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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傢夥去了很多地方,最終去了壞男人的家裡。
壞男人說以後就是他的兒子。
壞男人家裡還有一個老奶奶,好壞好壞的老奶奶,天天天冇亮就讓他起床乾活。
餵雞餵豬,下地乾活,並且每天看著他,防止他逃跑。
他不敢哭,也不敢叫孃親。
因為壞男人聽見了就會打他。
每次都好疼,好疼……
壞的老奶奶生病了,他被男人賣了換了錢。
他也換了一個新爹爹,這個家裡還有一個新孃親,一個小姐姐。
新爹爹、新孃親和小姐姐都對他很好。
他每天過得都很開心。
他不想孃親了。
可是新孃親生了個小弟弟。
新爹爹和新孃親忽然不喜歡他了。
他們對他比壞男人還壞,每天都欺負他,打他,說他讓他們賠了很多錢。
但是小姐姐還喜歡他,經常會護著他。
那年冬天小姐姐把關在廚房裡的他給放了出來。對他說,“你快點跑吧,跑得遠遠的。”
外麵陽光真好,可是一點也不暖和,路上滿是積雪。
他好冷啊,他哆嗦著,埋著頭往前跑著。
“孃親……”
“孃親,你在哪裡啊?”
“孃親……”
他好想好想孃親,可是你在哪裡呀?
你不喜歡我了嗎?
不要我了嗎?
我是不是做錯了什麼?
我現在很乖,也很聽話。
現在能乾很多活呢,很有用的。
你能來找我嗎?
接我回家吧。
可是很快他就不想了,因為太冷了,想得頭好痛。
“小孩子,你怎麼了?”忽然一個女人走到他的麵前問道。
男孩聽見聲音,向前看去,恍惚地叫了一聲:“孃親~”
“孃親。”徐長卿從床上坐起來,喃喃地道。
然後抱著頭,無聲地流著眼淚。
為什麼你走得這麼早?我都還冇能報答您。
徐長卿發現,原主雖然已經離去,但是這幅身體裡潛藏的記憶,一直在深深的影響著自己。
這也是自己對糊塗老鬼如此不喜的原因。
徐長卿的情緒一直很失落。
不過這份悲傷,已經綿延了許久,所以心情很快就平複了下來。
看了一眼旁邊蜷縮著身子呼呼大睡的糖糖。
徐長卿伸手把她換了一個姿勢。
大概從小成長環境有關,總喜歡蜷縮著睡覺。
看著她那紅撲撲的小臉,徐長卿伸手把她額前的幾縷俏皮的頭髮往後捋了捋。
然後用毯子把她的小肚子給蓋上,可彆著了涼。
徐長卿下了床,走到客廳。
趙凱已經在客廳等著他了。
“打擾大人休息了。”趙凱說。
“坐吧,我以為你會直接回去了,冇想到專程來我這裡一趟。”徐長卿在他對麵坐下道。
徐長卿雖然是把趙凱從冥土拉回人間的,但是和杏盈不同。
因為趙凱屬於“契約”中的關鍵人,有著鏡子的偉力,可以讓他在人間逗留更長的時間,也不必專程再送他迴歸冥土。
“我是專程來謝謝大人的,真的非常感謝。”趙凱道。
“你不用謝我,要謝就謝蘇萬鈞,是他委托我的。”徐長卿道。
“是啊,是要好好謝謝他,我已經好多年冇見過他了,冇想到他能為我,為我們家做這麼多,我已經跟我爹孃說了,要好好謝謝他。”
“你不也是為其他人做了很多嗎?他們因為你而得以活命。”
趙凱聞言笑了起來,然後站起身子,整個身體彷彿都散發著微弱的光芒。
“我娘做的麪條真的很好吃。”他輕輕地說道。
彷彿是對人間最後的留戀,然後消失在了一片光芒之中。
蘇萬鈞忽然從睡夢中驚醒,從床上坐起來,看著窗外透進來的月色,他恍然明白些什麼。
“真是如同神靈一般的力量。”
他重新躺下,希望能做個好夢。
翌日一早,徐長卿就帶著糖糖去了問心館。
既然開店,就不能,雖然的確也冇生意就是了。
早飯冇在家吃,而是在外麵街上買著吃的。
早上賣早點的也很多。
徐長卿點了一碗撒湯,兩根油條和幾兩煎餃。
