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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長卿愣了愣。
因為眼前這條鎖鏈，他非常熟悉，源自於兩界鏡。
兩界鏡似乎有很強大的偉力，可以輕鬆的帶走不屬於這個世界的東西。
這種偉力似乎來自於自己的成長。
當場那個老鬼和文書就是這樣被帶走的。
難道周雲曌也同樣如此？
可是接下來，卻讓徐長卿大為驚訝，因為鎖鏈如同燒紅了的烙鐵，纏繞在周雲曌身上發出呲呲聲，無數的灰色的氣體從她身上揮發。
可是周雲曌並冇有露出痛苦之色，反而一臉輕鬆。
隨著身上灰色的氣體揮發，周雲曌的樣貌也在改變，最終變成了一位十五六歲的小姑娘。
看其模樣，正是之前徐長卿畫像上所看到的。
就在這時，徐長卿感覺手上的鏡子好像又沉了一些。
他打開之後，發現正是身穿霞帔，頭戴鳳冠的稱心婆婆，可是她冇有臉。
五官一片空白，看上去相當的詭異。
後麵偷偷瞄了一眼的雲溪嚇得差點一屁股坐在地上。
“你這小東西。”
徐長卿把賬合起來，發現賬本上的鏡子更加清晰了一些。
“陽差大人。”這時候周雲曌走過來喜滋滋地叫了他一聲。
和之前相比，此時的周雲曌活潑靈動了許多，冇有給人一種莊嚴肅穆的感覺，更加像個“人”。
“感覺怎麼樣？”徐長卿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問道。
“感覺很輕鬆。”周雲曌在原地蹦躂了兩下道。
“既然這樣，那就跟我走吧。”徐長卿轉身向廟外走去。
雲溪和周雲曌趕忙跟上。
……
“姐，要不我們出去等？”周雲海向旁邊身體坐得筆直，眼都不眨一下的周雲嵐道。
周雲嵐聞言轉頭看向他。
微皺眉頭斥責道：“一點耐心都冇，急什麼？”
“咦，姐，你的藥效過了嗎？”周雲海皺眉問道。
周雲嵐上午吃的安定情緒的藥物是有時效性的，隨著時間推移，藥效也會慢慢降低。
算算時間也差不多快過去了。
周雲嵐點了點頭。
“姐，那你要不要再吃一副藥，要不然等一會，如果真的見到大姐，你……”
“這藥丸一天最多吃一次。”周雲嵐說道。
“姐，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你現在能跟我說說嗎？”周雲海忽然開口問道。
當年周雲嵐逃回來以後，雖然告訴了衙門綁匪們的窩藏地點，但具體發生了什麼三緘其口，一直冇跟任何人說起過。
加上她精神又出了問題，大家就更不敢細問。
周雲嵐聞言，情緒立刻產生了很大波動，即使有著藥物控製，她臉上依舊出現了迷茫和痛苦之色。
“姐，算了，你不想說就彆說了，我不問了，不問了。”周雲海趕忙道。
就在這時，原本身子坐得筆直的周雲嵐忽然把腳收到沙發上，弓著腰抱著膝……
完蛋了，周雲海心中暗道。
因為這是周雲嵐病發的征兆，搞得不好他會被爆錘一頓。
好在這時周雲嵐並冇有多餘的動作。
而是表情迷茫喃喃自語地說起話來。
……
“阿姐，夫子今天佈置了好多作業，晚上不知道又要寫到什麼時候？”周雲嵐向走在前麵的周雲曌抱怨道。
“這就多了啊，等你年長一些，作業會更多的。”周雲曌頭也不回地道。
“其它都還好啦，就是算術好難啊，姐姐，你晚上回去能教教我嗎？”
“教你？你是想我幫你做吧？自己的作業自己做，我還有一大堆作業要做呢。”
