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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月20日(星期二)綾瀨沙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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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卷

4月20日(星期二)綾瀨沙季

一個很粗糙聲音迴響在我的耳海深處。

現在耳機裡播放的都是一些摻雜著噪音的曲子,聽起來就像是傳統的複古記錄媒介中傳出來的一樣。它可以讓我拋棄雜念,集中注意力在眼前的文章上。

此時,我一邊聽著Lo-fi

Hip-Hop音樂,一邊專注地研究月之宮女子大學的曆年考題。

「選擇一個合適的詞語……嗎?」

want和desire……到底選哪個?

兩個詞大體上都是「欲求」的意思。我記得desire語氣較正式莊重,在有強烈的**時候使用;而want語氣比較輕,因為必要的東西不足,所以想要補充。類似於這樣的語感,這麼一說的話就明白了吧?desire是在**更加強烈的時候使用的。所以也就摻入了性需求這種意味。這麼一說,似乎有一首流行的日本老歌的歌名是這個————

不能這樣啊。

讀了讀上下文,我找到了合適的單詞。

隨後看了一下手錶,確認時間。

晚上7點33分。平時的話,是做晚飯的時間。但是今天晚上太一繼父是晚飯當值,所以我可以集中精力學習。

準備飯菜這事情,我自己說過,媽媽不在的時候我儘量自己做。和媽媽兩個人生活的時候,也隻能如此。說實話,將『應考生』這三個字當作錦之禦旗來使用,從而減少自己的工作量,我還是感到有些難為情的。

而且,今天他是特意早退,中止了工作提前趕回來,對此我心裡感到十分抱歉。但同時,我又覺得真是幫了大忙了。如此兩難的境界,真的令我著急。

然而,說個無關緊要的話題——所謂錦之禦旗,是指用染成漂亮顏色的綢緞做成的旗幟,差不多從鎌倉時代開始就作為官軍標誌而使用的旗幟。總之就是要把“大義、名分”堂而皇之地昭顯出來。不過嘛,我覺得這種詞語在日常生活中是不會使用的。在我學曆史的時候,這種詞如果不出現我也記不住。淺村君好像會時不時地在日常用語中摻進諺語或是成語故事。

他有點像是個知識儲備狂……

「啊,不行。要繼續————」

再次用Lo-fi

Hip-Hop音樂將多餘的雜念攆出了腦海。隨後又感覺到有些口渴了。我歪了歪杯子打算倒些紅茶潤潤嗓子,但是冇有任何東西流入口中。不知不覺中,杯子就變空了。

這下子注意力終於分散了。

稍作休息吧。

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對著天花板用力地伸了一個大懶腰。輕微地做了做體操,我重新坐回了椅子上。呆呆地看著刊登著曆年試題的紅色的書。那是我想要備考的大學的題庫。

突然間,我想起了讀賣前輩昨天提及的關於找工作的事情。

向著手機伸出手去。嘗試著調查一下月之宮女子大學畢業生的就業情況。

「月之宮女子大學,畢業後就業情況,就這樣」

在搜尋欄裡輸入了這樣的關鍵詞,發現了大學的官方網站。在那上麵刊登著關於就業出路的內容。

20%人繼續考研,20%人做了教師,剩下的有公務員、一般企業……嘛,就是這種感覺了吧?也找到了有更詳細記錄的網址,但是關於院係相差不多,比例大致如此,似乎也冇什麼變化。

「考上研究生的人占一成到兩成」

根據調查,女生平均比例是5%到6%之間,似乎要比其他大學比例高很多。

大概是因為學究型學生很多吧?我的腦海中閃過了在校園開放日上見到的工藤副教授的臉孔。

「根本冇法想象那個人在公司工作時候的模樣。」

不,現在不是考慮工藤老師的時候。

如此一說的話,我會被什麼樣的公司雇傭呢?

找工作嗎?

說實話,對於自己大學畢業後出路的事情我還冇有感覺。我隻是打算離開家自立,所以我覺得必須要去企業工作。但是,如果要工作的話,該做什麼纔好呢?

公務員?或者做一個一般公司的職員?

一般企業…………指的是什麼樣的呢?

即便是將一般兩個字寫出來,我也完全不懂。我不想要大致地分類,想要知道得更具體一些的內容。

進一步詳細探索一下,找到了羅列著就業單位名稱的網站。

嗯,嗯。食品相關企業、IT行業、出版、廣告公司、外資谘詢公司、銀行、證券公司…………畢業生入職的公司都是一些家喻戶曉的知名企業。也許是為了宣傳大學,但畢竟也是一所知名的國立大學,大體看上去,能入職高薪企業的人數還是蠻多的。

嘛,選擇入職單位的理由是不是因為收入呢?這要問本人才能知道了。但是我的關注點是這裡。

話說,研究院那邊畢業之後會怎麼樣呢?

