贈爾情深講述了見正文之間的淒美愛情故事,作者文筆細膩,文字功底強大,人物感情描寫的十分細緻,喜歡的朋友,不要錯過了!
...《贈爾情深》第4章免費試讀幾個人聊完天,早已過了吃晚飯的時間。
梁爸和梁媽留江驀然在家裡吃飯,江驀然冇有拒絕。
但他提議,一會兒他去買一點兒海鮮回來,他同學家裡是賣海產品的,隻用打個電話訂好,直接去取回來就行。
梁爸和梁媽覺得這樣不好,留他吃飯還要讓他買菜,這說不過去。
可江驀然卻說:“爸,媽,你們認可我的話就不要跟我見外。”
江驀然出去買東西,剛離開十分鐘,梁俊回來了。
一進門,還冇來得及問是什麼事兒,就見梁媽拿著個雞毛撣子往地上一指:“跪下,承認錯誤。”
“我不該偷開爸的車。”
說完,梁俊把車鑰匙掏出來放到茶幾上。
得,這還承認了彆的錯誤,錯上加錯,數罪併罰。
梁俏回來時,看到的就是這一幕。
還不等她接受老媽的批鬥,江驀然就回來了。
他手裡拎著幾個袋子,裡麵有兩隻龍蝦,還有一條石斑魚。
梁俏立馬手忙腳亂地站起來給了梁俊一腳:“你朋友來了,起來!”
她紅著臉尷尬地回頭跟自己爸媽說:“這是梁俊的好朋友。”
說完,轉身從江驀然手裡接過海鮮,“你看你,來就來,還帶什麼禮物?
這麼客氣。”
她抬頭看了一眼江驀然,發覺此時他的目光極為冷厲。
從他的眼神裡,她讀懂了很多資訊,比如——我想打你一頓,可好?
家裡鴉雀無聲,跪在地上的梁俊冇敢站起來,時間彷彿靜止了,大家都一動不動地看著她一個人在這裡演獨角戲。
她感覺後背涼颼颼的,她轉過身,皺著眉看了看老媽,又看了看老爸,感覺很蹊蹺。
她恍然大悟,她這一激動就忘記了梁媽剛剛聲情並茂講的下午發生的事了,梁爸和梁媽已經見過江驀然,顯然,她這副戲精的樣子很蠢,不,“蠢”這個字不應該用在她身上,這隻是偶然現象。
“你都買什麼了?
我讓你媽準備準備。”
梁爸說。
梁俏正要回答自己什麼都冇買,就聽到江驀然淡定地回答道:“龍蝦和魚。”
梁俏左看看右看看,把手裡的海鮮袋子交到梁媽手裡,轉身回了自己房間。
她腦子有點兒亂,需要理一理頭緒。
或許不是腦子亂,是她想逃避。
江驀然脫鞋進屋以後,先把梁俊扶了起來,這讓梁俊感激不儘,因為梁媽說:“行了,你姐夫讓你起來,你就起來吧,彆擱這兒跪著礙眼了”。
原來姐夫不僅僅是可以要人命,還可以救人命。
梁俊想去廚房幫忙,卻被梁媽推了出去。
他又覺得他有很多話想跟江驀然說,便神秘兮兮地靠近江驀然,卻被江驀然無情地推開:“我有話要跟梁俏說。”
梁俊抿了抿唇,氣憤地拉住他的衣袖,一副又羨慕又嫉妒的模樣,質問道:“你什麼意思?
我還有話跟你說!
我還真冇看出來你是重色輕友的人。”
“我一直都是重色輕友的人,隻是以前冇有色可重。”
“那你也不能表現得這麼明顯吧?
你這樣會讓我覺得以前你對我的好都是為了有一天你能接近我姐!”
“有這麼明顯嗎?”
江驀然露出意外的表情,隨後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真的要找你姐,你自己玩一會兒。”
“我不,我偏要你跟我玩。
你必須跟我最好,其次跟我姐好。”
“那你以後給我生兒子嗎?
女兒也行。”
“我!”
“你生不出來,對我還那麼多要求?”
說完,他拍掉梁俊的手,頭也不回地朝梁俏的房間走去。
他敲了敲門,裡麵冇反應,便徑自推門而入。
推開門,他看到的是剛剛脫下棉褲和毛衣,隻穿著文胸和**站在衣櫃前麵找居家服的養眼尤物,這身材著實迷人。
梁俏連頭也冇回就知道是誰,她繼續翻騰她的衣櫃,找到一身深藍色天鵝絨的睡衣褲,不慌不忙地給自己穿上,最後把夾在領口的頭髮拉出來,用皮筋簡單地紮起。
她深吸一口氣,坐在化妝台前開始卸妝。
江驀然雙手插在口袋裡靠著房門站著,不動聲色地看她自顧自地卸妝。
梁俏抽出化妝台上的一次性潔麵巾準備去浴室洗臉。
從他身邊經過時,他還是靠著門,居高臨下地看著她說:“我開門進來你都不看看是誰嗎?
萬一是你弟呢?”
“我弟怎麼了?
我帶我弟去海邊,穿的遊泳褲比這還短一截呢。
再說了,在我們家,我關上門,我弟和我爸是不會隨便打開的,隻有你不懂規矩。”
“你跟我說話怎麼帶著一股氣呢?”
梁俏單手叉腰,歪著頭道:“我覺得你對我們之間的婚姻冇有正確的認識。
如果我想讓你見我爸媽,昨天我就會帶你上來。
既然我冇有,就說明我暫時不想把這段關係展露在家人麵前。
我們家現在的情況難道你不瞭解嗎?
我剛取消婚禮,現在突然告訴他們我跟另外一個男孩兒結婚了,萬一哪天我們突然又離婚了呢?
有些情況我有必要和你說清楚,外麵那兩位是我的養父母。
他們養育我,我已經無以為報,我不想做半點兒讓他們傷心、難過或者失望的事情,這種感覺你能理解嗎?”
江驀然在她說出她是“養女”這個事實的時候眼裡稍顯驚異之色,但很快這份驚異就從他的眼底消失了,他大言不慚地道:“我理解不了,冇有人能完全理解另一個人的內心感受,就算我們曾經失去的東西相同,我也做不到。
在我看來,你有這樣的想法是因為你缺失家庭安全感,在你心裡,擔心他們會因為某些事不再喜歡你的成分,要多過你對他們的心疼。”
江驀然一語破的,梁俏感覺很冇麵子。
她點點頭,說:“不管它到底是什麼,我都覺得你自己來我家裡和我父母說這件事兒讓我很生氣。
你冇有尊重我,你不夠成熟。
一個人成熟的標誌有很多,其一就是懂得尊重。”
她試圖推開江驀然,卻徒勞無功。
他還紋絲不動地站在自己麵前。
他麵色沉著,看起來比剛進來時更加凝重。
他冇打算因她的話而讓步:“我冇有不尊重你,我隻是……”梁俏挑眉:“隻是什麼?”
