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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趴小說 > 異世界迷宮最深部為目標 > 第一章 用以辨明狂氣的理智的燒卻

第一章 用以辨明狂氣的理智的燒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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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第一章

用以辨明狂氣的理智的燒卻網譯版

轉自

輕之國度

圖源:虐女狂魔塔莉莎

翻譯:一往情深瑪利亞

校對:和平幸福相川家

潤色:躺著中槍小緹亞

===========

■■■——

就連主人的名字,我也已經不記得了。

不過沒關係。

唯有這份愛,

會永恒地留存下去。

我會在這裡點燃悲戀之火,

永遠予我的世界以溫暖。

“那麼基督願意成為我的故事的『主人公』嗎?”

我產生了幻視,在那裡,有一個正在哭泣的女孩子。

那個哭泣的女孩子在真切地向我求助。

“…………!”

目錄

第一章

用以辨明狂氣的理智的燒卻

第二章

一枚名喚海因的棋子

第三章

『我』的聖誕祭的結束

第四章

瑪利亞·■■■■■

第五章

煉獄十層,英雄來兮。異形之物,靜待君臨。

第六章

聖誕祭結束

第七章『清算』

=============

——與海因之間的戰鬥落幕了。

在覺察到拉絲緹婭拉即將恢複意識的時點上,海因便意識到了形勢的不利,隨後當機立斷地選擇了撤退。

拜此所賜,我的雙腿終於得以保全。但頭痛和疲勞卻讓令腿腳搖擺不定。而背後的惡寒更是遲遲不散。一旦拉絲緹婭拉的甦醒再延後一段時間,說不好我的雙腿真的會在海因的猛攻下被斬斷。那份恐懼和混亂現在仍在攪亂我的思考。

見我滿麵動搖地僵在原地,拉絲緹婭拉詢問道。

“基督!基督、你冇事吧!?”

她按著那隻折向駭人的斷臂向我走來。

“我冇事。你冷靜點……比起我,還是你的狀況更讓人擔心。”

我伸手製止勉強自己靠近過來的拉絲緹婭拉。看到那根搖搖晃晃的胳膊就知道,她受的傷可比我重得多。

“我的狀況……好痛!這手是徹底斷了啊,真是的。——神聖魔法『Full

Cure』。……所以海因他人呢?”

拉絲緹婭拉使出回覆魔法一邊治療骨折的手臂一邊詢問道。

“我勉強將海因逼退了。”

“這樣嗎、那就好……可是、哎呀真是的,海因到底在想什麼啊……!”

領會到已經擺脫危機後,拉絲緹婭拉鬆了口氣。不過很快她便為這副慘狀感到了不忿。

“我也不知道。海因在戰鬥時說的儘是一些艱深難懂的話,然後就那麼逃掉了。”

“艱深難懂?他都說什麼了?”

“首先,他在決鬥前提出瞭如果自己獲勝就要我們離開聯合國的條件。”

聽到海因要求的報酬,拉絲緹婭拉皺了皺眉。

“在那之後,他又說拉絲緹婭拉是『被造物』什麼的……”

“說我是『被造物』?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嘛。都事到如今了還老生常談,真是意義不明。”

拉絲緹婭拉用被回覆魔法治好的手狠狠地揪了揪頭髮,少見地露出了不耐煩的態度。

“……那什麼,拉絲緹婭拉你也覺得自己是『被造物』?”

看起來拉絲緹婭拉對這個評價並無不滿。這讓我很是在意。

“我之前就說過了不是麼。我的**是以聖人緹婭拉本身為目的被製造出來的。所以當然是『被造物』了。我冇有否定這點的必要。”

拉絲緹婭拉對自己也以『被造物』稱之。但我卻覺得,她與海因口中的『被造物』內涵各有不同。

“不,我覺得海因說的『被造物』指的並不是這個層麵的意思。他指的應該不是**,而是更偏向精神方麵的、思考和感情一類的意義。”

“精神——思考和感情層麵的『被造物』?這也是理所當然的不是麼,任何人的精神都會受到周圍的影響。可我就是我啊。”

“話是這麼說冇錯……”

看到拉絲緹婭拉以如此堅定的口氣強調自我的健全,我不禁覺得她的精神並非什麼假他人之手塑造而成的『被造物』。但海因死命的傾訴也令我無法忽視。夾在兩者的牴牾之間,便有一股難以名狀的不安淤積在心。

接著,我將海因語中最駭人聽聞的一句告知了她。

“還有,海因臨走前說你再這樣下去會死……”

“說我會死……?”

聽到這句話,拉絲緹婭拉有些驚訝。

“他確實是這麼說的。”

“會死……”

她將“會死”二字重複了一遍,並俯首斟酌。隨後,她似是在確認般低聲問道。

“海因他真是這麼說的?”

拉絲緹婭拉緩緩地抬起頭看向我。

而我隻能輕輕點頭以示同意。她的麵容旋即蒙上了一層陰晦。近日來她那有所收斂的狂氣彷彿也隨之顯山露水。拉絲緹婭拉以極其輕細的聲音嘟噥道。

“真是的,都到這個時候了還說這個做什麼啊……明明就隻·剩·這·麼·一·會·兒了……雖然確實像海因的風格就是了……”

——她一邊低喃一邊扶額沉思。

這反應很不對勁。被他人斷言說自己“會死”卻冇有陷入慌亂,這本身就已經很詭異了,但拉絲緹婭拉表現的異常之處卻更甚於此。平白無故地被人斷言說自己再這樣下去“會死”之後,還能像這樣深思熟慮……這簡直就像是在說,她對其中的根據有什麼頭緒。

為了詢問箇中緣由,我移步向拉絲緹婭拉靠近。

但冇等我走過去,她便注意到我的意圖,匆匆忙忙地另起話端。

“啊、抱歉,基督。那什麼,冇事,我就是有點被嚇到了而已。沒關係的。哎呀,都怪海因那傢夥說了些奇怪的話啊。”

到這時,拉絲緹婭拉已經恢複了往常的模樣。

她掩去了自己的疑慮,試圖將方纔的沉思當做不曾發生。

這令我對該做出怎樣的判斷感到茫然……是應該藉此機會涉足海因和拉絲緹婭拉背後的糾葛,還是識趣地配合拉絲緹婭拉,當做什麼都冇看到呢。

就在我思考這個問題的答案時,拉絲緹婭拉以充滿活力的語氣繼續道。

“總而言之!海因那個笨蛋不擇手段地攻擊我們很成問題!我先回弗茨亞茨一趟,得把海因暴走這件事兒問清楚了才行……”

說著,拉絲緹婭拉轉身走向『Connection』。看她的意思,今天是不打算進行探索了。應該是想回到弗茨亞茨的老家那邊,查明今天的意外的原委吧。

“需要我跟你一起去弗茨亞茨嗎?”

“不用啦不用啦。畢竟這是我自己家裡的問題嘛。比起這個,真是抱歉了啊,給你添麻煩了呢。決鬥的事——,本來隻是想當個餘興而已的……”

雖然拉絲緹婭拉可能抱著家醜不便外揚的打算拒絕了我的同行,但這樣我是放不下心的。

“可是拉絲緹婭拉,如果海因再像剛纔那樣襲擊你怎麼辦?還是我跟你一起去比較好吧?”

“沒關係啦,剛纔隻是因為對方是自家人,所以我有點大意了而已。正常來說跟海因打起來肯定是我的完勝,不用擔心。看能力值就一目瞭然了不是麼?”

拉絲緹婭拉以穩操勝券的態度如是說道。

確實,單看能力值的話是拉絲緹婭拉完勝海因。她的各項屬性比海因有過之而無不及,而且技能也比海因犀利許多。如果是正常的戰鬥,那拉絲緹婭拉的勝利是不可撼動的。

然而,在剛纔那場非正常的戰鬥中——卻是拉絲緹婭拉吞下了敗果。

如果方纔是一對一的戰鬥,那事後解讀起來,根本就是海因在初手便將拉絲緹婭拉秒殺了。事實證明,隻要有能讓拉絲緹婭拉疏忽的材料可以利用,海因就能將拉絲緹婭拉完封。

見我還是心懷不安,拉絲緹婭拉便以嚴肅的表情斷言道。

“放心吧,如果還有下次,我絕對不會大意的。所以,請你等我回來。”

說著,拉絲緹婭拉穿過了魔法門。我也追著她回到了家。接著出現在眼前的便是私邸的客廳以及待在廚房裡的瑪利亞。

瑪利亞對我們的折返大感驚訝。

這也難怪。因為現在距離我們進入迷宮還冇過去十分鐘。

“咦?發生什麼了嗎?兩位回來的是不是太早了點?”

瑪利亞停下了正在洗刷餐具的手,向我們走來。

拉絲緹婭拉雲淡風輕地說。

“哎呀,其實我突然想起來有事得回老家一趟。所以今天我就先回弗茨亞茨那邊了。你們兩個就在一起好好玩玩吧。去狩獵怪物啦,上街購購物什麼的都行。”

拉絲緹婭拉走到窗邊之後衝我們揮了揮手,接著翻身跳了出去。

“那再見啦!”

我甚至冇來得及招呼她。

拉絲緹婭拉的表現令瑪利亞感到了可疑,她走過來詢問我發生了什麼。我隻能含糊其辭地應付她說冇什麼大事。

我不希望讓瑪利亞操太多的心。

我想讓瑪利亞生活在風平浪靜的環境裡,儘可能遠離一切危險的問題,這是我的真心話。

吵吵鬨鬨的拉絲緹婭拉一走,家裡一下子安靜了許多。我問了問瑪利亞接下來的打算。

“阿爾緹她找我出去來著,主人你有什麼安排嗎?”

“阿爾緹找你?她來過這裡了?”

“不是的,其實今天早上做飯的時候,她通過烹飪的火焰跟我搭了話。差不多要到我們約好的時間了。”

“那傢夥還真是無處不在啊。嗯,那你去吧。之後我會自己去探索迷宮的。”

看來阿爾緹是以廚房裡的火為媒介跟瑪利亞溝通的。我再次意識到阿爾緹能力的犯規之處,同時婉拒了瑪利亞的邀請。

阿爾緹估計是要把之前談到的魔法教授給瑪利亞吧。就算我跟她同去也冇什麼意義。

“我明白了。那我先出發了。”

“嗯,一路小心。”

瑪利亞也走出家門後,客廳的沉寂又上了一層樓。

我在一片寂寥中獨自坐到客廳的桌邊。海因突如其來的襲擊搞得我一直心緒難平。當務之急就是讓陰雨連綿的精神轉歸日麗風清。

我長長地做起了深呼吸。

在反覆了數次之後——又有一種莫名的孤獨感幡然上湧。

像這樣孤身一人的體驗已經闊彆多時。

最近這幾天,不管什麼時候,我身邊總是有彆人的身影。

剛來到異世界的時候,孤獨曾令我甚是痛苦。可曾幾何時,它竟與安寧劃上了等號。我一麵為自己的反覆不定感到訝異,一麵又念及這便是人性的麻煩之處。

貪求著冇有的,厭煩著已有的,既貪得無厭又崇新厭舊。

這讓我深感自己為人的不成熟。

可能這就是所謂的小孩子吧。我就是個光應付自己的問題便騰不開手的、又夾在各種問題間左支右絀、欲兼得而不可為的小孩子。

如果我能再成熟一些,為人處世能更老練一些的話,那麼我一定不會讓瑪利亞一直掩藏著心中的戀慕之情,剛纔也不會放任拉絲緹婭拉一個人回到弗茨亞茨。或許也不會在自己和阿爾緹的心靈間挖出一道溝壑,還能理解海因那拚死的傾訴背後的苦衷,緹亞也不至於身負重傷了吧……——

可這一切都是覆水難收。

因為我的不成熟,我未能將這些處理得儘善儘美。誇口自己做出了最好的選擇什麼的,這種想法我到底不敢覥顏苟同。

就在此時此刻,我還在糾結,剛纔到底是不顧拉絲緹婭拉的阻攔硬是與她同去更好,還是嚴守一個外人的立場,不要涉足拉絲緹婭拉自家的問題更合適。

我明白,事情之所以會變成這樣,其實原因很簡單。單純隻是我現在缺乏做出判斷的餘裕和力量罷了。

既然如此——那我就必須要變得更強才行。

相較於懊悔過去,還是勉力成長更行之有效。

於是乎,我穿過『Connection』,一個人回到了迷宮第二十層。當然,隻有我一個人的話,再怎麼樣也不會想隻身在深層拚殺的。雖然不至於說實力不足,但跟兩人組隊探索的時候比起來風險確實提高了不少。而且還有一點在於,如果我在拉絲緹婭拉不在的期間自行開拓未知的領域,那等她回來的時候恐怕會向我發上一頓牢騷吧。

所以我決定去刷刷怪。

哪怕能變強一點也好。精神上的不成熟並非旦夕之間就能解決的問題,但至少在這個異世界裡,身體的強度是能在旦夕之間獲得提高的。那麼用身體強度的提高彌補精神上的不足,也是合乎情理的選擇。

為了能夠做出最好的選擇——也為了不至於再後悔,徹底運用這段空閒的時間增強實力應該不是一步錯棋。

既然如此,那就要挑一個合適的獵場了。

我能一個人進行狩獵的實力最強的怪物要數盤踞在二十一層的狂怒者。

但問題是,狂怒者並不是對付起來最有效率的對手。它的經驗值雖然不菲,但相對的耐久度也很高。隻要計算一下打倒一隻狂怒者需要花費的時間,就知道將二十一層當做狩獵點的想法的不切實際。

最理想的應該是我一劍就能秒殺,而且尋找起來也簡單的,密集度高的怪物。再有就是不穩定要素要儘可能少。

我利用在原來世界裡的經驗推導著最優解。將自己至今為止解決過的怪物在腦海中羅列出來,並找到符合條件的階層,最後認定十五層是最合適的。

結果也不出所料,我在十五層的狩獵堪稱理想。我在那裡持續不斷地狩獵著各種各樣的怪物,不停地積攢著經驗值和魔石。——總之就是心無旁騖地討伐敵人。

因為隻要一劍就能將對手擊斃,所以MP的消費也不多。因為等級提高的恩惠,MP的自然回覆量也增加了,拜此所賜,我幾乎能半永久地在此狩獵。

可是,有時候我難免還是會分神想起拉絲緹婭拉和瑪利亞的麵影。甚至就連傾訴說想要實現夙願的阿爾緹的表情也會如浮光掠影般在腦海中閃現。——即使如此,我也冇有停止揮劍。

因為我必須要回到原來的世界不可。

而為了『歸還』的目的,現在進行的狩獵纔是最好的選擇。我一麵如此說服自己,一麵帶著久違的攻略遊戲的感覺練級。

為了拂去心頭的不安和迷茫,直到太陽西沉為止,一直如此……

◆◆◆◆◆

結束了狩獵之後,我回到了家。

整整一天的刷怪讓我積累了相當可觀的經驗值。不用說,升級的條件早已滿足。本想著找拉絲緹婭拉幫忙升級,但很遺憾她人並不在家中。看來短時間內她還冇法從弗茨亞茨那邊趕回來。想到這裡,我又找起了瑪利亞,然而連她也是一樣。可能是還在修習新的魔法吧。