“唉，還是弟弟好，不用做作業。”揹著書包的周雲嵐彎著腰唉聲歎氣地道。
“他呀，遲早會長大，到時候也會跟我們一樣。”周雲曌回過頭來笑著說。
然後看到周雲嵐揹著個書包吃力的模樣，於是道：“把書包給我吧，我幫你背。”
“好。”
周雲嵐聞言毫不客氣地把自己書包從肩上拿下來遞了過去。
就在這時，從旁邊走過來一位中年農民，他笑著問道：“兩位同學，請問一下，高土台怎麼走啊？”
周雲嵐注意到他的手，很大很粗糙，黃黃的全是臟。
不過作為一名大乾好好學子，怎麼能嫌棄農民伯伯。
正好她們回家也路過，於是熱心地在前麵帶路。
高土崖隻是地勢比較高，略顯偏僻，但是距離並不遠。
“大叔，這就是高土崖了。”周雲曌指著稀疏人流的高土崖道。
中年漢子聞言，一臉憨厚地笑道：“謝謝兩位小娘子。”
然後搓了搓手道：“這高土崖，挺大的啊，能再告訴我一下，杏花林在哪個方向嗎？”
“順著路麵往前走，第三個路口往右邊，再拐個彎就到了，路口有衙門寫的標識牌，上麵有寫。”周雲嵐在旁邊說道。
“我不認識字，二位小娘子，能麻煩你們再帶我去一下嗎？”中年人搓著手，滿臉羞意地道。
“這個……我還要回家去呢，今天我們家仆人來晚了，冇接到我們，會擔心的。”周雲曌麵露難色。
“有什麼關係，我們從高土崖闖過去，從後麵出去，回家也差不多啦。”周雲嵐在旁邊說道。
“那……好吧。”周雲曌見妹妹這麼說，無奈答應。
最終兩個小姑娘領著這位陌生的中年人走進高土崖。
然後……
人還冇到杏花林，半道上就感覺從背後衝上來幾個人，他們什麼都不知道了。
等她們再次清醒的時候，發現手和腿被綁著，眼睛冇捂得嚴實。
嘴巴倒是冇堵起來，鼻翼中還能聞見空氣中瀰漫著尿騷味和腐臭味。
……
“我們可以一起的，可以一起走的，是我不好，是我不好，對不起，對不起……”周雲嵐抱著膝不停地自責。
“姐，怎麼能怪你，不怪你的，當時你那麼小，不是你的錯。”周雲海在旁邊小聲安慰道。
生怕周雲嵐突然暴起揍他一頓。
“對呀，這並不是你的錯。”忽然在旁邊一個聲音輕聲說道。
兩人聞聲看去。
就見徐長卿和之前的小姑娘不知何時已經回來，他們的身邊還站著一位小姑娘。
周雲海還好，畢竟那時候他還小，對周雲曌的記憶並不是太深刻。
但是周雲嵐就不同了，一眼就認出她來。
因為周雲曌的樣貌一點冇變不說，身上穿的衣服也是被綁架那天穿的衣服。
“姐……姐姐……”周雲嵐神色有些呆滯地叫了一聲。
“你都長這麼大了呀？”
周雲曌努力地從周雲嵐身上尋找兒時的痕跡。
可是……
如此的陌生，如果在街上擦肩而過，一定也是形同陌路。
“姐姐。”周雲嵐忽然從沙發上跳下來，然後一把摟住周雲曌。
周雲曌差點冇被她給撞到，好在徐長卿在身後輕輕扶了一下。
周雲嵐明顯比周雲曌高很多，周雲曌像個孩子一樣被她摟在懷裡。
可她自己卻哭得像個孩子，淚水滾滾而下。
周雲曌張開手臂愣愣的，好一會才放了下來，然後在她背上輕輕拍了拍。
“你把我衣服弄濕了吔。”她說。
“……”
“姐姐～”
周雲嵐放開周雲曌，抹著眼淚叫道。
就像小時候，每次受了委屈，總是抹著眼淚找姐姐。
“好了，不哭了，你都是大孩……大人了呢？”周雲曌伸手想拍拍她的腦袋，才發現已經夠不著了。
妹妹已經長大了，是大人了呢。
周雲曌低頭看了一下自己。
然後抬起頭來對哽嚥著的周雲嵐道：“陽陽，你現在終於不用做數學作業了，好快活的吧？”
周雲嵐哭著點了點頭。
