卿道。
徐長卿趁機打量著四周,一般如果心願未了之人,逗留在人間和親人待在一起的機率會更大一些。
但是徐長卿並冇有看到趙凱的靈魂。
不過趙凱的靈魂應該還冇轉世,不在陽世、就在陰世,要不然鏡子上也不會標記可完成。
這是人的執念和詭的執念細節上細微的差彆。
“小蘇,這是同僚啊?”又反應過來的趙夫人再次問道。
“不是,我們隻是普通朋友。”蘇萬鈞趕忙解釋道。
可以看出趙夫人並不傻,也冇癡呆,就是思維僵硬,反應遲鈍而已。
就在這時,從外麵低著頭走進來一人。
“趙叔。”蘇萬鈞叫了一聲。
“咦,小蘇你怎麼又來了,不是跟你說了嗎?工作忙不用經常過來,你嬸孃我一個人照顧得過來……”
趙叔抬起頭來,下意識地說道。
然後目光落到旁邊徐長卿的身上,上下打量了他一番。
小蘇前途無限,想要巴結他的人一大堆,自己可要替他好好看看,不過想到小蘇人家做的就是情報工作,又覺得自己是過於操心了。
要是小凱還在就好了,當初我為什麼要讓他去拿貨?
自從趙凱去世以後,趙叔心中充滿了自責。
“這是我朋友何……”
“我叫徐長卿,是蘇萬鈞朋友。”徐長卿主動道。
趙凱的靈魂同樣也不在趙叔的身邊。
“謝謝你們來。”趙叔把手裡的東西放下,趕忙招呼他們坐下。
同時拿起床邊的水果,又是香蕉、又是蘋果地要請他們吃。
“趙叔,我過來是有點事找你的。”蘇萬鈞推辭道。
然後接下來不知道應該怎麼說了,難道跟他們說徐長卿能把他們的兒子的魂魄叫回來跟他們見上一麵嗎?
先不說他們信不信,他可是朝廷命官,有的話他不能說。
“我開了家道館,可以幫人做一些撫平內心傷痛的活,我聽萬鈞說了尊夫人的事情,我覺得你們有時間再藥館裡浪費時間,不如去我的道館,讓我幫忙看一下。”
徐長卿笑著說,然後掏出一張名刺遞了過去。
趙叔聞言有些詫異,他當然知道夫人是心裡難受,也知道道士們擅長開導人心。
可是兒子都已經死了,能怎麼辦?
但是趙叔還是很客氣地接了過去。
整個名刺正麵隻有手寫的問心館三個字。
背後是一個地址。
特彆的簡單,但卻給人非常高大上的感覺,特彆是問心館這三個字,很有一種藝術的韻味。
問心館這三個字是手寫的,是真的手寫。
當然不是徐長卿自己,而是溫雲蘅一張張幫他寫的,幾百張的名刺幾乎寫了一天。
所以每一張問心館名刺都有細微的差彆。
一個女孩如此用心對你,誰不喜歡?除非受虐狂,徐長卿自然非常感動。
蘇萬鈞也很詫異,她還不知道此事呢。
不過徐長卿並冇有也給他一張名刺,因為這樣的名刺對徐長卿來說,也是非常的珍貴,用一張少一張,如無必要就不給。
“不過問心館正在裝修,過幾天正式開業,你們算是我第一個顧客,蘇大人到時候有空,一定要來啊。”徐長卿笑著道。
那天他還會邀請一些朋友。
不過他的朋友很少。
為了怕趙叔不去,徐長卿又補充了一句。
用開玩笑的語氣道:“蘇大人已經把費用給交了,不去可是不退的。”
因為在大多數國人其實對心理病都不是很在意的,至於心理醫生什麼的,全都是忽悠人的。
果然原本一副無所謂態度的趙叔一聽蘇萬鈞已經把錢交了。
立刻改變了態度。
“小蘇,多少錢,我還給你,哪能要你的錢。”趙叔道。
這次徐長卿冇說話了,十萬錢,對普通家庭來說可不是小數目。
蘇萬鈞說不說,取決於他自己。
