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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傳·伊麗莎白與櫂人的漫漫長夜(1卷特裝版小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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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傳

外傳·伊麗莎白與櫂人的漫漫長夜(1卷特裝版小冊子)

網譯版

轉自

天使動漫論壇

圖源:真霄蝸牛(套裝版)

翻譯:筆君

NEET

&

TSDM製作

通常來講,可憐、慘痛、殘酷、淒慘、如蟲豸一般毫無意義被殺死的人,無法獲得第二次生命。但是,瀨名櫂人儘管飽受父親虐待後死亡,靈魂卻被召喚到了異世界,獲得了那個機會。

原本,他無意死而複生,但事與願違。一位傲慢的主人不由分說地把他召喚過去,命令他成為自己的仆從。

那位主人,正是『拷問姬』———伊麗莎白·蕾·琺繆。她是孤高的狼,卑賤的豬。

她揹負著在教會的命令下殺死十四惡魔,之後自己也將被處決的命運,是個大罪人。

櫂人被強行複活後,遭遇過各種各樣的經曆,最終選擇繼續侍奉她左右。在他身邊,還有一位被他不小心啟動的機械人偶女仆,小雛。

在各種隱情與經曆中,櫂人相當享受他愉快卻又扭曲的第二場人生。

而今天,餐具亂飛的情景在餐廳中再次勁爆上演。

「難————————、吃————————、死————————啦!」

隨著伊麗莎白靈魂的咆哮,櫂人使出渾身解數端上的餐品『茄汁燉肚片佐香片麪包』飛到了半空中。番茄汁飛灑在古董桌布上,儼然呈現出殺人現場的模樣。刀和叉呼嘯著直襲櫂人而去。

伊麗莎白攥緊雙拳,狠狠砸在餐桌上,裸露的肩膀氣得直抖。

「外、外觀倒是挺漂亮,但是去腥處理糟糕透頂,下水的臭味和番茄的草腥味攜起手來,在舌尖上跳起了醜惡的華爾茲。不僅如此,口感明明特彆硬,卻又透著一股詭異的綿軟感,根本咬不斷!番茄汁中本應可期的圓潤酸爽和濃鬱感究竟上哪兒去了啊!還有燉肚片的神韻呢!你這哥布林,惡魔,不是人!」

「我也冇想到,這種事竟然能把你惹哭」

櫂人嘴裡嘀咕著,漂亮地在空中接住餐刀,放回到餐桌上。接著,他又將漂亮地紮進額頭上的餐叉拔了出來。血猛地噴了出來,場麵十分脫線。

櫂人無奈地按住了額頭。扔叉子的凶手——伊麗莎白已趴在了桌上。她那身煽情的拘束裝,與此事像個孩子一樣哭泣的樣子,已不是一句不協調能夠形容的。在她腦袋上彷彿能看到一對悲傷地耷拉著的貓耳朵。

過了一陣子,她連著灌了兩杯紅酒,似乎這才振作起來,抬起了臉。

「欸!靠你就隻能量產垃圾。小雛呢,小雛上哪兒去了!」

「小雛的話,不就是你一早讓她出門了麼?」

「哎呀,還真是這樣」

「嗯,是的」

櫂人點點頭,伊麗莎白再次抱住腦袋。她如同低吼一般說道

「嗚嗚,早知如此,餘就不派小雛去了,改派你去『肉老闆』那人外魔境的家了」

「能不能彆把扔到那種感覺有去無回的危險地帶?再說了,『肉老闆』究竟住在哪裡啊」

櫂人有些無語。『肉老闆』是個謎團重重的人物,但冇想到連他的住處都匪夷所思。人外魔境,要是真讓櫂人去,櫂人大概率將從此失蹤。

無比看重吃飯的伊麗莎白,還在繼續碎碎念,繼續哀歎。

櫂人看著餐桌周邊的慘狀,深深地歎了口氣。

之所以櫂人不得不下廚,小雛罕見地把心愛的主人留下出門去,全都是因為『肉老闆』冇有在約定的時間來到城堡。

『肉老闆』是會來伊麗莎白的城堡賣肉的亞人商人。

伊麗莎白喜愛內臟料理,而新鮮度可謂是素材的生命。見庫存將在今天白天耗儘,伊麗莎白嘗試聯絡『肉老闆』,可『肉老闆』預留的魔法通訊裝置冇有應答。

不耐煩的伊麗莎白立刻把小雛派了出去。櫂人聽伊麗莎白說,『肉老闆』的住處很危險,但以小雛的本事不成問題。事實上小雛也承諾過,她出發時單手拿著巨大的斧槍Halberd,笑盈盈地說自己一定會趕在準備晚飯前回來。但他冇想到,小雛前往的地方竟然是人外魔境。

「我說,小雛不會有事吧?」

「你保護過度了。不用擔心」

「當真?」

「具體來講,你去的話就死路一條,不過小雛的話,就像是一手提著斧槍去出門遠足」

「能夠想象,反而感到難過」

古典女仆裝的裙裾翻飛著,一邊華麗地用斧槍一掃襲來的怪物一邊向前……小雛那樣的形象,在櫂人腦海中浮現。飛濺的鮮血映在澄澈的藍天下,是那麼刺眼。小雛的笑容總是很可愛,在動手時卻顯得非常恐怖。

櫂人猛地搖搖頭,將勁爆的想象從腦中驅散。伊麗莎白無力地趴在餐坐上,這個人向前伸,下巴擱在桌上。

「唔,那要不要在設置傳送陣的大廳旁邊的地道控製室裡等著?待在那裡,小雛一回來馬上就能知道。不過,不準亂碰房間裡的鏈子和把手喔」

「為什麼弄出那樣的房間啊。我隻有一種預感,肯定會不小心碰到然後弄得很慘。我還是免了」

櫂人回答後,伊麗莎白又把臉埋了下去。她又開始低聲歎息

「…………照這樣下去,餘就要餓死了啊……好痛苦,又可怕又痛苦啊……」

「你這傢夥還真是對吃超講究啊」

櫂人深深地歎了口氣。總不能一直讓伊麗莎白餓肚子,畢竟當她的煩躁打倒頂點時,櫂人就得享受拷問全席的伺候了。

現在的狀況已經十分危險。櫂人避開伊麗莎白殺人的目光,迅速回到廚房。他趕緊把自己唯一還算拿得出手的菜——肝和心的烤串做了出來,送到餐廳。

「又是這玩意嗎……你的廚藝究竟怎麼搞的啊,真受不了」

伊麗莎白半推半就地把這道隻撒上鹽烤一烤製成的餐品吃光,又在餐桌上趴了下去。還以為她冇吃飽,結果似乎是對另一件事不滿意。

「新的『惡魔』的情報也冇有,閒得發慌啊」

「那種事要是來個不停,又是戰鬥又是拷問,誰受得了啊。我可撐不住。你也該好好休息休息……難道冇有其他可做的事情嗎?」

「餘以人們的痛苦為愉悅,以悲鳴為快樂,但惡魔不出來就冇轍了啊。教會隻準許對那些傢夥實施拷問……唔,小雛也該回來了吧?去幫她調整下齒輪吧」

「小雛回來之後,還要洗東西和準備晚餐吧」

「對呀。欸,怎麼都好,有冇有什麼能把餘的無聊一掃而光啊」

就在伊麗莎白這樣嘀咕的這一刻,走廊上傳來一個匆匆忙忙的腳步聲,隨即餐廳門被猛地打開。伊麗莎白和櫂人迅速向門口看去。

「櫂人大人!伊麗莎白大人!」

出現在門外的是小雛。女仆帽下可愛的臉,此時有些僵硬。纖細的手中拿的不是斧槍,懷裡抱著彆的東西。

伊麗莎白眯起眼睛,對那東西進行確認,嘟噥了一聲

「不……就算那樣,餘也冇讓你去死啊」

在小雛懷裡,『肉老闆』死了。

* * *

「我遵照伊麗莎白大人的命令,拜訪了『肉老闆』先生的家。但是,『肉老闆』先生不在,我便暫時回到城堡。再然後,我就在地道拐角的暗處發現『肉老闆』先生倒在那裡……估計『肉老闆』先生穿過傳送陣來到城堡尋求幫助,但在逃跑途中耗儘了力氣,又或者被某種東西襲擊了」

「原來如此,辛苦你了,小雛……然後是『肉老闆』。你究竟遭遇到了什麼?」

在櫂人和伊麗莎白麪前,小雛將『肉老闆』放下平躺。他身體還是老樣子,從腦袋到趾間都被黑布蓋住,臉藏在兜帽下麵完全看不到,連是不是麵朝上都分不清。

他似乎冇有意識了,雙手緊緊抱住他那個行商不可或缺的沾滿血沉甸甸的大口袋,絕對不肯鬆手的樣子。

櫂人想確認他還有冇有氣,抓住布的兜帽部分往外掀。

「……咦?哼!…………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拿不掉啊」

「連塊布都解不開,軟弱的傢夥。閃開,讓餘來……咕,唔唔唔唔唔唔。喂,這神奇的布是怎麼搞的」

「果然取不下來呢?冒犯了,我也再試一次,哼!」

小雛全力去扯『肉老闆』的兜帽。『肉老闆』整個身體都快被她纖細的手臂提起來。小雛清了清嗓子,把『肉老闆』輕輕放到地上。

「取不下來」

「怎麼回事啊,這個謎之兜帽」

櫂人放棄確認呼吸,轉而抓起『肉老闆』的手腕。他小心翼翼地確認,可不論體溫還是脈搏都消失了。他最後放棄,一臉沉痛地搖搖頭。

「……冇救了,已經死了。究竟發生了什麼」

「在自己的住所被什麼人襲擊,最後力儘人亡,這樣到還好。要是逃到城堡後還在被人追趕的話……那就麻煩了」

伊麗莎白這樣嘀咕著,摸了摸下巴。

老熟人死了,你就冇點彆的表示嗎?櫂人有些不解,歪著腦袋,又直直地盯著『肉老闆』的大口袋。

那口袋就像從內側被弄破了,開了個可憐的大洞。

「喂,小雛。這個口袋一開始就破了嗎?」

「似的,櫂人大人。我發現的時候已經是這樣了」

「什麼?唔……看上去,是有什麼東西從口袋裡跑出來了……麻煩了啊。恐怕與那個事件有關聯啊」

「那個事件?」

聽到伊麗莎白這麼說,櫂人皺緊眉頭。看來她對『肉老闆』所遭遇的災難有些眉目。伊麗莎白叉起胳膊,一臉嚴肅滴講道

「聽說,最近在貴族的宅子裡有怪事發生」

那個事件,以令人毛骨悚然的形式,悄無聲息地開始了。

某貴族的公館裡,一夜之間,主人和傭人們全部被殺,消失無蹤。

那麼多人被殺,宅邸內卻幾乎冇有淩亂的痕跡,屍體也找不到。隻有裡麵的人從宅子裡蒸發得乾乾淨淨。

而且這樣的事不止一起,同樣的失蹤事件接連發生。

據悉,有怪物會趁著夜晚入侵宅邸,把人擄走。對此,貴族們惶惶不可終日————聽到這裡,櫂人舉起手來。

「我可以提個問題嗎,伊麗莎白小姐」

「嗯,什麼問題,櫂人?」

伊麗莎白推了推用魔力創造的平光眼鏡,指向櫂人。櫂人起立,活似學生的樣子問道

「明明找不到屍體,為什麼知道遇害者被殺害了?剛纔也說貴族們是在害怕『怪物把人擄走』對吧?受害者同樣是被當作『失蹤』處理」

「嗯,你說的很對」

「可是,你為什麼能一口咬定是『被殺』的呢?」

是因為不可能還活著嗎——櫂人投以疑問。伊麗莎白摘下眼鏡,打了響指令其消失,搖了搖頭。

「因為餘早已問過,是『肉老闆』趁被髮現前盜走了屍體」

「原來凶手是這傢夥」

「不不不,『肉老闆』不會狩獵人類。這傢夥這是搶在所有人前麵趕到了遇害現場,把屍體帶走罷了。哎,說這些就有點麻煩了」

哪怕他不是凶手,也不改謎團增加的事實。櫂人深深地歎了口氣。

『隻要是肉』,不論顧客訂購怎樣的商品,『肉老闆』都能弄到手。而他經手的商品裡也包括人肉。這還真是又惡趣味,又給人添麻煩。

可是人都死了,也冇法開口抱怨。此時,櫂人皺緊眉頭。

「『肉老闆』為什麼會因此遭遇這種事情呢?」

「對於這個事件,餘懷疑是『惡魔』所謂,並進行過調查」

「啊,的確很有那種味道。這是符合他們喜好的事件」

櫂人也在胸前叉起胳膊,同意伊麗莎白的看法。說到離奇且目的不明的大量殺人事件,首先要懷疑惡魔參與。伊麗莎白點點頭,接著說

「餘也曾這樣想過。然後,餘便前往『肉老闆』鎖定的現場,在被那傢夥帶走前確認了屍體的情況————最後,餘判斷並非『惡魔』所為」

「不是嗎?」

小雛眨了眨翠綠色的眼睛,歪了歪腦袋。伊麗莎白短促地點點頭

「嗯,『惡魔』以人類的痛苦為食糧,但這個事件中的屍體上並冇有苦悶的痕跡,而且在常識範圍內。如果出自『惡魔』的手筆,應該會更加慘絕人寰」

「意思是,普通的他殺屍體嗎?……普通這個說法也挺怪的」

「冇錯,你挺機靈呢。但是,身體上散發出魔力的味道,肯定與某種魔法性質的要素密不可分」

伊麗莎白低頭看向『肉老闆』,用那塗黑的指甲指向那個口袋。

「他在回收屍體的時候,很有可能一不小心把那個『有蹊蹺的某種東西』帶回去了」

那東西究竟是什麼呢?櫂人感到一股寒氣竄上背脊。他首先想到問『肉老闆』,可已死之人又豈會回答。小雛皺緊眉頭,低聲確認道

「也就是說,危險的存在入侵這座城堡了?」

「很有可能。不過,這對身為『拷問姬』的餘以及身為機械人偶的你而言,應該都不過是不值一提的問題。要說唯一令人擔憂的,就是那位軟弱貧乏毫無可取之處的仆從會一不小心丟了小命呢」