在那裡,我直接找到了成為專業人士的那些人們的采訪報道。有人像工藤副教授一樣,留校走上了研究之路;有人成為臨床心理醫生;也有人成為醫療工程師……這樣那樣的,多種多樣。人生道路的多樣性讓我頭暈眼花。

那個,大家是怎麼樣找到適合自己職業的呢?

「啊,還有這樣的人。」

采訪報道中,我發現了一個被標註為「設計師」的人。

網站刊登著一個短髮女生的照片,她的頭髮內側染成了明亮的顏色。

芥子色的夾克衫裡麵是黑色的針織衫。細細的銀色項鍊,耳朵上戴著一對不隊稱的耳環。

好帥啊。

這種東西在哪裡有賣的呢?

……關於她的時尚打扮暫時放到一邊。

繼續往下讀了讀,她的專業似乎是心理學。

從心理學到設計師?

看起來像是不同的行當。

我一直以為做設計行當的話需要美術學院出身才行,所以這讓我很意外。

最初,她對日常生活中壓力和色彩的關係很感興趣。由此開始進一步研究關於治癒心理疾病的設計方案,她開始思考穿著打扮對於人的心理產生什麼樣的效果。

每當穿上喜歡的衣服的時候心情就會變得熱情高漲,類似這樣的感覺,是吧?

另外上麵還寫著,原本她就對時尚很感興趣,所以就自己開始設計服裝。

跨入和專業完全不同的領域,真有勇氣啊。換作是我的話,做得到嗎?

我也如此,在有了將自己的外表當做武裝的意識的時候,在日常生活中關注時尚已經成了一種習慣。

走在街上的時候,隻要看到潮牌店,一定會瞧一瞧櫥櫃裡麵,對於擦肩而過的人們的髮型或是打扮,都會深深地印在腦海裡。如果看到不同的穿搭,就會去四處翻閱時尚雜誌,思考它參考了什麼樣的組合方式。

如果像這樣的穿法,我也稍稍考慮一下。

就在剛纔,無意中看到了這個人的照片的時候,也是首先瀏覽了一下她的服裝和飾品的搭配。

即便如此,我也從來冇有將其作為就業方向考慮過。因為總覺得,我自己對於時尚的知識僅僅是比外行要好一點而已。

更不要說設計這件事了。

這個人到底哪裡來的勇氣,敢踏入迥然不同的領域裡呢?

就在我動腦筋的時候,太一繼父在呼喚我的名字。我一下子抬起了頭。

晚飯似乎做好了。我看了一下表,將近8點了

我答應了一聲,打開了通往餐廳的門。看到繼父已經開始擺盤子了,我急忙去幫忙。像這樣的事情請交給我做就好。

正在盛飯的時候,淺村君剛好也從打工的地方回來了。

「我開動啦」

我們三個人——我、淺村君以及太一繼父開始吃飯。

餐桌的正中央放著家裡最大的盤子,盤子裡盛的是豬肉炒蔬菜。每個人麵前隻有味噌湯和米飯。很簡單。

用公筷將炒蔬菜夾到自己手邊的小盤子裡(如今我已經不太在意了,但是當初我剛來這個家的時候是避免用私筷去夾的,這一點太一繼父還記得。)肉夾得很少,但是已經足夠了。

蔬菜基本上就是三種。綠色的捲心菜,紅色的胡蘿蔔,白色的豆芽(或者說是黃色?)色彩很鮮豔,看著很有食慾。拿起自己的筷子夾起蔬菜,送入口中。嘴角感受到一股輕微飄柔的熱感。這就是現做現吃的好處呢。雖然還保留著一些溫度,但又不會感覺太燙,很開心。

嚼捲心菜的時候,口感脆脆的——嗯,好吃。綠葉菜炒過火的話就會黏糊糊的,失去鮮嫩的口感。炒得恰到好處呢。

在嘴裡慢慢地反覆咀嚼,接著嚥到了喉嚨深處。

必然的,和自己的調味方式不一樣。鹽、胡椒……還有一點炒中國菜時候的東西——香油吧。好像隻是滴了一滴。是參考菜譜上寫的嗎?還是從媽媽那裡聽來的?剛炒好的蔬菜還殘留著熱氣,感覺非常好吃。

親生父親像這樣——為我做飯的事情,我覺得一次都冇有過。

「怎麼樣?」

太一繼父有些心虛地問著我們。

「要是再少放點鹽就更好了。」

淺村君馬上就說出了自己的真實感想。

嗯,的確有點。今天的鹽量,吃完飯的話或許會感到口渴。但是,要是做飯人去嘗鹹淡的話,會感到鹽不夠。這點我很明白。

「很好吃哦。捲心菜還保留著脆脆的感覺。」

「是啊!嗯,這是亞紀子提過的事情,我稍稍注意了一些。」

果然是媽媽嗎?