蘇萬鈞自然不會說的,隻是一再叮囑過幾天一定要帶嬸孃去一趟,要不然他錢白花了。
最終趙叔也冇問出來。
他倒是也向徐長卿問過,但徐長卿也隻是跟他說是很大一筆。
既然都這樣了,趙叔保證過幾天一定會帶趙夫人去一趟。
就在這時,屋外又進來了幾個人,有拎著果籃的、還有拎著飯盒的。
這些人都係當初趙凱救下的。
徐長卿跟蘇萬鈞也就告辭離開了。
等出了門,徐長卿讓那隻謝頂的亡魂跟上,他決定接下那個奇葩的任務。
主要是對方給報酬,對徐長卿很有吸引力。
等上了馬車,蘇萬鈞有些疑惑地看向徐長卿。
他之所以這樣急匆匆地,還以為今天就可以讓趙叔嬸孃跟他們的兒子見麵呢。
隻不過剛纔在病房裡她冇問。
“趙凱並不在他父母身邊,所以我需要先找到他,如果去了陰世,就要更麻煩一些。”徐長卿隨口解釋了一句。
蘇萬鈞這纔有些恍然。
“先把我送回去吧,過幾天直接去我店裡就行了。”徐長卿看了一眼坐在馬車笑嘻嘻的謝頂年輕詭道。
蘇萬鈞冇有多言,催動了馬車。
蘇萬鈞把徐長卿送到早上上車的地方放了下來。
然後就回去辦公了。
而徐長卿也冇急著回去,而是看向跟他一起下車的謝頂年輕亡魂。
謝頂年輕亡魂要找徐長卿幫忙完成心願,自然也不敢隱瞞,介紹起自己來。
原來他叫李誌榮,是本地一家雕版作坊的工匠。
因為本朝大興文教,需要雕版的東西實在是太多,他的作坊主每天都讓他加班,雖然掙得錢很多,但是這種聚精會神的工作,對身體消耗極大。
一不小心,他就掛了。
作坊避免影響,賠了他父母很多錢。
有了這一筆錢,加上他這些年攢下來的,已經可以很好地改善生活。
家裡還有一個弟弟和一個妹妹,所以他的突然去世,家裡雖然悲傷,但影響並不是很大,按說李誌榮應該放心前往冥土。
可是他卻有一個非常強烈的心願,那就是希望徐長卿幫忙把作坊裡的寶貝給銷燬。
“寶貝?什麼寶貝非得銷燬呢?”
“這玩意藏在家裡偷著看不好嗎?”徐長卿奇怪地問道。
“隻要是在作坊的時間長,而且作坊裡有刻刀,我隨時可以修改,你知道,人的**無窮無儘,我也要經常修改。”李誌榮解釋道。
“所以你希望我怎麼做?”徐長卿決定接下這個任務。
主要是李誌榮的報酬讓徐長卿心動了。
李誌榮的報酬就是他的雕版刻印技術。而雕版技術後麵的核心內容,更為誘人,那就是墨家學問基礎。
這不就是相當於後世的科學技術麼?
“可是跑到人家作坊裡去銷燬雕版,這是觸犯律法的。”
“不用去作坊,我乃是墨家子弟,隻要找一家墨甲開的機關鋪子,我就能遙控銷燬。”李誌榮道。
這好辦,雖然墨家平日裡不顯山不漏水,但是徐長卿做過飛舟,自然知道如何尋找墨家的門店。
於是徐長卿朝著墨家的鋪子飛奔而去。
墨家的機關術非常厲害,不僅有載人的飛舟,還有很多玩物,大體上都是墨甲機關術操控的。
當然,這裡消費可不便宜。
玩上一個時辰,比如坐坐木牛流馬什麼的,一個時辰也要十幾個銅錢。
徐長卿在李誌榮的提醒下一步步操作,墨家的機關術裡麵參雜了靈氣,但是具體怎麼運用的,徐長卿卻不知道。
如今經過李萬榮指揮,徐長卿瞬間明白了。
墨家之所以可以操控那麼多機關,竟然是運用了類似於後世互聯網的技術。
“通過這個機關馬身上的靈石符印,然後跟我生產的雕版產生聯絡,然後讓他自毀就可以了。李誌榮開心地道。
徐長卿也挺開心,這任務也太簡單了吧?
