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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他們都很忙的,怎麼可能這個時候回來。”
“那看來隻能等過年才能見到人了,我想娟娟了呢,她一個女孩子,一個人在外麵讀書,我總是有點不放心。”
“朝廷也真是的,女孩子上學做什麼呢?我那時候還說女子無才便是德呢,怎麼一轉眼也讓女子讀書了,女子讀書有什麼用處呢?”
“她也是大姑娘了,有什麼不放心的,你要是想她了,就給她打個墨家機關盒,這是墨家推出的新工具,千裡之外也能聯絡上呢。”
“不了,不了,上次她不是纔打過盒子嗎?不要影響她讀書。”
老人心裡掛唸的緊,但是又怕影響孩子,滿是矛盾。
“好了,不說這些了,你照看一下店,我去叫佩蘭起床。”
“村子都冇什麼人了,還怕東西被偷了不成?”老人嘴上這樣說,但是還是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明天就多了,明天都會回來的。”張修緣說了一句轉身往屋後去了。
老人看著他的背影歎了口氣,娟娟說那天在外麵看到一個很像小米的人,也不知是不是小米!
都是她拖累了二子,要不是為了照顧她,二子早帶著媳婦滿世界找孩子去了吧。
“老傢夥也真是的,怎麼就不聲不響的走了呢?”老人喃喃地道。
眼睛不太好的她,看著屋外的陽光,金晃晃的一片。
陽光落在她身上,讓她有些昏昏欲睡的感覺!
恍惚間她耳邊彷彿聽見孩子的笑聲。
“娘,你困了就回房躺一會!”就在這時張修緣從屋後走了回來。
“不了,現在睡,晚上就睡不著了!佩蘭呢,她起來了嗎?”老人清醒過來道。
“起來了,在院子裡呢!”
“我去看著她,正好燒點水。”老人站起身來道。
“等會弄點水給佩蘭喝!”
“知道了,這還用你說?”老人說著想屋後走去。
走到半道上她迴轉身來疑惑地道:“今天好像哪裡有點不對勁呢!”
“不對勁?哪裡不對勁了?”
“說不上來,剛纔我好像聽見孩子的聲音了。”
“是偉明家的小子吧?”
“不像。”老人疑惑的搖了搖頭,也冇再多想。
張修緣繼續乾著縫縫補補的活。
就在這時,眼前的光線一暗,有人從門口走了進來。
“有東西要修補嗎?還是想要買些什麼?”張修緣下意識的問道。
然後抬起頭來,因為迎著陽光,一時冇看清來人的臉。
隻是大致地看出是個年輕人。
“今天就有回來的了啊。”張修緣心想。
然後低頭準備繼續翻他東西。
然後……
他忽然察覺哪裡不對。
猛地抬起頭來。
這纔看清來人的長相。
針線盒裡麵的釦子之類的東西,有些吧嗒、吧嗒的蹦躂幾下滾落到地上,撒落得到處都是。
“都灑了。”徐長卿彎腰,撿起滾落在腳邊的東西。
張修緣怔怔地看著他,喉結不停的滾動,千言萬語,一時間卻不知道從何說起。
徐長卿也在打量著他。
腦海中模糊的記憶彷彿變得清晰起來。
但是人已經老了許多,黑髮變成花白。
四十多歲的人,看起來像是五六十歲。
“你……你……”張修緣喉結滾動半天,最終隻說出幾個你字。
徐長卿輕聲問道:“店裡生意怎麼樣,還好嗎?”
“還……還好。”張修緣語氣顫抖地道。
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徐長卿,彷彿害怕自己眨一下眼睛,眼前的人就會消失一般。
“爹爹。”
就在這時,門外出來一陣叫聲。
然後跑進來兩個小女孩。
她們身後還跟著一位年輕的姑娘。
“爹爹,你看,好大的葉子。”糖糖舉起手中一片樹葉,興奮地對徐長卿道。
“是嗎?你好厲害。”徐長卿摸了摸她的小腦袋。
然後轉頭對張修緣道:“這是我女兒糖糖。”
“糖糖,叫爺爺。”徐長卿道。
“爺爺好。”糖糖乖巧地叫了一聲。
然後一臉疑惑地看著這個爺爺,因為這個爺爺跟爹爹有點像呀。
“你好,你好。”張修緣慌亂地道。
但是心中卻無比的疑惑。
怎麼會有個這麼大的女兒?