這麼說來,香油也是媽媽的建議嗎?平時做飯的時候都不會放進去,真挺意外的。綾瀨家的話,新增調味劑大多時候會放雞精。隻需要放一點,味道就會變重。我自己則喜歡淋上一些耗油。

不過真不愧是媽媽,建議十分準確。

還有,鹹淡也是嗎?

我覺得,這隻能是習慣了。

雖說如此,鹽攝入過多也對健康不利。累的時候,口味就會變重,但是重口味的飯菜會對腸胃帶來不小的負擔。

煩惱了一陣,我試著對於調味稍稍說了一句話。

淺村君可以坦率地說出感想來,想到這一點,我在這個時候顯得有些顧慮重重,或許是因為我們是繼父女關係吧。

將洗好的東西運送到水槽。今天是我先洗澡的日子。

我抱著換洗衣服走向了浴室。麻利地脫下衣服,用淋浴沖澡,隨後泡進浴缸中。將身體泡在溫暖的熱水之中,呆呆地回想著剛纔給太一繼父提出建議的那句話。

咦?剛纔那句話是不是有點在否定淺村君呢?比起否定,更像是跟進補充吧,我想淺村君不會對此在意的。我覺得,隻是我覺得——今天也是,幾乎都冇有和淺村君說話,正因為如此,我纔會不知道他會怎麼想,有點害怕。

「是不是……太在意了」

嘟囔的聲音滑落出來。水滴從額頭上滴在了水麵上。

一旦開始在意,我心裡的芥蒂就會無法釋懷,漸漸地越來越沉重,無法消除。洗完澡也好、預習明天功課也好、瀏覽時尚雜誌也好,都無法讓它消失。無奈之下,我隻好穿上了外衣,敲了敲淺村君的房門。

身後的餐廳裡的燈已經關了,隻有夜燈在散發著淡淡的光芒,照射著四周。光芒飽和度已經下降的走廊中,看起來隻有淺村君白色的房門被光線裁剪成四方形。

得到了回覆之後,我將門打開一條縫,讓身體滑了進去。

反手鎖上了門。瞞著父母做這樣的事情的時候,內心之中的罪惡感在沸騰,就像是在心間壓上一塊重石一樣。然而,一看到眼前淺村君的臉,我立刻就安心下來,撥出一口氣。

大概是要睡覺了吧?淺村君躺在了床上。

「那個,呐。也冇什麼特彆的事情。」

在他的身邊,得到了他的眼神許可之後,我坐了下來。

試著實話實說。

「今天也是,一天幾乎都冇有說話的時間呢。」

「那聊一會兒吧?」

聽到淺村君這麼一說,我開始斷斷續續地對他講述今天發生的事情。他也像是迴應一樣,將今天的事情也告訴了我。似乎並冇有在意之前吃晚飯時候的事情。太好了。

淺村君還告訴我,他今天吃午飯時候偶然和朋友新莊君擦肩而過,隨後一起在中庭的長椅上吃了午飯。新莊君直到去年還是和我同班,今年和我,和淺村君都不是一個班。比起去年來,要更加冇有交集了,所以已經完全忘了他了。不過,他和淺村君和丸君關係很好吧。

一起吃午飯了嗎?是嗎?

「不錯啊。」

不知不覺中就將想的事情說出了口。結果被他指出來晚飯是一起吃的。

話是這麼說的啦——

「又不是挨著坐的」

做晚飯的日子裡,我要多次出入廚房,自然而然地就常常和媽媽一起坐在靠近廚房一側。休息日裡媽媽做飯的時候,我偶爾會體貼地讓太一繼父和媽媽挨著坐(畢竟他們是新婚夫婦),但是我和淺村君卻出人意料的不經常挨著坐。

並排坐在一起。

可以接觸得到的距離。

這一點很重要。真羨慕啊。聽我這麼一說,他說還是覺得能撞到我的肩膀比較好一些。於是我就真的開玩笑一樣撞了撞他的肩膀。

我知道,就是在撒嬌。

我就是想確認一下,他的心是不是真的已經離開了。原本打算藉助接觸再提出擁抱的方案,就在那個時候,他在我耳邊淺淺地低語「能抱抱你嗎?」我不由得抱緊了他。

失去平衡的淺村君徹底倒在了床上,為了不讓我跌倒,他緊緊地扶住了我。就那樣,繞到背後的手臂抱住了我。貼在一起的身體上傳來了他的體溫。我不禁歎了一口氣。心中亂糟糟的沉澱物漸漸消失不見。剛剛感到了一種安心的感覺,睡意就侵襲而來……

猛地醒來,映入眼簾的是窗外黎明時分微微泛白的藍色天空。睡著了啊!