“心疼你。”
他說。
梁俏看著他冇說話,他看起來無比真誠,但這並不能說明這不是謊言。
江驀然又說:“你和丁耀森的事情我冇有插手,這是對你的尊重。
但是我們之間的事,我希望責任都由我一個人承擔。”
“你能承擔什麼?
如果我爸媽不喜歡你呢?”
“做到讓他們喜歡。”
“如果你怎麼做他們都不喜歡呢?”
“帶你私奔。”
梁俏翻了個白眼:“我不想跟你廢話。
你和我弟一樣幼稚、衝動,我冇辦法跟小孩兒過日子。
今天這事兒你衝動,明天那事兒你衝動,搞不好哪天你一衝動又要離婚,一衝動拋妻棄子。
我是個隻想過安穩日子的普通老百姓,我真怕自己兜不住你這個自在慣了的藝術家。”
“你說的那些事兒不會發生,我保證。”
“江驀然,你跟我保證什麼?
天打雷劈真有用的話,世界上就不會有那麼多不守信用之人了,好嗎?
而且,我實在想不到你哪裡來的自信覺得我倆能白頭偕老。
說真的,這纔是我們見的第幾麵?
你會相信一見鐘情這種事情?”
“不是一見鐘情。”
他突然很生氣,開始用深呼吸的方式調節自己的情緒,過了好一會兒才平靜地開口,“對不起,今天的事兒是我冇有考慮周全,但我的本意是希望你能少一些壓力,不是想惹你生氣。”
事已至此,梁俏也冇什麼可說的了,她歎了口氣,示意他快點兒讓開,她要去洗臉。
“我的生活並不是從丁耀森背叛我的那一刻開始混亂的,而是從多了一個陌生的你開始的。
可能我真的不太適合用這種方式去體驗婚姻,你是不是感覺也不怎麼好?”
江驀然撇撇嘴:“冇有,我感覺很好。”
一定是她的表情太豐富了,梁俏開始覺得眼睛有些刺痛,急忙去把臉洗乾淨。
她從浴室出來時,看到江驀然已經在客廳和梁俊聊上了。
聽到她走過來的聲音,兩人不約而同地抬起頭,梁俊嬉皮笑臉,江驀然意味深長,看起來都很養眼。
其實江驀然也挺好的,如果不是她老公更好。
梁媽做好飯叫他們吃飯。
梁爸拿出一瓶洋酒,給江驀然倒了小半杯。
江驀然下意識地看向坐在對麵的梁俏。
吃飯時間從不甘心被落下的胖橘貓又邁著沉穩的貓步出現了,它毫不認生,從地麵一躍而起,直接跳上餐桌。
它蹲在距離他碗筷二十厘米的地方,又看看這個盤子,看看那個盤子。
它不吃人吃的飯,它隻是喜歡看家裡人吃飯。
梁俏端著馬克杯喝熱水,察覺到江驀然的視線後險些燙了舌頭,說:“看**什麼?
你想喝就喝!”
看來兩個陌生人在一起生活,確實有很多不方便之處。
比如現在,他眼神裡傳達的意思是:我不想喝,怎麼辦?
橘貓一會兒盯著他,一會兒盯著杯子,讓人猜不透它到底是何用意。
為表心意,江驀然伸手在橘貓頭上輕輕摸了兩把。
這是恰到好處的力度,橘貓舒服地半眯起眼睛,用眼神和咕嚕聲告訴他:我看你是個年輕有為的男孩兒,好好表現。
“它叫什麼?”
他問。
這是個有些難回答的問題,這貓的歲數不小了,但名字還挺多。
家裡人各叫各的,有時候叫寶貝、大寶貝,有時候叫兒子、閨女,有時候叫大肥、小胖、大橘、**、喵喵等……“也冇什麼固定的名字,你就隨便叫一下吧。”
梁俊說,那些大肥、小胖之類的名字全都拜他所賜。
梁爸和梁媽都是很會聊天的人,席間並冇有讓江驀然感覺到尷尬。
唯一感到尷尬的就是梁俊,時不時地被梁媽拎出來批評一會兒。
江驀然見梁俏一口都不吃,便夾起一塊魚肉放進她碗裡,問:“你不吃海鮮?”
“吃,不過我吃過晚飯回來的。
你們吃,我不餓。”
“那你吃一點兒點。”
江驀然的語氣聽起來居然有些像在商量,他不是很有脾氣、很霸道嗎?
看來在長輩麵前,大家都是好演員。
梁俏落落大方地應了一聲,把碗裡的魚肉放進嘴裡。
這一刻,隻有梁俏冇有看到江驀然眼中滿到快要溢位來的愛意。
這世上什麼東西都能藏得住,唯有愛一個人的眼神,無論藏得多麼小心,也總會被人發現蛛絲馬跡。
梁爸在給江驀然倒第三杯酒的時候,江驀然除了臉色更白一些,看起來和剛入座時冇什麼不同。
梁爸說:“你這小子的酒量冇有你說得那麼差,我看你還挺能喝,再喝三杯也冇什麼問題。”
江驀然笑了笑:“我冇說過我酒量差,隻是不喝,也不喜歡喝,更不想知道自己到底喝多少會醉。
保持清醒和理智纔不會說錯話、做錯事。”
“那喝完這杯,咱們再開一瓶酒。”
梁爸喝高興了,讓梁俊再拿一瓶酒來。
江驀然用手輕輕遮了一下自己的酒杯,禮貌地說道:“不了,爸,這是最後一杯,剛剛好。”
“冇事兒,梁俏不會說你,再喝點兒。”
梁俏知道老爸是什麼意思,他是想看看江驀然的酒品。
她自己的爹她心裡還是清楚的,不是個喜歡勸酒的人。
江驀然果斷搖頭:“真的不喝了,改天再陪您喝。”
梁媽是個明事理的人,把梁俊剛剛拿來的酒又拿走了:“孩子說不喝就不喝了!”
“我這好酒就是給女婿留著的!
我們爺倆這……這……這叫對酒當歌,聊聊人生幾何。”
“還聊聊人生幾何?
你聊聊人生代數不?
你聊聊人生物理、化學不?
好酒留到下回喝怎麼了?
我決定了,就不能喝了!”
梁媽強硬地說道。
梁爸嘿嘿一笑:“聽你的,你是老大。”
最後一杯酒下肚,梁爸用拍肚皮的動作表達了對江驀然的滿意,但同時也提出了自己的擔憂。
他說:“我婚姻和諧、家庭美滿是有個小竅門的,看你資質不錯,今天我就在這傳授給你。”
江驀然認真地點點頭,等待梁爸現場教學。
隻見梁爸笑眯眯地說了兩個字:“忠誠。”
梁俏也是頭一次聽老爸說這話,還以為會有什麼特彆的高招,聽他說完後她輕輕地笑了笑。
“俏俏,你笑什麼?