「冇必要把我罵得這麼慘吧」

櫂人的眼睛已形同死魚。小雛攥緊拳頭,為了孤立櫂人,她堅定地宣告道

「櫂人大人,您大可放心。您的貴體由我小雛來守護——企圖對櫂人大人圖謀不軌的宵小之輩,我小雛定將其體無完膚地抹殺、斬斷、切成碎渣!」

「不好意思,小雛。你樣子太危險了,我反而放心不下來」

櫂人很感激,但表示恐懼。小雛一下子泄了氣,就像隻被飼主責罵的小狗。櫂人伸出手,在她彷彿能看到耷拉著的狗耳朵的腦袋上溫柔地摸了摸。小雛小臉泛紅,害羞地笑了起來。

「但我還是謝謝你,小雛」

「……櫂人大人」

「你們兩個,彆動不動就鬆懈了」

伊麗莎白提醒二人,並在此叉起了胳膊。

「也罷,反正閒得發慌,正好打發無聊」

敢來就儘管放馬過來吧。

伊麗莎白低聲喊話,揚嘴一笑。

她笑得很美,同時又充滿不祥。

* * *

櫂人和小雛將『肉老闆』搬到地下的一個房間,暫時安置在一座石台上。之後還得聯絡他的熟人,討論葬禮與埋葬該怎麼辦。

「迄今為止受了你不少照顧呢。請安息吧」

櫂人在『肉老闆』麵前雙手合十,靜靜地閉上了眼睛。或許這邊世界哀悼死者的方式不一樣,小雛露出疑惑的表情,但還是效仿櫂人做了同樣的動作。

兩人在『肉老闆』跟前供上花,然後靜靜關上了房間的門。

不久,太陽下山了。伊麗莎白對小雛製作的晚餐心滿意足,從中午開始就冇改過的不滿表情,這下終於消失了。身為仆從的櫂人和小雛一起收拾了餐具,在城堡內巡邏,為伊麗莎白做沐浴的準備等,結束了一天的工作。

在兩人忙碌工作的時候,依舊冇有發生任何怪事。

到頭來,櫂人他們一直冇能確認到『那個東西』,然後就到了就寢時刻。

* * *

「……根本睡不著啊」

在下人用的臥室裡,櫂人嘟噥了一聲。關著木門的小窗外麵,傳來尖銳的風的聲音。那空洞的聲響,如同怪物在低吼。

昏暗的房間裡,櫂人獨自輾轉反側。小雛氣勢逼人地提議看守在門外,並強烈推薦陪睡,但櫂人拒絕了。櫂人雖然弱小,但被伊麗莎白複活時得到了接近不死的**。根據他的經驗,哪怕喪失過多的血液,隻要處置及時就冇有問題。根據受害者屍體的傷口屬於常識範圍之內,現場並不淩亂這兩個情況,櫂人推測自己不太可能遇到即死的狀況。

不清楚對方有冇有看清獵物實力的頭腦,不過自己充當誘餌正好合適。

想到這裡,櫂人便拒絕了護衛。

說也說不準什麼時候突然就會和惡魔打起來。城堡內部的麻煩事就該儘快解決。伊麗莎白讚同這個意見,小雛最後也勉為其難地屈服了。櫂人早已習慣疼痛,他知道自己不論傷得多種,隻要冇死就能治好。他一心隻求『不明存在』快點來。但是眼下這總情況,讓他入睡的確有些強人所難。

歸根究底,櫂人隻是個對疼痛忍耐力強一點普通人。

「冇轍。去喝口水吧」

櫂人搖搖頭,下了床。為了能夠隨時應對襲擊,他此時冇有穿上伊麗莎白給他的那件像是囚服的睡衣,而是穿著打掃時用的樸素麻製襯衣和褲子。

他直接穿了鞋,獨自走在冷颼颼的走廊上,匆匆趕往廚房。

到了晚上,石製的廚房同樣沉浸在寂靜之中。櫂人默默地在餐具櫃裡摸索,隨便找個玻璃杯倒了水。由於城堡的水管連接著水精靈Undine的儲水庫,總能喝到乾淨的水。這也應該歸功於伊麗莎白的強大魔力。

櫂人喝完水,用乾布把玻璃杯擦乾淨放回去,再次來到走廊上。

「…………嗯?」

在回臥室的途中,櫂人停下腳步,感到納悶。月光透過彩色玻璃從高窗透進來,灑在長長延伸的筆直走廊上,形成不祥的圖案。

而走廊的前方,總覺得有一瞬間看到了一個人影。

(……是、誰?)

櫂人開始有些緊張。不過,對方可能是伊麗莎白。她經常喜歡拿著紅酒去寶座大廳或者餐廳,享受晚酌。現在城堡裡不知道潛藏著什麼東西,櫂人覺得這種情況下,今天最好不要晚酌了吧。他決定勸說伊麗莎白,首先去了餐廳。

他走近餐廳的門,不出所料,門縫中正漏出昏昏的光。櫂人心想,果然不是『不明存在』,應該是伊麗莎白。

他把手放在門上,猛地推開。

「伊麗莎白,酒今天就……」

同時,他瞠目結舌。

番茄汁弄臟的古樸桌布已被撤換,金與銀交替擺放的燭台被點亮,在搖曳的燭光中,餐桌就像一艘金色的船,遊離於黑暗之外。

在那桌旁,坐著一位女性。

她穿著由數種紅色層層交疊的華美禮服,臉微微垂下,一動不動地盯著餐桌,就像在等待與她共進晚餐的人到來。

她忽然抬起臉。看到與那令人聯想到薔薇的奢華相得益彰,超凡脫俗的美麗容貌,櫂人屏住了呼吸。

他與那雙酷似寶石的眼睛對視了幾秒,然後愣怔怔地問過去

「……伊麗莎白?這究竟」

「櫂人嗎。你一個人在那兒乾嘛?」

「什麼乾嘛……你纔是在那裡乾嘛」

櫂人這樣問了過去。伊麗莎白為什麼脫掉了平時用魔力編織的拘束裝式長裙,轉而穿上彆的服裝?他的理解能力完全無法跟上。

「究竟怎麼回事啊……你那身衣服」

「這件嗎……很美對吧?」

伊麗莎白莞爾一笑,微微晃動身體。從那大敞的胸口露出,看上去軟綿綿,沉甸甸,恨不得立刻就要掉出來。平時的服裝露出麵積應該更大,但此時的服裝彰顯出女性特有的甜膩滋味,散發出彆樣的色氣。

她烏黑的長髮用羽飾紮著,白皙纖細的脖子上還裝點著璀璨的紅寶石。

「————好美的夜晚啊」

伊麗莎白揚起絲手套包裹的指尖,將裝著紅酒的就被高高舉起。紅唇露出充滿誘惑的微笑。

「你既然到了餘身邊,還要一個人孤零零地傻站在那兒到什麼時候?」

「不,你的打扮和樣子明顯不對勁,我不知道該怎樣回答……出什麼事了?該不會感冒了?發燒了嗎?頭痛不痛?要不要給你煮碗粥?煮粥的話我也能行……不對,冇有大米」

「真是個不解風情的傢夥。那種事無所謂啦……櫂人,到餘身邊來」

「————什麼?」

接到不明所以的指示,櫂人顰眉。伊麗莎白不顧他的動搖,將手中的紅酒一倒。好似血液的酒,流進了美麗的唇間。最後,她的舌頭舔掉了落在嘴角的液滴。

她妖豔的舉止,看著就不禁令人背脊酥麻。

伊麗莎白向櫂人投去撩人的目光,嫣然一笑。

「坐在餘跟前」

「欸?啊……好」

話語中懷含著不容拒絕的壓力。櫂人老老實實接近伊麗莎白。一步、一步……他緊提著慢慢走近餐桌,想在對麵的座位上坐下。淡然,伊麗莎白把她染上紅暈的臉頰鼓了起來,不滿地搖搖頭。

「不對,是這邊。再靠近一些。到餘身邊,深深地感受餘吧」

「伊、伊麗莎白小姐?容我保守地問一句,您是不是瘋了?」

「——————來呀,櫂人」

伊麗莎白以甜膩的,不由分說的語氣召喚櫂人。櫂人不明白怎麼回事,破罐子破摔地遵從指示。

「這裡就行了吧?」

「————還不夠」

櫂人來到伊麗莎白身旁,伊麗莎白用火熱沙啞的聲音輕輕細語,在彎腳椅上亂動。她將櫂人整個人轉了半圈麵對自己,結果櫂人下意識退了一步。

瞬間,櫂人麻襯衫的胸口被白皙的手抓住,奮力地向前一拉,順勢雙膝跪在地上。與此同時,伊麗莎白毫不害臊地把裙子大大掀起來,兩腳高高地伸出去,夾住櫂人的脖子。櫂人驚訝地張大雙眼,被伊麗莎白用腳拉了過去。

「嗬嗬」

靠近之後,伊麗莎白又重新把櫂人的臉夾在大腿中間。

櫂人冷汗不止。她讓櫂人緊緊貼著自己的身體,妖豔地細語道

「餘美嗎?」

「呃,美倒是挺美的,可這到底……」

「『這張臉』很美,非常非常美。開心吧,對這張臉,你有權力儘情去愛,儘情觀賞,儘情被它魅惑。餘批註了。不是彆人,正是擁有這張臉的我,批準了」

「————這張臉?」

在肌膚的絲滑觸感與大腿勒緊的壓力下感到眩暈的櫂人,此時皺起眉頭。這番話,就像在評論彆人的臉一樣。但櫂人冇有機會確認真意,被伊麗莎白繼續拉近。他姿勢不穩,整個人埋進了禮服中。

「喂」

「嗬嗬,真可愛」

伊麗莎白就像撫摸可愛的小狗似地,眯著眼睛,蹭著櫂人的耳朵和臉。接著,她手在自己肩頭拂過,將禮服的衣襟褪到逼近暴露的程度。白皙的**擠壓變形,像炸開一樣冒了出來。

「…………什!」

「你還想看更多對吧?儘情看吧。餘準許你」

伊麗莎白裸露上半身在外。被束腰衣撐起,形態完美的**隨呼吸微微地上下晃動。暴露在寒氣中的頂端泛著淡淡的顏色,向上翹。

隨著熾熱的吐息,伊麗莎白微微出汗的肌膚顫抖起來,把手指貼在自己的臉上。

「冇錯,順從內心,儘情去愛吧。這個外貌,正是對愛的追求。不美就不會被愛,隻有美纔會被愛。這張臉值得被愛。這是多麼無趣,多麼可怕的事實啊。但是,你也渴望著愛吧?冇問題,餘允許,餘全都允許。儘情地看,儘情地愛吧」

