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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10月30日(星期五)綾瀨沙季
早上開始教室內就是熱鬨至極。
耳中充斥的都是討論萬聖節計劃的聲音。
要換什麼樣的裝?這樣的對話此起彼伏。為了在澀穀舉辦萬聖節派對的討論什麼的。
我的旁邊聚集著真綾和她關係要好的幾個同班同學。他們明天好像也要聚在一起開換裝派對。
「但是,沙季。真的不來嗎?」
真綾以防萬一再度向我詢問道。
「稍微,有點事。」
因為提前定好的工作安排,所以冇辦法。
打工這一詞彙姑且先不說出來吧。聚集在澀穀的學生會很多的樣子,仔細追究的話可能會被人查出打工地點。
而且我本來也不習慣這種熱鬨的氣氛。
不過——。
現在的我想好了。是的,確實,如果是關係親密的人,一起度過活動日也許是很愉快的。關係親密的人……我和淺村君要是一起變裝,一邊在街上漫步可能也挺不錯的吧。
雖然不怎麼擅長。
但和淺村君相處的時間——與他的回憶。
我想要好好珍惜。
放學後。我來到澀穀站前準備開始今天的打工。
夕陽西斜,一抹火紅鋪撒在滿天的碧藍之上。
澀穀109的影子被無限拉長,觸及我的腳尖。
透過大樓的縫隙可見東方的天空漸漸染上了夜色,撫過臉頰的風中夾雜著枯葉的味道。撥出白氣的季節馬上就要到來了啊。
進入店中,我便注意到打工地的前輩讀賣小姐,已經在書架的森林中來回走動了。
視線對上後我便輕輕點頭示意。
隨後便向更衣室走去。
「早上好!小沙季。」
讀賣前輩跟在後麵走了進來,向我打招呼。
「……你好。」
不知為何,這位前輩總會像身處早上的時間一樣打招呼。明明都快晚上了。
不過無論我們怎麼回覆她都不會介意,所以也許隻是習慣罷了。
「小沙季,今天的工作是補貨哦~」
「好。我明白了。」
和前輩還有比輪班時間早五分鐘進來的淺村君一起努力補貨。
到了休息時間,三人一起進入辦公室。
讀賣前輩還是一如既往地喜歡淺村君,各種捉弄他。
看來明天淺村君還得給她準備一塊零食纔是。
我也跟淺村君說說看吧。不給糖就搗蛋。不,我在想些什麼怪事呢。
這之後聊了明天Halloween的話題。看樣子讀賣前輩明天打工後要和大學同學一起變裝夜遊。淺村君對這種大學生行為表示感歎。
然後那位倫理學老師也會參加的樣子。
倫理學副教授工藤英葉。
我想起校園開放日那天的事情,那時的疲憊便立刻反饋到了表情上。讀賣前輩說她是學部第一的才女,頭腦像惡魔一樣敏銳。像惡魔一樣,這一描述,對於那位老師來說確實是正確的評價啊。
我也覺得她是個很讓人困擾的人。和她相處的話,真的比誰都麻煩。本來我和彆人對話就不是那麼擅長。像淺村君這樣可以放鬆心情交談的人並不多。
「嘛啊,不管怎麼說,如果不適可而止的話,報考我們學校的人可能會減少吧~」
讀賣前輩是這樣評價善於戲弄的副教授的行為的。正如她所說。如果對遇到的人毫不留情、毫不客氣地挑起語言之戰,按常理來說,人都是會遠離的吧。而且,這種討論根本就是以觀察對方的應對為目標的我行我素。根本就是以人類為對象進行破壞檢查一樣。
常識和客氣這方麵倒是希望她能再多學習一下啊。雖然我是這麼覺得的——
「也不會,吧。」
幾乎是在無意識中嘀咕了這麼一句。
我一生中從未有過如此,啟用大腦迴路的每一個角落,直到思維耗儘的經曆。確實累是挺累的……。
隻是作為一個倫理學家活著。
隻是作為這樣一種生物活著而將錯就錯的話,那必定是被周圍人接受或是排斥二選一了吧。明白這一切卻還隻選擇了這樣的生活方式的工藤英葉這人,也說不上是笨拙嗎。
大概,我是不討厭這種人的吧。
因為我也是這樣的。
淺村君先一步結束休息,離開辦公室。
看到這一幕,讀賣前輩便說著「話說啊」向我搭話。
「明天,有做好在打工地變裝的決心嗎?」
「又是這個話題嗎?」
上次排到同一班的時候,這位前輩居然邀請我在萬聖節當天變裝進行打工。
「因為,我想看到貓耳小沙季嘛。肯定很養眼哦。」
「為什麼我非得給前輩提供福利不可啊。」
「因為給你提供了不錯的cosplay哦~。如果可以的話,結束後也可以和我們一起玩呀。」
那個,我姑且,還是個高中生哦?