老爸說的都是人生總結。
世上所有人家都會有雞飛狗跳的時候,比如你冇給孩子換尿布、你不給孩子開家長會、你隻知道和狐朋狗友抽菸喝酒、讓你買大蔥你買成蒜苗、我說不讓你跟這個人做生意你不聽、我不讓你借錢給他你非借……這多現實啊。
但是隻要你忠誠,兩口子吵架,誰給誰一個台階下這事兒就過去了。
為什麼呢?
因為在你心裡他還是你的另一半,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可一旦你的另一半不忠誠了,你就會覺得自己被背叛了,你開始不信任這個人了。
那他的錯誤永遠都無法被你原諒,後麵的日子就不好過了。
爸爸希望你們互相愛護、互相敬重、互相扶持、互相體諒,最重要的就是忠誠。
什麼樣的矛盾都能被撫平,隻有背叛不能。
一旦一方背叛了另一方,家就散了。”
這是一位父親沉甸甸的愛,江驀然和梁俏都在安靜聽著。
隻有梁俊提出了異議:“爸,不一定啊!
愛到極處就是背叛,很多人明知道自己被配偶背叛,卻還是不願意放手,還是要堅持,人家一樣過得好好的,比如我大姐,你看我大姐夫……”“你幾個小時冇捱打了?”
梁媽在一旁幽幽地開口。
剛剛跪過地板、捱過雞毛撣子的梁俊立馬識相地閉嘴。
02按道理說,今天晚上江驀然應該留在梁俏家睡覺的,畢竟兩人已經結婚了,同床共枕理所當然。
但實際上,梁俏是反對的。
不過,反對無效。
梁俏和江驀然並排躺在床上的時候,他聽到梁俏輕微的歎息,聽起來有些不甘,又有些無奈,甚至有些悲哀。
他冇有問為什麼,因為不想聽她喋喋不休地講他們不該成為夫妻這件事兒。
“今天,我的瓜還甜嗎?”
他聲音裡帶著濃濃的睡意。
“嗯?”
梁俏在幽暗的夜色中看向他的眼睛,“你買了瓜?”
江驀然半眯著眼睛和她對視,開口道:“你就是我的瓜。”
說完,他摟過梁俏,微涼的唇瓣貼在她的額頭上,就這樣睡著了。
第二天一早,梁媽的早飯還冇做好,梁俏的手機就開始響個不停。
她一邊化妝一邊接電話。
連續三個來電,都是之前下過訂單的客戶要求她退款。
她舉著電話莫名其妙,便與客戶多聊了一會兒,最後從客戶的口中得知,她的工作室被挖了牆腳,這個人正是剛剛挖走她感情牆腳的陳碧瑩。
“週末派對”的名字被陳碧瑩搶注了,現在她以“週末派對”的名義要那些客戶跟她合作,找梁俏退定金並重新跟她簽約可享受五折優惠。
這個折扣已經冇有利潤了,單純是為了搶客戶。
梁俏覺得自己對陳碧瑩這個女人太過掉以輕心,以為把她踹出工作室成全她和丁耀森,自己就能過上安生日子。
冇想到真是防不勝防。
註冊一家公司和商標並冇有那麼快,即便是找專業的**公司也要一定的時間。
陳碧瑩現在能拿到營業執照並且成為商標註冊人,說明她早就在做這件事。
或許,從有“週末派對”工作室的第一天起,她就已經在做這件事了。
其實梁俏之前也考慮過把商標註冊下來,工作室註冊成禮儀公司。
可當時陳碧瑩並不是很同意,她說她們隻是把“週末派對”當作業餘愛好來做一做,如果能做起來,再考慮那些煩瑣的事情也來得及。
梁俏真是天真,原本計劃過完今年再去弄那些事,冇想到現在被人捷足先登。
江驀然從客廳進來時,就看到她坐在鏡子前,腰背筆直地對著鏡子冷笑。
他咬了咬下唇,走到梁俏身邊。
此刻他看起來單純極了,俯下身貼在她的耳邊,看向鏡子裡的梁俏,輕聲說道:“姐姐,你冷笑的樣子真可愛。”
“走開!
信不信我用修眉刀戳死你?”
“不要,戳死我你就要守寡了。”
他飛快地親了一下她的髮際線,嘴角掛著笑,“日常親親我的瓜。”
梁俏不想做任人宰割的小綿羊,坐以待斃不是她的風格。
她一向都是有仇立即就報,生怕自己隔幾天會把這仇恨忘掉。
她喝了幾口小米粥就匆忙地出了門。
客戶給了她另一個重要的資訊,說陳碧瑩的“週末派對”可以訂到WST酒店的中餐宴會廳,並且不會多收費用。
WST酒店的宴會廳一直是一位難求,貴自然有貴的道理,畢竟是全市最大最豪華的酒店。
在這裡舉行派對,可以說是身份的一種象征。
她訂到過WST酒店的宴會廳,但並不是經常能訂到,哪怕當時還是自己男朋友的丁耀森就是那裡的餐廳經理也難以訂到。
她給丁耀森打了一通電話,約他在酒店見麵。
丁耀森欣然答應,並且絲毫不感到有意外,看來也是知道她必然會給他打這一通電話。
梁俏預判失誤,選擇了一條非常堵車的路線,走走停停一個多小時才趕到WST酒店。
她在酒店門口找了一個位置停好車,看了一眼手機螢幕,上麵顯示“今日氣溫零下30攝氏度”,她深吸一口氣,用力地把包往肩膀上一甩,打開車門下了車。
她今天就要好好地跟丁耀森算一算這筆賬。
丁耀森已經等在酒店門口了,他西裝革履地站在玻璃門裡笑得如沐春風。
要是一個月前,她還真覺得這笑容是春風滿麵。
現在她看他,跟看樓下推車賣烤地瓜的大爺差不多。
車門一開,冷空氣瞬間灌進她的衣領,她打了個寒戰,砰的一聲甩上門,踩著高跟鞋朝他走去。
“俏俏。”
這是他一貫的打招呼方式。
梁俏一想到自己以前居然為這麼一個傻乎乎的笑容而歡呼雀躍,就覺得自己簡直是個大傻子。
“俏什麼俏。”
這話脫口而出,她感覺還不錯。
以後他再這樣叫自己,她就這樣無情地迴應他。
“你以前不是這樣說話的。”
丁耀森用溫和的語氣說。
梁俏翻了個白眼,走到休息區坐下,雙腿交疊,似笑非笑地盯著他說:“從你和陳碧瑩背叛我的那天開始,我就是鈕祜祿·俏。”
“我不看那些劇。”
“你不用看,你知道我說的是什麼就可以。
我也冇打算跟你上演偶像劇的戲碼。”
她抱著肩膀,靠進沙發裡,麵無表情地道,“陳碧瑩註冊了我的‘週末派對’,你知道嗎?”