糖糖食量不大,喝了一點撒湯吃了幾個餃子,就飽飽的了。
剩下的全都進了徐長卿的肚子。
等他們晃悠悠地穿過前街,到問心館門口的時候,意外發現趙家夫妻兩已經在門口等著在了。
“伯父,伯母,這麼早,你們怎麼過來了?”徐長卿有些詫異地可道。
“徐道長。”本來坐在台階上的兩人趕忙站起來。
“你們還是叫我徐長卿把,好聽一些,不過你們這麼早過來,吃過早飯了嗎?”徐長卿打開門,招呼他們兩進去。
“吃過了,我們是來感謝您的。”常國光說。
然後打開手上提著的盒子,從裡麵拿出幾個銀錠過來。
“你們這是乾什麼?錢蘇萬鈞已經付過了,我們算是兩清,拿回去。”徐長卿道。
“可是……”
“冇什麼可是。”徐長卿板著臉道。
見此,趙老頭也不敢強求。
趙夫人這時候在旁邊有些忐忑地道:“徐…徐道長,我們還是想求你一件事。”
“什麼事,你們說了,要是能辦到我儘量幫忙。”
“徐道長能不能幫小凱投胎一個好人家啊,我們這一輩子冇什麼本事,很對不起小凱,希望小凱下輩子能生活一個好人家,有更好的生活。”趙夫人語帶哭腔地道。
“對,這錢算是報酬,如果不夠,我們還有。”趙老頭趕忙道。
“錢你們還是拿回去,至於投胎這事,不用我幫忙,正所謂善惡到頭終有報,他因為救人犧牲,這些都算是他的功德,投胎之時自會有好去處。”
夫妻二人聞言對視一眼,皆都露出驚喜之色。
“不過你們兩位以後有什麼打算。”
徐長卿看得出,趙夫人今天的病情明顯好了很多,不像之前那樣反應遲鈍。
“我們準備去遊玩一趟,然後回來,把麪館重新開起來。”趙老頭道。
“到時候徐道長可一定要來,我做的麪條很好吃的,小凱最喜歡吃我做的麪條。”趙夫人說道,臉上洋溢著笑容。
“好,到時候你們通知我一聲,我一定去。”徐長卿點頭答應道。
“我們不打擾徐道長了。”
見徐長卿不收他們的錢,他們也不再多留,準備再去找蘇萬鈞一趟。
徐長卿把他們送出門外。
“你有想去什麼地方的嗎?”趙老頭的聲音遠遠傳來。
“去九華山吧。”趙夫人道。
看著兩人蹣跚遠去的背影,徐長卿忽然有一種蕭索之感。
“爹爹。”從樓上跑下來的糖糖,驚醒了徐長卿。
“真是的,我傷感個什麼勁,我還年輕,還有大好的時光。”
“爹爹,姐姐呢,姐姐什麼時候過來跟我一起玩?”糖糖上下跑了一圈,空蕩蕩的房子,很快就無聊起來。
“很快了,今天她外公、外婆過來,等接到人就回來了。”徐長卿道。
不過的確有點考慮不周了,樓下應該放個書架什麼的。
即可給顧客翻閱,也可以自己用作消磨時間。
要不然空蕩蕩的房子,彆說糖糖覺得無聊,他都覺得無聊。
希望蘇萬鈞他們能多介紹幾單生意吧。
另外西王母的眼淚也要點起來,既然自己接受了這個身份,就要儘這個義務。
而且詭提供的一些能力報酬,有時候比金錢還有用。
雲滿坊市。
趙子良的家。
這是一個很普通,但很溫馨的家。
趙子良的爹爹趙素是一家酒樓的廚師。
孃親劉春蘭是酒樓的廚娘。
生活雖然不富裕,但日子過得平淡舒心。
兩人成親十來年,隻有趙子良這麼一個兒子。
可是幾個月前一次家庭出遊,讓這個原本的家庭走到了崩潰的邊緣。
兒子丟了,家塌了。
開始的時候,他們還滿懷希望,期待衙門能找到他們的兒子。
每天最多的時間就是盯著衙門,期待捕快能給他們帶來好訊息。
可是隨著時間推移,他們越來越失望,也越來越恐懼。
趙素和劉春蘭辭了夥計,開始專職尋找孩子。
夫妻兩,一個朝北、一個往南。
就如同這家一樣,被撕裂了兩半。
可是一連幾個月,錢花了不少,人影都冇找到。
他們是不幸的,但也是幸運的。
就在他們已經對衙門完全失望的時候。
大人們傳來了訊息,他們的兒子找到了。
對趙素夫妻來說,簡直是天大的喜訊。
感覺他們的人生又充滿了光明。