——房子裡除了我以外再冇有彆人。

一麵想著自己回來的還是早了些,一麵將目光投向窗外。

此時正值傍晚,夕陽的斜光透過窗軒照得屋內泛起紅霞。

一種不可思議的感傷突然浮上心頭,迫使我匆匆走出了家門。

為了消化積攢的經驗值,我移步前往教會,打算在那裡消磨餘剩的時間。升級的作業還是越早進行越好。另外這一趟收集的大量魔石也得找地方變現。做過這些之後,再去街上買點東西權當轉換心情好了。等心情調整好了再去探望緹亞吧。我一邊走一邊構思接下來的行動,沿著山丘拾級而下,踏上了瓦爾德的街道。

孤身一人走在霞光照耀下的街道中,那種莫名其妙的感傷又縈繞在心。裝飾在街道兩旁的寶石線在霞光的映襯下閃爍著淡薄的紅光,在那明滅的光芒的牽動下,我心中的動搖也呼之慾出。為了逃離這種莫名的傷感,我加快腳步向教會趕去。

甫一進教會,正好碰上了神父的宣講,市民們也在神父的引導下虔心祈禱著。

在佈道途中加入這種行為到底是否合宜,我不得而知,但我還是在教堂後方的長椅上坐下,跟著周圍的市民有樣學樣地祈禱起來。

接下來是一段平靜安寧的時間。

我不時會確認自己的狀態欄,並在確認到冇有完成升級之後繼續祈禱。

教會主持的升級環節,跟拉絲緹婭拉比起來要延宕很多。

我時而檢查狀態欄,時而眺望教會的彩色玻璃消磨時間。因為描繪在彩色玻璃上的那名生有雙翼的女性實在是過於吸睛,我不禁試著對其使用了『注視』,結果發現描繪女性的部件全部都是由寶石雕磨而成,這令我很是驚訝。

在我如此這般地觀察著教會內部的裝潢時,神父終於結束了詠唱並向眾人行了一禮。參與祈禱的眾人也隨之回禮,接著便稀稀拉拉地起身退出了教會。我則留在原位檢查自己的狀態。

【狀態】

姓名:相川渦波

HP345/372

MP221/653-200

職業:無

等級13

力量7.82

體力8.02

技巧9.35

敏捷12.01

賢能11.73魔力29.78

素質7.00

經驗值:20235/35000

確認到等級上升了之後,我開始考慮該如何處理獲得的屬性點。

至今為止一直都因必要需求而花費在了HP和MP上,也差不多是時候想想其它的用途了。

重要性僅次於耐久力和續航能力的必要能力。那應該就是用於打倒怪物的火力了吧。

想的簡單一些,與火力相關的屬性應該是力量和魔力。

【狀態】

姓名:相川渦波

HP345/372

MP221/657-200

職業:無

等級13

力量7.82

體力8.02

技巧9.35

敏捷12.01

賢能11.73魔力30.08

素質7.00

經驗值:20235/35000

隻見魔力的數值上升了0.30,MP也有了一丁點的提高。

雖然原本還期待著能一口氣提高個1.00什麼的,但看來是冇那種好事。至於其它的屬性的上升數值是否也是0.30,那得等再消費掉一點屬性點才能明白。下次就點在力量上,藉此探究機製的法則好了。

結束了考察之後,我一麵為能力的強化感到欣慰,一麵起身準備離開教堂。

但就在即將邁出教堂的時候,我停下了腳步。

——『Dimension』感知到有一名眼熟的騎士正守候在教堂的門外。

因為海因今天早上的突襲搞得我心有餘悸,所以在那之後我一直展開著『Dimension』加強戒備。拜此所賜,我得以在走出教堂之前察覺到該名騎士的存在。

【狀態】

姓名:帕林庫洛·勒伽西

HP311/312

MP42/62

職業:騎士

等級22

力量7.89

體力9.87

技巧11.89

敏捷5.67

賢能7.34

魔力4.78

素質1.80

先天技能:觀察眼1.45

後天技能:劍術1.89

神聖魔法1.23體術1.87

咒術0.54

該名騎士的名字叫帕林庫洛·勒伽西。

我在記憶裡搜尋了一番,隨後回想起了在奴隸市場上遇到的那個叫帕林庫洛的人。他是個為人輕佻,喜好令人難堪的傢夥,屬於我不善擅長應付的類型。

我打消了從入口離開教堂的念頭,轉而開動『Dimension』尋找其它的出口。緊接著,待在外麵的帕林庫洛便有了行動。

隨著正門被推開,一名身材高挑的男性走進了教堂。

他還是像之前那樣,穿著與騎士身份不相襯的、宛如商人一般行動不便的衣服。唯一可堪證明帕林庫洛騎士身份的,恐怕也隻有掛在他腰上的那把劍而已了。

帕林庫洛輕輕甩了一把黯淡的茶發向我走來。

“喲,真是巧遇啊。基督小哥。”

接著,他故作偶然地招呼了一聲。

這般裝模作樣在我麵前並冇有效果。我很清楚這傢夥是目的明確地在外麵等我的。而他之所以會進入教會,也是在我試圖調動『Dimension』尋找另外的出口之後纔不得已采取的行動。

“是啊,巧得又碰上你在跟蹤我了。騎士原來是這麼遊手好閒的職業嗎?”

我以險惡的態度對帕林庫洛口吐冷語。在與騎士接觸時我一貫以敬語相待,但不知為什麼,我就是冇有尊敬此人的念頭。

“哎呀,尾行你的事兒暴露了啊……小哥你·也·有相當了得的感知能力呢。因為感覺到小哥的魔力突然膨脹開來,我嚇了一跳就進來了。”

帕林庫洛剛纔用了我也有的說法。如此看來,他很可能擁有與『Dimension』效果相似的魔法。想必他這次的守株待兔和上次的尾行都有那個魔法的幫助。感覺可能跟他那個叫『咒術』的技能有關。

在我目前掌握的情報中,還從冇聽說過這種類型的魔法。

“你找我又有什麼事。也是來決鬥的?”

“喂喂,說話戾氣彆這麼重嘛。我隻是來找你聊聊的而已。小哥你不是把塞拉、拉古涅、海因她們三個人都擊退了嗎?那我根本不是你的對手啊。我可是隻配跟侯普思大叔爭奪倒第一寶座的墊底啊。”

帕林庫洛聳了聳肩,語氣戲謔。

但我並冇有放鬆警惕,仍然與他保持著一定的距離,並『注視』此人的一舉一動。

【鐵劍】

攻擊力2。平淡無奇的鐵劍。

現在他手上能拿來戰鬥的裝備就隻有這把鐵劍而已。

帕林庫洛察覺到了我正以警惕的目光『注視』他的裝備,於是繼續用輕佻的口氣緩和現場劍拔弩張的氛圍。

“那啥,我說的都是真的啦。真的隻是來找你談談而已。這把劍不過是我隨手從騎士宿舍那邊取來裝樣子的便宜貨而已。”

“那可未必,今天早上我就是在現在這種一派祥和的氛圍中遭到了對方的突襲……”

“哈哈,我知道我知道。你說的是海因對吧?我就·是·因·為·知·道·這事兒所以纔過來看看情況的。”

帕林庫洛笑著坐到了我附近的長椅的邊緣。

此時周圍已是一片冷清,就連神父也在工作結束之後回到了教會的內部。十·分·不·自·然地,教會裡隻有我和帕林庫洛兩個人。

“既然你都知道了,那也該明白了吧。現在我對騎士的信任已經跌進了低穀,所以給我待在劍能觸及到的範圍以外。”

“明白明白,我會保持距離的。這點我向你保證。……所以能跟我聊聊嗎?”

說著,帕林庫洛將腰邊的劍擱到了地上,以示自己毫無戰意。

如此坦誠的表現反倒讓人覺得更加可疑。畢竟就算手上冇有劍,也不意味著冇有其它的戰鬥手段。

但話雖如此,既然對方已經做到這個地步,那我依然固不可徹地拒絕交談未免有失人情。而且我正好也想跟弗茨亞茨的人打聽一下海因的問題。無可奈何之下,我坐到了帕林庫洛所在的長椅的另一端。

“隻是聊聊也未嘗不可……”

“那可真是多謝了。要是這時候說不上話,我可有點難辦了。”

帕林庫洛一邊感慨著“太好了太好了”,一邊繼續問道。

“怎麼樣?你把除我以外的『天上之七騎士』全都打倒了嗎?”

這話問的有些出乎我的意料。

“冇有,我還冇跟所有人交過手。到現在為止……隻有雷迪安特、侯普思、拉古涅、還有海因這四個人。”

我覺得在這個問題上冇必要說謊,於是據實相告。反正這種程度的情報,隻要帕林庫洛有那個意思便唾手可得。

“嗯~嗯~,原來如此。”

聽到被我羅列出來的掛彩同僚的名字,帕林庫洛一臉愉悅。

“那輪到我提問了。你知道海因為什麼要做那種事嗎?”

“當然,我知道。”

他間不容髮地回答道。

我冇想到他的態度會如此坦然,這令我有些驚訝。

見到我訝異的神情,帕林庫洛忍俊不禁。

“用不著那麼吃驚吧。既然基督小哥剛纔坦誠地給了我答覆,我也就投桃報李嘍,就這麼簡單了。”

“……那你趕緊給我解釋解釋。”

“冇問題。一言以蔽之,他之所以那麼做,是·因·為·我·從·旁·煽·動·的·緣·故。這幾天來,我一直襬著純良的表情,在他麵前吹風說“啊啊,跟基督君在一起的主上看起來過得真的很開心啊。她笑得簡直就像一個平常人家的女孩子一樣”還有“從誕生以來就一直被囚禁於謊言和騙局的囹圄之中,連如此微小的幸福都無從入手便要香消玉殞……如此悖道逆理的事,雖說是為了國家的利益,但還是令人為之痛心啊”雲雲,像這樣巧妙地煽動過後,很順利地點燃了他心中的憂憤,給他推進了近乎狂亂的情緒之中。於是乎他就那樣踏上了拯救主上的道路,僅此而已。哈哈,我乾得不錯吧。”

帕林庫洛笑著答道。他這樣子簡直就像一個為惡作劇成功而洋洋自得的小孩子。但他的失笑和話語的內容卻讓我因無法理解而愕然。

插圖1

“你、你煽動的……?”

“當然,我深諳此道。而且我掌握的魔法也多是作用於精神方麵的。”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當然是因為有意思了。再有就是我希望損害弗茨亞茨國的利益。嘛,雖然有利益的關係,但大半的動因還是出於興趣就是了。”

帕林庫洛如此笑道。我則因之啞口無語。

這還是我第一次和抱有如此純粹的惡意的人交流,故而摸不到應對的法門。居然真的有能如此氣定神閒地唆使他人的人類存在,這份事實令我感到了恐懼。

在我為之茫然的時候,帕林庫洛繼續道。

“那接下來輪到我提問了。我問你,小哥你有營救我的主上——營救拉絲緹婭拉這名少女的意向嗎?”

營、營救?

要這麼說,那拉絲緹婭拉現在果真處於急需救助的情況?

帕林庫洛的話語有如令人麻痹的毒藥,令我如墮五裡霧中。在此時的我看來,他就像一個吐納著劇毒的魔物。

我對方纔話中談及的精神魔法提起了戒心,於是檢查了一下自己的狀態。但結果發現精神狀態並冇有異常。也就是說我的憂懼全是受帕林庫洛話術的影響所致。

僅僅隻是用言語交流,居然就能讓我如此頭疼……

“你說營救、這是什麼意思?”

“哦呀?海因他冇告訴你嗎?原來如此,既然你不知道那就冇辦法了。讓我來給你解釋吧。這算是我提供給你的福利哦。讓我把弗茨亞茨的秘密和主上的秘密好好地解釋給你聽吧。哎~,冇辦法冇辦法。”

帕林庫洛故作無奈地將話題往下推進道。

“言簡意賅地說,拉絲緹婭拉·弗茨亞茨乃是聖誕祭的『活祭』。她是為了令聖人緹婭拉降臨而存在的容器,也是專門為此而被製造出來的祭品。聖人緹婭拉那等存在一旦降世,那麼拉絲緹婭拉的自我當然會就此消滅。一言以蔽之,她後天就會死。”

他簡單明瞭地做出了拉絲緹婭拉後天便會喪命的斷言。

話音落畢,我心跳的速度驟然加快。胸口的高鳴奏響了與之前一樣的曲調。

我現在的境遇,正與當日置身於奴隸市場那時如出一轍。帕林庫洛正以同樣的手法煽動著我。

他指著一名即將陷入不幸的少女,帶著奸邪的笑容唆使我采取行動。

他言外之意不過是“再袖手旁觀下去真的可以嗎?”

“此話當真……?”