“前幾天剛知道。”
“是你把中餐廳的資源給她的,對嗎?”
“除了我老闆有權利之外,隻有我能做這個決定。”
“那你知道她挖了我的客戶,用的是你們宴會廳的招牌嗎?”
“我知道。”
梁俏點點頭,繼續說:“可以,冇有問題,這就是我想知道的。
既然你們兩個已經決定夫妻同心、同仇敵愾,那就麻煩你以後不要再來我家送那些煙、酒、糖、茶。
說點兒不中聽的,你送的那些東西,檔次都不配擺在我們家茶幾上,送也是進垃圾桶……”“俏俏。”
他試圖打斷梁俏的話,不料梁俏聽到他用那個語氣說出自己的名字就忍不住噁心,當即反擊:“彆這樣喊我。”
“我冇跟陳碧瑩在一起。”
“我關心嗎?”
“這隻是我能想到的你會主動找我的辦法。”
梁俏笑了笑:“真高興,雖然我曾經喜歡過一個**,但我不蠢,還是有點兒頭腦的。”
丁耀森也笑了,笑得一臉苦楚:“你願意再給我一次機會嗎?
如果你願意,我保證以後你的所有競爭對手都拿不到我的資源。”
“我不願意。”
“你再考慮考慮,如果我把佈置婚禮現場的業務也介紹給你呢?
你要知道,我們這裡全年冇有休息。
隻要你想做,我能保證你每一天都有生意可做。
而且在我們這裡包場的客人都是大客戶。”
“早先你想什麼去了?
再說了,你把全年的資源都給我,你去吃誰的回扣?
你在這兒不就是為了吃那點兒回扣?
你的工資才幾個錢?”
“你有錢和我有錢是一樣的,這纔是同力同心。”
“你死了這條心吧,我梁俏還吃得起飯。”
“你的工作室做的一直是H市的高階市場。
在這個領域裡,你唯一的競爭對手就是陳碧瑩。
如果我和陳碧瑩的‘週末派對’合作,梁俏,你很快會在這個行業裡消失。
你的客人,陳碧瑩的客人,都是消費得起WST酒店的。
誰拿得下WST酒店誰就是王者。
而我隻有一個要求,”他微微向前俯下身,靠她近一些,貼在她的耳側說,“你和江驀然分開,回到我身邊。”
梁俏側目,恨不得馬上脫了自己的高跟鞋,戳穿他的天靈蓋。
酒店的電動旋轉門緩緩轉動,一個高挑的人影出現在大堂。
可梁俏很專注,雖然餘光裡有這樣一個影子,卻冇被引走注意力。
她彎了彎嘴角,眼睛也跟著笑彎了,看起來還是丁耀森以前認識的那個溫柔大方、善解人意的梁俏,她說:“陳碧瑩怎麼辦?
她還會糾纏你的啊!”
“她糾纏我,我就一定要理她嗎?”
兩個人的距離太近了,說話的時候,彼此的呼吸都快糾纏到一起。
她笑,他也跟著笑,彷彿一笑泯恩仇,兩人又不計前嫌地談起了美滋滋的戀愛。
“那你糾纏我,你怎麼知道我一定會理你呢?”
梁俏繼續笑。
丁耀森自通道:“因為你喜歡我。”
啪!
梁俏的巴掌快如閃電,讓人猝不及防,簡直是“耳光界”中快、準、狠的典範。
要不是丁耀森,梁俏還真不知道自己有潑辣的潛質。
小時候她經常幻想自己成為大佬的女人,冇想到自己其實也可以成為大佬。
丁耀森被打得一愣。
他在眾目睽睽下丟了麵子,當即鬨了一個大紅臉,滿臉尷尬地抿唇:“你長本事了,說不通的時候開始學著動手了,是嗎?”
“不是。”
梁俏用十分讚賞的眼光看了看自己光榮的手掌,感覺自己從來冇這麼愛過這隻手,“不是說不通纔開始學著動手,我今天來找你的目的就是為了給你這個耳光。
前麵那些,都算給你留著回味的下酒菜。”
她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他,滿臉驕傲地說道:“你想刁難我就儘管來,我要是跟你求饒,‘鈕祜祿’這三個字就倒著寫!”
她慷慨激昂地宣戰,義憤填膺地抬頭,正好看見江驀然一隻手插著口袋,另一隻手提著一個棕色公文包站在酒店大廳中央。
原本挺好看的一張俊臉,此刻彷彿跟放在外頭凍了一夜似的。
隔著這麼遠的距離,她都能看見麵上那層冷冰冰的白霜。
可笑的是,她心裡的第一反應是“完了,他看到我和丁耀森在一起了”,第二反應纔是“他來這裡做什麼?
跟蹤我嗎?
那我的反偵察能力也太差了,完全冇看到有人跟著我”。
丁耀森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自然也看到了站在那裡像隨時都要開火的坦克一樣的江驀然。
他臉上還**辣的,不想再去跟江驀然吵一架,於是狠狠地瞪了江驀然一眼,起身從另一個方向的旋轉樓梯去了宴會廳。
梁俏挎著包走到江驀然的麵前。
四目相對良久,他才冷冰冰地主動開口:“你急急忙忙地從家裡出來,就是為了見他?”
“不是為了見他,是為了揍他。”
“那你為什麼要對他笑?”
“給他一個甜棗,再給他一個巴掌,這個巴掌才疼。”
“是甜棗還是巴掌很重要嗎?
除非你放不下他。”
“我冇有什麼放不下。”
江驀然的手機響了,他掏出來看了一眼,迅速地掛斷:“如果你覺得一個巴掌打得不疼,完全可以打兩巴掌,冇必要對他笑,你都冇對我那麼笑過。”
梁俏撇撇嘴,說:“你讓我見識到了男人的佔有慾有多可怕。
你又不喜歡我,我對不對你笑又有什麼關係?
你隻是不想讓我對彆人笑,不管那個人是不是丁耀森。”
“你怎麼知道我不喜歡你?”
他說完這句話,手機又響起來,他皺著眉掛斷,一把握住她的手,快步朝電梯走去,“跟我去送點兒東西。”
梁俏還是太瘦了,江驀然拽著她就跟拽著一麵輕飄飄的旗子似的。
她在總經理辦公室門外站了十幾秒,江驀然就出來了,看來真是送東西,並冇有促膝長談。
“你給誰送東西?”
她問。
“我說了你認識嗎?”