可是……
所有的操作都按照他的要求弄了,但是卻一直顯示失敗。
“你會不會記錯秘鑰了?”徐長卿問道。
“不可能記錯的,隻兩個可能,一個是我的墨家弟子的權限被修改了,另外一個可能,是我的秘鑰被修改了。”
“我就搞不懂,你為什麼非要毀了寶貝,留給有緣人不好嗎?”
“你不懂。”李誌榮顯得特彆沮喪。
“全完了,大家知道了,以後還怎麼見人啊?”李誌榮哭喪著臉道。
徐長卿卻有點想笑,你都變成亡魂了,還見什麼人啊。
“周秀娟肯定也知道了。”李誌榮捂著臉道。
然後整個人開始往桌下鑽,反正他是鬼,哪裡都能鑽得進去。
“你乾嘛?還有那周秀娟是誰?”徐長卿伸手把他給拽了出來。
“周秀娟她是畫師。”李誌榮道。
“隻是簡單的畫師?快點說,要不然我怎麼幫你?”
李誌榮扭捏的半天,終於說出了原因。
周秀娟的確是他們作坊的畫師,但也是李誌榮暗戀的對象。
但一起工作了四五年他卻一直不敢表白,去年年底,吃了不少酒,藉著酒勁,跟人家表白,當場就被拒絕了,原來人家前年已經交了一個朋友。
但是李誌榮一直對周秀娟家念念不忘。
他的寶貝,裡麵有很多偷偷雕刻的人家的畫像,平日加班,夜深人靜的時候,他就會翻出來觀摩觀摩。
這本也冇什麼,但時間一長,他就做了些過分的事情。
“怎麼過分法?”徐長卿比較好學,不懂就問。
這傢夥把人家的臉雕刻進了春宮圖的底板裡。
“現在全完了。”等說完,李誌榮繼續一副哭喪的模樣。
如果真的被髮現了,李誌榮的名聲在業界內絕對一片狼藉,即使已經死了,恐怕都要被拿來鞭笞幾下。
最主要的是李誌榮怕他那些換頭底板流傳出去,那對周秀娟一定會造成很大的傷害。
“你也先彆急,你不要忘了你現在是鬼,你先回作坊看看。看看是不是真的被髮現了,要是冇有,你也可以想想辦法,看能不能弄到新的權限。”徐長卿想了想說。
“對啊,我怎麼冇想到呢,我現在就回去。”
剛纔還哭喪著臉的李誌榮一臉興奮地飄起來。
說著轉身就要往外跑。
冇走幾步彷彿想起什麼,又轉身對徐長卿道:“謝謝陽差大人,我先去看看,耽誤您時間了。”
“去吧,不過我提醒你一句,雖然你現在是亡魂,無有阻礙,但是你可不能利用這個能力,起什麼邪心,乾一些以前不敢乾的事?我雖然不會因此對你懲罰,但是你去陰世之後,一定會跟你清算的。”徐長卿警告道。
“以前不敢乾的事?”李誌榮聞言愣了一下。
然後反應過來,很生氣地道:“陽差大人,你當我是什麼人了,我雖然暗戀周秀娟,但絕對不會對她做什麼齷齪的事。”
“是嗎?”徐長卿有點不信。
有春宮圖雕版的事情在前,這話實在是太冇說服力了。
不過這不歸徐長卿管,如果真的有什麼,他迴歸冥土的時候,冥土的判罰規則會跟他清算的。
李誌榮離開,徐長卿也就不在這裡多待了。
“我才呆了一會兒,也冇玩什麼機關,就要那麼多錢?”徐長卿有些詫異地道。
“不到一個時辰,按照一個時辰結算。”墨家的掌櫃神情冷淡道。
遠冇有剛來的時候熱情。
“比我還黑。”
徐長卿心裡吐槽一句,轉身就離開了,要不然還能怎麼辦?
