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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劉頭病了?”聽到報信的人的哈,孫大使瞬間急了,“他冇事吧?”
“冇事,就是累的,積勞成疾。”送信人說道。
孫大使聞言鬆了口氣,然後大聲對正在和溫雲衡說話的孫夫人道:“渾家,老劉病了,我們一起去一趟。”
說著急急忙忙就要回屋拿東西。
“孫兄,我跟你一起去。”徐長卿趕忙道。
“不用,就是這孫子不聽我勸,不是第一次生病了,不是什麼大問題,你忙你的去吧。”孫大使擺擺手道。
“我也冇什麼大事,正好一起去看看劉兄。”徐長卿堅持道。
“行,既然這樣,那就一起吧。”
孫大使見徐長卿如此堅持,於是點了點頭。
徐長卿一番打聽之後,皺著眉頭說道,“孫兄有官身,嫂子家也不是窮苦出身,他應該不缺錢啊,怎麼把自己累病了?”坐在車廂的徐長卿看了一眼孫大使問道。
徐長卿聽說了,彆看劉頭在衙門裡不怎麼有地位,但是他一點都不缺銀子,當初娶妻時,人家孃家陪嫁了好幾處鋪子。
雖然都處於鎮上,位置不咋地,但是好歹也算是有收入的。
“誰說不是呢,我都說過多少回,他就是不聽。”孫大使也是一臉無奈地道。
“大概他不想給你和嫂子添麻煩吧。”徐長卿隻能想到這個原因。
“添什麼麻煩?他當初在戰場上,功勳也冇少立下,那麼多賞銀,他娶個婆姨能花多殺?這傢夥不是染上什麼壞毛病了吧?”孫大使道。
“咦?”
徐長卿聞言大為驚訝,敢情就他最窮。他一直以為,自從自己做了紙紮人的活,三人之中自己是最富有的呢。
“怎麼,想不到吧?”孫大使看了他一眼道。
徐長卿聞言點了點頭,既然劉頭有錢,乾嘛還要天天搞那麼辛苦,還把自己弄病了?
而且平時吃食穿著也極為節儉,這都是為了什麼?
“我也不知道他是怎麼想的。”孫大使再次歎道。
“孫兄和劉兄認識多久了,是成為袍澤之前嗎?還是在軍營認識的?”徐長卿有些好奇問道。
因為孫大使對劉頭的關心,早就超過了一般的袍澤關係。
“我們認識很久了……”
原來孫大使和劉頭的父親,都是前朝的府兵。
那時候天下大亂,到處都是反王,燒殺擄掠無惡不作,百姓們可不堪言。
不過,身為府兵的孫大使的父親,日子也不好過。
最後決定投靠新興的大乾,可是在投奔的路上被官兵追殺,犧牲了。
事後,母親也被朝廷抓走殺了。
那時候孫大使年輕,在逃亡之中,成了遊俠兒。
說好點叫遊俠兒,說不好聽的就是坑蒙拐騙,偷盜啥都乾。
劉頭的父親不忍心看他這樣下去,主動把他接到了家裡生活。
劉班頭還有個弟弟,叫劉鈺。
三個人當年還學劉備他們,來了個桃園三結義。
後來才知道,他們哥倆要是成為義兄義弟了,就反而比之前要疏遠了,還被得知此事的劉父走了一頓。
不過劉父對孫大使非常不錯,不論是武藝,還是兵法,甚至讀書,全都重金培養。
孫大使也很爭氣,年紀輕輕的就考中了武舉。
隻是幸福的時光總是那麼短暫,冇多久劉父也死在了戰場上。
那個年代,冇有一個強力人物保護,兄弟三人日子過得非常辛苦。
幸好孫大使和劉班頭後來都投了軍,在軍中闖出來個模樣,雖然後來戰爭結束了,哥倆的工作都不咋地,一個牢頭,一個案牘庫大使,但總管事是朝廷飯的。
一般老百姓見麵,總歸要客客氣氣的行禮,而且拿的是朝廷的俸祿吃喝不愁,但是老三劉鈺卻長歪了。
“小鈺這孩子有些太嫉惡如仇,我當時剛退下來,從武官轉為文官,總是被人刁難,這孩子就去……”
孫大使努力眨了眨眼睛,說不下去了。
但是徐長卿大概也猜到了。
……
三七醫館是城裡一家很普通的醫館,是朝廷退下來的軍醫開辦的,像是孫大使劉頭他們這種軍人出身的,一般都來這裡看病。
徐長卿跟孫大使一進去,到處都是缺胳膊少腿的老大爺。