搞砸了!注意到這一點之後,我冷汗都出來了。

我望著頂燈的白色光芒,接下來轉過頭去,凝視著睡在身邊淺村君酣睡中的側臉。抱著他不小心睡著了。到底……睡了多久了呢?歪著頭看向枕邊,有一塊表。05:12。剛過5點一會兒。已經是清晨了。

我急急忙忙地想從沉睡的淺村君身體上掙脫出來。卻突然發現——

不會吵醒他吧?

我窺視著他的臉,雙眼緊闔,重複著有規則的呼吸。酣然在夢鄉之中。

慢慢地移開身體,從腰部旋轉雙腿,腳心貼到了木質地板上。透過襪子感受著地板的涼意。不知道是不是設定了計時器,空調停了。

用雙臂抱住身體,控製住身體的顫抖。替淺村君重新蓋好已經掉下去的被子。站起身,躡手躡腳地向著門邊走去。

就算是這樣,也完全大意了。也許是分離的時間太久了吧?他身上久違了的體溫讓我心情舒暢,一下子就遭受了睡魔的襲擊。或許也有我一直全神貫注地學習到深夜的緣故吧。

這種地方要是被誰——雙親——看到了的話……

幸好鎖上了房門。再怎麼著父母也不會毫無意義地偷窺我和淺村的房間,但即便如此,我的心中還是會因為「莫非我們兩個人在房間裡已經被髮現了?」這個疑問而不安,心臟撲通撲通亂跳。

將耳朵貼到門上,確認從走廊中冇有任何聲音傳來,靜靜地打開了門。

哢嗒,合頁發出輕微的聲響,讓我心臟狂跳不已。

冇,冇事,冇事吧?

視線左右亂竄。好的。走廊裡任何人都冇有。

哈~~我撥出一口氣,隨後打算回到自己房間。就在這時,我感到喉嚨裡饑渴難耐。是過分緊張了嗎?不,纔不是。那是因為剛剛睡醒,身體內缺水。

冰箱裡放著麥茶來著?

我向著廚房走去。

打開從走廊通往餐廳和客廳的門,就在對麵————

「咦?這個時間,好稀罕。」

「哇——媽——」

我不禁叫出聲來。

媽媽坐在椅子上,隻有臉扭向了我這邊。

「嗯?」

「啊,嗯。或許是因為睡著的時間有點不尷不尬的,所以醒得很早。」

媽媽的樣子看起來像是剛下班的模樣。口紅還有冇有擦掉。

這麼一說,或許——

「你現在纔回來嗎?」

「是啊。」

過了5點,已經是始發列車發車的時間了。即便是晚上回來很晚,這個點鐘是不是也太遲了?

「平時都是這個時間嗎?」

「像今天這樣的都是早的。大部分時間我都是在大家都出門以後纔回來的」

我問了問,媽媽說店長告訴她,今天不用做明天的采購工作,所以可以早點回去。於是她就早一些回來了。這是因為週二到週三是一週中客人比較少的日子,所以也不會那麼忙碌。

「這麼晚啊……」

「沙季小的時候,再怎麼著,我也要趕到你吃早飯前回來。」

因為看不下去忙碌的媽媽,我從小學五年級開始就幫著她做飯。家政課上我還做了燉土豆。我還記得當時老師還表揚我手法很好。那也是有理由的。是因為在學校的家政課開課之前,那是我偶然間從媽媽那裡學來的做法。

隻是那成了一個契機。人隻要一受到表揚就會收穫自信。我對做飯充滿自信,開始覺得可以幫到媽媽。

從初中開始就必須要帶便當了,因為不想讓忙碌的媽媽再花時間製作便當,所以我在入學前就學會了做一些簡單的飯菜。而做油炸食品的話,畢竟我還是個小學生,所以不會讓我去做的。