可是……
他們接回來的,是一個昏迷不醒,長睡不起的兒子。
但是夫妻兩並冇有嫌棄。
趙素重新找了份工作,負責掙錢養家。
而劉春蘭負責在家照顧兒子。
以前每天早晨,家裡都是歡聲笑語。
可現在夫妻二人相對幾乎無言。
趙素洗漱完,早飯也不吃,隻是招呼了一聲,“我去上班了。”
“好。”在廚房裡的劉春蘭隨口答應了一聲。
她正在給兒子做流食,等下就要去藥館。
聽見門砰的一聲關上。
劉春蘭停下了手中的動作。
“唉~”
她深深地歎息起來,又繼續忙活起來。
她知道老公的壓力也很大,兒子在藥館住了這麼長時間每天都要錢。
可是又有什麼辦法。
昏迷的病人和植物人不同。
昏迷的病人生命體征一般是不穩定的,隨時都會有危險,在家裡要是遇到什麼事怕是來不及,所以隻能住院照顧。
現在隻盼著兒子早點醒來,這些時日實在太難熬了,她不擔心自己熬不下去。
而是擔心丈夫的身體,一個人每天做好幾份工作,長此下去會垮掉的。
就在這時,她耳邊彷彿聽見兒子在客廳跑動的聲音。
於是下意識地道:“子良,你起床了?”
等說完她愣住了,然後有些苦澀地笑了笑。
“娘,你回家吧,這裡現在有我就行了。”劉春蘭趕到藥館對坐在兒子床邊的老人道。
兩家老人晚上輪流過來陪床,主要是想讓劉春蘭晚上能好好休息一下。
因為白天都是由劉春蘭照顧。
照顧昏迷的病人是一件非常麻煩的事情,不但要負責準備流食,清理便尿,為了避免四肢肌肉萎縮,還要經常抓住病人的四肢進行活動。
並且防治褥瘡也很重要,需要對病人經常擦洗身體,勤換被褥。
“實在不行,讓你爸他們晚上來陪床,我跟你媽白天幫你照顧。”婆婆看劉春蘭一副憔悴的模樣出言道。
“不用,娘,你回去吧,我能行。”劉春蘭頭也不抬地道。
把帶來的流食取出來涼一下,稍等一會才能喂孩子吃。
婆婆歎息了一聲,然後道:“那我先走了。”
說完看向病床上如同熟睡的孫子,滿臉無奈地轉身離開。
劉春蘭在床沿上坐了下來,伸手摸了摸兒子稚嫩的小臉。
“孩子,你什麼時候才能醒過來啊?”
“你之前不是說想去長安嗎?孃親已經跟你爹爹說了,等你醒了就帶你去。”
“孃親。”
趙子良伸手想要摸劉春蘭臉上的淚水,可是怎麼也摸不到。
小臉上滿是焦急之色。
他看向床上另外一個自己,然後爬上床躺了下來。
……
劉春蘭抹了抹眼角,忽然她看到兒子的手好像動了一下。
緊接著緊閉的眼睛,眼皮下麵眼球快速地滾動著。
“兒子,兒子……”
“大夫,大夫。”
可是等大夫來了以後,兒子依舊安靜地躺在床上,冇有一點醒來的跡象。
劉春蘭的心沉入穀底。
“你也彆太擔心,雖然冇醒來,但是有反應也是好事,你剛纔跟他說什麼了,多說一說,有助於甦醒。”大夫安慰道。
劉春蘭聞言心情立刻又好了起來,因為有了希望。
於是一上午,坐在床邊不停地說著,滿懷期望地看著兒子。
可是再也冇有動靜。
中午吃過午飯,說了一上午的劉春蘭終於趴在床邊睡著了。
“孃親。”劉春蘭聽見聲音回頭看去。
就見兒子正站在她的身邊。
可是兒子小臉上一臉茫然和委屈。
“你怎麼了?”劉春蘭把他摟在懷裡問道。
“我回不去了?”兒子滿臉委屈難過地道。
“什麼回不去了?”劉春蘭聞言有些疑惑。
“我回不到身體裡。”兒子指向病床上。
劉春蘭順著他的手指看去,看到病床上還躺著另外一個兒子。
一瞬間,她記起了所有的事情。
兒子昏迷不醒在病床上已經多日。
而中午自己正趴在床沿上休息。
所以這是夢……夢……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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