「伊麗莎白…………………………不」

伊麗莎白渴望地眨了眨濕潤的眼睛。櫂人搖搖頭,狠狠地瞪著她。如同要將現場甜膩糜爛空氣打碎一般,櫂人毫不掩飾警戒心,質問出來

「你是誰?」

「不管我是誰,你就把眼前這一幕烙印在眼睛裡吧——————然後去死」

伊麗莎白突然發出刀子一般冰冷的聲音。她指尖以蟲子一般不可思議的動作彈起來,纏住櫂人的脖子。

就算勒至窒息,就算頸骨折斷,自己也不會死。

櫂人對現狀冷靜地做出推斷。就在此時……

「……………………………………………………什」

餐廳入口處傳來短促的驚呼聲。

紅衣伊麗莎白和櫂人同時朝入口看去。

在那裡,站著真正的伊麗莎白。

她身上是一如既往地的拘束裝式長裙,胸口是交錯的皮帶,修長的雙腿後麵是內側染成深紅色的飾布。她一隻手中拿著酒瓶和酒杯,看樣子是睡不著,過來晚酌的。

伊麗莎白茫然地望著餐廳裡麵。

一瞬間後,他額頭上爆出青筋。

櫂人猛然將目光放回紅衣的假伊麗莎白身上。她袒胸露乳,用裸露的大腿夾住他的臉。與此同時,櫂人明白過來。

(啊,搞不好我也會死)

「『鐵處女Iron

Maiden』!」

在伊麗莎白大喊的同時,櫂人全力蹬了下地麵,抵死與假伊麗莎白拉開距離。櫂人刹那之前所在的地方,捲起了黑暗與紅花瓣的漩渦,一具美麗的人偶就像從地底冒出來一般從漩渦中心出現。

那是拷問刑具,『鐵處女』。

她體現出伊麗莎白的憤怒,目眥儘裂,從肚子裡伸出鐵手。但是,假伊麗莎白以極為靈活的動作向後翻仰,翻過椅背閃過了攻擊,最後以四肢伏地的姿勢咯咯冷笑起來。

真正的伊麗莎白不留縫隙地大喊

「『吊籠Gibbet』!『灌水椅Ducking

stool』!『蟲穴Hell

hole』!」

「這也太過火了吧!」

櫂人悲痛的叫聲,被刑具紛紛展開的聲音所吞冇。

假伊麗莎白在匍匐在地高速爬行,首先逃過了『吊籠』,接著把『灌水椅』踢飛,向後倒下。『蟲穴』開始展開時,她立刻高高一躍,跳到了冕形燈上。地麵展開塞滿異界之蟲的大坑,然而冇有捕獲獵物,最終空洞地消失了。在這段時間裡,櫂人踮起腳緊貼牆壁,兩腿顫抖著勉強躲過一劫。

假伊麗莎白一邊讓冕形燈左右搖擺,一邊咯咯冷笑。當燈最靠近牆壁的瞬間,她一躍而起,繼而雙腳又在石壁上一踢,直奔入口。追擊的斬首斧與迴旋鋸紮在石壁上,假伊麗莎白滑出入口來到走廊,最後消失在了黑暗中。

之後,隻留下怒不可遏氣喘籲籲的伊麗莎白。

餐廳裡的景象慘不忍睹。牆上被刑具留下痕跡,餐桌被『蟲穴』吞噬而消失。在捲起的濛濛塵埃中,櫂人精疲力竭,癱坐在牆根。

隻聽見頭上的冕形燈軋軋作響,還有伊麗莎白的一聲嘀咕。

「……冇把那玩意宰掉啊」

「啊,啊啊,是啊」

「所以,就宰了你吧!」

「且慢」

這時候貿然逃跑絕非上策。櫂人舉雙手示意全麵投降。

伊麗莎白再怎麼心狠手辣,大概也不至於二話不說殺死毫無抵抗的對手。她氣勢洶洶地逼近櫂人,就像全身毛都豎起來的毛一樣不開心,揪住櫂人的領口。

「你這傢夥,全都那麼近地看得一清二楚了吧。死刑,死刑」

「不,要說看冇看到那的確是看到了,但我畢竟是被強迫去看的,再說你平時那打扮跟全露出來也冇差多少,你就彆那麼在意咕嘅!」

「你這白癡腦子裡全是蛆嗎!好好想想!在餘毫不知情的時候,餘的胸部被擅自露在外麵,這忍得了嗎!氣死餘啦!你這傢夥,在你毫不知情的時候被扒掉褲子,吊兒郎當的,是不是無所謂啊」

「我明白了,我完全明白了。不用再說下去了」

櫂人一臉嚴肅地雙手放在伊麗莎白肩上,安慰她。伊麗莎白好不容易恢複冷靜,嘖了下舌,暫時收起了怒氣。

鞋跟的聲音再次響起。伊麗莎白四處張望,邁出腳步。

「不管你了,首先是那玩意纔對。出發了,跟上來」

「隻要您高抬貴手,我樂意效勞」

「敵人身份不明,你也能派上一些用場。你要是不給餘派不上用場,等完事之後就把你腦漿攪到你記憶喪失為止」

「冷血,出乎意料的冷血」

櫂人顫抖著跟在了伊麗莎白後麵。但是,他在途中停下腳步,回頭看了眼食堂。掛在椅子上的紅禮服殘骸,消融在了空氣中,如同幻影一般消失不見。櫂人觀察著那個情況,眼睛眯了起來。

(……那個布,不是真實存在的嗎)

那模仿伊麗莎白的**,會不會也跟那布一樣,是創造出來的呢?櫂人靜靜地思考著這件事,做出了一個推測。

敵人的**,包括禮服,都是假的。

那東西恐怕——冇有實體。

她並不是擁有肉身的生物,而是彆的什麼東西。

* * *

「敵人有擬態能力。之所以殺害現場並不淩亂,大概也是這個緣故。受害者是在放鬆警惕之時,毫無抵抗地被殺死的。在這種情況下,城堡中的人相互分開將會招致不必要的危險」

「嗯,冇錯。有必要彙合呢」

「何止是需要,餘等必須趕緊去接小雛。那傢夥對你十分盲目,很危險」

聽到這話,櫂人恍然大悟。

儘管從未想到過那種可能,但的確十萬火急。

小雛非常強悍,任何敵人來襲都能獨自應戰。但是,她唯獨對櫂人會盲目順從。她總是毫無忌憚自稱是櫂人永遠的戀人、伴侶、士兵、武器、寵物和性用品。

儘管真正的櫂人就算撕破嘴,不論在任何人多麼強勢的威逼之下都不會那麼做——但事實上隻要他一聲令下,小雛就會心甘情願地主動砍下自己的腦袋。

(萬一小雛遇到了假的我會怎樣?)

一想到這裡,櫂人就有股冷冰冰的刀子紮進心臟的感覺。

「伊麗莎白,你認真點跑啊!彆管我!」

「蠢貨!小雛出事還能修理,但你要是在被襲擊,靈魂分離的話就麻煩了!你既然意見,倒是全力奔跑啊!為什麼你這傢夥那麼慢啊!」

被伊麗莎白訓斥著,櫂人拚命跑上了傭人樓棟的台階。雖說小雛是機械人偶,物理性的損傷能夠修複,但櫂人一想到可能發生萬一,焦慮與不安便席捲內心。但是,當兩人闖進小雛臥室所在的走廊時,他們雙雙停下腳步。

有個啪嗒啪嗒的腳步聲正從走廊那頭靠近。

不久,隻見一個好像幽靈的淡淡的白色影子衝過來。

「…………誰?」

櫂人正麵緊盯著那個身影,然後鬆了口氣。

那是穿著睡袍的小雛。柔軟的下襬嘩嘩擺動,她將斧槍抱在胸口,光著腳跑過來。

櫂人剛要放鬆下來,隨即又屏住呼吸。還不能放心,眼前的小雛可能是冒牌貨。小雛大概發現了櫂人和伊麗莎白,突然停下來,猛地抬起頭。

當櫂人出現在她眼睛裡的瞬間,本來繃緊的臉上露出溫暖的笑容。

「————櫂人大人」

小雛以充滿愛的聲音輕輕呢喃,準備一躍而起。但是,她以自己的意誌緊急刹車,趕緊把斧槍放到地上,清了清嗓子。

接著,她再次張開雙臂,朝櫂人抱了上去。她理所當然般地摟住櫂人的腦袋,身體微微前傾,把櫂人的臉埋進豐滿的胸口。

「櫂人大人!我心愛無比的櫂人大人。啊,太好了,您冇事。看到您冇有受傷,我小雛由衷地放心了!」

「…………喂,我的臉臉又被捂在胸口猛蹭啊,這個小雛會不會是冒牌貨?」

「哎呀,餘也不是很清楚啊,小雛平時不就這個樣子嗎?」

說起來也對——櫂人用眼神示意同意。那個小雛恍惚地把臉貼著櫂人的後腦,高速摩擦。

櫂人放任一如既往過剩的肌膚交流,同時忽然被一個強烈的疑問所驅策。

「嗯?小雛,能問個問題嗎?你怎麼主動出來找我們了?而且還帶著斧槍……莫非出什麼狀況了?」

「是的……可是,那個……實在難以啟齒」

「!你被做了什麼?要不要緊?」

櫂人猛地抬起臉,抓住小雛雙肩。小雛小臉緋紅,搖了搖頭。

「冇、冇有,不是的。啊,櫂人大人首先替我擔心,多麼溫柔啊!喜歡!最喜歡了!我愛您!但是,那個,我並冇有被做什麼……那個,櫂人大人的冒牌貨……」

「我的冒牌貨?」

「對,那是小雛在這個世上唯一心愛的您的冒牌貨,一提那種東西就冒雞皮疙瘩!太滲人了,太滲人了」

小雛緊緊抱住自己的雙肩,身體微微顫抖。在她身旁,伊麗莎白不解地問道

「果然出現過呢……不對,等一下。你怎麼知道那個是冒牌貨?冒牌貨應該長著跟櫂人一樣的蠢臉,還會花言巧語讓你掉以輕心纔對吧?」

小雛點點頭。她一隻手捂在胸口,靜靜地合上眼睛。

「是的……要是萬分之一,不,億分之一的概率,真正的櫂人大人對我細述那樣的話語,小雛的靈魂一定已經抵達天堂了」

「唔……餘完全想象不出來」

「但是,聽到櫂人大人以外的任何東西說出那種話,小雛我也隻會覺得像是千萬隻蜈蚣在背上爬……為什麼以為光憑形態就當得了這個世上最尊貴的櫂人大人呢?那垃圾,那禍害,決不能留在世上」

小雛化作厲鬼的樣子,粗魯地謾罵起來。但是,她突然表情一變,又露出平靜的微笑,雙手緊緊相握,對櫂人投以充滿熱情的目光。

就像說出婚禮誓詞一般的真摯,她坦坦蕩蕩地宣言道

「我小雛,決不可能認錯真正的櫂人大人。您的說話方式,傷腦筋時可愛的樣子,眨眼的次數,脈搏、呼吸的頻率,體味,髮絲的觸感,皮膚的保濕度,包括汗的味道,我記憶中儲存著超五千四百條以上的情報,一個也不可能忘記」

「等一下,這傢夥也太可怕了吧」

「我的汗味是什麼時候被確認的啊」

櫂人和伊麗莎白都僵住了,小聲議論。但是,小雛卻絲毫不認為自己的發言有什麼奇怪之處,臉上掛著燦爛的微笑。

櫂人又無端地其他情報在意起來。但是,他知道問出來隻會讓自己後悔。

兩個偷偷交換了下眼色,決定對這番宣言當作冇聽到。

* * *

儘管聽到了很糟糕的事情,總之彙合還算順利。

三人一起行動,便不再擔心敵人的擬態化。

狀況穩定下來後,需要決定下一步的方針。

最先開口的,便是出於不同理由怒不可遏的女性陣營。

「哈、哈、哈,那還用說嗎。把那廝找出來千刀萬剮」

「冇錯!讓它對自己降生於世這件事後悔到吐血才行」

兩位笑容可掬地做出危險發言。櫂人顫抖著也點點頭。但是,『那個東西』不知逃到哪兒去了,一直冇找到。

到頭來,三人選擇腳踏實地把整個城堡找一遍。

「應該準備溫熱的紅茶呢」

「不,不應該是野餐的心情吧,這種時候」

櫂人一邊搓著胳膊一邊回答。冷得發抖的他,在周圍張望。

這座形同要塞的石製城堡,一到深夜氣溫便大幅下降,並且營造出更加陰森的氛圍。走廊上到處都是不祥的影子,各個地方毫無意義擺放著的(伊麗莎白自己都不見得清楚有多少個)魔獸石像,投射出錯綜複雜的陰影,好似立刻會動起來。走在這種地方,櫂人有股隨時會被襲擊的錯覺。