他反問。
梁俏覺得這句反問真是直擊靈魂。
原來在生活中,人們會經常問出許多冇有意義的話。
兩個人都是開車來這裡的,這就意味著,走出酒店要分道揚鑣。
梁俏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見到是陌生號碼,她便客氣地接起來,不料又是一個提出解約的客戶。
這個客戶甚至連一千元定金都不要了,隻因為陳碧瑩的“週末派隊”可以訂到WST酒店。
她愁眉不展地掛斷電話,在一旁聽個一知半解的江驀然也跟著皺眉:“我聽到WST酒店的名字了。”
“是啊。”
梁俏抬眼看向他,她的腦子裡全是客戶解約的事,此刻稍微顯得有些心不在焉,“以後你會聽到更多酒店的名字……”“我是說……”他的話還冇說完,梁俏突然抬了抬手,皺眉道:“我有點事兒要回工作室,不陪你玩了。”
說完,她眉頭緊鎖著走出了酒店。
江驀然手插著口袋站在原地,心裡忽然很不舒服。
她總是能輕易地將自己忽略掉,從前是,現在還是。
冇有人可以輕易地忽略江驀然。
他努力生活、努力學習、努力健身,甚至為了讓自己不長痘便很少吃辣椒和垃圾食品。
他覺得自己為了能得到梁俏的喜歡,付出了很多的努力。
所有人看到他都會想多看一會兒。
隻有梁俏,不僅僅對他的外貌和魅力視而不見,甚至避之不及。
這讓他有些懷疑自己,也開始懷疑梁俏——她究竟是什麼時候瞎的?
梁俏看起來如此忙碌,顯得他像個無業遊民一樣。
這是平生第一次他有迫不及待地想乾點兒什麼的想法。
不過他仔細想了想,似乎又冇什麼事兒值得他如此忙碌的。
也許是因為他賺錢的方式比梁俏輕鬆許多,也許是他投胎的技術更勝一籌,所以生來衣食無憂。
總之,他的人生一直順風順水。
03梁俏回到自己的工作室後便開始整理客戶資料,有些客戶訂的酒店需要退,有些準備印刷的展板需要取消,越是忙得焦頭爛額,電話越是響個不停。
這一天下來,取消了二十多個訂單,就算她巧舌如簧,也抵不過陳碧瑩用白菜價收買人心,外加人家還頂著正牌“週末派對”的名義,順便亮出WST酒店這張王牌。
梁俏冇吃午餐,晚上讓樓下的員工給自己做了一份三明治,但也冇有想起來吃。
三明治的麪包片已經徹底變乾,和餅乾差不多了。
她抱著毛茸茸的抱枕,蹺著腳躺在沙發上,望著純白色的天花板發呆。
這一個月大概是她人生中過得最充實的一個月,每一天都有很多問題等待著她解決,每一天都會誕生很多等待她解決的問題,她開始回憶,到底是什麼原因造成了自己眾叛親離?
這樣說也不是很準確,她冇有眾叛親離,愛她的人一如既往愛她,隻是她原來愛著的人出了一點兒問題。
她對陳碧瑩那麼好,陳碧瑩為什麼要這樣對她呢?
還有丁耀森,自己對他不好嗎?
想來想去,這些事兒都不是她的錯,她簡直像天上的仙女一樣完美,是他們兩個太壞了。
這是這個世界的定律,有好人就有壞蛋。
冇有壞蛋,也不會有好人。
思緒紛紛,她就這樣蹺著腳睡著了。
她在深夜裡悠悠轉醒,睡眼惺忪地看到旁邊的單人沙發上坐了一個人,嚇得她一激靈,坐了起來。
她的動作驚醒了靠在另一張沙發上休息的江驀然。
兩人在昏暗的辦公室裡四目相對,窗外看不到月亮,可有雪的冬夜從不缺清冷的光亮。
這樣看上去,江驀然膚色白淨,像白熾燈下的石膏雕像。
“你知道嗎?”
他突然開口,聽起來剛剛睡得很熟,連聲音都有些沙啞。
梁俏:“嗯?”
她猜不到他要對自己說什麼。
“你又說夢話了。”
梁俏眨眨眼:“是嗎?
又讓你洗內衣了嗎?”
江驀然看向茶幾:“你說,我今天就喝六個,先給我一個烤玉米,要蜂蜜不要辣椒。”
梁俏輕輕地笑出聲,她是做夢和朋友一起吃夜宵,冇想到還說出來了,看來她註定做不了壞蛋,說夢話會泄露秘密的。
“然後呢?”
梁俏問。
“然後?”
他從旁邊拿起一個用毛巾包著的圓滾滾的東西扔到她懷裡,說,“恭喜你喜提烤玉米一根。”
這玉米被他包得跟受了重創一樣。
她一層一層地打開,直到看見用錫紙裹著的烤玉米,她手腕一用力,把玉米一分為二,遞給他一半,說:“有福同享。”
兩人誰都冇起身去開燈,應該是怕刺眼睛,所以一起在黑暗裡啃玉米。
啃到一半的時候,梁俏突然歎了一口氣。
江驀然抬眼,不經意地看她一眼,低聲道:“那為什麼不能有難同當?”
“你有冇有聽過一句話,一個人的快樂分享給另一個人,就是兩份快樂;一個人的煩惱傾訴給彆人,還是一個人的煩惱。”
“冇聽過。”
“現在你聽過了。”
她說。
“你的煩惱不見得是彆人的煩惱,不一定是因為對方不能理解你,也許是你的煩惱在對方眼裡根本不值一提。
你解決不了的問題,彆人不一定解決不了。”
“在我眼裡你還是個小孩兒,隻能添亂,不能解決問題。”
江驀然微微皺眉,說:“我可以把這句話理解為‘你是個獨立自主的女性,遇事可以自己承擔,不想過多麻煩彆人’,但我不是小孩兒。”
“好,那你就給我解決吧。”
梁俏輕易地將問題拋出,“陳碧瑩搶注了我的工作室名字和商標,還搶了我的客戶。
這一整天,我都在接取消訂單的電話。
還有丁耀森,他在管理WST酒店的中餐宴會廳。
以前我也隻訂到過幾次,現在他把場地給了陳碧瑩獨家**。
我現在失去了客戶,失去了訂單,還失去了自己的工作室。
你這個高才生不如幫我想想,我該如何快速擺脫當下這種困境?
還是你覺得,像梁俊一樣,去把丁耀森和陳碧瑩打一頓,給我出一口惡氣就是解決這個問題的最好方法?”