即便如此,媽媽在初中的最一開始那會兒還是會為我做早餐,也為讓我帶便當。那是和父親剛離婚的那段日子,明明應該是生活最艱辛的時候。

「但是冇問題吧?身體彆累壞了。」

「現在我想休息就能休息啦。」

因為有太一繼父。以前也這麼說過。

然而,那個太一繼父也是連日裡半夜才能回家。

「為什麼要這麼拚命呀?」

從我的角度來說,原本深夜裡去工作,不,隻要是“工作”就會覺得很辛苦,所以我才問出了這個問題。媽媽的答覆是——

「也冇怎麼工作吧?」

「都這麼晚回來了呀?」

「隻是上班時間晚了一點,勞動時間還是很正常的。那麼晚上班自然就這麼晚下班了。但是會有深夜補貼。那邊也不是黑心企業。」

她很淡然地回答了我。

似乎即便是單純的勞動時間相同,夜班也要更加消耗體力。這一點我是聽說過的。而我的「辛苦」,似乎對於媽媽來說就像是「普通」一樣,所以「勞動就得像現在這樣消耗自己的體力和時間嗎?」這樣的微妙含義並冇有傳達給她。

「而且,這之後我打算慢慢地喝點紅茶,優哉遊哉地泡個澡,隨後飽飽地睡上一大覺。」

在我看來,太一繼父和媽媽差不多,都是工作狂。

「不要太勉強哦」

「謝謝,我會的。」

「嗯,那個,紅茶?」

「啊,我自己泡吧。」

「可是我在一個奇怪的時間醒了,馬上又睡不著。你坐吧。」

聽我這麼一說,剛剛欠身準備起來的媽媽默默地坐回了椅子上麵。

打開電熱水壺的開關,利用書燒開之前的時間準備茶葉。

就是這樣,這個點鐘要是去翻櫥櫃中的餐具的話,會造出很大的聲響。於是找出了速衝的紅茶包。當然是不含咖啡因的。哢嗒一聲,電熱水壺開關跳了起來。我將燒開的水倒進了裝著速衝包的茶杯中。

「要糖嗎?」

「現在是睡前,這樣就行了。」

媽媽一邊說著“這樣”,一邊舉起了杯子。

我也仿效媽媽,做了一杯不加糖的。坐到了媽媽麵前。

端起杯子,貼近臉邊。

升起的紅茶香氣,夾雜在熱氣中撲鼻而來。

「好香啊。」

聞聲我抬起了頭,看到媽媽正以與我同樣的姿勢享受著香味。

怎麼說呢,我的動作,一定是因為成長中看著媽媽的模樣,所以纔會被影響的吧?偶然的機會裡,我會發現自己在一些不起眼的地方做著和媽媽一樣的動作——不隻是拿筷子的方法,還有困惑的方式,以及像這樣端著杯子的時候,肘部會撐在桌子上……也就是說,深受她的影響。

可是,我對媽媽的工作卻一無所知。

「呐,媽媽」

聽到了我的呼喚,媽媽將落在紅茶上的視線抬了起來。

怎麼了?媽媽用這樣的表情看著我。

關於「工作」這個問題,我一直茫然地思考著,到底該怎麼問纔好呢?我煩惱了許久,最終決定直接出來。

「調酒師的工作很辛苦嗎?你為什麼要一直做現在這份工作呢?」

「我覺得冇有不辛苦的工作哦……」

這麼說之後,媽媽一下子垂下了目光。垂下去的視線就像是在杯中尋找答案一般,隨後再次望向了我。

「大家都在睡覺的時候纔去工作——像這樣的工作我覺得不僅僅是調酒師哦。江戶時代也就罷了,如今的城市是二十四小時都在連軸轉的吧?」

「便利店之類的?」

也許是我想得過於單純了吧,不出意料,媽媽聽了我的話語後撲哧一笑。

「不僅僅是這些事。就比如這杯紅茶吧。」

她微微端起了一些杯子。

「需要燒開水,然後我們在亮燈的房間裡喝著它。水、電這些都不會因為是晚上了就冇辦法使用吧?為了持續供應,會有人一直在監視著。正因為有某一個人在某一地方從事著夜間的工作,所以我們纔可以毫不擔心地開著燈喝著紅茶。」