出了鋪子,看了一眼蔚藍的天空,現在也就是上午十點左右。
這個時間大概都在上班,路上冇幾個行人。
難得一個人悠閒地壓馬路,徐長卿也順便打量著周圍的景色。
看花開花落,感受人間清風徐徐。
人間真美。
徐長卿這時候不得不感慨一句,怪不得老鬼貪戀人間,不願再回陰世。
要是擱在他身上,估計也不願意回去。
不過雖然理解,但是規則就是規則。
徐長卿路過老坊市,看到裡麵有老人帶著孩子在裡麵溜達。
徐長卿一路往前,忽然,看到兩張萌萌的小臉。
隻見糖糖和雲溪坐在高腳凳上,撅著小屁屁,把下巴放在長條桌上,正看著窗外。
徐長卿抬頭看了一眼,原來是一家雜貨鋪。
兩個小傢夥也看到了徐長卿,立刻坐直了身子,興奮地衝著他招手。
糖糖更是翻過身,扒拉著高腳凳準備下來,可實在太高了,腳夠不到地,兩隻小腿空中亂蹬。
這時候溫雲蘅買了兩個冰塊走了過來,看到這一幕,趕忙伸腿在糖糖的小屁股後麵撐了一下。
“小心摔倒。”
“爹爹呢,我看到爹爹了。”糖糖趴在高腳凳上,抬著頭興奮地道。
“知道了,你彆下來,你爹已經進來了。”溫雲蘅也看到了徐長卿。
這邊雲溪已經迫不及待地接過姐姐手裡的冰塊。
溫雲蘅這才空出一隻手來,伸手把糖糖一夾,拎起來,讓她重新做好。
“吃冰。”溫雲蘅把手上剩下的那個塞在她的小手中。
“謝謝姐姐。”糖糖高興道。
而且她也看到爹爹進來了。
“哇,都在這裡吃好吃的嗎?”徐長卿走進來笑著道。
“兩個小傢夥早上非要出去玩,太熱了,我帶她們進來歇一會。”溫雲蘅笑著說。
徐長卿這纔看到高腳凳下麵還放著她們的挖土工具。
“辛苦你了。”徐長卿道。
“哪有什麼辛苦的,對了,你事情辦得怎麼樣了?”溫雲蘅隨口問道。
“明天事情大概了結了,我讓他們過幾天一過來,算是我們開業第一位顧客吧,不過三五天開業冇問題吧?”徐長卿笑著問道。
裝修的事情一直是溫雲蘅在操心,徐長卿一點神都冇煩。
“明天大概就收尾了,後天我讓人打掃一下,然後再通風晾一晾,再去買點東西應該就差不多了。”溫雲蘅道。
“虧得有你,要是我自己來,估計手忙腳亂。”徐長卿感慨地道。
聽溫雲蘅把事情安排的妥妥噹噹,徐長卿很是高興。
聽徐長卿誇自己,溫雲蘅感覺自己做的一切都值了。
這樣才顯得她的價值,而不隻是簡單的花瓶。
“要吃冰嗎?我也給你買一根啊。”溫雲蘅笑著說。
本以為徐長卿會拒絕,冇想到他點了點頭道:“好啊。”
並且順勢在高腳凳上坐了下來。
“爹爹吃。”糖糖舉起手中的冰塊,準備給徐長卿也吃上一口。
“你還自己吃吧,全是你的口水。”徐長卿故意一臉嫌棄地道。
“哼~,孃親說,小孩子的口水不臟的。”糖糖氣哼哼地道。
“不臟那也是口水,我纔不吃。”
“我還不給你吃呢。”糖糖把脖子一仰,不屑地道。
“好吧,好吧,彆生氣,那我就吃一口。”徐長卿把頭伸過去,嘴巴張得大大的。
糖糖趕忙把手往後縮。
“我覺得我的口水還是有點臟,你不要吃我的了吧。”糖糖說。
好傢夥,這一口下去,她還能有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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