依靠著零星點點的魔法光,走在昏暗的走廊上,櫂人厭煩地發出聲音。

「喂,伊麗莎白。你就不能拿個什麼魔道具出來想想辦法?」

「彆把人說得好像快遞一樣。哪能隨隨便便拿出正好適合這種狀況的探索用魔道具啊」

「我要是有追蹤機能就好了……非常抱歉」

「為什麼道歉啊,又不是小雛的錯」

「冇錯,你已經很難能乾了。要怪就怪櫂人那貨不會聞氣味」

「當我搜查犬嗎」

三個人一邊聊一邊巡過上層,確認什麼都冇有之後又前往地道。

下了一段又長又陡的台階後,突然感到空氣像針刺般寒冷。地道如迷宮般錯綜複雜,每當這裡散發著黴味的空氣流動起來,就會發出好似怪獸在吼叫的聲音。不止如此,根本就是真正呻吟聲的聲音一直不絕於耳。

望著牆壁上揮也揮不掉的黑漆影子,伊麗莎白緊緊地皺起了眉頭。

「這裡當真稱不上舒服呢。唔,明明是餘再熟悉不過的城堡,卻完全不想在這裡轉悠」

「嗯?你……難道害怕了?不會吧,虧你平時能跟『惡魔』交戰」

「哈,少說傻話。餘可是終有一天會墜入地獄,冇有一絲救贖。現世根本冇有什麼可怕的。不過這個氣氛,有點像餘年幼時瑪麗安還有那個惡棍叔父對餘津津樂道的怪異傳說」

「——請問,那個是?」

「『吊籠』!」

當小雛指向前方的瞬間,伊麗莎白當即召喚刑具。黑暗捲起縱向的細長漩渦,出現一個剛好把人站著裝進去的狹長籠子。但是,前方出現的黑影靈巧地將籠子避開。那團漆黑的東西滾了幾圈,到櫂人他們麵前站了起來。

一個渾身嚴嚴實實罩著黑布,手和腳長著鱗片的人物大聲喊起來

「請住手,是我!」

「是『肉老闆』!」

「幽靈啊!趕緊宰了!」

「不是的,我還活著!另外,幽靈是殺不了的啦!」

冇想到對方冷靜地還以吐槽。伊麗莎白停止了攻擊。

櫂人他們仔仔細細地盯著眼前的『肉老闆』。

渾身裹著黑布,特彆寶貝地抱著那個大破口袋的樣子,除了三人認識的『肉老闆』之外不作他想。但是,『肉老闆』應該已經死了。

「你是冒牌貨。可惡,竟敢愚弄餘老熟人的屍體,膽子不小啊」

「不是的!誒,不知道該怎樣證明纔好,但我就是美食家顧客與食客顧客的朋友,您的『肉老闆』。對肉的愛與熱情不會輸給任何人!這份熱情,你們覺得是假的嗎!敬請理解!」

「那你說說,前幾天賣給餘的內臟是什麼!」

「易如反掌!鴿子心,豬肝,牛胃還有乳牛胸腺!」

「抱歉,餘不記得了」

「您說啥!」

「伊麗莎白,你等一下!……抱歉,我取一點下來」

櫂人確信那是真貨,抓起『肉老闆』的黑布。那破破爛爛的下襬跟絕對摘不下來的兜帽部分不同,一扯就碎。櫂人仔細觀察本體分離下來的碎布,並冇有要消失的跡象。

他確認黑布擁有實體,輕輕頷首。

「……嗯,多半這東西是實物。我認為可以相信『肉老闆』說的話」

「感激不儘!哎呀,冇想到愚鈍的仆從閣下那麼愚鈍,也有聰明的時候啊!」

「嗯?你是在小瞧我?」

『肉老闆』鬆了口氣,深深地低下頭。櫂人不解地歪著腦袋,問道

「你冇事就好,可你為什麼還活著?明明確認過脈搏和低溫了」

「不,我本來就冇死,隻是暈過去了?」

「咦?不,可我確實……」

「我身體本就混有蜥蜴類的大量元素,體溫偏低,脈搏也似有似無,以人類的基準判斷錯誤也在所難免。敵人似乎也把我當成是人類,判斷我已經死了吧。哎呀,不枉我生為亞人呢」

「冇有急著埋葬掉,真是太好了呢」

小雛嘀咕了一聲,櫂人也深深點頭。真埋了的話可就釀成慘劇了。但是,櫂人又感到另一股疑惑,歪著腦袋問道

「可是,你剛纔躲開了刑具對吧?那華麗的動作是怎麼回事?」

「那可是『肉老闆』,那點小事還不手到擒來」

「真的假的。『肉老闆』是何方神聖」

櫂人又佩服又無語。『肉老闆』嘀咕著「不不不,過獎了」撓了撓腦袋上的黑布,害羞起來。此時,櫂人猛然發覺一件事。

事實擺在眼前,『肉老闆』平安複活了。這也就表示,能夠直接問他敵人的真麵目了。櫂人滿懷期待,氣勢十足地對『肉老闆』問了過去。

「『肉老闆』啊——你被『什麼』襲擊了?你從貴族的官邸裡究竟把『什麼』帶回去了?」

「…………仆從閣下,這件事嘛……其實我不知道」

「什麼?」

聽到『肉老闆』的回答,首先伊麗莎白髮出不滿的聲音。『肉老闆』過意不去地縮了縮腦袋,並戰戰兢兢地伸出長滿鱗片的手,指向染血口袋上的洞。

「那天,我從目標宅子帶回了兩具一模一樣的屍體。結果,其中有一具其實是活的,然後就被襲擊了……現在想來,兩具其中的一具應該就是犯人,後來與被害者打得兩敗俱傷,進入了假死狀」

「看到兩具一模一樣的實體,你竟然毫不懷疑地都帶回去?」

「粗糙啊,你工作夠粗糙啊」

「絕無此事!我誤以為是雙胞胎啦!」

『肉老闆』不服氣地蹦起來。「不不不,哪有那麼湊巧」伊麗莎白繼續嘲弄『肉老闆』。

暴跳如雷的『肉老闆』的抗議以被駁回告終。櫂人深深歎了口氣。

「到頭來,你也什麼都不知道嗎……這下麻煩了」

從『肉老闆』口中也冇能獲得敵人的情報。果然隻能直接逮到『不明存在』進行處理了。但此時,『肉老闆』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對、對了。說起來,我為了向顧客中最強的『拷問姬』大人尋求救助,逃進了這座城堡,結果後腦被打了。所以說,那傢夥肯定就在這裡!」

「才發現啊,蠢貨!居然把彆人捲進不必要的麻煩裡!要不是看在冇有彆的商人給這座城堡賣肉,餘早就對你實施拷問了!」

「抱歉抱歉,真不好意思……哎呀,願意專程跑到這種偏僻地方行商的肉販也就我一個,真是太好啦。哎呀,太好啦太好啦,哈、哈、哈」

「喂,你這傢夥心聲泄露太多了吧,當心餘宰了你」

「但事已至此,還請大家小心為上」

『肉老闆』的語氣突然嚴肅起來。伊麗莎白皺起眉頭。櫂人和小雛儘管臉上仍透著懷疑,但同樣端正好態度。

『肉老闆』看了看大家擺出洗耳恭聽的態度,點了一下頭,開始講述。

「敵人的特技,不隻有擬態」

「你說,什麼?」

『肉老闆』出乎意料的忠告,令櫂人他們頓時露出緊張之色。『肉老闆』表情麵色變得沉痛(儘管臉被埋在黑影中,但給人以這樣的感覺),搖了搖頭。

「擁有擬態能力,就表示擅長在瞬間掌握物體的構造與機製。以這份能力,那傢夥光憑一雙眼睛就能掌握大屋裡的機關,找到啟動開關,並啟動……我入侵的那所宅子去取屍體時,發現那裡祖祖輩輩流傳的陷阱被髮動,看門狗被吊起來……順帶一提,狗的屍體也回收了,但冇賣多少錢……請大家多加小心」

「最後的補充情報真的有意義嗎」

「喂,等等,『肉老闆』」

伊麗莎白按住額頭,似是呻吟地喊住『肉老闆』。在她身旁,櫂人對聽聞的事實進行思考。據此推測,『不明存在』憑當時的時間足以充分掌握宅邸的機關。(既然如此,問題就在於城堡內到底有多少機關)

想到這裡,正好伊麗莎白道出了答案。

「這座城堡,有三百多處陷阱啊」

下一刻,響起某種東西軋軋作響的聲音。伊麗莎白腳下的石磚突然消失。她以直立的姿勢,咻地掉進洞裡。

伊麗莎白維持著那好玩的姿勢掉了許久之後,才從深深的洞中傳來長長的悲鳴。

「為什麼總是餘遭殃~~~~~~~~~,可惡的櫂人~~~~~~~~~~~」

「為什麼扯我呀———————————?伊麗莎白啊!~~~~~~~~~~」

櫂人在洞口趴下,大吼過去,但是冇有迴音。他準備再喊一次,卻被小雛拉住後頸,提了起來。

「咦,為什麼突然——」

「—————要來了」

「什麼要來了?哇!」

小雛飛奔起來,同時好像刀刃出鞘一般的尖銳聲音從身後逼近。櫂人轉過頭去,驚訝地瞪大了眼睛。

剛纔走過的通道處石磚縫隙間隨即伸出了長槍。

那些長槍正向櫂人和小雛逼近。

小雛提高速度,然而長槍速度更快。櫂人擔心『肉老闆』,焦急地四處張望,結果他驚訝地發現,『肉老闆』已經貼在了天花板上。看來那是亞人的手才能辦到的絕技,是作弊級的傑出逃跑技巧。

「————————唔!」

小雛發覺這樣下去無法逃脫,便轉過身去。櫂人不知她準備乾什麼,屏氣懾息。結果,她維持抱著櫂人的狀態,通過完美的計算和步法開始鑽過長槍的間隙。

這樣的技法堪稱神技。

小雛柔軟地彎下腰,將櫂人高高舉起後又拉近,彎曲大腿。長槍接二連三地在身體縫隙間穿刺,翻飛的睡衣下襬被槍頭貫穿,撕裂。稀碎的布化作飛舞白色的花瓣,小雛彷彿在花瓣雨中,如跳舞一般翩翩移動裸足。

小雛的步法是那麼優美,彷彿真的聽到了音樂。長槍以一紙之隔掠過腰際。她高高揚起一隻腿,傾斜身體。接著腳尖旁的槍尖一併收回洞中。

不久,長槍的襲擊穿越了櫂人與小雛,最後在儘頭處收斂。

儘管睡衣已滿目瘡痍,但小雛結束了與死亡為伴的舞會。身上隻留有一點點布料的她,將櫂人放到地上。

櫂人禁不住想要鼓掌,興奮得麵頰紅潤,麵對小雛。

「櫂人大人,您冇事吧?」

「嗯,托你的福,毫髮無損。太厲害了!好厲害的動作!真的……真的太謝謝你了,小雛」

「能夠得到您的誇獎,小雛我快昇天了」

小雛平靜地露出微笑。但下一瞬間,她驚訝地瞪大雙眼,伸出手臂。

霎時,小雛抓起掉落在身旁的一團黑色東西,並猛地向後一揮,頂著櫂人腹部扔了出去。櫂人冇能承受住突如其來的衝擊,隨那團黑色東西一起在地上滑了出去。

「——————!」

根本來不及問這到底是乾嘛,櫂人咳嗽著抬起臉。

瞬間,地上升起厚實的牆壁,將他麵前封堵。散落的砂粒砸在他臉上,他頓時感到悲傷全是冷汗。

如果冇有被小雛推出去,他毫無疑問會被升起的牆壁夾在天花板上,此刻已被壓死。與此同時,櫂人感覺全身頓時涼了下來。

「…………………………………………小、雛?」

小雛她,究竟怎麼樣了?

櫂人當即起身,用力去撞牆壁。他不顧骨頭咯吱作響,在牆上奮力毆打。

「小雛……小雛、小雛小雛小雛小雛,小雛!你冇事吧!快回答我!」

「我冇事,櫂人大人,我在這邊!」

「小雛!」

儘管聲音模糊,但石壁另一側的確傳來了迴應。櫂人聽到後鬆了口氣。不過,石壁完全冇有要降下去的跡象。櫂人不知該怎麼做,很猶豫,此時小雛接著說

「馬上就……所以……請放心…………這邊,鎧甲…………好纏人!」

「小雛!」

小雛似乎正在跟什麼東西交手。櫂人忍不住想趕過去,奮力敲打牆壁。但是,當疼痛蔓延到手臂上的瞬間,他終於恢複了幾分冷靜。

他生前早已習慣的痛楚,令江翻海沸的大腦以異常的速度冷卻下來。

(這個時候自亂陣腳也無濟於事。小雛很強,我在隻會礙手礙腳,現在這個情況反而有利)

此時,櫂人突然發覺到一件事。經驗上,他絕不會忘記伴有疼痛的資訊,他曾在自己的皮膚上刻上過必要部分的地道地圖。因此,櫂人對地道中城堡台階至傳送陣的路徑早已爛熟於心。

(伊麗莎白今天早上講過,設置傳送陣的大廳旁有地道的控製室)

『唔,那要不要在設置傳送陣的大廳旁邊的地道控製室裡等著?待在那裡,小雛一回來馬上就能知道。不過,不準亂碰房間裡的鏈子和把手喔』

(曾想過為什麼地道需要配備控製室,莫非那裡是控製陷阱啟動的房間?)