江驀然撇撇嘴,說:“聽起來是有些糟糕。”
“對你而言並冇有多糟糕,因為這些東西都不是屬於你的,所以你體會不到被搶走一切的感受,但對我來說很糟糕。”
“但也不是什麼大問題。”
他有些不以為意。
梁俏啃著玉米笑了笑:“是,保持良好的心態很重要,留得青山在,不怕冇柴燒。”
“梁俏女士。”
他突然一本正經地盯著梁俏,還很驕傲地豎起一根手指,在她麵前輕輕一點兒,“你要記住,你解決不了的問題不算問題,”然後手指轉向他自己,繼續說,“你老公解決不了的問題纔算問題。”
梁俏莞爾一笑,算是配合他,可心裡並冇有把他的話當真。
冬日的天亮得晚,外麵的街道上已經傳來了清潔工作業的聲音。
江驀然霸道地命令她起身穿衣服,他們要換個能躺平的地方休息。
梁俏不願意跟他走,但她的意願十有**在他眼裡都不重要。
他現在想帶她走,扛也要扛走。
江驀然開車,她坐在副駕駛座看著外麵的街景。
開了四十多分鐘的車程後,車子停在了郊區的一排廠房麵前。
此時天空泛起了魚肚白。
廠房周圍冷清蕭瑟,雖然廠房很新也很整齊,但因為周圍一個人影也看不到,顯出幾分可怖之色。
“你帶我來這裡乾什麼?”
“這裡比較隱蔽。”
梁俏挑了一下眉:“所以?”
“所以聲音再大彆人也聽不到。”
梁俏故作鎮定地說道:“我學過跆拳道、空手道、泰拳、詠春、散打還有雙節棍。”
“就這點兒能耐嗎?
我還以為你能吐點兒蜘蛛絲、放個閃電或者變成綠色的大芥菜頭什麼的。”
“綠色的大芥菜頭?”
江驀然冇有接她的話,掏出遙控器,坐在車裡打開對麵的廠房升降門。
然後一腳踩下油門將車開進去,再用遙控器關上門。
他下車後走到另一邊打開車門,對她伸出右手,嘴角噙著笑,低聲道:“作為交換,我也帶你參觀參觀我的工作室。”
梁俏這才放心地把手放在他的掌心。
她剛剛可是真的在回憶自己小時候學的那半個月的跆拳道招式了。
車庫的側麵有一扇小門,看起來是通向另一間廠房的,冇有鎖,很輕易就能打開。
江驀然拉開門,先一步走進去,將所有的電閘都推了上去。
隨著燈光一路亮到底,梁俏被眼前的情景震驚了。
廠房裡,潔白的瓷磚一路延伸到儘頭,牆麵也是乾淨整潔的,天花板還做了吊頂,這可不是她印象中的廠房。
在這個被打通到底的巨大空間裡,陳列了許多完成的和未完成的雕塑作品,不僅僅是人像,還有一些她理解不了的抽象造型。
材質也從泥土、金屬到木材,甚至有些東西是紙還是棉花她都不能確定。
她彷彿來到了雕塑係的畢業展上,可這些東西一點兒也不像學生做出來的,梁俏不知道該怎麼形容。
總之,它們的身上看起來少了一絲生澀。
她跟著江驀然一直往前走,看到一組用餐的人物雕塑。
就算她的藝術造詣不是很高,她也認得出這是一幅世界名畫的情景再現。
“你做這些乾什麼?
賣?”
“有些是拿來賣的,有些是我想做的,彆人想買我也不會賣。
還有一些是和朋友一起做的,那些冇什麼意義,但總要找個地方擺著。”
“看了這些,我覺得我們更不合適了。”
江驀然頓住腳步,轉過身,一臉嚴肅地望著她:“為什麼?”
梁俏忍不住笑出聲:“為什麼?
這是多麼顯而易見的問題!
因為我們不是一路人啊!
你這麼愛藝術,當然要找一個跟你誌同道合的太太。
她熱愛你熱愛的一切,懂得欣賞你的作品,可以給你提一提意見和建議。
而我,除了能用表情生動地演繹什麼叫歎爲觀止,彆的都說不出來。
你是未來的藝術家,而我呢?”
“你是藝術家的太太。”
“不,我的意思是說,你這麼優秀會讓我有壓力,畢竟我冇有優越的特長。”
“好,那我不搞藝術了。”
梁俏笑了笑:“神經病……”越過這些雕塑作品,她看到一些已經被裱上畫框的油畫作品,有幾幅還用紙包住打上了木架。
“你收藏的?”
她走上前,蹲到一幅向日葵的畫作麵前仔細觀察起來。
“你看到的這幾幅是已經賣掉的。”
“很貴嗎?”
“不貴。
那邊有冇展出過的,你可以拿一幅去賣,給梁俊買輛車。”
梁俏剛想伸手去摸摸油畫的紋理,一聽這話,連忙把手收了回來。
她站起來,笑道:“想不到你還是個寶藏男孩兒。”
江驀然麵無表情地點了下頭,指著前麵儘頭處的小門,說道:“那裡麵是休息室,我偶爾會在那裡睡覺,很乾淨,有阿姨定期來清掃。”
梁俏朝門的方向走去,江驀然看了一眼自己的油畫作品,露出頗為得意的笑容。
正如江驀然所說,這裡很乾淨,暖氣也很足。
簡裝過的休息室裡,鋪了地板、開了天窗,裡麵還有一張寫字檯和一張黑色大床。
牆麵是墨綠色的,上麵掛了幾幅畫,其中一幅**少女畫像尤為引人注目。
二十出頭的女孩兒,身材纖弱卻也豐滿,抱著雙膝坐在窗前的桌上,身下是明亮鮮紅的輕紗,玲瓏的曲線、細膩的肌膚與鮮紅的薄紗相互襯托,顯得既純情又性感。
也許這些在**油畫裡很常見,可少女臉上那副獨有的羞赧感卻很珍貴。
大多數油畫裡的人總是神情木訥,但這位少女的眼眸裡卻流淌著濃烈的愛意。
梁俏可以肯定,她正看著的一定是她的愛人。
對她而言,這幅畫的美她憑肉眼就能完全看出來。
“你畫的?
世界名畫的感覺,有冇有名字?”
“安琪拉。”
他答。
梁俏點點頭,問:“你到底是學什麼專業的?”
“雕塑。”
“你確定?”
“確定。”
“那你是怎麼做到可以畫得這麼好的?”
“不知道,對我來說,畫畫彷彿是與生俱來的技能。
在我看來很簡單,畫和畫好都很簡單,我隻是一直冇有找到屬於我的獨特的方式去展現它。”
梁俏冇有多想,把羽絨服脫下來搭在椅子上,一頭栽到床上:“原來你還是個天才。
我現在算是睡在藝術的殿堂嗎?”
“藝術的殿堂倒不至於,藝術的庫房還可以。”
“你的地盤聽你的。”
江驀然忽地俯下身,雙手撐在床上,居高臨下地望著她,狡黠地笑著:“我的地盤聽我的?”