「喝酒的項目我是冇法參加的。」
「冇事啦。雖說是大學生,但因為有未成年在也是可以喝非酒精飲料的。工藤老師也在所以這塊會嚴格把關的。」
「她纔是最冇法信任的吧。」
這樣回答後,讀賣前輩便苦笑道。
「工藤老師,遇到小沙季就會玩得太嗨呢。不過,我也想和小沙季玩啊。那什麼,化妝啊化妝品牌子什麼的都想請教一下呢。你對這些感興趣的吧?」
說實話,這些倒是有些讓人心動。
化妝和時尚都是在課餘學習的,但從根本上來講,作為一個高中生,實地練習還是過於不夠了。如果能夠瞭解成年女性的化妝喜好,應該就能給社會人候補的高中生獲得更加學習的機會——不,也不是這麼複雜的話題。
就是興趣啊,果然。
「噢,來勁了?」
「不會去的哦?」
「嗯—。我們還可以舉辦其他有益的意見交換會。小沙季,有去過美甲店嗎?高中生的話,都冇有一個人去過美容院吧?」
「我的錢包還冇有富裕到那種程度呢。」
「不過,記住幾個店名也冇什麼不好吧?有營養管理師執照的人介紹怎麼做減肥餐什麼的。年紀再大些肉可就難消去了哦~。小沙季,會立脂肪flag嗎?」
「……說得都是這種話題嗎?」
「每天就讀論文的話,腦袋可是會燒壞的哦。為了放鬆下來,總會有一些少女談話的啦。會的啦。」
「冇談過這種話題,不是很懂。」
「那就,試試看唄。你想啊,初體驗哦。還有就是……時尚上引導視線的技巧,心理學上挑選正確的異性喜歡的服裝什麼的,記住這些也冇有壞處呢。帥氣的是這種,可愛的是這種。對吧?」
「知己知彼,之類的?」
「對對。」
「雖然有興趣,但果然還是不行啊。要被家長擔心了。」
「話是這麼說,但其實是想和後輩君約會吧。」
「才、纔不是啦!」
讀賣前輩壞笑了起來。
晚上。做完作業的我洗好澡便鑽進了被窩。
把床上的毛毯掀開鑽進去後,被單中的寒冷便令身體不由得一哆嗦。我慌忙將毯子拉到脖子處。
差不多得換上一些冬天暖身子用的寢具了吧。
設定好鬧鐘的時間,關燈,閉上眼睛。
墜入沉睡之前。不經意間想起了兒時萬聖節的回憶。
那還是小學生的時候。三年級還不知四年級吧。
跟母親約好了一起舉辦萬聖節派對,但母親果然還是因為工作脫不開身。那天晚上父親也不知道去了哪裡,冇有回來。
家中獨自一人。沉浸於寂寞的念想,一片黑暗之中,我點亮了母親買來的萬聖節派對用的蠟燭。
當時比現在窮得多,家裡也不是那麼大。作為客廳的那間房屬於日式房的四疊半,最多矮腳飯桌那種程度的一張小桌子。桌子中央放置的南瓜形容器中放著一支橘色的蠟燭。還是小學生的我用火柴點亮後,關燈後漆黑的房間中便搖曳起微弱的蠟燭火光。
想起剛讀到的賣火柴的小女孩的故事,我便在腦中擅自妄想著光亮那側的場景。圍坐在桌邊的母親,和溫柔的父親(臉擅自采用了當時看的電視劇的演員)。還有塗上了許多奶油的大蛋糕。
小孩子,還挺容易把萬聖節和聖誕節搞混的吧。因為不知為何有一頭大馴鹿在跟我說話。
妄想之中的我還挺健談,將自己在學校裡的各種事情滔滔不絕地講述出來,母親和父親(妄想版本)則是微笑著聽我訴說。
即使明白不可能發生也不禁去想象的妄想之夜。
然後我就那樣睡著了。
被搖晃著肩膀叫醒的時候,已經到了早上,回到家的母親對於我擅自點著火就這麼睡著的事情嚴厲地批評了一番。
隨後又因為讓我感到寂寞一事說了對不起,緊緊地抱住了我——。
那時候的母親也是各方麵都令她筋疲力儘了吧,我在床上如是回憶著。
感受著逐漸升溫的被窩,我也被慢慢地拽入了睡眠的漩渦之中。降臨的睡魔將我的意識拖走。
那天晚上微弱的燭火,我至今仍未遺忘。
那是我的孤獨的象征。
南瓜容器中,孤立著的蠟燭。如今還有這樣的商品在賣嗎。
墜落於沉睡前一秒,我如是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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