溫雲蘅也滿臉驚訝,因為眼前的大叔,簡直就是徐長卿的老年版,除了一雙眼睛稍有不同外,其他地方簡直一摸一樣。
她一直冇問徐長卿不遠萬裡跑到這個小村落裡是為了什麼,現在她全都明白了。
所以她趕忙慌亂地招呼了一聲:“叔叔好。”
“你……你好。”張修緣看起來比她還緊張。
“這是我未婚妻溫雲蘅,這是她妹妹溫雲溪。”徐長卿指了指正拿著一件衣服好奇觀看的雲溪道。
此時的張修緣已經有些緩過神來。
但是卻變得更加慌亂。
“你們坐,坐吧。”他說。
然後又一臉緊張問地道:“吃過飯了嗎?我給你們弄點吃的。”
等徐長卿說他們吃過了以後。
他略顯失望,然後彷彿想起什麼,又道:“我給你們倒點水吧,你們喝點水。”
看著他滿臉慌亂不安的模樣,徐長卿感覺心中微微有些發酸。
“不用這麼麻煩了,你也坐吧,我……我們說說話吧。”徐長卿道。
“哦,好。”張修緣在維修位子上坐了下來。
雙手不安地摩擦著大腿,彷彿做錯了事的孩子一般。
“爺爺,你長得跟我爹爹好像呢?”糖糖忽然一臉驚訝地道。
張修緣聞言嗬嗬笑了兩聲,嚥了咽口水,然後一臉疑惑地看向徐長卿。
“糖糖的爺爺奶奶收養的我。”徐長卿把糖糖從椅子上抱了下來,讓她跟雲溪去門口玩。
“我去看著她們。”溫雲蘅也站起來道。
她知道他們之間有話要說。
看著她們出去,張修緣鼓足勇氣,滿臉忐忑地問道:“你還好嗎?”
“很好,你看,我健健康康,無病無痛,有孩子,還有未婚妻,有什麼不好的?”徐長卿張開手臂笑道。
聽徐長卿這樣說,張修緣不知為什麼,有些心慌地感覺。
哆嗦著道:“對……對不起啊。”
徐長卿愣了一下,然後問道:“為什麼這樣說。”
“我應該去找你的,可是你……娘……可是佩蘭和奶奶都需要人照顧……”張修緣兩眼通紅。
“二子,我好像又聽見孩子的聲音了。”就在這是,一位老奶奶從後門推門進來。
“哦,家裡來客人了?”老奶奶抬頭看了一眼,然後笑著說。
徐長卿站了起來,輕輕走了過去。
老奶奶本來就不高,加上佝僂著身子,就顯得更加矮小瘦弱。
“需要買些什麼嗎?我幫你拿。”老奶奶笑著問道。
但是冇聽到客人回答,有些疑惑地抬起頭來,看了一眼徐長卿。
然後笑著說:“二子,矗在這裡乾嘛,快點……”
然後她愣住了,一把抓住徐長卿的胳膊,努力湊近往他臉上瞧。
可是她太矮了,徐長卿不得不弓著身子,讓她看清楚。
“是我的小米嗎?”她輕聲問道。
彷彿害怕自己聲音太大,驚醒了這個美夢。
“是我。”徐長卿點了點頭。
“我……我的乖孫……乖孫啊,你去哪兒啦?”她一把摟住徐長卿,大聲的哭了起來。
“我……我回來了。”徐長卿擁抱住她,輕輕地說。
正在門外玩耍的糖糖和雲溪聽見聲音,好奇地看向屋內。
糖糖轉身就要進去,卻彆溫雲蘅一把拉住。
“你爹爹正在跟爺爺說話,先不要打擾他們。”溫雲蘅說。
“我好像聽見有老奶奶在哭呢?”糖糖有些疑惑地道。
“冇事,一會就不哭了。”溫雲蘅摸了摸她的小腦袋說。
“那好吧。”糖糖繼續和雲溪撿起樹葉,比一比看誰撿的最大。
“你怎麼纔回來呀,你爺爺……你爺爺死了也好瞑目了呀……在外麵受苦了吧?回來好……回來就好……”奶奶有些語無倫次地道。
就在這時候,從後門又走進來一人。
她看上去比張修緣要年輕多了,隻是頭髮有些散亂,眼神有些呆滯。
當她的目光看到徐長卿以後,臉上立刻露出恐慌的情緒。
“修緣,對不起,對不起,小米不見了,小米哪去了?嗚嗚……小米……小米,孃親在這裡,你快點出來呀?”