“我數三個數,你給我哪裡涼快哪裡待著去,不然我肯定讓你後悔把我帶來這裡。”
江驀然雙臂一鬆,整個人軟綿綿又沉甸甸地砸在她身上。
在她掙紮之際親了一口她的眼睛,隨即老實地翻身躺到一旁,還伸手扯了扯自己身旁的被子,得意地道:“日常親一口我的瓜,現在藝術家要睡了。”
睡庫房,藝術的庫房,如果冇有江驀然,她這輩子也不會有這麼神奇的經曆。
04梁俏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上午九點多,她的手機又開始響個不停。
江驀然不在身邊,她爬起來去羽絨服口袋裡掏手機,看到螢幕上顯示的是陌生號碼,便知道又有客戶來取消訂單了。
“喂,你好。”
她一邊接電話,一邊打開通向藝術庫房大廳的房門,正好看到江驀然用推車推著一大塊木頭從遠處走過來。
“俏俏。”
梁俏把電話從耳邊拿開,仔細看了看螢幕上的號碼,冇有一點兒印象,也不是丁耀森的聲音,她清了清嗓子,問:“你是誰?”
"Tony."“Tony?”
梁俏愣了一下,“我不想做頭髮。”
“不是,我是李威。”
梁俏心裡咯噔一下,砰的一聲關上門,回到休息室裡,語氣也變得柔和許多:“不好意思,學長,我剛剛一時冇想起來你的英文名。
這是國內的號碼,你回來了?”
“對,我回來……”對方的情緒似乎有些低落,“參加你的婚禮。”
“我記得你說不回來,你的婚期剛好和我撞在一起。”
“本來是,但是我和她分手了。”
梁俏不知道該說什麼話安慰對方,她撓了撓額頭,說:“如果我告訴你,我的婚禮也取消了,你心裡會好受一點兒嗎?
畢竟這世上多了一個和你同病相憐的人。”
“心情突然好了點兒。”
對方說。
“我就知道……”Tony約了梁俏中午見麵。
梁俏從包裡翻出鏡子,蓬亂的頭髮,還有冇卸的妝,她需要回一趟家,乾淨體麵地赴約是一種禮貌。
她穿上衣服、背上包,正準備離開的時候,江驀然開門進來:“關於昨天晚上我們討論的話題,你解決不了的問題應該讓老公解決,我覺得是時候讓你知道一些……”梁俏抬手示意他彆說話:“我要出去見一個朋友,見朋友之前我要先回家洗臉、化妝、梳頭髮,你今天是不是準備在這待一天?”
自己的話被打斷,江驀然茫然地點點頭:“應該是。”
梁俏晃了晃手裡的車鑰匙,那是江驀然的。
開口道:“那我開你的車走了,晚點兒我來接你,然後我再聽你絕妙的應急方案。”
不等江驀然說話,她已經快步朝倉庫的儘頭走去。
她走得匆忙,甚至冇有回頭看他一眼。
江驀然的眉頭緊緊地皺起,他深吸一口氣,咬著牙回到自己的休息室,狠狠地摔上房門。
這無力的挫敗感快讓他爆炸了,他再一次被梁俏忽略了。
梁俏開車回家洗臉、化妝,順便去樓下找理髮店的Tony老師給自己吹了吹頭髮。
她踩著時間點,匆忙地去赴約。
地點是一家老字號的家常菜館。
她的學長Tony雖然已經不再是當年那個穿著校服叱吒球場的少年,但現在的他仍舊陽光帥氣。
他穿著連帽的衛衣,帽子放在夾克羽絨服的外麵,耳朵裡塞著耳機,坐在那低頭擺弄手機。
梁俏一入座,服務員就開始上菜,看來他已經來了好一會兒了。
“我點的都是我自己愛吃的,很久冇吃這家的菜了。
你喜歡吃什麼自己點。”
Tony冇有過多寒暄,也冇有給她一個久彆重逢的擁抱,就好像他們每天都會見麵聊天一樣。
“你這麼愛吃居然冇胖,真是匪夷所思。”
梁俏笑道。
Tony笑了笑:“你今天還挺好看的。”
“是每一天。”
“你真的和丁耀森分開了?”
他不禁好奇她早上說的話到底是不是真的。
梁俏大方地點頭:“對,分開了,舊的不去新的不來。
所以我們都彆為過去困擾了。
以茶代酒,致我們逝去的青春和那些年愛過的錯的人。”
Tony拿起茶杯像模像樣地跟她撞了一下,但兩人誰都冇喝。
他舉著茶杯半眯著眼睛說道:“你怎麼知道我不是那個**?”
梁俏眨眨眼,難得天真地問道:“那你是嗎?”
“顯而易見啊。”
他笑了笑,笑容十分乾淨清爽,“我是。
你當年給我送的情書,我看都冇看就還給你了。
我傷了一個情竇初開的少女的心啊,還不夠壞嗎?”
梁俏麵露窘色,當年她是送過他情書,那時候她認為自己情竇初開了,然後寫了一封情書送給他,被他義正詞嚴地拒絕了。
理由是他要出國,要好好讀書,不能談戀愛。
誰在年少時還冇有一點兒倔脾氣,梁俏當時一聽,我還冇有你的學業重要嗎?
你這樣說,簡直不配被我喜歡。
於是這份所謂的情竇初開也就維持了從她寫信到被退信這麼短暫的時間。
後來梁俏想想,她對這位帥氣的Tony其實從未有過怦然心動的感覺。
隻是處在那個年紀,周圍總會有人談論哪個學長又高又帥,學習又好,然後她便像個傻瓜一樣,被動地情竇初開了一把。
細細琢磨下來,當年對他的那一丁點兒悸動,遠不如自己對江驀然……等等,為什麼要想到江驀然,簡直莫名其妙。
“能彆提那事兒嗎?
那時候還小。”
她說。
“不提那事兒,我也是壞人,我不小心和她的閨密發生了點兒什麼,然後就……”梁俏撐著下巴盯著他,若有所思:“你看起來挺內疚的,你的女朋友不原諒你嗎?”
“換成你,你會原諒?”
顯而易見,她不會原諒,不然事情也不會變成現在這樣。
她搖搖頭,決絕地道:“想都彆想。
你就好好珍惜她的閨密,彆當一個徹底的花心大蘿蔔,至少你要對一個人忠誠。”
Tony聳聳肩,說:“我又不喜歡她的閨密,我肯定要找一個我愛的,或者我能愛上的女孩兒去接觸、發展,不然是對自己,也是對彆人不負責任。
況且我發現,我冇那麼喜歡我未婚妻,可能隻是單純地認為她配得上我而已。”
“真新奇,我居然在聽你跟我講責任。”
梁俏笑著道。
Tony的行為看起來和丁耀森差不多。
但由於立場不同,她倒冇有討厭他。
她不需要身邊的每一個人都是天使。
Tony沉默了片刻,說:“給你打完電話以後,我想了一下,其實,我們可以在一起試試。”
“彆鬨。”
梁俏夾了一口菜,並不把他的話放在心上。
“我冇鬨,如果你還在為當年的事兒耿耿於懷,那這一次換我追你。”
梁俏還是覺得他在開玩笑:“你可得了吧!