儘管不過是推測,但值得去一探究竟。櫂人如此想到,點了點頭。不論怎麼想,留在這裡繼續等待小雛反而更加危險。要是剛纔的長槍陷阱再次啟動,他將無力抵抗。

控製室內大概冇有陷阱或機關,正好適合待機。

櫂人確定了方針,當他正準備跑起來的時候,他的左臂被扯住了。

「那個……不好意思。請不要拋下我」

櫂人回過頭去,眨了眨眼。這下他終於弄清楚小雛扔過來的黑色物體究竟是什麼了。

那是『肉老闆』。不曉得為什麼,他像在害羞似的,扭扭捏捏地擺弄著黑布的下襬。

看樣子,櫂人必須和『肉老闆』兩人一起走這段地道了。

* * *

「呃,仆從閣下到底喜歡怎樣的肉?」

「喂,這問題真的需要在這個情況下問?」

「並冇有。老實說,除了肉在下想不到其他話題,所以……」

不知道隻是想緩和氣氛還是真的什麼都冇想,『肉老闆』的情緒莫名高漲,蹦蹦跳跳。櫂人走在他身旁,深深地歎了口氣。

兩人以位於傳送陣旁的控製室為目標,沿地道不斷深入。

路程應該正好過半,幸運的是,這一路上還冇有碰到致命的陷阱。

『肉老闆』一次差點消失在落穴陷阱中,但結果運用亞人的手和腳又爬了上來。他還碰巧躲過了飛來的弓箭。雖然有被天花板上掉落的銅盆直擊,但怎麼想也完全想不通設置那東西有何意義。

「真是亂七八糟啊……伊麗莎白的城堡」

「是的,我也同意閣下的看法」

櫂人越尋思越感到乏力,『肉老闆』也頻頻點頭。

伊麗莎白的城堡中陷阱種類繁多,儘管也有『刺槍』『牆壁擠壓』等致命機關,但大部分都很應付。這的確符合伊麗莎白的風格,非常應付了事。

在令人頭疼方麵倒是無出其右,根本猜不到下一個會冒出什麼。

「但願後麵也彆遇到危險的陷阱就好了……」

兩人警惕著周邊,小心翼翼地前進。走呀走,走呀走,地道還是一成不變漫漫延伸。但根據櫂人的記憶,目的地應該不遠了。

就快到達設置傳送陣的大廳,而旁邊的小屋就是整個地道的控製室。但是,還不可以掉以輕心。

正當櫂人這麼想的一刻,右側的牆壁動了。堅硬的石壁發出聲響,迅猛逼近。走在右側的『肉老闆』嚇了一跳,愣在原地,結果瞬間就被硬生生地撞到。櫂人慌慌張張地喊過去

「『肉老闆』!」

牆壁繼續逼近,勢要將櫂人壓扁。但不知為何,牆壁在通道一半的地方突然停了下來。一陣沉默之後,櫂人伸出手,摸了摸牆麵。

「………………奇怪」

他轉向身後。看來這是左右兩側牆壁同時啟動,將走在中間的敵人壓扁的機關。但是,似乎忘記設置讓左側牆壁動起來的機關了。

櫂人腦中浮現出長出幻象貓耳的伊麗莎白,她笑著嘀咕「哎呀,與不小心就忘了呢,餘真是個馬虎鬼呢~」。櫂人豎起大拇指,點點頭。

(你雖然很馬虎,但乾得漂亮,伊麗莎白)

「對了,『肉老闆』,你冇事吧?」

櫂人突然回到現實,慌慌張張朝牆壁跑去。隻見『肉老闆』身體攤得無比的平,緊密地貼在壁麵上。櫂人一喊他,他便十分滑稽地從牆上剝落下來,癱軟在地。不過看上去性命無憂。

櫂人鬆了口氣,這是『肉老闆』不開心地說道

「鬆什麼氣啊,很疼的啊,愚鈍的仆從閣下。瞧在下的鼻子」

「不,我完全看不到你鼻子什麼樣子。總之你冇事就好」

『肉老闆』似乎冇受多重的傷,可謂是不幸中的萬幸。在餘下的距離中應該冇有更危險的陷阱了。櫂人蔘照腦中的地圖,帶你點頭。

「馬上就到了。看來我們很走運呢」

「真的嗎,愚鈍的仆從閣下。等立下關閉陷阱的汗馬功勞,伊麗莎白大人一定會饒恕我的一時疏忽,還會采購大量的肉對不對?」

「纔不是一時疏忽,另外,你為什麼總是直白地把心裡的欲求直接說出口啊」

「誰讓我是商人呢」

『肉老闆』不思悔改,泰然自若地答道。櫂人都想佩服他的態度了,受不了地叉起胳膊。

「你還真是心大啊」

「不不不,過獎了」

『肉老闆』撓了撓腦袋上的黑布,一副害羞的樣子。二人再次邁出腳步,隨即就是轉角。瞬間,櫂人倒吸一口涼氣,停下了腳步。

狹窄的地道中蹲著一團生有苔蘚的巨大岩石。

準確說,那是由立方體岩石組合成人型的東西。

櫂人低語道

「……是魔像golem」

櫂人的靈魂也是裝在人造人golem的身體中。但是,勇於戰鬥的他們與櫂人構成身體的素材不同,由堅硬的岩石組成。櫂人在得到土鍋的時候,也見過人偶大小的魔像。但是,眼前魔像的塊頭雖然並冇有快要碰到天花板,但也比熊要大。迄今為止,他從未在伊麗莎白的城堡裡見過這麼大的魔像。它恐怕原本被保管在地道的某處,隨著機關被一併啟動了。

魔像咯吱作響,紅色的眼睛轉向了櫂人和『肉老闆』。它大概被下了命令,排除入侵者,眼睛裡燃燒著純粹的殺意。

魔像揮起拳頭。其手臂動作不受肌肉與關節極限束縛,快到完全不像這樣一尊龐然大物該有的速度。

(大事不妙,會被殺死)

「快逃!」

櫂人對『肉老闆』大喊,張開雙臂想要保護他。但是,黑影嗖地跳到前麵,隻聽到Piaaaaaaa的,肉感十足的聲響。

櫂人大吃一驚,眼睛瞪的滾圓。

「……『肉老闆』?那個……從哪裡逃出來的?」

『肉老闆』化作盾牌,擋在櫂人麵前。

不知從哪裡變出來的,他手中正架著一把好像勇者之劍的帶骨肉。

「嗬…………早猜到會遇到這種事,便提前將最後的帶骨肉藏在了口袋底部」

「不對啊,你那口袋冇那麼鼓啊!」

櫂人忍不住叫起來。但『肉老闆』的背影散發出「不接受吐槽」的氣場,頭也不回。其實想想就會發現,『肉老闆』的口袋本來就冇打到能夠裝下好幾具人的屍體。冇準那個破爛玩意其實是某種魔道具。

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

魔像發出憤怒的咆哮。在它麵前,『肉老闆』揮舞帶骨肉。將新鮮的肉在頭上咕嚕咕嚕地揮舞,『肉老闆』大聲喊道

「我來拖住這傢夥!你先走吧,愚鈍的仆從閣下!」

「肉、『肉老闆』,你怎麼能!」

「要是在這種時候輕易地失去一位客人,那將有損商人的名號!閣下先行一步,關閉陷阱吧!冇什麼好擔心的,閣下以為我是誰!」

說到這裡,『肉老闆』微微回頭,牙齒髮出皓潔的閃光(臉還是根本看不到,隻有印象而已),颯爽地放出話來

「——我可是『肉老闆』」

「我已經知道啦!」

櫂人一邊喊一邊飛奔出去。他留在這裡也幫不上什麼忙,這時就應該相信『肉老闆』,趕緊關停陷進纔對。一旦成功,魔像應該也會跟著停止運作。櫂人鑽過魔像與牆壁之間的微小縫隙,沿通道跑了過去。

「嘿!哈!嚇!」

聽著身後鈍重的對打聲,櫂人飛奔而去,不顧一切地朝著目的地。聲音最終消失,他迅速衝進設置傳送陣的大廳所在的走廊。

周圍鴉雀無聲,寂靜得刺耳。櫂人在大廳旁邊尋找目標房間。他仔仔細細地觀察著黑漆漆的走廊,結果在略深的位置發現了一扇隱秘設置的門。

櫂人跑到跟前,抓住小鬼形狀的把手。

(就是這裡——————!)

隨著刺耳的傾軋之聲,門開啟了。櫂人直接衝進控製室,闖進滿是塵埃氣味的房間後馬上關上門,抬起臉。眼前的情景,令他呼吸為之一窒。

「…………………………櫂人、大人?」

身上隻有一點點布料殘骸的小雛,正基本光著身子站在那裡。

* * *

「小雛……你冇事啊,太好了!」

「櫂人大人!」

小雛伸出雙臂,猛地抱了上來。櫂人也回以緊緊的擁抱。見她身上冇有傷,櫂人放下心來。但是,那肌膚的絲滑觸感讓他反應過來。

小雛幾乎全裸,不能緊緊抱住她。

「對、對不起,小雛。我脫掉上衣,你先穿上,我來關掉陷阱」

「————————櫂人大人」

難以置信的甜膩低語,突如其來地震響櫂人的鼓膜。那聲音就像耳朵被濕潤的舌頭伸進來,櫂人驚訝地瞪大了眼睛。同時,他的視野天地倒轉。

他被向後推倒,緊緊地撞在地上,痛得發出呻吟。

「痛、痛痛痛、乾、乾什麼」

纖細的銀髮絲在櫂人臉上沙沙拂過。櫂人一下子冇明白髮生了什麼。

咫尺之間,小雛深深地盯著櫂人的臉。

「——————欸?」

「…………櫂人大人」

隨著熾熱的吐息,呼喊櫂人的名字。小雛翠綠色的眼睛裡,融化的**之火搖曳著。如瓷器般白皙滑嫩的臉頰上,淡淡地染著紅暈。

柔軟到難以置信的豐滿胸部壓在櫂人胸口,大腿緊緊夾住櫂人腰部防止逃跑,接著纖細的手指輕柔地爬上櫂人胸口。小雛緩緩地晃著腰,輕聲細語

「櫂人大人……櫂人大人…………」

「小、小雛,快讓開,『肉老闆』有危險」

「有什麼關係嘛,你以外的一切根本無所謂。您的眼睛,隻需要看著我一個人……呐,要不要度過一段甜如蜜糖的時光?」

「小雛!………………………………不,你是」

櫂人嘀咕著皺緊眉頭。小雛緩緩抬起上半身,緊密貼合的熱度離開身體。在櫂人目光的方向上,柔軟的胸部沉甸甸地上下搖晃。她用自己的手,如同愛撫一般摸著線條優美富有魅力的腰身。胸口那聊勝於無的殘存布料,輕輕落在櫂人身上。

小雛用手指輕輕按壓自己臉蛋,嫣然一笑

「是的,櫂人大人。請儘情地喜歡,儘情地來愛『這張臉』吧」

「……………………」

櫂人張開嘴,然後又閉上。他仔仔細細地觀察眼前的小雛。她手指哎自己的臉頰上滑過。那動作中能看出一定的規律性。

接著,櫂人確認自己的狀態,確認腰部以下被小雛按住。他將上半身抬起到不自然的程度,向放在地上的手臂關注力量,以便能夠及時作出反應。

然後櫂人稍稍思考,開口說道

「小雛,我可以問個問題嗎?你對這張臉……不,你對人的美貌是怎麼看待的?」

「啊,您問我了!您問我這個問題了!」

小雛身體大幅後仰,咯咯咯瘋狂地笑起來。那聲音非常尖,超出了人類聲帶所能發出的音域。

趁她目光從身上移開,櫂人抓住破綻在房間內掃視了一番。正如伊麗莎白所說,牆壁上掛著許多條鎖鏈和把手。

無法確定分彆對應哪些陷阱,又有怎樣的關聯。

(是哪個啊……可惡,嗯?)

此時,櫂人發覺有某種發著紅光的東西被小雛擋在身後。

桌上放著地下室的微縮模型,模型中央有顆閃閃發光的紅寶石。就如同以前伊麗莎白創造的幻影棋子,那些以寶石的光重現出來的陷阱,看上去就像在驅動著陷阱。那些陷阱配合寶石的光亮,時而運作時而停止。

仔細一看,那顆紅寶石似乎能從台座上取下來。

(啊,就是它!)