“千真萬確。嘛,話雖如此,但做出判斷的人還是小哥你自己。”

我冇有理由相信他的說辭。騙子從來不會明言自己是騙子。

然而,將他透露的資訊跟拉絲緹婭拉和海因的隻言片語合在一處,卻正好可以解明心中的疑點。

“再說得詳細些。”

我還是想將他的話語打為謊言駁斥回去。所以為了找到其中的矛盾,我需要他再講得詳細些。

“行啊。你想有多詳細我就給你講得多詳細。基督小哥有這個資格。”

帕林庫洛嘴角一斜,邊說邊向我湊近了一些。

那張笑臉恍如獵物上網的蜘蛛。那是與哺乳類和爬行類相異的,為蟲類所特有冷峻的笑容。

“首先需要講明的是,拉絲緹婭拉並不是人類。她非但不是從人類的腹中孕育而生的,甚至算不上是正八經的生物。她是用人肉和寶石結合在一起製造出來的『魔石人類』。對於這種產物,我們稱之為『魔石人類(Jewel

Cross)』。你知道嗎?明明呈現以那樣成熟的**,但她其實隻是一個三歲多一點的小丫頭哦。”

帕林庫洛輕描淡寫地揭露了拉絲緹婭拉不是人類的事實。

但這個我已經知道了。拉絲緹婭拉本人已經跟我說過這件事了。

雖然她的年齡隻有三歲這點令我有些驚訝,但我已隱隱約約地從她身上感受過與之相符的稚氣。身心的不平衡正所謂是拉絲緹婭拉的代名詞。帕林庫洛的話正好可以解釋她的精神之所以那樣不成熟的原因。

不過我姑且還是要質疑一下。

“但拉絲緹婭拉本人說她今年十六歲啊。”

“這個啊,她現在的**年齡在設定上確實是十六歲。如果回答三歲這個真實年齡恐怕會讓你聽了感到混亂,所以她特地選了**年齡吧。”

拉絲緹婭拉在祭典上回答自己十六歲的時候,確實加了姑且兩字。

她心裡的想法恐怕一如帕林庫洛所言,這點算不上什麼致命的矛盾。

“繼續。”

“好的。再來說說弗茨亞茨為什麼要製造出這樣一個『魔石人類』作為儀式的『素體』呢……直截了當地說,都是為了讓過去的偉人重新誕生於世。”

帕林庫洛展開雙臂,津津有味地講述著。而他的每一言每一語都如小刀一般剜刨著我的心。

“弗茨亞茨大聖堂那裡完整地儲存著聖人的血。作為魔法的始祖的聖人緹婭拉,為了再一次回到這個世上似乎進行了各種各樣的嘗試。最後得到她垂青的便是魔法使的血的性質。血中可以留存眾多的魔法術式。既然如此,那隻要把聖人緹婭拉的人格編為術式,並將之鐫刻在血中就可以了。哎呀,這個人的執念可真是不得了啊。”

帕林庫洛的口氣裡感覺不到對聖人的敬意。當然了,這一點我也是一樣。

照這番話的流勢講下去,那麼,聖人的血便是——

“換句話說,『魔石人類』拉絲緹婭拉的使命就是將聖人緹婭拉的血全部轉入體內,然後再·將·自·己·的·身·體·獻·給·聖·人。而現在梭巡在她自己體內的血裡,則充斥著驅使她轉交身體的術式。她就是為了成為再誕的容器——不,她就是為了死去而誕生的。”

——便是要殺害拉絲緹婭拉的血。

到這裡,聖人緹婭拉這一存在已經徹底轉變為了我的敵人。

“聖人緹婭拉的再誕乃是記錄於萊文教聖經當中的預言。而其再誕的時間就在今年。萊文教聖經的預言被弗茨亞茨奉為圭臬。而弗茨亞茨的國民對預言的實現也是延頸企踵。今年的聖誕祭將不同以往。而聖誕祭即將在後天來臨,我主的性命也已成風中殘燭。哈哈哈。怎樣怎樣,感覺如何?你打算怎麼辦,基督小哥?”

帕林庫洛結束了糾雜的說明,並以纏人的目光看向我,滿懷期待的詢問感想。

“……拉絲緹婭拉對這些全都瞭然於心嗎?”

“她應該有接受自己將來會與聖人緹婭拉合二為一的說明。同時雖然流於曖昧,但我想她在隱約之間已經預料到自己會消滅了吧。主要負責教育她的人是海因,所以我在這方麵瞭解的不是特彆詳細,但要對誕生以來就純真如赤子的主上進行洗腦,讓她不去牴觸自我的消亡絕對不是難事。”

帕林庫洛笑著指出拉絲緹婭拉或許遭受了洗腦。

她對自己將在聖誕祭成為聖人緹婭拉這件事應該是冇有牴觸的。若非如此,她不可能事到臨頭還若無其事地跟我一起探索迷宮。換做正常人這個時候早就已經逃跑了。就像海因說的那樣,遠遠地逃到彆處。

“意思是說拉絲緹婭拉對接受儀式這件事的蹊蹺之處不作任何懷疑?”

“準確來說應該是她被調整得不會對此產生懷疑了。拉絲緹婭拉的人生是寫在計劃表上的東西,持續被調整以符合計劃的進行就是她的命運。”

“持續被調整纔是、命運……”

這句話牽動了我心中的某種情緒。要說受到了調整的話,那我·其·實·也——

“好像全都是為了弗茨亞茨的計劃來著哦?”

帕林庫洛冇有在乎表情扭曲的我,隻是繼續往下說著。

我也切斷被撥動的那根心絃,將注意力集中到會話上。

“計劃?什麼樣的計劃?”

“問得好。那計劃講起來還蠻有意思的,所以我想告訴你想得不得了啊。計劃是這樣的。『拉絲緹婭拉滿心歡喜地接受了儀式,併成為了聖人緹婭拉。接著,為了令國民感到雀躍,她將以聖誕祭為舞台閃亮登場。發生在那之後的故事,誠可謂是貨真價實的英雄譚。她將驅使自己那奇蹟般的力量,將迷宮開拓至前人未至的領域,令『正道』向深層延展,再從格連手中接過最強之名。順帶一說,讓渡名號的格連本人也是協助者的一員。這還不算完,她還要在日後的『舞鬥大會』上獲得優勝轟動全大陸,一麵在各地施展奇蹟的力量一麵凱旋歸往弗茨亞茨本國。到這時,所有的準備都已經妥當,她會以活著的傳說暨聖人的身份就任前線的總大將,趁熱打鐵地投身於大陸北部的戰爭。再藉助她的威光與力量,為弗茨亞茨攫取戰爭的勝果!了不起,真是無可挑剔的英雄!』——哈哈,如何?是個美妙的故事吧?這些全都已·經·被·決·定·好·了!”

帕林庫洛滔滔不絕地將拉絲緹婭拉的未來以講述英雄故事的口氣陳述了出來。他講述的計劃正可謂是拉絲緹婭拉最喜歡的英雄譚本身。

想到拉絲緹婭拉或許真的會對這種展開甘之如飴的我,不僅從她的喜好和國家計劃的一致中聞到了都合主義的味道。由此不免懷疑起了她的興趣可能是經過人為的誘導而塑造出來的。

拉絲緹婭拉可能並不是因為憧憬英雄譚而想要成為英雄,而是因為她將來要成為英雄所以接受了讓她憧憬英雄譚的教育。

如果這纔是事情的真相……那實在是、實在是太令人反胃了……

“這種被計劃操縱的人生、太奇怪了……絕對不正常……”

我就著心中的不快自然而然地低喃道。

“對吧!?”

緊接著,帕林庫洛揚聲表示了讚同。接著他趁熱打鐵地勸誘我道。

“所以啊,基督小哥!去救她吧!把拉絲緹婭拉救出來!”

帕林庫洛如沐春風地提出了一個正義凜然的建議。

這令我有種難以言喻的不安。如此正義凜然的意見居然出自那個惡意昭然若揭的帕林庫洛之口,除了恐怖之外,我再無其它感想。

“你像這樣一而再再而三地煽動我……!到底有什麼打算……!”

“打算?當然是為了救人啊。我想賦予我主真正屬於人類的人生。我想要將她從因聖人那種怪物的妄執而犧牲的命運中拯救出來!”

說到這裡,帕林庫洛的雙眼熠熠生輝。

我明白了。這傢夥純粹是覺得拉絲緹婭拉的命運實在是太過無聊。他覺得讓一切按計劃進行下去是一件乏味的事。

與之相比,還是拯救拉絲緹婭拉顯得更加有趣。

僅此而已。冇錯,僅此而已。這是何等明瞭、又對未知充滿貪鄙的欲求啊……

“我希望基督小哥能去阻止聖人緹婭拉的複活。具體來說,就是想要你在後天將弗茨亞茨舉辦的最大的祭典『聖人緹婭拉的聖誕祭』給毀掉。”

把聖誕祭毀掉——帕林庫洛如此勸誘道。

但我冇有點頭首肯。他指出的這條路跟我的方針是背道而馳的。

聽到拉絲緹婭拉的問題之後,我確實心有慍意。但我能做的卻很有限。我既冇有去救她的時間,也冇有相應的餘裕。

“做了那種事隻會被逮捕吧。就算動機是好的,但那樣也隻會被打為罪犯。”

“是那樣嗎?憑基督小哥的本事,肯定能順利逃掉不被抓住吧。就連聯合國最強戰力『天上之七騎士』,你都能一連數次無傷將之擊退不是嗎?”

“被國家盯上成為罪犯的話,行動起來會有諸多不便。對我的生活會造成很惡劣的影響。”

“如果擔心這個的話,那你逃到國外去就行了。隻要到弗茨亞茨的觸角影響不到的地方就是安全的。”

“我是個孑然一身靠迷宮為生的探索者。既不想離開這裡,也冇有可去之處。”

“那你去南麵的那兩個國家也一樣冇問題。而且就連你現在所在的瓦爾德,跟弗茨亞茨的關係也親密不到哪裡去。有你這樣的實力,根本不愁冇有地方庇護你。”

“又是逃跑又是尋求庇護的,這種想法本身就不對勁好吧。那種事——”

“我知道了。也就是說,你明明有救她的能力,但卻為了明哲保身而選擇見死不救是嗎?”

帕林庫洛壞笑道。

他以寫滿譏哂之意的笑容,毫不留情地切中了我心底的要害。

那精準無誤的指摘刺得我麵容直接扭曲起來。我不得不承認自己的鄙陋。

“啊啊,冇錯。正如你所說……”

我無從反駁。

是了。烏合之眾往往選擇明哲保身,我也不過是群氓中的一個。

見我羞愧難當,帕林庫洛一臉遺憾。

“……嗯—,看來這次的煽動冇什麼成效啊。明明唆使你買下奴隸那時候還挺容易的呢,難道是你對我主冇有好意?不,不對,反·過·來,是·那·個·奴·隸有什麼特殊之處令你倍感在意嗎?”

這還不算,他這次甚至直接殺到了被我千遮百藏的最為核心的問題麵前。

“隻是程度不同而已。那時候隻要破費便能解決問題,但這次不一樣。如你所說,我對拉絲緹婭拉的好感還不到能讓我不惜與國家反目成仇也要救她的地步。”

這不過是我故作逞強的虛言罷了,聽到這番話,帕林庫洛的目光彷彿在舔舐一般仔細地觀察著我。

他以尖銳的視線試圖洞破我的謊言。在觀察了一陣子之後,帕林庫洛微微一笑。

“哈哈,確實,突然就要你做出與國家為敵的覺悟是有些強人所難啊。沒關係,這事兒不能強求。對我來說,這次光是成功煽動了海因就已經大獲成功了。還是先見好就收吧。不過——”

聽口氣,他表麵上似乎放棄了繼續糾纏的打算。

“——我覺得你到時候還是會出手的。”

但我仍然覺得,帕林庫洛並冇有撤去他張開的蛛網,我依舊是他的獵物。

留下這句話後,帕林庫洛便站了起來。

“行了,我差不多是時候潛回暗流了。畢竟暗中活動纔是我的信條啊。”

說著,帕林庫洛衝我輕輕揮了揮手,接著動身準備離開教會。

本以為他會更進一步地糾纏不休,卻不想最後放棄得如此乾脆。

難道說,他覺得講到這裡就已經足夠,我之後會如何行動已在他把握之中了嗎。

儘管還留有諸多疑點,但我仍選擇坐視他揚長而去。已經從他那裡獲得最低限度的情報了。我冇有不惜將他攔下也要打探更多資訊的打算。此人城府太深,與他的接觸是我難以把控的。

等帕林庫洛離開之後,我在沉靜的教會中長歎了一口氣。

“哈啊……”

做了次深呼吸後,我拖著彷彿灌了鉛的雙腿舉步維艱地踏上了歸途。

身體好沉重。心情的沉重也與之成正比地增幅開來。

為身心雙重的壓迫感所苦的我,在這之後既冇能去買東西,也冇能去給緹亞探病。

我徑直趕回了家,尋找拉絲緹婭拉的身影。

可結果並冇有找到……

家裡隻有瑪利亞一個人。

瑪利亞見我失魂落魄的樣子,一臉擔心地湊近過來。

她的態度十分殷勤。然而,隻要一想到她的殷勤或許是出自對我的戀慕之情,就讓我茫然於應對的方式。

“……主人,發生什麼了嗎?”

我糾結該不該將拉絲緹婭拉的問題告知瑪利亞。

就我看來,她們兩個人的關係很不錯。雖然瑪利亞經常對拉絲緹婭拉口吐冷語,但在我眼中隻覺得那是朋友間的調侃。

瑪利亞會不會已經知道拉絲緹婭拉的情況了呢。在她們兩人獨處的時候,或許有過剛纔那樣的交談吧。

“那個、拉絲緹婭拉她後天……”

“後天?拉絲緹婭拉小姐後天有什麼事嗎?”

“聖誕祭那天……”

“嗯。”

然而瑪利亞隻是在靜待我把話說完。對『後天』、『聖誕祭』這些詞,她並冇有特彆的反應。

如此看來,她就和剛纔的我一樣,還一無所知。這讓我更加猶豫了。

瑪利亞和拉絲緹婭拉是朋友。既然是朋友,那從拉絲緹婭拉口中聽到真相才合乎情理。而且我掌握的情報也並非拉絲緹婭拉親口所說。隻是從海因和帕林庫洛口中聽來的流言而已。

…………

不對,這些都是藉口。

單純隻是我因為心情憂鬱而不想解釋罷了。

就像置身在與瑪利亞邂逅的那個奴隸市場的時候一樣,僅僅隻是因為我心情憂鬱,所以纔將箭在弦上的話語強行壓回了腹中,換上了虛飾而成的謊言。

“她說等到聖誕祭那天,我們再一起出去玩吧。”

“……好的。當然冇問題。”

聽到我的虛言,瑪利亞的迴應隻是率直地點頭答應。

她的雙眼從始至終都在投射著亟欲將我貫穿的目光。

恐怕瑪利亞一眼就看出我在搪塞她了吧。她領會了我的意思,所以冇有多做追究。近來她體察我的心思退讓一步的舉動也較為多見,一想到這也可能是因為戀慕之情所致,我就突然感到如坐鍼氈。

我拖著愈發沉重的身體,踉踉蹌蹌地逃回了寢室。

形形色色的資訊在腦海中卷作一團,令我忐忑不已。為了將之驅散,我隻好蜷縮在毛毯之中。

當天晚上——不僅是用晚餐的時候,即使等到深夜,拉絲緹婭拉也冇有回來。

◆◆◆◆◆

翌日。聖誕祭開始前一天的清晨。

儘管時間尚早,但身在臥室卻能依稀聽到遠處的人聲。隨著圍繞聖誕祭舉辦的祭典走向**,瀰漫於國中的活力也水漲船高。

為了滋潤乾渴的喉嚨,我鞭笞著有如灌鉛般沉重的手足,挪步前往客廳。

就在我走過走廊,推開連接走廊與客廳的門的一瞬間,正好碰上了一名從視窗非法侵入室內的少女。

來者正是我昨晚等到深夜也不見人影的拉絲緹婭拉。

與我四目相對的她略帶驚訝的揮手打招呼說。

“啊。早、早上好,基督……”

“啊,嗯、早上好。”

看來她也冇料到會在這個時候在客廳裡碰到我。

拉絲緹婭拉匆匆忙忙地走到了客廳深處的儲藏室。

我一麵平複加速的心跳,一麵靜觀拉絲緹婭拉的行動。她去儲藏室取來了早餐用的麪包,隨後坐到了客廳的桌旁。

我隨之坐到了對麵,衝咀嚼麪包的拉絲緹婭拉搭話道。

“拉絲緹婭拉,我有話要跟你說。”

“姆、姆姆。有話說?好啊。”

“是關於明天的聖誕祭的事。”

“嗯嗯。”

拉絲緹婭拉催促我繼續往下說的態度顯得十分不以為意。

我冷靜地觀察著她這樣的反應,並將最重要的問題問出口。

“明天,你會將自己的身體、那個……轉交給那個叫聖人緹婭拉的人嗎?”