「這……的確。」

「有人在晚上駕駛著列車或是汽車運送貨物;有人在晚上監視著倉庫或是樓宇;有人在晚上檢修道路或是鐵路——得益於他們,我們的生活纔可以延續。」

在幾乎所有人都已入睡的城市裡,有一群人不眠不休地工作著。

確實,從比例上來看,這樣的人並不多。但是社會的基礎設施正是得益於這些人們的工作,才最終構成的。

「你可能不記得了,你啊,2歲的時候有晚上發高燒的經曆。」

「誒,我不知道了。」

真的有些驚訝,但是我覺得吃驚也是理所當然的吧

「2歲的時候啊?你要是記得就離譜了。可是啊,我也是第一次養育孩子。然後我就去找夜間急診室的急診醫生。」

媽媽告訴我,那時候她急忙開車衝了過去,結果我已經退燒了。於是她隻好對接診醫生不停地道歉。就算是那樣,當值醫生也冇有流露出一絲不快來對待她。

「那個時候,那個人也和我一起慌慌張張的,也是陪著我呢……」

媽媽將紅茶含在了口中,彷彿茶葉很苦澀一般,皺起了眉頭。

「原來如此……」

「不過嘛,生活節奏與眾不同的工作,辛苦是真辛苦。要是過著日夜顛倒的日子的話,很容易破壞荷爾蒙分泌的平衡,身體也是隱隱地覺得不舒服。會月經紊亂。」

「啊,果然會有這些事情。」

「所以,嚴禁熬夜。你也一樣,不能學習到很晚哦。」

「……正常情況下,不是該說應考生要更加努力學習嗎?」

「身體壞了的話,好不容易積攢的實力或許就無法發揮出來了吧?那樣纔會更難辦吧?」

是正論……

媽媽笑嘻嘻地繼續說了下去。

「還有啊,我工作的那家店家周邊社會治安絕對稱不上很好。倒也不至於很差勁吧。」

媽媽工作的店家在澀穀繁華街的一個角落裡。因為需要從大路上走進一條小巷子深處,所以很難說得上那裡是安心、安全的區域。

醉酒的人們之間有時會吵架;扒手和被順手牽羊的受害者也似乎時常出現;在步行幾分鐘就能到達的俱樂部裡,警察為了抓捕吸毒者經常闖進來…………之前好像發生過什麼事情。

我皺起了眉頭。總覺得稍稍有點恐怖。

雖說是在那附近,但母親工作的店家就是一間普通的酒吧,她是店裡的調酒師。

「說起來,沙季你知道調酒師是做什麼的嗎?懂嗎?」

「我隻在電影裡看到過……就是坐在櫃檯裡送出酒的人?」

這麼一說的話,當然會麵對媽媽地苦笑了。

「嘛,也不是錯得離譜。基本上我的工作就是陪著客人喝酒————調製雞尾酒這些工作。」

我無意中在電影或是視頻裡隱隱約約看過這樣的場景。

於是我在媽媽麵前,雙手拿住一個筒狀的東西,做出上下晃動的動作給她看。

「這樣啊,這樣」

說著媽媽嫻熟地用空氣做了做晃動。雖然說不出來哪裡不一樣,但是我就是知道不一樣。我隻是單純地上下搖動。感覺媽媽隻是動了動手臂,稍稍一扣,筒的前端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

「看起來很難。」

「這也是的當然的了。冇經驗的人馬上就能模仿的話,那就成不了工作了吧。也不能樣樣工作都可以都邊看邊做,所以必須要記住雞尾酒的配方。還必須要學會搖酒壺啦,調酒杯啦這些繁瑣的小工具的使用方法。」

「要記住得事情很多呢。」

「記住工作道具的使用方法,這對任何工作都是一樣的吧?」

「像在公司上班一樣的那種工作嗎?」

「我不會用電腦哦。」

「我知道。」

在我教會媽媽之前,她連手機裡麵的日程管理軟件都不會使用。

「在餐飲店裡的工作全部都是在吧檯裡吧,我這麼想可以吧。接待、服務員、會計、庫存管理……不過,沙季你做的兼職除了服務員之外,其他職責全部都有吧?」

確實如此。接待客人、結賬、整理貨架都在做。因為工作不到一年,所以類似書籍采購的事情我冇有做過。說起來,我聽說讀賣前輩做過“什麼樣的書要幾本”這一類的工作。偶爾她會問淺村君『這個,你覺得要幾本好?』……我覺得,能對這個問題回答出具體數字的淺村君也很厲害。

按照相應的數字訂購上貨,在退貨還書的限極期限日子前銷售一空,這種時候他們兩個人就會擺出振臂高呼慶祝勝利的姿勢來。冇能混在他們之間,我稍稍有點不甘心。

「嘛,工作的內容就是這種感覺。」

「很辛苦的事情呢?」

「需要費心的果然還是接待呢。我們需要讓客人覺得來這裡太好了。讓他們產生了這樣的想法,就會讓他們成為常客。我覺得這很有必要呢。」

“不過呐”說著,媽媽雙肘撐在了餐桌上,用雙手扶住了下巴,歎了一口氣。

「明明我們不是那種店,卻還有客人會想要性騷擾,我還必須要在不發火的狀態下將他們打發走,想想也是真累呀。」

「性騷擾……」

「嘛,現在呢,我已經不太在意言語上的騷擾了,但是——也會有哦。偶~爾~,偶爾還是有想要摸我的人。」

僅僅是聽到,我就忍不住生氣了。

「那就痛揍他一頓,叫警察來吧。」

亂摸媽媽的鼠輩,僅僅是想一下,就想要用破冰錐在他的手掌中開個洞了。這是要做什麼嘛!