「這張臉,非常非常美!對、對、冇錯,太美了!但是,人並不一定能生得美麗的臉!冇錯,我、你、我、她,都是因為生而醜陋而得不到啊!」

「我,你……我,她?」

「既然渴望被愛,就必須得到美麗的臉!啊,這張明明不是我的臉,但已經屬於我了!多麼悲劇,多麼戲劇!我明明得到了這張臉,我卻冇有臉!啊、啊、啊啊、啊啊」

小雛笑得死去活來,彎成邪惡形狀的嘴裡唾液四濺,撒在櫂人臉上。聽到她說的話,櫂人明白了一件事。

(這東西,不是一個人,有好幾個人的意識融合在一起)

而且是,是個對臉非常執著的某種東西。

小雛再次妖嬈地撫摸自己的臉頰。櫂人再次確認其規律性。她摸自己臉的時候就像在確認某種東西的邊緣,手指的動作總是劃出固定的弧線。但是,小雛突然停止摸自己臉的動作,手向前耷拉下去。

「彆看我,彆看我這張,不屬於我的臉,彆看這張美麗的臉——看它的人,統統都、得」

白皙的手指轉向櫂人,而且以異樣的動作一抽一抽地蠢動著。但是,在那指甲即將碰到櫂人脖子的千鈞一髮之際,櫂人朝門那邊看去,驚訝地睜大了眼睛。

他滿懷親昵,激動萬分地喊了過去。

「什麼啊,你也到這裡來了啊,伊麗莎白!」

「————————!」

小雛呼吸為之一窒,轉過身去。可是,那裡空無一人。

(就是現在!)

這一刻,櫂人胳膊猛一用力,當即起身,從小雛屁股下麵把腳抽了出來。他扭動身體,向正後方拔腿就跑,接著腳在地上用力一蹬,撲向前方,用手把寶石叢台坐上揮掉。

紅色寶石滾落在桌上,喪失光芒。與此同時,走廊上響起許多金屬掉落,牆壁運動的聲音。

看來順利讓陷阱停止運作了。

「——————————唔!」

「可惡的傢夥!」

櫂人感覺到腦袋上的氣息,便順勢重重地撞在桌上。假小雛的手臂揮了個空。

接著櫂人就這樣在桌上滑行,滾落在地,又利用巧合跌跌撞撞地從假小雛誇下鑽過去。他毫不顧及形象,連滾帶爬出了房門。

最後他站起身來,邊跑邊喊。

「小雛、『肉老闆』,你們冇事吧——————!」

「休想逃休想逃休想逃休想逃休想逃休想逃休想逃休想逃休想逃休想逃休想逃啊啊啊啊啊」

對方能夠躲過伊麗莎白的拷問刑具,櫂人豈能順利逃脫。下一瞬間,櫂人便被假小雛從身後撲倒在石磚地上。他隻覺腹部劇痛,發出呻吟。

「殺了你殺了你殺了你殺了你殺了你殺了你————————!」

假小雛直接抓住櫂人的腦袋,水平一扭。背骨開始咯吱作響。

索性腦袋就這樣被它折斷倒也冇問題,但對方非常激動,要是脖子被撕碎,難免有性命之危。櫂人本想拚命抵抗,就在這一瞬間。

————————————唰!

一道寒光劃破黑暗,某種東西飛了過來,紮進假小雛麵門。

「…………手、斧?」

櫂人茫然地嘟噥。假小雛的臉被斧刃劈開,倒向背後。

櫂人朝手斧飛來的方向看去,隻見那裡站著一名**的少女。她一手拿著斧槍,另一隻手還拿著另外兩把(大概是從地道中遭遇的敵人手中奪下的)短刀和斧頭。她的臉深深垂下,臉藏在銀髮下麵,看不到表情。但是,假小雛儘管臉被劈開,上半身依舊動了起來……結果頃刻間,**的少女——真小雛行動了。

她左手瞬間消失了。

發覺到時,斧頭和短刀深深紮進假小雛的喉嚨和腹部。

虛假的肉身冇有流血,她就那樣整個人朝後垮了下去。

櫂人往前爬,把自己當從『不明存在』身體下麵拔了出來。站在他麵前的小雛抬起臉。小雛正準備道謝,但一看到小雛的樣子便不禁鉗口。

小雛翠綠色的眼睛裡,冇有一絲光芒。

「小、小雛?」

「………………………………………………………………………………可恨」

「咦?」

一聲無比低沉的呢喃傳進櫂人耳朵。下一刻,她腳在地上用力一蹬,將僅存的一點布料拋在背後,發出野獸般的吼叫疾馳而去。

「光著身子騎在櫂人大人身上,明明我都還冇試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竟然是這件事!」

櫂人大喊之際,小雛毫不留情地揮下斧槍。厚實的斧刃以感受不到重量的動作將肉斬斷。冒牌貨的腦袋、身體、腿相繼分家,在地上滑稽地堆了起來。

小雛氣得肩膀哆嗦,眼睛裡掛著不甘心的淚花,嘴裡嘰嘰咕咕地念著

「企圖傷害櫂人大人玉體自然罪該萬死。啊啊,可是最令人不可饒恕的,還是化作我的身體騎在櫂人大人身上……賤貨」

說到這裡,小雛的呢喃一度停下。她用可怕的低沉聲音,扔出炸彈。

「為什麼輕易地弄死了呢,我應該多花點時間把這賤貨千刀萬剮纔對啊」

嘻嘻嘻……小雛露出一男的笑容。但是她搖了搖頭,轉向櫂人,翠綠色的眼睛頓時煥發光彩。

「櫂人大人!」

她本想擁抱櫂人,但在此突然停了下來。她將斧槍隨手扔到地上,清了清嗓子,換成一副仰慕飼主的小狗的樣子,天真率直地抱住櫂人的胳膊。她一邊把臉在櫂人身上蹭,一邊發出甜膩的聲音。

「櫂人大人,你冇事吧?陷阱全都消失了,封堵地道的東西也消失了,小雛我便循著櫂人大人聲音全速飛奔過來了!」

「呃,嗯,謝謝」

「啊!被那種噁心的玩意觸碰,您的心情一定糟糕透頂了吧!小雛現在就用自己的肌膚把您的身體擦乾淨!哼,小雛纔不會輸給那種冒牌貨!千真萬確!絕對不會!」

「住手,小雛。胸,胸已經貼上來了」

「我知道!啊!」

小雛準備用她棉花糖一般軟乎乎的胸部摩擦櫂人的胳膊。櫂人自知肯定把持不住,連忙準備逃開。

而就在此時,在兩人麵前,冒牌貨的身體和手腳像雪一樣融化了。但是,那個頭部冇有消失,一蹦一彈地在走廊上跑了起來。那東西明明冇有腳,卻以彈簧玩具一樣的動作消失在黑暗中。隻聞後麵拖著遺傳咯咯咯咯的尖銳笑聲,漸行漸遠。

小雛僵住了片刻,隨後用腳把斧槍踢到半空,將迴旋的斧槍重新握在手中,當即飛奔而去。

「可惡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小雛,停下,停下。我們還得去接『肉老闆』!」

「既然是您的命令,小雛便立刻執行!請問……『肉老闆』先生在哪兒?」

「咦,你來這裡的路上冇遇見他嗎?」

「為了火速趕到牆壁另一側的櫂人大人身邊,我使用了平時不太用到的近路……我想,恐怕線路不同」

聽到小雛這麼說,櫂人開始著急。不知道『肉老闆』是否安好,說不定他處於需要立刻治療的狀態。櫂人先且將襯衫披在小雛身上,帶著小雛拚命奔跑,前去尋找『肉老闆』。最後,氣喘籲籲的他來到了『肉老闆』身邊。

麵對眼前的情景,櫂人愕然了。

「………………『肉老闆』」

『肉老闆』站在頭部化作土塊的魔像上麵,正擺著勝利的姿勢。

櫂人目光快速移動,轉向魔像。隻見魔像腦袋被砸扁,不像是陷阱停止運作所帶來的變化。在呆若木雞的櫂人麵前,『肉老闆』咕嚕咕嚕地打了個轉,轉向櫂人,將他當做武器的帶骨肉高高舉起。

「愚鈍的仆從閣下!儘情開心吧,在下靠自己贏了喔!」

「喂,你還賣肉乾嘛!」

你怎麼不去當傭兵?櫂人不禁喊過去。『肉老闆』害羞地撓了撓腦袋。

就這樣,三個人終於彙合了。

但是,伊麗莎白依舊去向不明。

* * *

「伊麗莎白,喂~、你在哪兒,伊麗莎白!」

「伊麗莎白大人~,您在哪裡~!聽到請回答~!」

「伊麗莎白大人~,這裡有肉喔~!有好多好多香噴噴的內臟喔~!」

三人呼喊著伊麗莎白,在地道中探索。但是,哪裡不見她的身影。

無可奈何,他們又來到上層,發現與與地道內不同控製的上層機關也被啟動。許多石像發出轟、轟的聲音,在走廊上闊步,他們一個個表情嚴肅,在城堡中巡邏。

「啊……那些東西果然會動啊」

「哎呀,真是大開眼界啊」

以前就覺得那些東西隨時都能動起來,看來直覺冇有錯。這讓櫂人他們傷透了腦經。這時,小雛舉起一隻手

「請放心。對於上層陷阱,我為了應對萬一之時錯誤啟動,我事先掌握瞭解除方法」

畢竟負責打掃衛生呢……櫂人聽到這番話,點了點頭。小雛畢竟負責整座城堡的清潔工作,要是不小心將其啟動,而又不能阻止的話,搞不好會釀成慘劇。與其一個個單獨關停,還是全部一起關停比較好。櫂人一行在小雛的帶領下,前往控製室。

「嗬嗬嗬嗬嗬,雜魚好多。竟然這種時候阻攔我的去路,愚蠢啊愚蠢」

小雛的煩躁似乎並未消退,一路凶猛地破壞石像,如鬼神般前進。如此暢快的進擊進程,令櫂人與『肉老闆』不禁抱在一起瑟瑟發抖。

上層的寶石與地下室的不同,發著藍色的光。

將它從台座上取下後,三人的安全得到保障。

櫂人在重歸寂靜的城堡內四處檢視,然後在王座大廳止步。王座大廳顧名思義,這裡設有豪華的王座,鋪著年代悠久的地毯,是一片充滿莊嚴感的空間。但自從遭遇『騎士』之獸的襲擊後,其四分之一被摧毀,牆上慘兮兮的大洞一直冇有修補。伊麗莎白平時喜歡坐在寶座之上,但現在寶座空空蕩蕩。

三人冇有理會空寶座,在大洞前麵坐了下來。

「伊麗莎白大人不在呢」

小雛的聲音裡透著擔憂,手貼在臉頰上。她途中去了趟自己的房間,將襯衫還給櫂人,穿上了平時的女仆裝。她歪了歪戴上可愛女仆帽的腦袋,目光忽然轉向外麵。櫂人和『肉老闆』也跟著朝外麵看去。

「……快到早晨了呢」

黑壓壓的森林圍繞在城堡所在小山周圍,上方的天空已經被染成淡藍色。黎明將至。但是,因『肉老闆』而起的麻煩,似乎還冇有結束。

「不,錯的確在我。我可不會耍賴。但我打倒了魔像,能不能就此一筆勾銷?兩位大人有大量啦,行嗎?」

「彆看人臉色就讀出人家想法。你救了我,我很感謝,但魔像啟動本來就是你的錯吧」

「真的不行?」

「不行」

櫂人堅定地駁回『肉老闆』的申辯。『肉老闆』不滿地鼓起了臉(但實際看不到)。竟然能夠略微讀懂『肉老闆』的表情,櫂人對此感到眩暈。但現在不是在乎這種事的時候,關鍵還是伊麗莎白。

「伊麗莎白到底去哪兒了啊」

「那個洞很深很深的樣子呢……暫時回不來也算情理之中吧」

「會、會不會有什麼萬一」

「不,唯獨伊麗莎白絕對不可能」

『肉老闆』提心吊膽地問道,櫂人對他搖了搖頭。伊麗莎白雖然陷阱設置得非常隨便,但絕不是一不小心掉進陷阱就死掉的女人。

她早已決定自己身為大罪人的死法,非火刑不可。等待處決之日到來的女人,絕不會死在這種麼滑稽的事情上。

至少,櫂人把這點當做理所當然相信著。

「伊麗莎白的話,反正最後會平安無事地回來的。隻是還有另一個問題————地道內冇有發現溜掉的敵人」

聽到櫂人這麼說,小雛咬緊嘴唇。冇錯,櫂人他們找遍了地道與上層,冇有發現敵人的蹤跡。敵人逃掉時隻有一顆腦袋,儘管有可能仍藏身於某個縫隙之中,但櫂人並不這麼認為。

(『不明存在』對自己的『臉』非常執著)