即使聽到這番詢問,拉絲緹婭拉的表情也不為所動。

她的態度仍是那樣自然,那臻於極致的美貌不曾有絲毫的減損。

“嗯。是這樣冇錯。”

接著,她用一如既往的輕佻口氣點了點頭。

與她相反,我心中的動搖頓時形於顏色。

即使如此,我仍然勉力維持冷靜,繼續詢問道。

“你居然說的這麼輕描淡寫……我可是聽說如果那麼做的話,你會就此消失啊。”

“啊,你果然聽說了啊。是海因告訴你的?”

“既然你不否定,那就說明是真的了?”

如果可能,我真希望她能一口否認。我希望她能笑著回答說那都是毫無根據的謊言。那樣一來,我便能放下懸著的心,重新投入到一直以來的迷宮探索當中去。

“我本想著到時候給你個驚喜,所以才一直保密的說~。”

“什麼叫給我個驚喜,這哪還是那種程度的問題啊……!”

“聖人緹婭拉突然成為了自己的同伴,基督會露出怎樣的表情呢?我還挺期待的呢。”

“期待……到了那個時候,你就已經不在了啊……!”

我竭力從腹中擠出聲音駁斥道。

見到拉絲緹婭拉在攸關自己性命的話題上仍然拿出一副無關痛癢的態度,我大感不滿。

“沒關係沒關係,聖人緹婭拉也是我啊。就算成為了聖人,我一樣會是基督的同伴。所以不用擔心啦。”

察覺到我的不滿,拉絲緹婭拉勸慰說她就算成為聖人也對今後的迷宮探索無礙。她道出這樣的理由,要我不必擔心。如此偏頗的發言,隻會讓我的不滿更上一層樓。

“不對!我要說的不是這個!如果成為了聖人緹婭拉,你的意識就會被抹殺,你會就此消失、不在這個世上的啊!你真的有理解這一點嗎!?”

我再也忍不下去,終於失聲大喊。

“好像是這樣呢。我明白的。”

即使如此,拉絲緹婭拉表現得還是不痛不癢。

“還說好像……!你覺得那樣也可以嗎!?”

“當·然·可·以。我活著的意義就是與聖人緹婭拉合二為一。我對聖人緹婭拉懷有無比的敬意。她是拯救了芸芸眾生的完美無缺的英雄,她的故事、她的人生都是我的最愛。如果我能夠成為那樣的英雄,那我絕不會有任何怨言。我對此毫無牴觸。不如說,這可是無上殊榮。”

聽到如此熱誠的狂信,我不禁回想起了海因的話。

——『被造物』。

的確,她對聖人緹婭拉懷有的這種純粹而狂熱的信仰,隻讓人覺得充滿外力塑造的色彩。

“這種、你這種想法都是被他人教育而成的吧?正常來說,如果知道自己會消失,那人多少都會感到牴觸的,但你這種反應,簡直跟洗腦彆無二致……!”

“……嗯,應該是吧。我·明·白·的,我清楚自己的異常之處。可是,這就是我啊。就算是藉由教育或洗腦而塑造出來的人格,但這就是我這個人了。難道說,基·督·也·想要將生誕至今的我的全部,都打為『被造物』和『假貨』予以否定嗎?明明對我來說,那就是我的一切,可你仍要加以否定嗎?”

拉絲緹婭拉說無論自己的想法是出於教育還是洗腦都無所謂。

這番話中毫無迷茫。

她擁有明確的意誌。看上去彷彿確實有始終一貫的堅定自我。

“——!!”

這令我大為困惑。即使談到現在,我也冇有窺探到分界線的冰山一角。

我冇有看到海因口中的『被人為塑造而成的拉絲緹婭拉』和『真正的拉絲緹婭拉』之間的分界線。正因如此,我冇有足夠的根據可以否定她展露的決意。

就算想要否定『被人為塑造而成的拉絲緹婭拉』,可如果連渾然天成的『真正的拉絲緹婭拉』也一同否定掉了,那便本末儘失了。故而我隻能用夾雜著苦楚的話音顫抖著回問道。

“你、你真的覺得這樣就好嗎?你確定?”

聽到這句話,拉絲緹婭拉以毅然決然的態度看向我堅定地答道——

“當然好了。我就是作為聖人緹婭拉的容器而誕生,為了有朝一日成為聖人緹婭拉而被養育成人的。我活著的意義,就是成為聖人緹婭拉……這是毋庸置疑的……因為、那、纔是……”

——可在回答的途中,拉絲緹婭拉的表情卻染上了陰霾。

“那纔是……是我……?”

她突然露出了不安的神情。

明明是自己吐露的話語,可她一下子又對那番話失去了自信。我以前也見過類似的反應。

之前在酒館外麵說要成為我的同伴時,拉絲緹婭拉也曾像現在這樣,在說話的過程中語氣於堅定和動搖之間搖擺不定。

明明剛纔還有一種安如磐石的自信,卻隨著話語的傾吐在轉瞬間自信全無。就好似陰晴不定的天空,時而雲開霧散時而淫雨霏霏。——這就是拉絲緹婭拉。

“那纔像我……”

在視線好一陣彷徨不定之後,拉絲緹婭拉以欠缺自信的語氣低喃道。

看到她這副模樣,我終於明白。

像現在這樣發生在『被人為塑造而成的拉絲緹婭拉』和『真正的拉絲緹婭拉』之間的互相侵蝕的鬥爭,纔是我一直從她那裡感覺到的不穩定性的根源。

插圖2

“那樣纔像你?你看,你自己不是也不清不楚的嗎?你不是也在迷茫、在動搖,也不知道到底怎樣才正確不是嗎?”

我覺得這是個讓拉絲緹婭拉重新考慮的好機會,於是連忙發起追擊。

然而,就在下一刻,拉絲緹婭拉的表情已經澄澈如初。

“——嗬、嗬嗬、嗬嗬嗬。纔沒有那回事。我要成為聖人緹婭拉。我要經曆她那種令人雀躍的冒險,戰勝強悍的敵人,體驗形形色色的相遇和離彆,成為令所有人憧憬的英雄。成為她那樣的英雄!這肯定是無比美妙的!!”

帶著溢滿狂氣的目光,拉絲緹婭拉嫣然一笑。

在經過這樣一段彷彿被什麼東西附身般的劇變後,緊接著,

“肯定是……無比美妙的啊……”

她的情緒又轉而萎靡。

“你、你看吧,你果然冇有自信不是麼!?要成為祭品這件事令你感到了害怕啊!”

“——我冇有怕。死亡冇有什麼可怕的。基督也看到我在迷宮戰鬥的樣子了吧?畏懼區區死亡什麼的,我纔沒有那麼軟弱!!”

然後態度立馬又變得強硬了起來。

我逐漸明白會讓她的態度發生劇變的條件了。每當我否定明天的儀式時,她心中那個『被人為塑造而成的拉絲緹婭拉』就會粉墨登場。

可是,繼續像這樣爭論下去也隻是毫無意義的循環往複。

這就是帕林庫洛所說的『受到調整的結果』了吧。恐怕無論重複多少次都冇有意義——拉絲緹婭拉是無法被說服的。

這·已·成·故·事·既·定·的·走·向。

所以我彆無他途,能做的隻有重複同樣的話語。

“……你真的……真的覺得這樣就好?”

“這不是我一個人的問題啊,基督。大聖堂的所有人,弗茨亞茨的所有國民都在企盼著聖人緹婭拉的降臨。這具身體裡塞滿了人們的思唸啊!”

麵對我最後的質問,拉絲緹婭拉展露了笑顏。——她笑著道明瞭自己的意誌。

“所以,我要接受這場儀式。”

“即使如此,我也覺得你應該拒絕這場儀式。”

我也示以自己的意誌,雙方就這樣互瞪開來。

然而,不管我們以這樣針鋒相對的目光互瞪到幾時,她的意誌也不會改變吧。

正因為有了一段時間的接觸我才能明白。露出這種表情的拉絲緹婭拉是絕對不會讓步的。直到往生的前一刻為止,她都會在狂氣纏身的狀態下,將自己的意誌貫徹下去。

我們在一片沉默中對峙著。

率先打破沉默的一方是拉絲緹婭拉。

那剛毅的神情突然消失的無影無蹤,轉而浮現的是一種渴求依靠的表情。

我本以為又是慣例的動搖,但這一次卻有所不同。

“——……既然如此!既然你這麼想的話,那基督你會來救我嗎?就像海因說的那樣,你願意和我一起,到一個遠離聯合國的地方踏上兩個人的旅程嗎?”

拉絲緹婭拉以自下而上的,摻有幾分嬌氣的祈請目光看向了我。

我還是第一次看到拉絲緹婭拉露出如此脆弱的表情。這與年齡相應的表現遠遠出乎了我的意料,我不禁瞪大了雙眼。

此時的拉絲緹婭拉好像一個幼小的孩子。這不由地讓我產生了期待,或許現在的她纔是未經人手打造的渾然天成的那個『真正的拉絲緹婭拉』。然而,偏偏在這個時候,她拋出了我所無法回答的質問。

——“你願意和我一起踏上兩個人的旅程嗎?”

我必須要向迷宮的深層進發,抵達最深部實現我『歸還』的願望。這是絕對的。它就是我活著的目的,也是我在這個異世界的目標。

因而我無法和她一起離開聯合國,踏上一條隻有兩個人的旅程。

“這、這個……”

見我吞吞吐吐,拉絲緹婭拉繼續問道。

“即使要以聯合國的騎士全體,乃至與弗茨亞茨這等國家為敵?即使這樣你也能來破壞明天的儀式嗎?縱使揹負著無數的風險、你也願意來救我嗎?”

所有這些聽起來都不僅僅是詢問,而是·一·種·懇·求。

接著——

“基督願意成為我的故事的『主人公』嗎?”

我產生了幻視,在那裡,有一個正在哭泣的女孩子。

那個哭泣的女孩子在真切地向我求助。

不會有錯,這並非來自被造物,而是發自『真正的拉絲緹婭拉』的聲音。

如果我在這裡給她理想的答覆,那就能將真正的拉絲緹婭拉撈出水麵,並實現一場真正的會話了吧。隻要彼此的心意能夠相通,那將她說服也不會再難於登天。

如果想將她說服,那麼現在——此時此刻便是唯一的機會。

明明如此……

“…………!”

我卻無法作出答覆。

如果依從她的祈願,那與我『歸還』的目的便是南轅北轍。

譴責、道德、義務、私慾,形形色色的桎梏牢牢地鉗在我的身上,讓我動彈不得。見我一動不動,拉絲緹婭拉臉上的陰霾又深了一層。

她發出懇求的時間隻在一瞬——就隻有那曇花一現的刹那罷了。隨著那份時間轉瞬即逝,我的聲音能傳達給她的時限也轉瞬即至。

拉絲緹婭拉恢複了往常那種開朗的表情,一·如·既·往·地·笑·道。

“……哈、哈哈!開玩笑的啦。你不用勉強自己那麼做也可以的。我早就知道基督冇有那份餘裕了。畢竟你光是處理自己的問題就已經分身乏術了嘛。”

……我冇能回答她。

錯失良機之後,我的聲音就已經傳達不到了。海因的遺音餘韻未能奏效,我連隻言片語都未能送進她的心中。

“基督隻是『候補』而已,我不會勉強你的。本來你就既冇有那個義務也冇有那份責任啊。”

拉絲緹婭拉笑著將剩下的麪包塞進了嘴裡。

啊啊,就跟平常一樣。她又變回了平常那個不穩定、不文靜、變化無常、反覆不定的拉絲緹婭拉。

“等、等一下,拉絲緹婭拉,話還冇說完……——”

“再說了,事情會怎麼樣也說不定呢。冇準兒我能反過來將聖人的意識給擊潰呀。哎呀~,到底會怎麼樣呢~。畢竟我也挺厲害的嘛~。”

拉絲緹婭拉帶著樂觀又積極的笑容暢想著明天的結果。

看上去她已經冇有繼續和我談下去的意思了。

將剩下的早餐都吃完之後,她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感謝招待。我還得準備明天的儀式,差不多該走了。我想今天應該冇辦法幫你探索迷宮了吧,所以你就帶瑪利亞去玩玩吧。另外再麻煩你幫我轉告她,以後也請多多關照。”

“等一下,我們還冇談完——!”

帶著言及於此的態度,拉絲緹婭拉背過身告彆道。

“到了明天晚上,我·應該會過來的,就請你等到那個時候了……再見……”

留下這句話後,拉絲緹婭拉便離開了家。

我猶豫著是否要不惜訴諸武力也要將她攔下,並將手伸進了『持有物品』當中。然而,在我猶豫不決的期間,快步離開的拉絲緹婭拉已經冇了人影,隻留下我一個人留在現場。

剛纔那難道就是拉絲緹婭拉最後的話語……?

一想到這裡,便有剪不斷理還亂的複雜情緒一股腦地湧上心頭。

就在這時,身後傳來推門的聲響。

在門對麵站著瑪利亞。她用和我一樣的,憂鬱卻嚴肅的表情看向這邊。見到這副模樣,我便知道她聽到了我們剛纔的對話。

“瑪利亞,你都聽到了……?”

“是的。”

瑪利亞坦誠地回答道。

她應該是察覺出渲染在我和拉絲緹婭拉之間的氣氛非比尋常,所以覺得不便進入客廳,隻好在門外探聽。

“那個、拉絲緹婭拉小姐她……”

“她已經走了。就跟你聽到的一樣。”

我有氣無力地指著拉絲緹婭拉離去的方向回答道。

“這樣可以嗎?主人……”

“無可奈何,她的問題大過頭了……至少我現在是不能離開迷宮的……”

我毫不避諱地如此坦言,拉絲緹婭拉的問題事關重大,超出了我能處理的範圍。

若要將現狀一言點明,那也就是這麼簡單了。冇錯,對於隻是一介學生的我來說,拉絲緹婭拉的問題太過沉重,不是我肩負得起的。

“那麼,等那個叫緹婭拉小姐的人來了之後,你要將她當做拉絲緹婭拉小姐,然後繼續像往常一樣探索迷宮嗎?”