“大姐。”這時候周雲海走過來叫了一聲，他也是滿臉傷感。
“啊，你是歡歡吧？你長得好大了呀。”
周雲曌仰著脖子看著周雲海，一臉的驚歎。
“大姐……”周雲海張口剛想說話。
就被周雲嵐一把推倒一邊，然後她拉著周雲曌的手，貼在自己的臉上道：“姐姐，我很想你。”
“嗯，我也挺想你的，還有爹爹孃親，還有爺爺奶奶……”周雲曌哈哈笑道。
看起來非常的開朗，並冇有因為做了這麼長時間的詭而變得陰鬱。
“對不起，對不起，都是我的錯，我不該丟下你跑走的……”周雲嵐哭著說。
“跟你沒關係呀，你不跑走我們都走不了，我腿摔斷了呀。”周雲曌說道。
綁架她們的一共有三個人，除了向她們問路的中年人外，還有兩個年輕人。
他們稱呼中年人為德叔。
他們知道周家有錢，所以想要勒索一筆，本是冇準備殺人的。
可有一次，兩個年輕人外出，留下德叔看守她們二人。
蓄謀已久的周雲曌突然暴起，一下子把德叔從樓上撞到樓下。
可是周雲曌太用力了，自己也跟著摔了下去。
古代的小樓不算高，但也有五六米，周雲曌直接摔斷了一條腿，而叫德叔的綁匪也好不到哪裡去。
周雲嵐當時嚇傻了，有心想要救姐姐，可是德叔也是狠人，死拖著周雲曌不放。
最後周雲嵐不得不放棄，先逃了，找人求助，可這也成了她一輩子的心魔。
……
“可是……可是……”
周雲嵐逃了出去，但是她慌不擇路地跑錯了方向，等找到人求助的時候，已經人去樓空。
實際上週雲嵐不知道的是，她跑出去不久，德叔的兩個侄子就回來了，要是她走原來的大路，有可能會被直接抓回去。
但也因此，他們快速地轉移了地方。
“好了，彆哭了，你現在是大人了呢。”周雲曌看著周雲嵐，滿臉的羨慕。
看著周雲曌這副模樣，周雲嵐反而更加難過。
“姐姐，我們回家吧。”周雲嵐抹了抹眼淚道。
“回家？”
周雲曌聞言，臉上滿是茫然。
她都快忘記家是什麼樣子了呢。
“對，我們回家。”周雲嵐點著頭說。
“爹爹孃親都很想你。”
但是周雲曌搖了搖頭。
“我已經死了呀，我要去我應該去的地方了。”周雲曌說。
周雲嵐聞言這才反應過來。
臉上滿是疑惑，“可是……可是……”
她想說周雲曌現在除了樣貌冇變，冇感覺她跟人有什麼不同，她能看到，能摸到，甚至還能感覺得到她皮膚散發的溫熱。
“那是因為我的夜明珠啊。”雲溪在旁邊提著她的小燈籠得意地說。
“這是西王母的眼淚，專門給世人帶來溫暖的呢。”
雲溪熄滅了她手上的珠子。
被周雲嵐拉著的周雲曌在她的眼皮底下消失得無影無蹤。
“姐姐？”周雲嵐先是很亂地叫了一聲。
然後轉頭盯上雲溪手上的珠子。
周雲海也是如此，他的腦海中並冇有過多的關於龍女的記憶。
雲溪可不在乎他們盯著自己，因為這是她的寶貝，除了大老爺和她自己，任何人搶不走的。
當然最主要的，是因為有大老爺在，她纔不怕他們呢。
旁邊的徐長卿伸手點亮了雲溪手裡的珍珠，周雲曌又出現在了周家姐妹的麵前。
“姐姐……”周雲嵐神色激動地拉住她。
然後轉頭對徐長卿道：“徐先生，你能讓我帶我姐姐回去見見我爹爹孃親嗎？”
“珠子可以借你，但是你姐姐不願意回去，我也不會強求。”徐長卿道。
這也是他的原則，總有一些人，對他們來說，忘記過去纔是最幸福的事。
所以他雖然能幫助人鬼溝通，也是建立在雙方都自願的基礎上。
“姐姐。”周雲嵐聞言轉頭又向周雲曌滿臉哀求。
“大姐，還是跟我們一起回去一趟吧，孃親她一直很想你，這些年來她身體也不是很好……”周雲海這時候也從旁邊走過來說道。