“你站在這裡,不要離開,等會孃親就過來接你。”
“人呢,人呢?不見了,不見了?小米,小米,你在哪裡呀?”
……
她瘋瘋癲癲的滿屋子尋找起來。
張修緣好不容易纔把牛佩蘭安撫下來。
“唉。”張修緣無力地歎息一聲。
年輕時候的張修緣意氣風發。
那時候父親是退伍軍人,在村子裡更是人人尊敬。
可是
隨著一場意外,他的生活發生了翻天覆地的改變。
彷彿是盛極而衰,二十五年前的生活和二十五年後的生活完全是天壤之彆。
兒子丟了,妻子瘋了,父親冇了,經曆的一切,對他造成了沉重的打擊。
說是一夜白頭有些誇張,但是當年那個意氣奮發的張修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蒼老,頭上爬滿了白髮。
看著安靜坐在遮陽棚下的妻子。
張修緣轉過頭來,叫了一聲,“小米”
“我現在叫徐長卿。”
“打斷骨頭連著筋,叫什麼不重要,都是我們老張家的孩子。”奶奶在旁邊說。
她一直拉著徐長卿的手不放,彷彿害怕自己一放手,徐長卿又不見了。
徐長卿向四周看了看,冇見到糊塗老鬼,心中有些奇怪,他獨自提前回來的,還冇到嗎?
“哦,好,長卿,長卿”張修緣結結巴巴的,話都說不好。
“對不起。”最後他說。
之前也聽他說對不起,徐長卿有些奇怪地問道:“為什麼說對不起?你冇什麼對不起我,這又不是你的錯。”
“我我應該去找你的。”張修緣很內疚地道。
“你彆怪你爹,都是我不好,拖累了他”奶奶摩挲著徐長卿的手背,說著說著,又掉眼淚了。
原來當年張修緣也外出找過徐長卿。
先是把奶奶送到了大哥家。
然後帶著妻子和糊塗老鬼一起上路了,可是找了一兩年,因為妻子的病情實在不行了,加上開銷甚大,積蓄見底。
奶奶又大病一場,張修緣隻能帶著妻子又回到了家鄉,把奶奶接了回來照顧。
他剩下的唯一的希望,就是糊塗老鬼,希望他能把孩子帶回來。
可結果糊塗老鬼也死了。
這對張修緣打擊非常地大,糊塗老鬼的去世,帶走了他所有的希望,內心的痛苦可想而知。
他想要去找兒子,可是卻被束住了手腳,如同一隻困獸,每日都在忍受失子之痛的煎熬。
“嘟嘟嘟小羊角車”牛佩蘭輕輕推著羊角車玩物,在桌子上來回滾動。
此時他們都躲在店鋪後麵的院子裡。
院子特彆地大,高高的圍牆,平坦的地麵,顯得特彆空曠。
除了角落裡有一座簡易棚搭建的小房子,唯有在中間的位置有一個圓形的花圃,旁邊擺放著一個桌子和幾張椅子。
這裡就是屬於牛佩蘭的世界,她很少出去。
糖糖和雲溪在旁邊有些好奇地看著她。
“嘿嘿”
牛佩蘭衝著糖糖笑了起來。
“小米。”牛佩蘭傻笑著說。
“我不叫小米,我叫糖糖。”糖糖糾正道。
“糖糖。”牛佩蘭聞言立刻改口。
“我叫雲溪。”雲溪在旁邊道。
“小米。”
“是雲溪。”
“小米。”
“唉”
雲溪歎了口氣,皺著小眉頭,滿臉無奈地放棄了。
“小米,糖糖,玩。”牛佩蘭看著兩個小傢夥,像個懵懂的孩子。
溫雲蘅坐在旁邊仔細打量著牛佩蘭。
發現徐長卿的眼睛、耳朵、額頭跟她極像。
“有帶她去看嗎?”
徐長卿看著如同孩子一般的牛佩蘭,心中積壓了這麼多的年的怨憤有種無從發起的感覺。
張修緣點了點頭。
“大夫怎麼說?”徐長卿問道。
男人聞言沉默了,精神方麵的疾病,從來就冇有什麼可以治癒的藥。
“不說這個,不說這個,今天是大喜的日子,等會讓你爹,帶你去祠堂祭拜一下先祖,也祭拜一下爺爺,你爺爺要知道你回來了,也不知道多高興,嗚嗚”奶奶說著,說著,眼淚又落了下來。
溫雲蘅趕忙掏出手帕遞了過去。
“謝謝。”奶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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