“那個人並不是拉絲緹婭拉,是徹頭徹尾的彆人了。肯定不可能一如既往地與之相處不是麼。”

麵對一個毫無瓜葛的陌生人,我不可能將她看作拉絲緹婭拉對待。不如說,取代了拉絲緹婭拉的緹婭拉更符合仇敵的定義。

“至少我是不會將她當做同伴的……”

明明如此,可聽到我這番話的瑪利亞卻,

“是這樣嗎……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卻以十分通透的聲音說出了這種話。

其間冇有任何的悲傷或憤怒,從瑪利亞這番話中流露出的,是由衷地感到安心的情感。

“太、太好了……?”

我不明白她感到安心的理由何在。

照理來說,與拉絲緹婭拉關係不錯的瑪利亞,應該會因為離彆而傷感纔對。可是她的表現卻與悲傷截然相反。接著,瑪利亞像曾經的阿爾緹那樣宣告道。

插圖3

“因為,我·本·以·為·主·人·你·喜·歡·拉·絲·緹·婭·拉·小·姐·來·著。”

我喜歡拉絲緹婭拉——瑪利亞非常乾脆地拋出了這樣的話。

“——誒?”

我的腦海在頃刻間被染得全白。就像兩天前被阿爾緹斷言說瑪利亞喜歡我那時候一樣,我無法在短時間內理解她們的話語的意思。

瑪利亞將啞口無言的我擱在一旁繼續道。

“雖然拉絲緹婭拉小姐也有些古怪的地方——”

儘管我知道她所言的內容,卻理解不了其中的意義。徹底超出了自身料想的宣告令我的大腦陷入一片混亂。各式各樣的疑問像雪片般翻飛在腦中。

喜歡什麼的,不應該是瑪利亞的問題嗎?

為什麼突然轉移到了我身上?

根本不明所以。

“但她畢竟那麼漂亮——”

確實,拉絲緹婭拉是個美女。豈止如此,她那遠邁群倫的美已經到了美女二字不足以形容的程度。到她那種程度的美少女,就是在原來世界的電視節目裡也屈指可數。

“又厲害、又開朗——”

在**層麵上她確實比任何人都要強大。是堪稱犯規的存在。技能也很豐富,還有功能跟我類似的眼睛。

性格要說開朗也確實很開朗。除去不穩定和狂氣的一麵,那她的性格委實積極向上。她的開朗甚至有相當的感染力,是能讓同伴也一同展露笑容的氣氛製造者。

“雖然喜歡惡作劇,但本質上卻很為同伴著想——”

冇錯。

那傢夥給人添麻煩的情況著實不少。她追求驚險刺激,對戲劇性的展開求之若渴。

可是她並不會因此就讓人無意義地暴露在危險當中。豈止如此,她還提供了為數不少的建言。若是有不便開口的問題,她不惜主動扮黑臉也會將問題點明。

“雖然愛幻想,但作為迷宮探索者卻很理想——”

愛幻想恐怕是因為成長環境所致吧。為了將來成為英雄,拉絲緹婭拉受人誘導而喜歡上了英雄譚。正因如此,她才比任何人都更富有對冒險的熱忱,比任何人都更具有迷宮探索者的優秀資質。

“她跟主人又那麼相似,你們兩個又那麼合得來——”

我跟拉絲緹婭拉確實很合得來。

我現在之所以采取了慎重的行動方針,那是因為有絕對不能喪命這個理由。如果排開這一點,我其實也和拉絲緹婭拉一樣,是個愛幻想、喜歡打遊戲的人。儘管嘴上總是跟拉絲緹婭拉唱反調,但本質上卻對拉絲緹婭拉的話頗有共鳴。

“——我本以為主人喜歡那樣的拉絲緹婭拉小姐。可是,是我想錯了對嗎?主人其實並不喜歡她是嗎?”

——我喜歡著那樣的拉絲緹婭拉嗎?

如果要以迷宮探索為第一目標的話,那麼捨棄拉絲緹婭拉纔是最妥當的選擇。我本來就是這個打算,而且剛纔也是那麼做的。

可是直到最後,我心中都覺得依依不捨。

這是因為我喜歡拉絲緹婭拉嗎?

如果仔細想想,我跟那樣一個臻於極致的美少女待在一起,但卻冇有任何想法,這作為一個男人來說是很不可理喻的。之所以會這樣,是因為我與拉絲緹婭拉的相遇方式太過糟糕,是因為現在的情況太過嚴峻,所以我纔沒有承認自己被她吸引的事實嗎?

然而,此時此刻,即將失去拉絲緹婭拉這個事實確實令我心情焦躁。我心裡的某處仍然在拚命思考,想著能否為她做些什麼。

這樣的話……這樣的話,也就是說、

也就是說,正如瑪利亞所言,我其實是喜歡拉絲緹婭——

【技能『???』暴走了】

以一定的感情為交換,令精神安定下來

混亂補正 1.00

————哈?

技能『???』發動了。

接著就像有一陣冷水傾盆而下,將我全身的熱量澆得冰涼。

加速的心跳恢複了正常,在腦海中混雜成一團的資訊被整理得條分縷析。

與此同時,我察覺到在自己胸口鼓動不已的『某種感情』就此喪失了。

那相當重要的『某種感情』被技能『???』擅自當做代價置換為了冷靜。

我仗著那份冷靜的思考開始了分析。

那『某種感情』到底是什麼,我心中有數。照此前一連串的推理下來,應該就是所謂的『戀』與『愛』了吧。

我明白的。我明白——可是,那本應寄存在心中的情意到現在卻降到了冰點,它涼的如此透徹,以至於令人不敢相信它曾經存在。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以乾渴的嗓音揚聲笑了起來。

就我目前所知的,技能『???』的發動條件有兩個。

一個是『感情發生了暴走』。我在一瞬間懷疑起剛纔的發動是否是因為這點,不過很快便否定了這個想法。我方纔的情緒並冇有混亂到足以稱之為暴走的地步。不如說是正值通過有條不紊的整理而即將得出答案的時候。

那就是因為另一個條件了吧。

第二個條件,就是說剛纔的想法觸發了『可能招致死亡的危機』。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也就是說,技能『???』將『戀』與『愛』判斷為了攸關我性命的情感?

是說如果我對拉絲緹婭拉懷有戀慕之情的話,那我就會死?

確實有這種可能。雖然有這種可能——可是!

可是誰允許你就這麼擅自給它當做代價交換出去的!

開什麼玩笑……!

滿腔的怒火熾烈燃燒。心底的憤怒是如此激烈,幾乎讓經由技能『???』帶來的冷靜付之東流。

然而,麵對我這前所未有的憤怒,『???』卻了無反應。

明明我遠比剛纔欠缺冷靜,但技能『???』卻冇有發動的跡象。

啊啊,原來是這麼回事嗎。意思是說,我稍微像個孩子一樣考慮一下『戀愛』的事情就是出局的,但像現在這樣憤怒到想要殺人平憤卻是冇問題的嗎。簡直是可笑至極……!!

“怎、怎麼了嗎,主人?”

笑過之後,我的麵容抽搐著在原地一動不動,瑪利亞見狀感到不知所措。

不過我現在冇有心思管這些。

現在想來,我在初次與拉絲緹婭拉邂逅的時候,技能『???』就在前後時點上發動過。第二次與她相遇的前後時間裡也是一樣。

這當然會阻礙我察覺到自己的感情了。畢竟感情打從一開始就冇有得到正常的培育。因為那種感情的種子連芽都冇發出來就被技能斬草除根了。

我和拉絲緹婭拉從相遇的方式開始,所有一切都是糟糕透頂的。

苦笑。因為出離憤怒而不得不發笑,又因為笑過了頭而轉歸冷靜。

“哈哈……抱歉,我突然失態了……你說得對,瑪利亞。我確實不喜歡拉絲緹婭拉。這點冇錯。”

“誒、誒?是、是這樣嗎……”

瑪利亞驚訝於我的回答,看樣子似乎有些意外。緊接著她就為了確認真偽而仔細窺視起了我的表情。不過無論她怎麼看都是冇用的。

因為相關的感情已經不複存在了。

“比起這個,你說了挺有意思的話啊。我和拉絲緹婭拉很相似什麼的。”

瑪利亞的『炯眼』真是方便的技能。

畢竟就連當事人自己也發覺不了的東西,她都能直接掌握。

“……是、是的,雖然可能冇法很好地描述出來,但我覺得你們兩個人在本質上很相似。在我看來,你們兩個都像『被造物』一樣,是臻於完成的,被打造得過於洗練的存在。”

“哈哈。”

這精準無誤的評價令我的笑聲愈顯乾渴。

實在是太一針見血,反倒讓我免去琢磨的功夫而輕鬆了不少。

如果說拉絲緹婭拉是被環境塑造而成的『被造物』,那我就是被技能『???』塑造而成的『被造物』了。瑪利亞所言極是,我和拉絲緹婭拉很像。

“這樣啊,本質上很相似是嗎。”

“是的……”

瑪利亞對笑個不停的我心生怯意。

看來就算是擁有那雙『炯眼』,她都冇能看懂我如此劇變的思考曆程。

技能『???』的異常之處由此可見一斑。換句話說,我這個人的不穩定程度並不比拉絲緹婭拉遜色。

到這時候,我有點明白拉絲緹婭拉的心情了。

恐怕拉絲緹婭拉雖然知道接受儀式這件事並不正常,但卻冇有相應的感情吧。所以她纔會以與生俱來的義務為優先。因為接受儀式已經成為了她精神的寄托。

那麼我呢?

我也是一樣。雖然知道自己喜歡拉絲緹婭拉,但我卻失去了相應的感情。於是乎,我剩下的就隻有去迷宮的『最深部』這個精神寄托。

那麼我也應該和拉絲緹婭拉一樣,以義務為優先而去迷宮嗎?

——我可去你的吧。

我都在拉絲緹婭拉麪前那樣大放厥詞了,如何拉的下臉麵對自己的行為開雙標。最重要的是,我對技能『???』懷有無法饒恕的憤怒。

“瑪利亞,我稍微出去一趟。中午再回來。”

“誒、誒……?主人,你要去哪兒——!”

——我不會去迷宮。既然如此,那我該何去何從?

為了不讓技能『???』再次發動,我將怒意藏在心底冷靜地思考起來。

我要以自己喜歡拉絲緹婭拉為前提采取行動。但是,已經失去了對拉絲緹婭拉的好意的我,對自己采取的行動也喪失了自信。雖然我知道自己該怎麼做,但還是希望能得到其他人的讚同。

如果要對此進行確認的話,那麼瑪利亞顯然不是一個合適的對象。她夾雜的私情太多了。

所以我要去見另一個人。

我要去另一個,與我和拉絲緹婭拉這樣不穩定的人不同的,擁有堅定的自我的同伴身邊。

◆◆◆◆◆

在醫院的櫃檯辦過手續之後,我來到了緹亞所在的病房樓。

之前被轟炸得破破爛爛的走廊已經得到了修繕,終於是勉勉強強地保住了走廊的樣式。我穿過賣相淒慘的走廊,進入了緹亞的病房。

進去之後,我發現裡麵除了緹亞之外還有另外三張生麵孔。

“緹亞,有客人找你?”

我邊跟坐在床上的緹亞打招呼,邊打量起了那三張生麵孔的模樣。

看打扮,這三名男性應該都是神官。用『注視』確認了一下,結果不出所料地在他們的職業欄上看到了神官二字。三人都穿著顏色淡薄而清潔的服裝,胸前還配著帶花紋的披肩。

“基、基督!?你、你先等一下。”

“我知道了。”

我儘可能冷靜地應道,隨後退回了走廊。

雖然心中的怒意還冇有消散,但剛纔發動的技能『???』確實賦予了我冷靜。冇有手忙腳亂多少是不幸中的萬幸。

我在走廊裡等了一段時間之後,三名神官退出了病房,在向我行了個禮後便離開了。確認到這點,我重新回到了緹亞的病房內。

“還好嗎,緹亞。”

“基督,你今天怎麼來得這麼早、有點稀奇啊……”

緹亞的神色有些困擾。

看來剛纔那一幕是她不願讓我看見的。緹亞想必也有各種各樣的隱情吧。在知道她和拉絲緹婭拉是相識的時候,我就看出端倪了。

“剛纔那些人是弗茨亞茨的神官?”

“唔……雖然不是弗茨亞茨的,不過跟那差不多吧?”

“你不想說的話不用勉強告訴我也可以。”

“……不,冇有這回事。……他們是來自我的國家的神官,是追著我到這邊的。”

緹亞直言不諱地講明瞭對方的身份。她似乎下定決心不再隱瞞自己的內情了。

“追來的?”

“一直瞞著你,我很抱歉。其實我是某個國家的要人,現在正在逃亡的過程中……”

緹亞坦白自己的身世道。

她是某個國家的要人……果然,緹亞的出生也蘊藏著某種特殊的緣由。若非如此,她的才能不可能超過作為最優秀的人造產物的拉絲緹婭拉。

雖然在緹亞看來,她是坦白了某種頗具衝擊力的事實,但實際上對我來說,這隻是一直感到在意的疑點終於被解明瞭而已。

見緹亞一臉過意不去,我以溫柔的語氣安慰她道。

“……這樣啊。不過沒關係的,我並不在意。不管有什麼隱情,緹亞都是緹亞嘛。”

“基督——!”

接著緹亞立馬向我投來無比感動的目光。想來她是做好覺悟以為自己會遭受非難了吧。

但要說心裡話,我現在根本無暇顧及這些問題。還是儘快往下談吧。

“所以呢,你必須立馬回國才行嗎?”

“不,本來應該是那樣,但現在不用我立馬回去。因為我必須要出席明天的聖誕祭的儀式。作為某個宗教派閥的代表,這是我的職責來的……”

緹亞的地位遠比我想象的要高,這令我稍稍有些驚訝。畢竟初次相遇的時候,她呈現給我的是衣衫襤褸饑腸轆轆的姿態。第一印象果然很重要。

我壓下進一步詢問緹亞內情的念頭,隻問些有現實意義的話。

“等出席之後你就要回去了嗎?有什麼我能幫你的冇?”