然而媽媽隻是苦笑了一下,隨後說道「我並不想那麼做」

「不是不能那麼做,而是不想。」

紅茶在不知不覺中已經變涼了。

我用雙手包裹著杯子,一口一口地喝著剩下的琥珀色的液體。

我大概是板著個臉吧?

媽媽說「謝謝你替我生氣。」

「但是呢。想來…………好事之徒這樣的東西,我冇有將他們當做上等人來考慮過。」

媽媽似乎用了一個很厲害的詞彙。

「上、上等人?」

「是啊」

媽媽盯著天花板,尋找著詞眼。

「判斷力出眾?頭腦靈活?什麼都可以吧。當然,我冇有說人是一種無用的生物。我隻是在說,人不會像是彆人期待的那樣優秀罷了。」

「那個……」

——怎麼忽視?

「所以呢,人的內心基本上都是冇有價值的廢物,可是社會又期待大家可以理性地認真活著。」

「要是大家都失去理性活著的話,那就麻煩了。」

我寧願相信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即便是深夜,我也想要生活在一個自來水管道可以出來水,可以燒開水的社會中。

「在我看來,僅靠理性生活下去是不行的。人類也是野獸。所以,如果不在某個地方釋放自己、發泄自己的話,那個所謂的“不行”就會接二連三地堆積起來,人就會越來越不幸。」

積攢壓力的人可能惹起禍端——比如家庭關係的惡化,比如在職場上胡鬨,諸如此類吧?

「但是未經許可就來摸你的話,我覺得

那不是野獸,倒更像是禽獸了。」

「那就需要根據個人理解了。」

說著,媽媽再一次苦笑起來

媽媽對我說,她有一種自己很自傲的特點,就是可以將那些得意忘形地失敗客人「很巧妙地搪塞過去」。

對於為了保持社會性而產生的壓力的釋放方法是因人而異的。有人會在卡拉OK中大喊大叫,有人會去虛擬的遊戲裡麵射殺他人,有人會在運動中揮汗如雨,也有人會對家人絮絮叨叨……

另外,還有依賴喝酒來發泄的人。

來酒吧喝酒的客人不儘相同。有人會直到最終都不喪失理性,享受著酒的味道;也有「就是為喝醉而來」的客人。酒吧就是為了喝酒的人們而開設的。“至少在我是這麼認為的”媽媽說道。

「當然,這算是我個人的價值觀罷了」

「嗯,雖然我有點冇法接受。」

「這也得看店裡麵的規定了。那種客人一開始糾纏就會被趕出門的店家也不是冇有的。」

「那樣的店家我會感到放心。」

「但是沙季,你想一下。如果一個客人在酒吧裡變成了傻瓜,或許他回家之後就不會在家裡對著家人胡亂髮脾氣了。守護了一個家庭的紐帶——這麼一想的話,你不覺得這是一份值得一做的工作嗎?」

守護了一個家庭的紐帶——

「嘛……」

你說的事情我理解。即便如此,我還忍不住去想——

說起來也真是諷刺,為了守護了一個家庭的紐帶開始從事調酒師的工作,結果這卻成了父母分手的契機。

不……也許正相反。

也許正因為有了離婚這件事,媽媽纔在如今的工作中找到了價值所在。

將裝著紅茶的杯子端在手中,媽媽在我麵前溫柔地微笑著。

那副表情看不出有任何勉強之處,媽媽確實從現在的工作中獲得了充實感。

「可是,這種細膩也好,微妙也罷,麻煩也成————像這樣的接待客人會很困難吧?」

聽到我這種尋找合適詞眼的說話方式,媽媽笑了起來。

「沙季你說的隻有最後一個纔是真心話吧。」

那是因為我討厭醉鬼。

「嗬嗬,當然了。絕談不上簡單二字。如果不能很好地廣而告之,告訴客人“這是不行的”,讓他們越過這條線的話,最終的結局是客人會感到難辦,我也難辦,而店家也會難辦。對任何人都冇有好處。」

可是——

媽媽豎起了一根手指,像是耐心囑咐一樣對我說道:

「與其將那些鬨過頭的客人趕出去,還不如讓他將壓抑的心情發泄出來,控製在他本人可以感知的那種程度,而且不會讓他做出致命性的行為……提高這種技巧並加以實踐,對此我有一種自豪感呢」

隻要是走進店內的客人,無論他是什麼樣子的客人都要接待。

「雖然我的本職工作是調製雞尾酒提供給對方。但是讓我感到有價值的是接待。」

媽媽如此說道,作為結尾。

「我似乎辦不到。」

僅僅是聽一聽就感到精神疲憊了。

「好啦好啦。我在高中生那會兒也不知道現在的工作纔是適合我的工作呀」

媽媽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不僅將自己喝空的杯子拿了起來,順手也將我的空杯子拿了過去,準備拿到水槽去。拿我杯子之前,她還不忘了用手指戳一戳杯子,問我「不喝了吧?」我條件反射地點了點頭,隨後才終於發現自己的杯子已經空了。

換句話說,媽媽要比我還要注意觀察杯子裡麵的情況。唔……

「不用著急」

媽媽一邊用水沖洗杯子一邊對我說道。

「其實呢,自己往往是真的不知道自己適合做什麼。」

「這樣嗎?」

「嗯。很意外的是,自己覺得冇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往往對他人來說是困難的事情,這就是天職。像這樣的事情不是有很多嗎?」

「有這樣的事情嗎?我就想不出來自己擅長什麼事情。」

我從來冇有覺得自己有什麼特彆的才能。也正因為如此,我一直想的就是,至少要把學校裡的功課學好。

「也不見得是與生俱來的才能,自己在平時做事過程中學來的東西也行吧?現在想一想,以前我就是,朋友常找我來商量事情。我應該是那種很容易搭話的人吧。」

是吧。

隻要看到媽媽那充滿溫暖的笑容就可以理解了。

「雖然我冇有意識到,但是從那個時候起,我好像一直在做同樣的事情。」

商量嗎。

「沙季你不也是,會接受來自朋友的一兩件拜托事情吧?」

其實,可以稱之為朋友的人,除了真綾我想不出其他人了。

不過嘛,我也發現自己不擅長交際。高一的時候我就想過,與其花費時間在這些繁瑣的人際關係上,還不如冇有。如果連語言都冇法表達清楚的事情還指望對方理解,真是太過胡來了。所以,真綾可以坦率地說出自己的訴求,即便是被拒絕了也不會深究。真心感謝真綾。

有那麼一段時間,我斷絕了除去真綾之外所有的朋友。到了最近又開始增加了,這也是受到淺村君的影響……

像真綾這樣的人,應該被稱之為交流強人吧?

等一下,都到這會兒了,我才發現——

那,我打算在什麼地方工作賺錢呢?

媽媽剛纔說過。

————接待、服務員、會計、庫存管理……不過,沙季你做的兼職除了服務員之外,其他職責全部都有吧?

正是那樣的。隻要在書店裡打工就可以知道。一個因為和朋友交往有壓力就輕易切斷一些的人,能做接待工作嗎?

越想越覺得這是不可能的。

將洗好的杯子放進了瀝水槽中,媽媽對我再次說道:

「不用著急哦」

「嗯……」

我對要去臥室休息的媽媽說了一句晚安,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對彆人來說很難,但對自己來說很簡單的事……是嗎?

有什麼呢?

仔細回憶一下最近的事情,冇有任何發現。現代文的考試很撓頭的時候,依賴的是淺村君;在修學旅行中見不到淺村君,感到無聊的時候,推動我前行的人是真綾。

淺村君和真綾的話,似乎很擅長接待之道。

我就是個廢物。感覺夠得上“照料”的,大概隻有淺村君在服裝店裡幫他打扮的時候吧?雖然他對我讚不絕口,但我隻是替他挑選了一件適合他的,常規的衣服而已。也不值得驕傲。

距離早飯的時間還有幾個小時呢。我拿起了連著充電器的手機。

從一片黑屏的待機模式回到了普通模式,先前搜尋的網絡報道映入眼簾。是從月之宮女子大學的研究生到設計師的那名畢業生的報道。

剛纔我也考慮過,我個人認為自己對於時尚的知識就比外行強一點。更彆說設計了。哪怕是現在開始學習繪畫和服飾,我也不覺得可以追得上。

即便如此——

比如,幫助像淺村君一樣的人挑選衣服。有什麼樣的工作是可以將這件事作為工作內容的嗎?

「找工作嗎?」

從窗簾的縫隙之中,可以窺到藍色的天空。

照射進來的熹微的陽光,肉眼可見地在床上形成了一道光的波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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