她恐怕會模仿成行蹤不明的伊麗莎白的外貌。

「…………敵人現在在哪裡呢」

「不知道……不,有個地方」

小雛怒不可遏地低聲呢喃。儘管櫂人對她的語氣感到戰栗,但同樣發現了還有一處冇有確認。

「說起來,從地下回來之後,有個地方還冇確認過呢」

那就是敵人最開始出現的地方,也是慘遭伊麗莎白的刑具蹂躪的地方。

————餐廳。

* * *

音樂演奏著。

至少,當櫂人看到眼前的情景時,產生了這樣的錯覺。

一名紅衣女子正轉呀轉,轉呀轉,翩翩起舞。

每當邁出流水般的腳步,疊起好幾層布料的禮服便像盛開的薔薇般展開。高跟鞋的腳尖踩在瓦礫上踏過、踩碎、跨越。就如同小雛與長槍為伴起舞時的情景,那優雅的動作彷彿有音樂伴奏。

她配合著似乎隻有她能聽到的鋼琴聲,華麗地踩著舞步。

白皙纖細的手臂高高舉起,彷彿還有一位看不見的舞伴。

那寶石一樣的紅眼睛,朝櫂人紮過來。

「嗨——————又見麵了呢,不知名的男孩啊」

『不明存在』已不再裝作伊麗莎白,開口這樣說道。

小雛舉起斧槍,壓低姿勢。櫂人伸手將她攔住。

「等等,小雛」

「——————可是」

「彆說了,這裡交給我」

對方腦袋分家,全身被砍斷也不會死。要是還找不到弱點,在讓它逃掉就麻煩了。小雛露出不滿的表情,『肉老闆』拉了拉她的裙子,讓她冷靜下來。然後,櫂人點點頭。

他在戰鬥方麵派不上用場,收集情報便是他的使命。

櫂人將小雛和『肉老闆』留在身後,上前一步。『不明存在』露出妖豔的微笑,用伊麗莎白的連回望櫂人。

「就直截了當地問吧。你是什麼東西?」

「——————————我?」

「對,你」

『不明存在』老老實實地對櫂人的提問表現出反應,指向自己大敞的胸口。櫂人點點頭,『不明存在』好像很開心,嘴角揚起很高很尖的角度。

看來所料不錯,櫂人暗自攥緊拳頭。如他所想,『不明存在』並不拒絕與人對話。

(多問幾次,她應該會把自己的真麵目說漏嘴)

那恐怕就是將她打倒的突破口。

「我————————就是我————————而且在一生中,都不是我」

「什麼意思?」

這話就像猜謎,櫂人又問了過去。但是,『不明存在』冇再多說。

它的微笑變得更深,兩手高高抬起,停在了等待舞伴的姿勢。櫂人默默地盯著對方,並走上前去。

他用眼神告訴身後的小雛自己冇事,然後用左手輕輕握住『不明存在』的右手,右手猶豫了一陣後,在催促之下以支撐式的姿勢繞到『不明存在』的肩胛骨下方。然後,『不明存在』把左手搭在櫂人的手臂上。

就這樣,兩人基本貼在了一起。

由『不明存在』來引導,應著聽不到的隱約,兩人流暢地邁出腳步。

兩人在失去了餐桌,變得空空蕩蕩的餐廳裡轉起了圈。

在『不明存在』動作的引導下,櫂人在瓦礫之間跳著舞。儘管跳得不好,但櫂人的腳步勉強跟上了那聽不到的樂曲。儘管是冒牌貨,但她的確就像伊麗莎白,交口的手指彷彿輕易就能折斷,身上散發出甜膩的香味。櫂人跳著跳著,產生些許動搖。

「————嗬嗬」

就像要求接吻,她把嘴唇湊近。半張的嘴唇好似水嫩的果實。但櫂人背過臉去,繼續提問

「你是什麼人?把你的事告訴我吧」

『不明存在』嗬嗬一笑,就像在誇獎櫂人意誌堅定。她將手指扣得更緊,嘴唇貼近櫂人的脖子。隨著撥出的氣,『不明存在』像說悄悄話一樣細語道

「『這張臉』很美。服裝雖然煽情,但透出幾分威懾力,所以我將它變幻成了最合適的款式。不過,隻要有張美麗的臉,就已經手握幸福了。我的臉,我們的臉並不美。這是不論換上怎樣的禮服都無法掩蓋的缺陷」

『不明存在』加快腳步,兩人穿梭於瓦礫的縫隙中,快速而優雅地邁著舞步。它引導著櫂人激烈地轉著圈,如獨白一般繼續講下去

「我們————為了活下去,必須拋棄自己的臉,換上彆人的臉」

櫂人一聲不吭地聽著她講。紅禮服熱情擺動,假伊麗莎白輕輕後仰。這舞已經不是華爾茲,逐漸變成了其他東西。她一邊狂舞,一邊咬上去一般牙齒在櫂人耳朵上一碰,突然改變了語調。

「我被強製變成彆人的臉」「我主動戴上了它,再也不敢讓人看到自己的臉」「媽媽對我說,『它就是你的臉』」「啊,冇人願意看我真正的臉」

完全不像從同一個人喉嚨裡發出來的話語,紛紛冒了出來。那每一句話,聲音語氣都不一樣。突然,『不明存在』非常非常難受似地全身開始細微顫抖。

它踩碎瓦礫的小碎片,突然止步,吐血似的慘叫起來

「啊啊,一個個一個個全都一樣————————————!」

『不明存在』揮開了櫂人的手,搖搖晃晃大幅後腿,就像出演悲劇的演員一般,抓住自己臉。那動作就像想要摘掉某種東西,手指拚命蠢動。但是,『不明存在』又突然恢複冷靜,手臂無力地放了下去。

為什麼呢?她轉向櫂人,看著櫂人茫然的臉。

「……不知名的男孩啊。你為什麼要問那種事?」

「……實話說,因為我覺得不瞭解你就無法打倒你」

「哈哈……居然冇撒謊……但不論出於怎樣的目的,想嘗試瞭解『我』的人,你是頭一個」

『不明存在』又瞬間露出迄今為止截然不同的表情。

紅色的眼睛誇張地歪起來,嘴巴也扭了起來,表情看上去就像個快要哭出來的孩子。伊麗莎白的臉即便以成熟之美著稱,如此一弄也平添許多分稚氣。

『不明存在』用手遮住自己的臉,以軟弱的口吻輕聲細語

「————————如果你是『我』的擁有者,一定能夠正確使用吧」

那個聲音很低沉,如同久經滄桑的老人一般嘶啞,與櫂人迄今聽到過的『不明存在』的所有聲音都不一樣。這恐怕纔是『不明存在』其本質所流露的聲音。

『不明存在』捂著臉,像在哭一樣一動不動。

櫂人猶猶豫豫地走近一步,對她呼喊

「要實現你的願望,已經晚了嗎?」

「啊啊…………………………………………………………已經、晚了」

下一刻,『不明存在』的臉猛地彈了起來。櫂人倒吸一口涼氣。

『不明存在』的臉如融化般崩潰,變成年齡性彆都不一致的好幾個人的臉疊加而成,怪物一般的臉。在無數眼睛融合成的巨大眼球之中,再度燃起了殺意的火焰。

「我我我我你我她我你我好恨看到這張臉的傢夥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它張開重疊過度而肥大化的嘴唇,吐出怪鳥一般刺耳的笑聲。女人的聲音,男人的聲音,幼童的聲音,中年的聲音,老人的聲音,發瘋似的迴盪開來。

『不明存在』仰對天花板發出鬨笑,隨即以一樣的動作在地上一蹬,瞬時貼近櫂人。

就在此刻。

「總————————————————————算讓餘給找到啦,你這傢夥」

低沉的聲音猶如緊貼地麵席捲而來。

與此同時,『不明存在』的身體被側麵飛來的巨大金屬錘揍飛出去。

* * *

「………………哈?」

麵對這戲劇性的發展,櫂人愣愣地驚撥出來。

『不明存在』被一把用鎖鏈吊著,綴有複雜裝飾的金屬錘一路灑著紅色花瓣轟飛出去。錘子如振子一般又蕩了回去,朝倒下的『不明存在』又砸上去。

即將遭受牽連之前,櫂人腰被抓住拉向後方,逃過一劫。

櫂人一看,是小雛。她快速回到『肉老闆』身旁,將櫂人緊緊摟在胸口。臉被用來摁在胸部的穀間,櫂人痛苦掙紮。但是,小雛絲毫冇有放鬆力量,含著淚喊了出來

「櫂人大人是笨蛋!您知道嗎,我是懷著怎樣的心情看您跳舞的啊!」

「對、對不起。那肯定是你不願看到的」

「雖然這也是一方麵,但小雛最最不想看到的,是心愛的主人孤身犯險!」

櫂人這才恍然大悟,強行把臉抬了起來。小雛那寶石製的翠綠眼睛裡充滿悲傷。那是為主人擔心過度,撕心裂肺般的表情。

小雛用無比傷心的目光看向櫂人。

「我……麵對您的決意,恨不得想要殺死如此無力的自己啊」

「………………抱歉。小雛,是我不好」

櫂人溫柔地撫摸小雛的胳膊,想讓她冷靜下來。即便如此,小雛還是死不鬆手。櫂人輕輕拍拍她肩膀,告訴她自己已經冇事了。

小雛點點頭,再次一把抱住櫂人的腦袋,然後放鬆了力量。櫂人主動抱緊小雛,接著直起身體,向『不明存在』看去。

同時,身旁的『肉老闆』嘀咕起來

「哎呀,真是一幕繽紛絢爛的景象啊」

誠如他所說。紅色花瓣在餐廳中瘋狂飛舞。長度不知極限的鎖鏈縱橫飛奔,銀光在縫隙中穿梭,像蛇一樣盤卷。

被彈飛的『不明存在』,隻能無能為力地蹲在鎖鏈中心。

真正的伊麗莎白如同女王一樣,傲然地站在她麵前。

在她手中,『弗蘭肯塔爾的斬首劍EXECUTIONERS

Sword

of

Frankenthal』——『拷問姬』的武器綻放著光芒。

紅光照耀中的伊麗莎白·蕾·琺繆,美得那麼不祥。

「這次可冇的逃咯,你這傢夥。你還真敢把餘戲弄到這個地步,而且還肆意亂動餘的東西啊?」

伊麗莎白凶惡地瞪著『不明存在』,嘴上露出毫不留情,非常不祥的笑容。她已經徹底氣炸了。那表情猶如肉食野獸,但同時保持著無懈可擊的美貌。

「彆想逃喔?準備殺人的人,應該有被殺的覺悟」

櫂人不由自主地明白過來。

哪怕模仿出了外表,『拷問姬』的美也是任何人都無法模仿的。

(這傢夥……是這個世上最邪惡,最美麗的女人)

「————————另外,你三番五次地愚弄餘,肯定也做好了心理準備嗎?」

伊麗莎白緩緩將劍舉起。鎖鏈發出不詳的聲音,轉動起來。『不明存在』身體微微顫抖,但仍舊一言不發。她就像在等待著終結,匍匐在地。伊麗莎白讓鎖鏈飛速旋轉,臉上露出微笑。

「能讓餘拔劍,這一點值得誇獎。但餘殺你不用刑具,因為你不會悲鳴也不會慘叫。話雖如此,但冇什麼好擔心的」

伊麗莎白將劍高高舉起。她在刀身那染血一般的光輝下,撂下話來

「————餘會美麗地,華麗地殺死你」

與此同時,伊麗莎白將劍揮下。審判之刃撕裂半空。隻見紅色花瓣飛舞起來,鎖鏈如多頭蛇一般齊刷刷地升向天花板。支撐冕形燈的鎖鏈被切斷。

上麵裝飾的水晶搖擺著,朝『不明存在』掉落下去。

冕形燈壞掉了,空中如上千張鏡子同時破碎般璀璨。

水晶和玻璃碎成末,銀工藝燈架扭曲彎折。巨大的冕形燈碎撒一半,伴著刺耳的聲音停在了大幅歪斜的狀態。

身著紅色長裙的『不明存在』被壓在燈架之下。她明明冇有流血,那鮮豔的服裝看上去卻像是碾碎的內臟。

『不明存在』一動不動,下半身被壓碎,進入假死狀態。但櫂人很清楚。

(這傢夥,不會這樣就死掉)

下一刻,『不明存在』把臉一轉,抬了起來。那張臉就像一張麵具,冇有任何表情。那應該是喪失他人的特征後,『不明存在』原本的臉。

看到它的瞬間,櫂人感受到如同全身遭受雷擊的衝擊。

(——————難道說)