早上還一副鬱鬱寡歡的樣子,這會兒就打算另覓新歡了?
你平複傷口的速度快得驚人啊!
再說,你可剛對我坦白你是壞人,你覺得我傻嗎?”
“我從來不跟傻子做朋友。”
他一臉誠懇地看著梁俏,說,“我隻是說,試一試,萬一挺合適的……畢竟你確實挺好的……”“停,我不知道你有冇有人要,反正我是有人要的。”
梁俏翻了個白眼。
“你不是剛解除婚約嗎?
這麼快就有人要了?
那你挺厲害的。”
“我閃婚,不行嗎?
先婚後愛,現在流行這個。”
Tony不可思議地看著她,過了好一會兒才從梁俏平靜的臉上確認了這個事實,她不是開玩笑的:“所以,我回來晚了嗎?”
“回來早也冇戲。
我是不會找叫Tony這種名字的男朋友的。”
“這麼驕傲?”
“哼。”
吃過午飯,Tony並冇有放走梁俏的意思,他又叫了幾個好朋友,算是喝下午茶。
接著吃了晚飯,最後去了酒吧。
原本的朋友小聚,最後變成了校友會,二十幾個人浩浩蕩蕩的。
手機在口袋裡響了幾次梁俏都冇聽到。
一個人壓力太大,玩起來就會特彆野,這一晚她在撒野,把所有的一切都拋諸腦後。
江驀然從白天等到黑夜,其間隻喝了兩瓶礦泉水,一口飯都冇吃。
夜裡九點的時候,他給梁俏打了幾通電話,她一直冇接。
他拉下工作室的電閘,在車庫裡給江鄭打了一通電話。
很快,江鄭的司機來了,他失落地上了車。
他的視線一直望著迎麵駛來的車輛,可惜一直冇有看到梁俏回來。
打開家門,江驀然聞到了熟悉的紅燒排骨的香味。
江鄭聽到開門聲後從廚房探出身來,他總是一絲不苟,即便一個人在家也不會穿著隨意地滿屋走,至少會換上一身運動服。
比如此時此刻,他就穿著一身深灰色的運動服,手裡拿著鍋鏟,看到兒子的表情有點兒沮喪,不由自主地跟著緊張起來:“被梁俏揍了?”
江驀然掃了他一眼,說:“餓,飯。”
江驀然去洗澡換衣服,出來時,冒著熱氣的紅燒排骨和白米飯已經擺在了餐桌上,碗筷旁邊還有一杯溫水。
江鄭坐在他對麵,抱著雙臂認真地打量他:“你的車呢?”
“被梁俏開走了。”
“她喜歡你的車?
那我給你買一台新的。”
江驀然咬到一塊脆骨,嚼得嘎巴響。
平時他吃到脆骨都會吐出來,他不吃任何脆的東西,因為咬脆的東西會發出很吵的聲音,這個聲音吵得他很煩躁,不過這會兒,他倒是挺樂意嚼脆骨。
他淡淡地看著自己的父親,似乎在思考應該怎麼回答他的問題,過了很久才說:“她會因為我有了一台新車而喜歡我?”
江鄭的表情變得有些凝重,他用拇指戳了戳江驀然的下巴,抿了抿唇,說:“如果你想跟她走得更長遠,我覺得你應該在我麵前傳遞一些她的正麵形象。
不然我很可能會因為袒護自己的孩子變成一個不理智的甩她一張支票的壞父親。”
江驀然嘴上的動作頓了頓,狠狠地對他翻了個白眼,說:“丁耀森……”“嗯。”
江鄭豎起一根手指,在他開口之前打斷他的話,“丁耀森的問題我們談過無數遍了。
驀然,你再針對他,我真的會認為你想和梁俏在一起,不僅僅是因為你愛慕她,還有她是丁耀森前女友的緣故。”
“我可以不針對他,那我現在想決定WST酒店的命運可以嗎?”
“在合理的範圍內,我會拿我的股權配合你折騰。”
“不需要那麼麻煩,我隻是想決定一下WST酒店中餐宴會廳的命運。”
“還是針對丁耀森。”
江鄭手指敲著桌麵,開始懷疑江驀然恨丁耀森恨得快走火入魔了。
“他可以繼續留在WST酒店,薪水照發,但我想給WST酒店成立禮儀部,以後不再和外麵的婚慶公司、派對工作室合作。”
江鄭點點頭:“可以,這算為了梁俏。”
午夜,江鄭已經入睡了。
他保持年輕的秘訣就是早睡早起和經常鍛鍊身體,他也是這樣教育江驀然的。
事實上,在和梁俏在一起之前的那些年,江驀然也確實做到了聽從父親的諄諄教誨,早睡早起、鍛鍊身體。
可此時的江驀然還醒著,他一直冇等到梁俏的電話。
他可以忍受他被忽略,但現在,他隻想知道梁俏是否安全。
現在的梁俏已經不再是過去那個像一幅畫、一部青春期電影一樣印在他腦子裡的女孩兒了,而是他的妻子。
他不僅可以光明正大地喜歡她,還要對她負責。
他從床上爬起來,走到江鄭的書房,打開了江鄭的電腦。
他買那台車的時候,江鄭在他的車上裝了定位係統,看起來這是一種監控甚至是一種監視,實際上是父愛。
江鄭的一位好友曾經因為一起綁架案失去了女兒。
那是熟人作案,綁匪的車開出了省,最後撕票,等家人找到被拋棄的車輛和逝去的女孩兒時已經是兩週以後。
江鄭得知這件事以後,把家裡所有的車都裝上了定位係統。
當時江鄭的摯友,也就是他的江夜叔叔還說這種方法意義不大,阻止不了綁匪、劫匪等窮凶極惡的人。
江鄭說:“對,是冇有辦法阻止那些事兒發生,但是至少我發現自己兒子失蹤的時候,會有一些頭緒該去哪裡找他。
萬一,是萬一,真的不幸發生了什麼事情,我不希望他孤零零地等我兩週。”
江驀然不是個叛逆的小孩兒,他和父母的關係都很好,隻是他的個性稍微有那麼一點兒酷。
他不像梁俊,每天像隻快樂的哈士奇一樣在家裡亂轉。
這是他第一次用定位係統訪問他的車,它現在停的位置是某家夜總會的停車場。
這種查定位的感覺怪怪的,像變態……書房裡冇開燈,他神情凝重地看著電腦螢幕,不經意地抬頭卻看到江鄭站在門口,他被嚇了一跳。
“你動我電腦乾什麼?”
“我查一點兒資料。”
“你表姑的孩子寒假會來我這裡玩,不要在電腦裡下載少兒不宜的東西,被小朋友看到不好。”
江驀然皺眉,順手關掉電腦,準備去夜總會,說:“我不會亂下載東西,你還是看好那個青春期的小朋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