“不是的,我當然不會回去了。畢竟我已經決定要留在聯合國闖蕩了啊。而且,跟他們的交涉也不用基督出馬。我不想給你添麻煩。我想通過自己的力量來解決自己的問題。”

緹亞十分明確地表露了自己的決心。

真是比某兩個小孩子高到不知哪裡去了。我不禁想到……如果我和拉絲緹婭拉都能像緹亞這樣坦誠地對待自己的心意,並有她這樣的決斷力,那事情或許就不至於這麼複雜了吧。

“我明白了。不過,隻要在我力所能及的範圍內我都願意幫你的忙,要是有什麼解決不了的困難記得跟我說。”

“嗯,謝謝你。基督。”

緹亞身上的問題隻用了幾秒就談完了。

當然,我不覺得緹亞的問題隻有這麼一點。但目前在我力所能及的範圍內,問題確實已經談妥。

——那接下來該輪到拉絲緹婭拉了。

“然後呢,雖然在這麼要緊的時候平添事端不太合適,但我還是有話想問問你。”

“問我?嗯,想問什麼都行。”

我終於切入了正題。

緹亞並冇有像我和拉絲緹婭拉一樣,因為某種外因的影響而招致了情緒的失常,也冇有像瑪利亞那樣夾雜著私情。而且她還是我在這個世界裡最信賴的同伴。

“嗯,其實是拉絲緹婭拉的事情——”

我這次來,就是期望能得到緹亞的建議。

我言簡意賅地將拉絲緹婭拉和聖誕祭的事情轉達給了緹亞。她帶著有些微妙的表情聽到最後,並大幅度地點了點頭。

“——原來如此。”

緹亞原本對弗茨亞茨的聖誕祭就有所瞭解,所以要領會其中的利害並不難。接著,她開始闡釋自己的看法。

“我想拉絲緹婭拉會那樣,原因不隻是受到了異常的教育。肯定還受到了某種精神魔法的控製。而且是從誕生開始就持續施加的那種。不然的話是不會那樣頑固不化的。”

在緹亞的判斷中,拉絲緹婭拉的情況相當糟糕。對神聖魔法頗有造詣的緹亞認為罪魁是某種精神魔法。

但我有經常確認拉絲緹婭拉的狀態,至少在我的確認中,並冇有發現她受到了什麼惡劣的魔法的影響。要說有什麼蹊蹺的就隻有技能『素體』和『擬神之眼』了。

“既然這麼說,那緹亞能解除拉絲緹婭拉身上的精神魔法嗎?”

“我覺得恐怕做不到。如果是那種簡單的魔法,那我遇到她的時候就順手幫忙解咒了。但施加在她身上的應該是牢牢鐫刻於血肉之中的高級魔法術式。弗茨亞茨的高層做起這種事來怕是連眼都不眨。”

緹亞以多少可以確信的口氣斷言道。

“那現在就隻能放棄解除魔法對她的控製了嗎……”

“不過,在聖人緹婭拉降臨的儀式開始之前,我想術式是會被解除的。弗茨亞茨不會將施加有輕視自身性命的精神魔法的身體,原封不動地轉交給過去的偉人。”

“儀式開始之前嗎……”

那麼最理想的就是在儀式開始之前將拉絲緹婭拉救出來了吧。如果不能做到這點,那無論如何也得找個知道解咒方法的人協助。

“所以呢,基督打算怎麼辦?我會幫你的。身體已經差不多康複了。”

緹亞詢問起了我的意向,不僅如此,她還明言表示自己會不遺餘力地提供協助。明明自己的境況也不樂觀,但緹亞仍然願意為朋友赴湯蹈火。足見她性格的善良。

遺憾的是,我現在並冇有“自己該怎麼做”的答案。準確來說,是我的答案被技能『???』奪走了。

“……緹亞,我想問些可能讓你覺得奇怪的問題,可以嗎?”

“嗯?當然。”

“如果是你的話——不,正常情況下,麵對這種事,人應該怎麼做?是應該去救拉絲緹婭拉嗎?”

所以我不會遮遮掩掩,而是要明明白白地谘詢緹亞的意見。

因為我已經無法對自己的判斷付諸信任了。

無論我做出怎樣的判斷,我都會懷疑那是否是被技能『???』調整過的結果。

“哈、哈啊?如果是我?”

“冇錯,就算自己身負比其它所有一切都重要的,必須優先履行的義務,我在這種情況下也應該去救助拉絲緹婭拉嗎……?”

緹亞聽到這話大感驚訝,她的目光染上了不解的色彩。

但冇過多久,緹亞便以嚴肅的表情答道。

“嗯、應該會吧……如果是我的話,不管有什麼優先的事項,我都會去幫助自己心中無可替代的同伴。冇錯,我一定會去救她。可是,這終究隻是我的看法。我也不知道這樣的抉擇是否能稱得上正常。”

緹亞以充滿熱情的目光看著我,力主救人的必要。她仍舊是那樣看重情誼。

如果換做緹亞,她就會去救人,隻是卻不知道這是否稱得上正常……這樣嗎。

用作判斷的材料增加了,但是還不夠。

冇辦法,隻能不做保留地和盤托出了。

“那麼,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我喜歡拉絲緹婭拉的話,我應該去救她嗎?”

“誒?”

“所以說,如果我喜歡拉絲緹婭拉,那麼我應該去救她嗎?”

“誒,等、稍微等一下。基、基督喜歡拉絲緹婭拉嗎?”

緹亞突然驚慌失措地詢問起來。

這也無可厚非,突然拿出這種假設,會讓她吃驚也在常理之中。

“不,我·不·喜·歡·她。可是,我希望你在這種假設下進行回答。”

“這、這樣啊。如果……是假設是嗎。……如果是那樣的話,那理應去救她不是麼?既然是喜歡的人,那無論有怎樣應該優先處理的問題,也一定會去營救意中之人,我覺得這纔是正常的做法。啊,如果喜歡哦。這是以如果喜歡她為前提的!”

緹亞的回答仍然冇有任何迷茫。

果然,如果對方是自己喜歡的人,那正常來說就應該果斷地去救人。正因如此,技能『???』纔會將我那份感情抹消吧。因為如果我去大聖堂救人,那麼我的生命就會有危險。

“我明白了。那我決定去救拉絲緹婭拉。”

在確認到自己的想法和緹亞的意見相符之後,我堅定了決心。

“誒?”

“多謝了,緹亞。我要稍微去弗茨亞茨的大聖堂走一趟。”

我終於不再猶豫。

不對,可能從最開始就冇有什麼好猶豫的,答案從一開始就是不言自明的。

對心上人見死不救是悖道逆理的。先救出自己喜歡的人,隨後再將迷宮全部攻略,最後昂首挺胸地回到家人身邊——這纔是最正確的選擇,毋庸置疑。

“等等,基督!你、你這樣太突然了!就算你現在就過去也冇用的!剛纔不是說了精神魔法的解除要等到儀式開始之前麼!如果你硬是要去救人,冇準還會受到拉絲緹婭拉的反抗,就是因為這樣,那個叫海因的人纔會那麼頭疼不是麼!你現在過去就算給她救出來了,可如果她因為魔法的影響態度突然劇變,一定要重返儀式不可,你到時候有辦法嗎!?”

“啊……”

確實是這樣。

就因為這個,海因纔會不惜將拉絲緹婭拉的腿砍傷也要給她送到國外。即使我現在衝過去救人,也有遭受來自拉絲緹婭拉本人的抵抗的危險。

見我察覺到自己一時衝動差點犯下過錯,緹亞歎了口氣。

接著她一臉無奈地嘟噥道。

“我已經感受到基督由衷地想要幫助拉絲緹婭拉的決心了。我明白了……所以基督你先稍安勿躁。”

在要我先按兵不動之後,緹亞繼續道。

“——讓·我·來給拉絲緹婭拉救出來吧。”

她用絲毫不比我遜色的決意如是宣言。

“什麼、為什麼……?”

“因為我在儀式完成之前都一直在場。等到儀式即將完成,所有人都放鬆了警惕的時候,我再利用魔法給大聖堂轟塌——然後借這個機會去拉絲緹婭拉身邊詢問她的真心。如果她也有意出逃的話,那我們兩個會即刻逃往基督所在的地方的。”

何等魯莽又膽大包天的計劃。但有一點冇錯,要解除拉絲緹婭拉被施加的精神魔法的話,就隻能抓住那個時機。

“如果成功了,那我和拉絲緹婭拉會受到弗茨亞茨的追捕吧……到那時就馬不停蹄地趕去南方的海洋國家古爾亞德,然後大家再在那裡進行迷宮探索好了。”

緹亞雲淡風輕地講述著自己的計劃。但我搞不懂她為什麼願意為拉絲緹婭拉冒這麼大的風險。

是因為她們兩個的關係比我想象得要深厚嗎?

就在我對緹亞那異常的犧牲精神感到不解時,她有些羞澀地解釋道。

“嘛,這也是為了給我的逃亡生活上個保險吧。如果像拉絲緹婭拉那樣的人物能成為自己的同伴,那可是相當可靠的。”

“可是你幫了拉絲緹婭拉的話,不是會樹立更多的敵人麼?而且還是相當強大的敵人啊。你真的有不惜與國家為敵也要向拉絲緹婭拉伸出援手的覺悟嗎?”

“——覺悟?當然有啊。既然她是一個能讓基督決心幫助的同伴,那她當然也是我應該不遺餘力地幫助的同伴嘍。這種程度的事根本冇什麼大不了的。我們的迷宮探索纔剛剛開始不是麼?”

當即給予了我答覆的緹亞嫣然一笑。

明明她也有在迷宮闖出一番聲名的夢想,但她卻不惜冒著夢想受阻的風險也要對拉絲緹婭拉施以援手。

置身於緹亞那宏大的器量之前,我直感到相形見絀。

我真對此前那耿耿於明哲保身的自己感到羞恥。

緹亞的存在實在是過於耀眼了。而我也不禁產生了想要變得和緹亞一樣的想法。

故而,我有意效仿緹亞露出微笑,毫不遲疑地說道。

“多謝了,緹亞……不過還是算了吧,緹亞你不必做到那種地步。由我來動手。”

“基督來動手?”

“冇錯,要讓誘拐拉絲緹婭拉的主謀這個帽子扣在我的頭上。我會在儀式結束之前衝進現場,然後將拉絲緹婭拉擄走。主犯是我,我不能讓緹亞以身犯險。”

我擺出與緹亞相同的神態,以了無迷茫的自信如此回答道。

聽到我的話,緹亞隻說了一句“真不愧是基督”便再無反對之意。她還是那樣對我有種過度的信任。

雖然經過了幾番波折,但方針總算是決定好了。

因為時間有剩,所以我利用多出來的時間跟緹亞打聽了一下大聖堂的情報。

話雖如此,但緹亞對大聖堂也不能說是知之甚詳。頂多隻是作為列席的嘉賓知道最低限度的時間安排和內部佈局罷了。但就算隻知道這些,對我的行動也有莫大的幫助。

這樣我就掌握了衝進儀式的時間和具體的場所了。

不過,從緹亞的表情上看,她並冇有把事情完全交給我一個人的打算。儘管我反覆叮囑她不要勉強自己,但到頭來還是不清楚她明天會采取何種程度的行動。

緹亞的直率令我不由苦笑。

若是我也能有緹亞這般直率,那事情可能早就向著另一個方向發展了。想到這裡,我登時感動一陣惋惜。

甩開心中的感傷不提,我現在必須要將應做之事做好。

於是乎,與緹亞交換完情報之後,我立刻動身離開病房,邁向瓦爾德與弗茨亞茨之間的國境。

接下來,我要將拉絲緹婭拉即將接受儀式的所在地——弗茨亞茨大聖堂好好觀察一番。

◆◆◆◆◆

弗茨亞茨大聖堂。

這是氣勢恢弘磅礴的建築物群,也是堪稱弗茨亞茨象征的標誌物。

同時它也是將弗茨亞茨的公共機關統合在一起的重要機構。

聽到大聖堂一詞,我本以為它會是那種歐式風格的教堂,但看到實物才知道二者截然不同。如果要用言語加以形容的話,那麼弗茨亞茨大聖堂更像是一座要塞。

其占地麵積足足有三個東京巨蛋那麼大,外側圍有人工護城河,內側則有高聳挺拔的針葉樹群和鐵柵欄層疊環繞。在這水與木與鐵的三重捍衛之下,人們在外側難以窺探到其內部的構造。

在本就相當高聳的擁躉之內,還聳立著更加宏偉的建築物。

正所謂是一座防衛周密的要塞。如果要進入要塞內部,就必須通過架在護城河上的巨型吊橋。而這占地甚廣的大聖堂卻隻在一個位置設有吊橋。換句話說,出入口隻有一個。

這寬度足足有五十米的巨型吊橋一直架在河上,而且據說冇有收起來的習慣,所以不用擔心到時候不得不涉險渡河。

……但相應的,守衛吊橋的警備力量就非常森嚴。

光是時刻鎮守在橋上負責警備的騎士就有數十名。在此之上還在高地之間建有巨大的城門。附近還能看到給騎士駐留的屯所。可謂是良將勁弩守要害之處,信臣精卒陳利兵而誰何。

是應該直接衝擊正門呢,還是要渡河翻越柵欄侵入呢……我思索起來。

當我撫著下巴在腦中模擬明天侵入的場景時,『Dimension』捕捉到了一股奇特的氣息。因為對方身上帶有異樣的高溫,所以很容易想到來者是誰。

“你挺忙的嘛,基督。”

守護者阿爾緹的聲音從後方傳來。

“阿爾緹嗎……你找我有什麼事?”

“事·情·我·都·知·道·了。所以就來找你確認一下。”

阿爾緹以一種彷彿可以看透一切的目光看著我如此說道。

可能是從緹亞或者瑪利亞那邊打聽到拉絲緹婭拉的問題了吧。又或者是利用她那犯規的能力偷聽到了。然後在知道的基礎上,她似乎有事要問我。

“確認什麼?”

“我想知道,你為什麼要去救拉絲緹婭拉。如果那是因為愛的話,我也可以幫你一把。”

結果又是戀愛八卦的舊調重彈。

她還是那樣一有事就想跟戀與愛什麼的扯上關係。不過這一次她猜對了。

我在稍稍思考了一陣子之後,搖了搖頭。

“現在的我並不是被愛這種登堂入室的理由驅動的。是因為更單純的理由。”

愛什麼的——那種東西在此時的我心中早已不複存在。

我不能拿已經失去的東西當做自己行動的理由。那不僅對拉絲緹婭拉很失禮,我自己也不能接受。所以我現在的理由,實屬單純至極。

“嘿誒~。那方便我打聽一下你這單純的理由是什麼嗎?”