徐長卿大感奇怪,說他們是病人吧又不像,紅光滿麵談天說地,說不是吧,這裡畢竟是醫館。
“是不是覺得很奇怪?”孫大使看出他的疑惑。
徐長卿點了點頭。
“那是因為他們有朝廷奉養,我大乾以武立國,自然不會虧待武人,他們常年來這裡看病,冇病也來,要我說就該打。”孫大使道。
原來這些老頭把醫館當療養中心了,但凡一點頭痛腦熱的,都來醫館住上十天半個月的,醫館吃好喝好,還有人伺候著,而且幾乎不用花一分錢。
果然,不分古今,隻要不是傻子,都知道薅朝廷羊毛。
醫館也樂見其成,畢竟他們也有好處拿。
說實在的,徐長卿聽聞以後,著實羨慕了。
他也想薅羊毛,可朝廷不給他機會。
孫大使跟學徒問清楚了病房。
兩人剛靠近病房,就聽劉頭在裡麵嚷嚷,聽聲音中氣十足,看來冇什麼大礙。
果然等他們進去,就見劉頭坐在病床上,跟其它床位的兩位病友正在聊天。
“咦,長卿,你怎麼也來了?”看到孫大使不意外,但是看到徐長卿,他挺驚訝的。
“劉兄,你冇事吧?”徐長卿冇回答,而是先問道。
“我能有什麼事,好得很,就是太累了,摔了一跤”劉頭說。
“你彆小看這摔跤,很多人都是摔一跤,就冇了,你是同僚發現的早,要是晚一點……”孫大使在旁邊不滿地道,看著這傢夥身上插滿的銀針,更加的擔心了。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劉頭有些不耐煩地擺了擺手。
這時候孫夫人跟在後麵也進來了,至於溫雲衡留在車上照顧兩個孩子,冇跟進來。
“老劉,你還說你家困難,媳婦剛生娃,老孃要在家伺候,冇人能來看你,現在這麼多人來看你,你這老頭不實誠。”旁邊一位病友笑著道。
劉頭聞言訕訕地笑了。
“長卿,你怎麼過來了?”劉頭再次追問道。
“我前幾天去了一趟南詔,給你帶了些特產,本來準備給你送去的,正好先去了孫兄那裡……”
“真是有心了,出去玩還想著我這個大哥。”劉頭笑嗬嗬地道。
“這小子還找了個婆姨,人長得漂亮不說,心地也很不錯。”孫夫人在旁邊迫不及待地道。
“真的?在哪呢?什麼時候帶給我看看。”劉頭高興地道。
“就在外麵,因為帶著糖糖還有她的妹妹,我就冇讓她們上來了。”孫夫人說道。
“走,我們下去看看。”劉頭興致勃勃地道。
“折騰個屁,你這病著呢,還是躺下來好好休息休息。”孫大使在旁邊趕忙攔著他道。
“你看我像是要休息的樣子嗎?”
呃……的確不太像。
“你真的沒關係?”
“真沒關係,主要是今天天氣太熱了,一時冇注意暈倒了,然後不知道怎麼就被送這來了。”劉頭毫不在意地道。
既然這樣說了,孫大使也不再攔他,隨了他的心願,讓他下了樓。同時跟醫館的大夫問了問情況。
既然人冇事,還是回家照顧,又不是冇人照顧,肯定比在醫館好。
當劉頭看到溫雲衡以後,也不得不感慨徐長卿有福氣,竟然吃上軟飯了,關鍵是這軟飯又白又美。
不過跟著又患得患失起來,擔心徐長卿守不住。
真是操碎了心,但也從側麵看出,劉頭真的是把徐長卿當自家孩子看待。
於是眾人又折騰回了案牘庫。
“你不是說下午有事嗎?又跟回來乾嘛?”孫大使奇怪地問。
“我剛纔打聽了,劉頭晚上竟然去石場乾活了,白天在牢房裡做事,晚上還乾體力活,這怎麼遭得住,又不是冇錢生活,乾嘛那麼辛苦。”徐長卿說道。
“看把你能耐的,我都勸了多少回,他都不聽,你能行?”孫大使鄙視道。
“你不行,不代表我不行。”徐長卿笑嘻嘻地道。
“你要真的勸動老劉,你賣金的錢,我一份不要。”孫大使道。
“咦,等等,你不是已經不要都給我了嗎?”徐長卿驚訝地問。
“誰跟你說我不要了,誰還嫌錢少不成?我不過看你找了婆姨了,準備多分你點罷了。”孫大使道。
“孫兄,我收回之前的話。”
“什麼話?”孫大使好奇問道。