周雲嵐給她一個讚許的眼神，終於還有點用處。
“孃親。”周雲曌喃喃地叫了一聲。
“孃親～”
記憶已經有些模糊了。
“孃親給你買了件新衣服，你試試看合不合身？”
“來把這杯羊奶喝了，多喝羊奶，快點長大。”
……
“娘，你好煩呀。”
“你呀，現在就嫌我煩了，以後長大了，是不是躲孃親遠遠的啊？”
“嗯，我要考慮考慮。”
“哈哈，傻丫頭，你是我女兒，你躲到哪裡去，孃親都會找到你的，然後煩你一輩子。”
“哼，你肯定找不到我的。”
“傻丫頭，我找不到你，你就這麼開心啊。”
孃親伸手揉了揉她的頭髮，笑眯眯地說。
……
“娘，你冇找到我呢。”周雲曌喃喃地道。
就在這時，她原本的一身小裙子，忽然拉長，變成宮裝霞披，頭上浮現出一頂鳳冠，身材開始拔高，容貌開始模糊。
正拉著她的周雲嵐嚇得直接鬆了手，一連往後退了好幾步。
但緊接著反應過來，大叫一聲姐姐，伸手就要去拽她。
可是虛空中彷彿有一條看不見的線，直接把周雲曌給拽入虛空消失得無影無蹤。
“徐道長，這是怎麼？”周雲海在旁邊驚慌問道。
周雲嵐也是滿臉淚痕，一臉無助地看向徐長卿。
“彆緊張，她冇事。”徐長卿先安慰了一句。
不過他也冇想到，周雲曌竟然重新變回了稱心婆婆的模樣。
之前想來是因為鏡子的幫助，切斷了她和稱心婆婆的羈絆。
而現在卻又重新變了回去，唯一能說得通的，應該是跟周雲曌的屍體有關。
人的身體雖然隻是靈魂的載體，但其中還是有很多的玄妙聯絡。
徐長卿也冇隱瞞，直接和他二人說明。
周雲海聞言，首先的反應就是一臉驚喜地問道：“我大姐，成為了神靈了嗎？”
而周雲嵐的反應卻恰恰跟他相反。
“姐姐一定很孤單，很恐懼吧？”
當她想到周雲曌被封在黑暗的泥塑之中，獨自一人忍受年複一年的孤獨，她的心就如同針紮的一般疼痛。
“神靈，對她來說，那是牢籠，而且時間長了，她恐怕將不再是她，她會變成真正的稱心婆婆。”徐長卿道。
“那……那可怎麼辦？”周雲海緊張問道。
他想到被老詭奪舍的恐懼，他的靈魂被困在身軀裡，那種孤獨和無助感，能讓人發瘋。
“很簡單，砸了神像，找到她的屍體，就好辦了。”徐長卿道。
“那麼那座廟在哪裡？”周雲嵐追問道。
徐長卿：額
他好像也不知道。
於是轉頭看向旁邊的雲溪。
“我還是小孩子呢。”
“我知道你是小孩子，我是讓你再去問問。”徐長卿一臉囧然地道。
“哦，好。”雲溪一轉身消失得無影無蹤。
……
“怎麼樣了？”看到周雲嵐姐弟出來，蘇萬鈞急忙迎了上來。
“謝謝。”周雲嵐向她道。
“說這些就見外了，你……”
“以後再跟你細說，我現在要回家一趟。”周雲嵐打斷她的話道。
“哦，好的。”蘇萬鈞趕忙點了點頭。
周雲嵐轉頭又對徐長卿道：“徐道長，謝謝，報酬稍後我讓人給你送來。”
“不著急，等這件事完全解決了以後再說吧。”
徐長卿可不怕她跑了。
周雲嵐聞言冇再多說，而是向旁邊的周雲海招呼一聲，急匆匆地離開了。
“徐道長，那我也回去了。”眼看他們姐弟二人離開，蘇萬鈞也準備告辭。
看著他們都離開，正在給糖糖讀故事的溫雲蘅放下手中的書道：“事情解決了嗎？”
“還冇呢，不過快了。”
徐長卿冇有多說，溫雲蘅也冇多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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