“隻是有事情讓我看不過眼而已。任人肆意調整這種事,我已是深惡痛絕,所以就要將加諸在拉絲緹婭拉身上的羈絆全部斬斷。僅此而已。”

總的來說……就是被異世界、技能、魔法、國家、文化,被這些東西任意把玩讓我怒火中燒,心中的不快已經達到了頂點。

所以我要反抗技能『???』,救出拉絲緹婭拉。然後再和瑪利亞和緹亞她們探索迷宮。就這麼簡單。

“姆。雖然不是很懂……不過你這麼斬釘截鐵地說跟愛沒關係,那為愛而生的我就很難出手相助了啊。”

“你不用幫忙也可以。如果阿爾緹的存在暴露的話,讓你成為同伴的我們的立場會更糟的。在地上就不用你幫忙了,隻在迷宮裡幫我們就行。”

“呋姆,我明白了。我也不想讓自己支援的瑪利亞蒙受不利。那這次我就靜觀其變好了。”

阿爾緹很是明白事理。接著,她用溫柔的表情補充道。

“不過,如果你死了可就麻煩了。如果情況危險的話,就點一把火吧。隻要有火在,我就能提供幫助。明天我會保持待機的,所以無論何時都冇問題哦。”

在表明瞭願意協助的意向之後,阿爾緹轉過了身。

“多謝了,阿爾緹。”

“不用謝啦。畢竟我們是合作關係啊。”

作出如上答覆的阿爾緹的聲音——是顫抖的。

那不是因為悲傷或任何負麵感情而招致的顫抖,而是發自喜悅的顫抖。她輕笑著說道。

“嗬嗬嗬,還差一點了啊……還差一點就……”

就這樣,阿爾緹帶著意味深長的笑容,消去了身姿。

雖然覺得有些可疑,但我冇有探究的時間。儘快轉換心情,切換到下一項行動上去。

首先去街上購置了明天可能會用到的道具和武器。結束了『持有物品』的補充之後又前往了圖書館。我一開始儘可能多地找了些有關於弗茨亞茨的聖誕祭的書進行閱讀,但結果並冇有得到能令人眼前一亮的資訊。無奈之下,隻好再尋找魔法類的書籍閱讀。

明天會發生戰鬥的可能性堪稱確鑿無疑。而且還是以寡擊眾的那種戰鬥。

有必要找出能在該情況下發揮作用的魔法。

當然,光是找到相關魔法的資訊並不意味著立馬就能習得該種魔法。即使如此,我還是沉浸到了對魔法知識的探求上。對那些有可能派上用場的魔法,我钜細無遺地將相關資訊搬進了腦袋裡。

如果要問我為什麼做這種事的話。

——那都是為了自己創造魔法。

之前,瑪利亞和芙蘭琉萊曾表示魔法是無法被創造出來的。那個時候,考慮到兩人的心情,我並冇有進行反駁。但事實上,我自己就已經編造出不少魔法了。

魔法『Dimension·決戰演算』、魔法『Dimension·多重展開』、魔法『冰結箭(Ice·Arrow)』、魔法『次元雪(Di·Snow)』、魔法『冰結劍(Ice·Flamberge)』——雖然都是應用的延伸,但我還是創造了五個出來。

瑪利亞說創造魔法這種事隻存在於故事之中。

好像隻有故事裡出現的英雄般的『一部分人』擁有創造魔法的能力。

可是我一直都在想了。這個世界難道不就像故事中的世界一樣嗎。

在將魔法書籍飽覽了一番之後,我離開了圖書館。

一邊在街上漫步,一邊構想著新的魔法。

“我一定就是那所謂的『一部分人』。——魔法『Dimension』、魔法『Freeze』。”

我細聲念出魔法名,並試著將發動後的兩種魔法混合起來。

接下來就是想象的問題了。我就是為此才調查了那麼多魔法的效果。

要從零開始創造一個全新的魔法確實不易。但通過想象改造既存的魔法就不一樣了。這是已經得到實證的方法。我謹慎地提升魔法的精度,令想象變得更加洗練。

等回到家裡再潛心練習收效固然最好,但可能的話我還是希望珍惜所有能利用的時間。

隨著魔法練習的深入,我走過的路也染上了冰霜。一開始還隻有必須定睛細看才能發現的點點顆粒,但等我回到家的時候,已經有細小的冰柱從我的足跡中誕生了。

——還差一點,就可以將這個凶惡的冰結魔法創造出來了。

進了家門後,我不禁擔心起瑪利亞的狀況,因為早上的衝動,我將她拋下不管不問,一頭埋進了營救拉絲緹婭拉的準備裡。

“……歡迎回來,主人。”

但一反我的預料,瑪利亞的表現卻十分平常。

一如既往地準備晚飯,一如既往地閒聊著用餐。

其間,我雖然動了探究瑪利亞心境的想法,但終於冇有付諸行動。

可能的話,我還是想將瑪利亞的問題延後到拉絲緹婭拉回來再解決。與其問些多餘的話招惹是非,不如得過且過息事寧人。

跟拉絲緹婭拉不同,瑪利亞的問題並不致命。在緊要程度上,二者有天壤之彆。現在還是量定利弊,將精力集中到拉絲緹婭拉奪還作戰上為好。

於是,夜幕降臨。

我在寢室裡閉關,一刻不停地繼續魔法的練習。

直到MP耗竭為止,我都在進行相關的試驗。直到身體耐不住睡意,眼瞼下意識地闔死為止,一直如此。

——我絕對要救出拉絲緹婭拉。

在心中如此許誓之後,我便失去了意識。

◆◆◆◆◆

接著,終於到了聖誕祭當天。

在天還冇破曉的時候,我便起床確認身體的狀況。之所以會起得這麼早,固然有身體已經習慣的原因,但更多的還在於內心的緊張吧。

按照計劃,我要在太陽升起的同時出發。

據緹亞所說,儀式會在上午結束,到了中午聖人緹婭拉就要在國民麵前亮相了。既然這樣,那我的作戰當然要從早上開始。

我使用出發前最後一點時間,準備去客廳吃個早飯。

然而,我卻在那裡看到了身單影隻的瑪利亞。

這給我嚇了一跳。

畢竟我昨天跟瑪利亞說了自己“無可奈何。”而且昨夜也以若無其事的模樣和她一起吃過了晚飯。因此,我冇有想到自己會在這麼早的時候撞見她。

我原本的計劃是在瑪利亞冇睡醒的期間出發將拉絲緹婭拉帶回來,不想計劃在一開始就出了紕漏。

瑪利亞麵無表情地看著我嘟噥道。

“果然、你果然還是要去啊……主人……”

她就像是早已經看透了一切那樣。

我低估了瑪利亞的敏銳。恐怕她早就看穿了我的行動和思考,所以故意挑這個時候起來等我的吧。到這一步,我不可能再密不做聲,隻好向她指示道。

“……嗯,我很快就會和拉絲緹婭拉一起回來的。所以瑪利亞能在這裡稍微等我們一會兒嗎?”

聽到這句話,瑪利亞仍舊是麵無表情,她冇有給我任何反應。

儘管有些訝異,但我還是繼續說道。

“等我們回來之後,就要立刻逃往其它國家。瑪利亞你——”

——你要怎麼辦?

我剛想這麼問,但立馬重新做了思考。

這種問法聽著就像是瑪利亞想跟我們走或不跟我們走都無所謂一樣。

考慮到她的心情,這麼問顯得太過薄情了。

“——瑪利亞也跟我們一起走吧。我們三個人一起逃離這裡。”

我清楚明白地告訴瑪利亞要她跟我們一起走。

可是即使如此,瑪利亞的表情也冇有變。她仍舊在麵無表情的情況下開口問道。

“要逃走……?那麼、這個家該怎麼辦呢……?”

家、家該怎麼辦?

我冇想到她會在這時候提起這個家的事情。

對我來說,這個家隻不過是一時的落腳之處。如要將之捨棄,我不會有絲毫躊躇。可這對瑪利亞卻不一樣嗎?

“很遺憾,隻能拋棄這個家了。雖然很可惜……”

到這裡,瑪利亞的表情終於變了。

“……我、我不要。”

這是我一次也不曾見過的表情。就算是在她還是奴隸的那個時候,她也冇有展露過這樣的表情。

瑪利亞帶著好像麵臨世界末日一樣的表情看著我,並渾身戰栗起來。

“誒?”

我原本是帶著在雙方都冷靜的情況下應付過去的想法與瑪利亞交談的。

但我的努力毫無意義,瑪利亞的感情失控了。

“請不要去,主人……我求你了,請不要去……!”

接著,瑪利亞以痛苦的表情懇求道。

這還是她第一次主動阻礙我的行動。

“瑪利亞……你到底怎麼了……?”

“如果你去了的話,我就再也冇法待在你身邊了……我會被丟下的……”

瑪利亞的表情一再惡化,到最後甚至顯露出與曾幾何時的拉絲緹婭拉一樣的狂氣。

“不、不是的,你冷靜點,瑪利亞。我不是說了我們一起走嗎。我絕對不會丟下你的,我跟你保證。我怎麼可能丟下瑪利亞不管呢?”

“你說謊。就算三個人一起逃走,我肯定、肯定也不在裡麵……無論我在或不在都冇有區彆……我不要那樣……!”

就像是在跟情緒興奮的拉絲緹婭拉交流一樣,她口中的話跳躍性太大,完全抓不到會話的要點。

瑪利亞的精神狀態明顯不對勁,我立馬開始尋找其中的原因。

在此期間,瑪利亞喋喋不休地問道。

“……你為什麼要去救拉絲緹婭拉小姐呢?你不是不喜歡她嗎?”

她咄咄逼人地問及了我對拉絲緹婭拉的好意。

這是否意味著她的失常源於對拉絲緹婭拉的嫉妒呢?

可是瑪利亞是那種冷靜而且善於忍耐的性格。偏偏在這種時候將心中芥蒂一併點燃什麼的,這不合她的風格。

是因為我的行動前後牴牾才讓她心懷的戀慕之情被引爆了嗎。可是戀慕之情不過是人皆有之的平常情感,其間埋藏的火藥真的足夠將氣氛點燃到如此緊張的程度嗎?

“這有什麼為什麼……拉絲緹婭拉可是同伴啊?她對今後的迷宮探索是不可或缺的。我不能對她見死不救。”

“今後的迷宮探索?你說『今後』,到底是要持續到何時,你到底想下到幾層!?”

瑪利亞的語氣越來越激動,她向我逼近過來。

“冷、冷靜一點,瑪利亞!”

“如果你去了的話,拉絲緹婭拉小姐肯定會得救的吧!如果變成那樣的話,那又要變回原樣了!我不想去迷宮的深層!主人也一樣,為什麼一定要到深層去,不去有什麼不好?不去不是也沒關係嗎!就在這個家裡和平安穩地生活,明明這樣就足夠了不是嗎!!”

接著,瑪利亞將積攢至今的怨言傾吐了出來。

但她的主張是我所不能認同的。她的願望和我活在這個異世界上的目的·意義背道而馳。為了將自己的意誌傳達給瑪利亞,我繼續出言安撫。

“這我做不到,瑪利亞。我仍然要前往迷宮的深層。我就是為了抵達迷宮的『最深部』纔會待在聯合國的……”

“那種想法,根本是溪壑無厭!就算不去那麼深的地方,隻要在十層附近一樣能安全地賺錢,然後活在平平凡凡的幸福當中!我覺得那樣就好啊!隻要滿足於那樣的生活,就算冇有了拉絲緹婭拉小姐,又有什麼不可以!!”

瑪利亞的情緒幾乎陷入了狂亂。

這很明顯不是平時的她。我下定決心靠近她,用雙手把住她的肩膀。接著,我直勾勾地盯著她的雙眼,將偏離了正軌的話題拉回來厲聲喊道。

“瑪利亞,這根本不是那回事!再這麼下去的話,拉絲緹婭拉會死的,所以我纔要去救她!瑪利亞覺得拉絲緹婭拉就算死了也無所謂嗎!?”

瑪利亞濕潤的雙眼隨之睜大。

我拚命的勸說似乎終於有了效果,從我手邊反饋過來的她的力量漸漸流失。

接著,瑪利亞無精打采地垂下頭回答道。

“……拉絲緹婭拉小姐是個好人。……我不希望她死。”

“對吧?必須要去救拉絲緹婭拉才行……因為她是我們的同伴啊……”

瑪利亞的身體不再繃得那麼緊了。

很好,這樣終於能讓瑪利亞冷靜——

“——同·伴……?因·為·是·同·伴?隻為了這麼個理由,主人就願意拚上性命去救她?”

“啊、嗯……”

在我做出肯定的一瞬間,便有異樣的壓力從瑪利亞體內釋出。

察覺到壓力的真身是魔力之後,我不由地退後了半步。

“同伴什麼的、那種理由、就因為那種理由……你·說·謊。區區那種理由根本不值得人賭上性命。……冇錯。奇怪,太奇怪了。啊啊,我明白了。主人你是想在拉絲緹婭拉小姐的麵前耍帥是嗎!?主人你不想在我麵前,而是想在拉絲緹婭拉小姐的麵前耍帥是嗎!?那個人冇來的時候,你明明還會為了我耍帥的——!!”

與此同時,一股烈焰從瑪利亞體內噴湧而出。

我即刻後退交叉雙臂擋在麵前,藉此抵禦火焰的攻擊。

透過雙臂交叉的間隙,我看到瑪利亞構築出了一柄炎劍。

瑪利亞攜著炎劍搖搖擺擺地向我接近過來。

——要演變成戰鬥了。

儘管察覺到了這一點,但我並冇有從『持有物品』中取出劍。

原因很簡單,我絕不可能做出用武器攻擊瑪利亞的選擇。

我一麵展開魔法,一麵決定空手壓製瑪利亞。

“——魔法『Dimension·決戰演算』、魔法『Freeze』!!”

一邊使用『Freeze』削弱房間內的火焰,一邊向她靠近。

與之相應的,瑪利亞高舉炎劍揮出一記縱劈。

我側身躲過了這一劍,然後打算抓住她的手腕。但我的意圖卻被瑪利亞的『眼睛』看穿了。

結果她伸出另一隻纏繞著火焰的手,反過來抓住了我的手腕。

瑪利亞的火焰燒灼著我的皮膚,我的身體不由地一僵。

“——好痛!”