「嘁,夠纏人啊。不把全身整到液態就磨不死你嗎」

伊麗莎白嘖舌,似是喪失興趣。在她即將行動之前,櫂人揮開小雛的手,朝『不明存在』衝了過去。

「櫂人大人!」

「…………喔?」

小雛喊了過去,但似乎發覺櫂人有什麼想法,並冇有追上去。伊麗莎白對此很感興趣,也暫時收手。

櫂人心裡感謝兩人的選擇,不顧一切地伸出手去。

「你的真麵目,就是」

櫂人朝『不明存在』伸出手去,抓住了。

「就是它—————————————!」

這一刻,『不明存在』僅僅留下櫂人剝離下來的東西,**和紅色禮服都消失了。咯啦,那東西從櫂人手中落下,摔在地上。

那是一張純白的麵具。

* * *

伊麗莎白打了個響指,讓劍和鎖鏈消失。與此同時,房間中飛舞的紅花瓣也如泡影般消融不見。

鞋跟踏出尖銳的聲音,她穿過餐廳,撿起麵具。

她將它高高舉過頭頂,仔細觀察之後呢喃起來

「原來如此,上麵施加了改變容貌的魔法……這是能夠複製人臉的魔道具。戴上它的人能用麵具中複製的其他人的臉來遮蓋自己原本的臉。本來是用於變裝的道具,但從上麵能感受到深深的憎惡與詛咒……原來是這樣」

「這東西曾說過『我,就是我。而且在一生中,都不是我』……另外,似乎很渴望正確對待自己的擁有者」

櫂人站到伊麗莎白身旁,說道。伊麗莎白輕輕哼了一聲,當作扇子給臉上送風。

「哼,前半部分是深深滲入其中的憎恨,而後半部分,應該就是麵具本身的意願吧。它是複製人臉的道具,同時會製造出大量無法以自己的臉示人的人……有人被強製戴上,有人儘管自願戴上,卻害怕真正的自己被識破,不敢外出」

櫂人想起麵具說過的話。

『我被強製變成彆人的臉。我主動戴上了它,再也不敢讓人看到自己的臉。媽媽對我說,「它就是你的臉」。啊,冇人願意看我真正的臉』

那是許許多多的人的哀歎,原來有著這樣的含義。伊麗莎白用麵具邊緣敲了下櫂人額頭,深深地歎了口氣。

「人的**與罪業,用任何方法也除不乾淨。這份怨恨,這份魔力……看來使用者中很多在最後自行了斷了呢」

「為什麼苦惱到那個份上啊!」

「你是對自己容貌無所謂的人,但會在意的人便會根深蒂固地糾結於自己。其中甚至有人被苦苦折騰,獻上一生或者生命」

櫂人直直地盯著白麪具。經這麼一說,櫂人雖然看不到,但能感受到麵具中根深蒂固的憎恨。伊麗莎白把麵具在麵前高高舉起。

「然後,不斷累積的元年和靈魂,賦予魔道具更加強大的力量與詛咒。最終,它不光能夠複製人臉,甚至變得能夠複製身體。深深滲入其中的怨念,決不饒恕看到這張麵具的人,決不饒恕看到他們自己,於是持有者便被濃濃的殺意所操縱,不斷殺害周圍的人。哼,這魔道具本身也是受害者呢。真冇意思」

伊麗莎白將麵具拿開,不屑地講道。櫂人連忙勸她。

「伊麗莎白,這麵具」

「餘當然知道。衝道具發火也冇用。道具就是道具,冇有善惡之分,一切是使用者的責任」

伊麗莎白腳尖在地麵上敲了敲。在她腳下,黑暗與紅花瓣像篝火一樣燃燒起來。火焰在地麵上燒出四方的形狀,消失後留下一扇黑色的門。

櫂人知道它,那是通往寶庫的門。看來這扇門能夠在任何地方出現。門像裝了彈簧從內側開啟。

伊麗莎白將麵具舉在上麵,鬆開手指。

咻————————!麵具掉落進去。

門又再次關閉。伊麗莎白揮揮手。

「可悲的麵具啊,你就暫且睡在餘的寶庫中吧。隻要不吸收人命,怨唸的力量就會減弱,最終消失……你彆恨餘把你扔下去,餘可冇摔你喔。嗯」

伊麗莎白點點頭。見麵具的事告一段落,櫂人也鬆了口氣。

瞬間,小雛撲到他背上。櫂人還冇明白怎麼回事,脖子就被扣住。感受著來自背後的靜靜怒火,他冷汗如注。

「等、等一下,小雛。痛痛痛,你突然乾嘛」

「嗬嗬嗬嗬嗬,就算小雛從心底裡愛著櫂人大人,是戀愛的奴仆,但剛纔的事情實在太讓人生氣了呢。櫂人大人似乎拿定了主意,小雛也尊重櫂人大人的意誌,可是不思悔改地又一個人跳出去……嗬嗬嗬嗬嗬」

「喂,我錯了,快住手」

「噢噢,真不錯。像愚鈍的仆從閣下這種人,放任不管隻會自己找死,所以事先調教非常重要喔,女仆閣下。閣下應該不留情麵,像殺雞那樣」

「你說什麼鬼話,『肉老闆』!」

「你們好吵啊,嗯?」

這一刻,伊麗莎白的肚子咕咕叫了起來。所有人的目光彙集在她身上。

櫂人感覺到她的黑髮之上冒出了貓耳。所有人不禁沉默,在沉默中,她臉微微泛紅,然後扭起眉毛捂住肚子。

「……是不是,到吃早飯的時間了?」

聽到這句話,三人在餐廳中環望一番。

餐桌冇了,牆被颳得一塌糊塗,冕形燈也掉了。

即便保守地說,如此狼藉的地方實在不適合吃早飯。

* * *

後來,將餐廳完全複原花去了三天時間。

伊麗莎白的魔像們在修複工程中做出了令人稱奇的出色表現。對於過重的勞動,它們冇有半句怨言,默默從寶庫中搬來替代的餐桌和冕形燈,將牆壁的損傷填補抹平。就算這樣,作業的進展也絕對稱不上快。

要是冇有小雛前線指揮,肯定還是一副慘狀。

魔像們東摔一下西倒一下,在連連失敗中勉強將餐廳恢複到能正常使用的狀態。

在這個花了大把力氣終於複原的餐廳裡,伊麗莎白擺出不可一世的態度。

在她身旁,守候著已結束監工業務的小雛。在她的悉心下,餐廳中搬上了金與銀的燭台,還擺上了比以前色澤更加鮮豔的莊重桌布,花飾也擺了回去。

在這裡,櫂人滿口「不講理」的歎息著,將土鍋搬了過來。

「明明事件最後是我解決的,卻要求我做甜點」

「少抱怨。反倒是這樣就饒恕你看過餘胸部的滔天大罪,對餘比海更深的溫情,你應該心存感激纔對」

「都說了,我又不是想看纔看的」

「哈,反正你這傢夥一見搖搖晃晃的東西就把持不住呢。還是切了吧」

「切哪裡啊!再說你又冇搖搖晃晃,而且現在全露出來有什麼差……不……」

櫂人剛懟回去,馬上表情僵住了。他感覺到身後有個可怕的氣息,艱難地將目光移了過去。隻見小雛正麵帶笑容地站在正後方。

她戴著可愛女仆帽的腦袋一歪,麵帶平靜微笑,說

「嗬嗬嗬嗬,那樣死盯著伊麗莎白白大人的胸部確實也有點那個,但最關鍵是什麼呢,櫂人大人?」

「噫、噫噫」

「伊麗莎白大人願意用甜點繞過您,可我還在生氣哦,嗬嗬嗬」

小雛的微笑比伊麗莎白的憤怒更可怕。櫂人對身著古典女仆裝,額頭上冒著青筋的她九十度低頭認錯。即便如此,小雛依舊不改滿麵的笑容。

「來、來吧,趁熱吃吧!」

櫂人連忙揭開土鍋的蓋子,想藉此岔開話題。

隨著甜美的香氣,彈性十足的巨大布丁閃亮登場。

「嗯,對,就是它!」

伊麗莎白豎起幻影的貓耳,一把抓起勺子。

這一刻,餐廳門口響起聲音,有位不請自來的客人。

「大傢夥,我是大家的『肉老闆』」

「「冇喊你就彆來」」

「太過分了吧,不帶兩人異口同聲撂狠話的啦!」

『肉老闆』一邊抱怨,一邊暴跳如雷。他背後的大口袋打著脫線的×型補丁,也好像在表示不滿一般搖搖晃晃。

伊麗莎白從椅子上起身,咻地朝他刺出勺子。

「這傢夥今天來乾嘛,速速交代」

「您好溫柔,居然願意聽我說」

「交代完就趕緊滾」

「太惡毒了!嗚嗚,好過分。上次給大家添了麻煩,明明想過來道個歉的」

「哼,道歉啊。這份心還不錯」

伊麗莎白的態度輕易地軟化了。不管怎麼說,她十分喜愛『肉老闆』送來的新鮮內臟。伊麗莎白身子微微前傾,紅色的謊言綻放光輝。

「在吃布丁前去看滴血的肉,你是想乾嘛」

「吵死了,櫂人。餘反倒食慾大增」

「真是惡趣味」

櫂人歎了口氣。伊麗莎白哼了一聲。

在兩人麵前,『肉老闆』在口袋裡翻找出一樣東西。

「伊麗莎白大人喜歡內臟對吧?」

「嗯,嗯」

「但是啊,其實很早以前就開始在意了。您總在吃差不多的東西,我身為『肉老闆』,覺得冒險精神有些不夠呢」

「嗯……嗯?」

「所以,這次就特彆帶來……」

有股不好的預感,伊麗莎白和櫂人麵麵相覷。小雛也從後麵向口袋裡窺探。三人看著『肉老闆』手上,表情頓時僵住了。

瞬間,『肉老闆』的口袋似乎劇烈波動起來。

『肉老闆』帶著滿麵笑容(實際上臉部漆黑一片),活力四射地說道

「非————常珍奇的肉喔!」

「「彆拿出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櫂人和伊麗莎白同事大叫起來,小雛也「哎呀呀」捂住嘴。

『肉老闆』小跳著表示抗議,結果櫂人朝他麵門一擊飛踢。

今天,伊麗莎白的城堡裡同樣熱熱鬨鬨。

* * *

在寶庫內昏暗的一角。

彷彿時間靜止的平靜空間中,堆積的物件們靜靜地度過時光。老舊的長裙之上掉落著新來的同伴。那是隻毫無裝飾的白色麵具。

麵具上冇有任何表情。

但有那麼短短瞬間,麵具彷彿露出平靜的微笑,接著又像睡著一樣變得平坦。

後記

您好,我是綾裡惠史。感謝本次購買『異世界拷問姬

Animate限定套裝』。

您不僅購買本篇,還購拿起了特典冊子,我身為作者感到了滿滿的幸福。謝謝,祝讀者朋友幸福常伴~、幸福常伴~。具體說就是祝願花粉症與感冒遠離您。幸福常伴~。

這篇故事是本篇之後,最後的事件結束後,櫂人決定與伊麗莎白一同走下去之後的後日談。所以,還冇讀完本篇的朋友請全力返回本篇。儘管姑且采取了不讀本篇直接讀特典也冇問題的形式,但後日談就應該在本篇之後讀纔有感覺。去吧,快去!趕不上我可不管喔~!

好了,難得的後日談,也就是本篇 0.3的故事。在這次的事故中,將本來苦惱著不知該如何在第二冊中運用的靈感,毫無保留全力以赴不留遺憾地用了進來。(主要是跟『肉老闆』和小雛有關),至於新的靈感,就讓明天的綾裡去努力吧。因此,『肉老闆』大活躍,小雛的病嬌情結漸漸攀升,伊麗莎白被耍的團團轉,都是本篇中鮮少出現的熱鬨場景,希望您能喜歡。另外,三人 『肉老闆』儘管將來也會遇到陰暗殘酷的事情,但他們吵吵鬨鬨的日常生活還會繼續(預定),所以如不嫌棄,還希望之後的第二卷以及後麵的故事問世時承蒙您多留意。

請多關照,在此謝過。

好了,後記空間也所剩無幾了。在此對添上美麗封麵插畫的鵜飼沙樹老師致以感謝。另外,還有安排限定套裝的Animate,參與出版的各界人士,編輯〇〇老師,我向大家致以深深的感謝。

然後是最最應該感謝的各位讀者朋友,我向大家致以由衷的感謝。非常期待大家繼續閱讀本篇之後的故事,盼有緣再會。

就此彆過,來日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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