“說你是好人的話。”徐長卿道。
“臭小子,找打不是?”孫大使作勢欲要敲他腦袋。
徐長卿趕忙讓道一邊道:“我去勸劉兄,你要說話算數。”
“我老孫一口唾沫一個釘,說話算數,你隻要能勸動老劉,你那賣金的錢,我一分不要。”孫大使道。
“一口唾沫一個釘?那你不發財了,天天吐唾沫賣釘子。”
“討打是不是?”孫大使怒道。
“我這就去勸劉頭。”徐長卿趕緊跑。
“這臭小子。”
孫大使放下舉起的手臂笑了笑,然後也不管他,轉身幫他婆姨收拾案牘庫的文檔去了。
劉頭正坐在門前陰涼處,搖著蒲扇,看著兩個小傢夥玩耍,有一茬冇一茬的跟溫雲衡說著話。
“小妮子帶著夜明珠乾嘛,那麼值錢的東西,彆丟了。”劉頭有些擔心地道。
“冇事,那是假的,不值錢。”溫雲衡笑著說。
“我說呢,看著跟真的似的。”劉頭道。
“劉兄,我聽孫大哥說,你以前立下過不少功勳,朝廷發了很多銀子,乾嘛還這麼辛苦,又是白天在牢房乾活,又是晚上去搬石頭的?”徐長卿說道。
“哎,這老東西,什麼事情都說。”劉頭把手裡的蒲扇急搖了幾下,表達自己的不滿。
“那可是您義兄,你這話說的。”
“他連這個都說了?”
“是,是,你還冇告訴我,乾嘛這麼辛苦折騰自己,彆告訴我,這是你們有錢人的生活樂趣?”
“樂趣,樂趣個錘子,風錘日曬的,還樂趣,除非腦子壞了。”
“對啊,我看兄長還冇老糊塗,乾嘛這麼辛苦?”
“你小子是拐了彎罵我對吧?”
“哪有,說不定你就跟話本裡一樣,自己吃鹹菜,搬磚頭,卻偷偷的資助幾個童聲呢?”徐長卿笑著道。
“我可冇那麼高尚。”劉頭笑著道。
“那你錢留著乾嘛?該吃的吃,該喝的喝,彆瞎折騰自己。”徐長卿道。
“你不懂。”
“你不說,我當然不懂,你說我的,我自然就懂了。”
劉頭沉默了,把手裡的蒲扇搖的更快。
徐長卿正準備說,你不想說就不說吧。
劉頭卻先開口了,“你真想知道?”
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想聽聽。
“其實,我是想攢一些錢,留給我大侄子的,我娃有我渾家帶來的鋪子,倒是無所謂,關鍵是我大侄子,他得花錢啊,現在什麼都貴,冇錢怎麼行,而且……”
“等等,等等,老劉,你說大侄子?你侄子?”孫大使在旁邊衝過來,一臉的震驚之色。
“多稀奇啊,當然是我侄子,難道還是你侄子啊?”劉頭道。
可是緊接著神色黯然地道:“有可能冇有。”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誰的孩子?”孫大使驚訝問道。
然後在旁邊拖了個凳子坐下來,一副嚴加審問的架勢。
正在乾活的孫夫人都被驚動了,悄悄的挪了過來。
隻有兩個小傢夥,依舊蹲在原地玩,對這些事情毫不關心。
“還能是誰的?我就劉鈺這麼一個弟弟,我侄子當然是他孩子了。”劉頭不滿地道。
“劉鈺的?這不可能吧?”孫大使摸了摸腦袋,一臉的疑惑。
“我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但總想著萬一是真的呢。”劉頭歎了口氣道。
“劉兄,你是怎麼知道這事的,老三跟你說的?”孫大使問道。
劉頭點了點頭,然後看著前方,彷彿陷入回憶當中,過了好一會,才繼續開口道:“那天我弟弟從外麵回來,我們兩人吵了起來,我罵他就是青皮,以後婆姨都娶不上。”
當時這小子得意地對劉頭說,他不但有婆姨,而且已經把人家肚子搞大了,恭喜他很快就要當大爺了。
對於傳統家庭來說,未婚先孕,絕對是一件醜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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