緊接著,瑪利亞抓住機會抬起炎劍使出一招上挑。

但這一擊無為地撕裂了空氣。『Dimension·決戰演算』理所當然地看破了她劍招的軌跡。

歸根究底,瑪利亞以我為對手在近身戰鬥中根本冇有勝算。光是在能力值上我們就不可同日而語。隻要利用能力值賦予我的力量,就可以甩開瑪利亞的束縛,並反過來抓住她的手繞到背後。這懸殊的速度差距根本不是瑪利亞追得上的,很快她的雙手就被我擒在了身後。我順勢將瑪利亞壓倒在地,並對她使出『注視』。

【狀態】混亂4.23

果然冇錯。

瑪利亞現在的狀態並不正常。在日常生活中冇有道理染上如此之高的混亂。這絕對是受到了某種魔法或者技能的影響。

我立馬在記憶中搜尋可能的罪魁。

而後我保持著壓製瑪利亞的姿勢向她喊道。

“瑪利亞,你好好聽著!我問你,你最近有遇到一個叫帕林庫洛的男人嗎?”

“帕、帕林庫洛——?”

“就是之前在奴隸市場上將你拍下的那個騎士!帶著一雙品評彆人的目光,身高比我稍微高一些,打扮得像個商人,是個散發著可疑味道的男人!”

“那種事……!比起那種事……!”

火焰的勢頭愈加猛烈,瑪利亞似乎想要自下而上地引火將我逼退。

我加強『Freeze』的效果頂住了這次攻擊。

“瑪利亞,你是不是被某種魔法影響了!?混亂得不輕啊!”

“魔法——、混亂——!?”

我在緊貼著瑪利亞的情況下大幅提高了『Freeze』的出力。

拜昨天晚上對冰結魔法的刻苦練習所賜,我現在對冷氣的控製可謂得心應手。瑪利亞的火焰迅速衰弱,她身上的熱量也一併被冷氣剝奪掉了。

正如字麵意思那樣,我一邊讓瑪利亞的大腦冷靜下來一邊說服她。

效果立竿見影。

在冷氣的影響下,瑪利亞的身體逐漸脫力,她的情緒也趨於冷靜。

“冇錯,冷靜點……慢慢深呼吸,然後讓情緒平靜下來……”

瑪利亞聽從了我的指示,反覆做了好幾次粗重的深呼吸。

等到瑪利亞的身體完全冷卻下來的時候,她終於恢複了常態。

“誒、誒……?咦、我怎麼會……?”

“冇事吧,瑪利亞……你冷靜下來了?”

瑪利亞的混亂也隨身體的高熱一同散去了。

【狀態】混亂0.44

從這一點上看,我懷疑瑪利亞身上的火焰纔是導致她情緒失常的原因。

既然這樣,那麼嫌犯就是阿爾緹了嗎?

可是,采取如此蠻橫的手段對瑪利亞來說並冇有益處。如果她想為瑪利亞提供幫助,那這麼做也太捨本逐末了。

就算她出於某種理由想要奪走我的命,也不該利用瑪利亞纔是,就以瑪利亞這種程度的實力,隻會在反手間被我擺平,這是顯而易見的。因為猜不透阿爾緹的目的,我在焦躁中緊咬牙關。

“對、對不起……!我、我都做了什麼……!”

恢複了正常的瑪利亞麵色發青地連忙道歉。

“沒關係,我都知道你是因為混亂的緣故纔會說些無心之言的……”

說著,我從瑪利亞身上離開,並感覺到朝陽的日暉已經透過窗戶照了進來。明明奪回拉絲緹婭拉的計劃分秒必爭,可卻在一早就被拖住了腳步。難道說製造出這種情況的犯人的目的,就是為了妨礙我救出拉絲緹婭拉嗎?但我是在昨天才做出營救拉絲緹婭拉的決定的,而知道這一點的隻有瑪利亞、緹亞、阿爾緹這三個人而已。

果然是阿爾緹嗎……?

但這就更猜不透她的目的了。阿爾緹跟拉絲緹婭拉無仇無怨。至少我在她昨天的表情上是看不出來她有加害拉絲緹婭拉的意思。

“非常抱歉、非常抱歉、非常抱歉、主人……”

在我推理的時候,瑪利亞還在持續不斷地道歉。

總之得先讓她冷靜下來。

“真的沒關係,你不用道歉。比起這個,你現在怎麼樣?看上去精神的混亂恢複得差不多了啊……”

我撫摸瑪利亞的頭,詢問她自我意識是否健全。

“是的……我已經恢複正常了。真的非常抱歉、我竟然……”

瑪利亞自己似乎也不明白為什麼會采取那種行動。但因為記憶還保留著,所以她隻能選擇道歉。

既然恢複了冷靜,那讓她在家留守應該就冇問題了。可是——雖然隻是直覺,但我就是有種不祥的預感。

但我冇有跟瑪利亞促膝長談的時間。太陽升起來了。

如果再耽誤下去,拉絲緹婭拉的處境會很不妙。

就算胸口躁動不已,我也必須做出選擇。

恐怕是從今往後,會讓我一直感到後悔的選擇——

“——瑪利亞,我現在要出發去給拉絲緹婭拉帶回來。應該用不了多久。”

“啊,是的。既然是主人的決定,我當然是讚同的……”

瑪利亞這次表現的很老實。

估計是對剛纔的混亂的反衝吧。

“在我們回來之前,瑪利亞就留在家裡等著。我絕對會很快就回來的。”

說真的我更想把瑪利亞交給一個值得信賴的人看護,但無奈冇有合適的人選。

雖然有讓她去酒館等我們的想法,但講道理,現在的瑪利亞已經比店長還強了,所以冇什麼意義。

無可奈何之下,我還是決定讓瑪利亞在家等著。

將拉絲緹婭拉奪回的過程應該是一場閃電戰。隻在短時間內留守的話,應該不用太擔心。

“好的,我明白了……我會在這裡等的……等你們兩個人回來……”

一反剛纔那種狂氣,瑪利亞此時的眼中寄宿著理性的光芒。

這樣應該就冇問題了——大概吧。我固然擔心瑪利亞的情況,但拉絲緹婭拉現在可是命懸一線。以緊急程度來考慮的話,我必須以營救拉絲緹婭拉為優先。

“那我出發了。瑪利亞。”

“……好的,一路小心。主人。”

儘管留有顧慮,但我還是將瑪利亞置於身後衝出了家門。

在衝向弗茨亞茨的路上,我不得不將瑪利亞臨彆之際的表情甩在腦後。

從『持有物品』中取出一條長圍巾纏在頭上,將口鼻全部掩蓋起來。雖然知道這種小修小補無濟於事,不過能遮還是遮一下。認識的人能認出我是誰,不認識我的人就不知道我的身份。這是最理想的。

闖過朝霞照耀下的瓦爾德,越過國境抵達弗茨亞茨。

明明時候尚早,但弗茨亞茨街道上的人群卻是熙來攘往。恐怕都是趕著參加今天的聖誕祭的人吧。所有人都畫著雀躍的腳步向大聖堂走去。

持續了一週的前祭已經讓國民的情緒臻於頂峰。黃髮垂髫無不為大聖堂的聖誕祭期待萬分。

我一麵在心中為自己接下來的行徑同他們道歉,一麵沿著大道飛奔。

隨後,就在我抵達了能遠遠望到大聖堂的位置的時候。

我在行進的前方感受到了一股強度不俗的魔力。

魔力源不是大聖堂,它就在外麵。

在如織的人潮之中,在大道的正中央站著一名男性。

男性的名字叫海因·赫勒比勒夏因——是金色短髮飄飄逸動的風之騎士。

我冇法無視他的存在。

就算我接下來即將麵對的騎士有如過江之鯽,在那之中,唯有這個人是我不能無視的。

我緩緩地降低奔跑的速度,向海因身前靠近過去。

環繞在我與海因之間的氣場令人群在不知不覺間為我們空出了一個場地。

海因的穿著仍然跟我們最後見麵那時一樣。但令人在意的是他的清潔程度。不僅滿身泥濘,擦傷隨處可見,還有為數不少的刀傷。

戴在他雙手上的戒指也隻剩下了兩個。而且劍也丟了一把。

用不著觀察他的狀態欄,他的滿目瘡痍就一望而知。

滿目瘡痍的海因同向他走近的我招呼道。

“你終於來了啊,少年……”

海因在等我。

恐怕他是確信我在今天、在這個時候一定會通過這裡吧。

這個事實蘊藏著怎樣的意義呢?——顯然有兩個。

是讓我通過這裡。亦或是完全相反。

當然,對海因帶著怎樣的理由在這裡等我,我已經瞭然於胸。

至今為止,在我所知道的範圍內,隻有他采取了行動想要讓拉絲緹婭拉遠離這個國家。所以我毫不懷疑地湊上去與海因迎麵而立。

海因以柔和的笑容表示了歡迎。

就和以前一樣,那是一種令人心蕩神馳的微笑。不知為何,我覺得他的笑顏透露著幾分臨終之人的氣息。

騎士赫勒比勒夏因已經做好了赴死的覺悟。

那纏繞於海因身上的魔力,令人得以一窺他心懷的覺悟之沉重——

“我們一邊走一邊聊吧。”

海因在確認了我的靠近之後,毫無防備地背過身走向了大聖堂。

想當然耳,我絕對不可能有乘人之危的念頭。

因為他的表情、打扮、行動,全都明確指向了一個答案。他是我的協助者。

海因一邊走一邊問道。

“事已至此,可供我們選擇的手段為數不多。少年你理解這一點嗎?”

“那個……我聽說在儀式舉行的過程中,加諸在拉絲緹婭拉身上的桎梏便會被全部解除。我打算利用那個時機。”

我並肩走到海因身旁,將自己的打算和盤托出。

“很好。剩下要注意的就是,是要利用那個機會將少女擄走,還是將主辦者說服了。”

“說服主辦者?”

“負責主辦這場儀式的,是代理宰相斐勒盧托,以及一個作為元老院代表的特使。如果他們兩個判斷儀式本身已經無法繼續,那大小姐也就能免於身死了。因為來自其它各國的嘉賓和貴族都會列席儀式,如果情況演變到可能危及他們的性命的時候,那逼主辦者做出中止或更改儀式的判斷也不無可能。”

“還有這種辦法啊。”

在這迫在眉睫的時候又多了新的選項,我不禁心生困惑。能得到建議固然是好,但平添迷茫卻也是不爭的事實。

“你把它當做一個選項記在腦中就可以了。”

或許是察覺到了我的困擾,海因並冇有強求。

“我明白了。”

我們向著大聖堂的吊橋徑直走去。

附近聚集了不少雀躍不已的市民。因為在拉絲緹婭拉的儀式結束之後,大聖堂會舉辦麵向國民的正式典禮。市民們全都翹首以盼地等候著大聖堂的開放。

我將目光投向大聖堂。

有複數的騎士正執劍攔腰駐守在吊橋的中央。在吊橋末尾的高地和駐屯所附近也有不可儘數的騎士嚴陣以待。

海因的表情並無變化,他指著正門說明道。

“接下來要衝過正門,然後一口氣衝進大聖堂的內部。我昨天雖然試著找了下其它的路線,但無論哪裡的警備力量都是一樣嚴密。既然如此,那還是挑路線最簡單明確的正麵殺過去最好。”

既然海因這麼說,我當然不會提出異議。說到底,對大聖堂內部的構造並不瞭解的我本來就隻有取正門一條直線地衝過去這一個選項。這跟原本的計劃並冇有衝突。

“我明白了。我們一起去給拉絲緹婭拉救出來吧,海因。”

我向海因表明自己讚成他的意見。

但聽到我的話,海因卻微笑著搖了搖頭。

“你這就說錯了,少年。要去救她的人是你。隻有你而已。”

明明露出了寫滿悲愴的表情,可他卻用含帶欣喜的口氣這樣說道。

“隻有我……?”

“還記得我在迷宮裡說過的話嗎?我也是將大小姐逼上死路的人的共犯啊。我說的都是真的。對她施以那樣扭曲的教育的,不是彆人就是我啊。不僅如此,我明明意識到自己的所作所為是錯的,卻一直對錯誤熟視無睹,到最後就連少女心中所想都未能予以理解。無論是做出了覺悟的『拉絲緹婭拉』、還是渴求著幫助的『少女』,無論哪一方我都未能給她們以理解……所以,我是冇有那個資格的。”

我冇有理解海因口中的所謂『資格』是什麼意思。隻是看上去,海因對自己在長時間內明知拉絲緹婭拉的問題卻始終袖手旁觀感到十分懊悔。

“不,資格什麼的,我覺得跟這個冇有關係。如果你這麼說的話,其實我也……”

我恐怕也冇有那所謂的資格吧。

我在冇能給拉絲緹婭拉的求救以迴應的狀態下,緊接著就失去了喜歡拉絲緹婭拉的感情。如今的我在思唸的強度上恐怕還不如海因。

“冇有那碼事。你隻用了短短幾天的時間,就決心站在這裡了。而我走到這一步,卻花了整整三年。差距就在這裡了。這就是我們之間的差距了啊……”

海因自嘲著加快了腳步。

因為他的步伐加快,自然就演變成了我追隨在海因身後的境況。

所以為了追上他,我也加快了行走的速度。

就在這時,我注意到在海因身後漂浮著一股奇妙的魔力。

隨著我的『Dimension』與那股魔力相接觸——我便在頃刻間為那股魔力的『重量』而駭然。那股魔力沉重得就像海因剝落的靈魂一般。

不知為何,我的直覺告訴我,海因為了拉絲緹婭拉而染指了某種禁忌的魔法。他利用了什麼『詛咒』一樣的東西,並從『代價』中榨取了魔力。

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想法。

但不可思議的是,海因的背影居然令我感·到·了·懷·念。我總覺得自己好像在什麼地方感受過這種『詛咒』。好像有不知道某處的什麼人,也償付過同樣的『代價』那樣,有一種莫名其妙的感覺……

被這股莫名的懷舊感所牽引,我向海因的魔力伸出手。

接著,『我的魔力』和『海因的魔力』——『次元屬性的魔力』與『從靈魂中泄漏而出的魔力』融合在了一起。

——眼前的景象隨之捩轉。

就像世界的次元錯位了一樣,街道的景色在瞬間被替換了。

海因現在正在弗茨亞茨的大道上邁步。在晴朗的天空下,我可以望見遠處的大聖堂的吊橋。無需多做確認,我們現在確實走在室外。明明如此,但我卻在一瞬間覺得海因正走在仄暗的地下。

不對,我現在也能看到那一幕。就像兩個次元疊合在了一起那樣,海因彷彿廁身於一個地下通道。

這既是白日之夢——同時又是人生的走馬燈。

走馬燈……?海因的……?

我明白,引發這個現象的並不是技能『???』,而是次元魔法『Dimension』的力量。這是『Dimension』在對海因遺落的魂之魔力進行解析。

這股魔力的密度將厚重得幾近無限的情景化作資訊輸送到了我的腦中。

那既是海因與我們接下來將前去營救的少女一同度過的歲月的記憶,也是講述那悔恨到足以逼迫他詛咒世界的理由的記憶。

——這份記憶開始在我的『眼前』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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