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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趴小說 > 一枝燈影 > 第一章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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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上東風斜雪雨,燭火搖晃破窗紙。

本該感到暖和的冬至夜,剛從宴會中抽身而退的季玉瀾,卻莫名覺得有一股涼風穿堂過,飄至她的房間,讓她清醒了三分。

“季姑娘,今夜陳尚書又去陪小妾了。”身旁新來的侍女站在她的梳妝檯旁,靜靜看著她打扮。

銅鏡中是一副柔美漂亮的麵容,卻隱約看出蒼白消瘦與冷漠,宛若窗邊高懸的海棠,寧枯不垂。

“習慣了。”季玉瀾捏了捏手上的首飾,直到指腹被冰涼又粗糲的一麵,磨得生痛才放開。

“陳家親戚也真是,何苦這樣羞辱您。又是說您冇孩子,又是冇圓房的……”侍女邊說著,邊上手幫她打理頭髮。

侍女想起什麼,眼眸一轉,看向彆處:“您也莫再避著尚書了,好歹夫妻一場,這樣冷冷清清的,您又是吃不飽又是穿不暖。”

“要這些撐麵子的首飾,又不許您變賣送人,這不活生生折磨您嗎?要爭寵,您才能好好過日子啊。”

季玉瀾聽著這樣的話,手頭的動作忽地停下,一針見血道:“你好歹是陳尚書派來的,怎麼還敢數落自家的不好?”

侍女臉上青一陣白一陣,手頭的髮絲散開,她啞口無言。

突然,侍女將她手上的簪子奪走,緊緊攢在手上,將尖端那頭對著自己,生怕她傷到。

季玉瀾不解地看著侍女,眉頭微微一蹙。

就在這時,一股寒意入房,門開了。

陳尚書,她的夫君來了。

侍女見狀連忙跪下,不斷對著冰冷的地麵磕頭,直至見紅:“大人…現在局勢已定,還請您莫怪罪我,她認出來也無妨。”

男人負手,斜睨著侍女:“隨你。”

“季玉瀾,刑部的士兵來了,你現在也該滾出去了。”他直挺地站在門口,見她不動,便拉上她的胳膊。

本就瘦弱纖細的胳膊,被幾乎暴力地壓著拉扯,骨頭像是要斷了般地疼。

季玉瀾厭惡地看著眼前的男人,一連三個問話:“刑部?你報了什麼官?當初我父親要把我塞給你,你不也笑著收下?”

她本想掙脫,卻因男人的力氣實在是大,她平日的吃食又是剋扣得過分而無能為力。

直到她被硬生生從走廊,拉到陳家大宅門口。

一旁路過的下人也不敢多嘴,看見這情形都跑得遠遠的。

雷雨交加,男人撐著傘,不給她留半分傘簷。於是冷雨簌簌,從她本就單薄的衣物滑進胸膛,冷得她發顫。

她看見,電閃雷鳴間,士兵們排列於陳家大宅前。陳家親戚站在她前頭,主動為她讓出條路,皆似避嫌般遠離著她。

“還不過去?要我親自扣押你?”她的夫君終於鬆開她,往她背後狠狠踹了一腳。

雪化成水,滿是泥濘,膝蓋與後腰劇痛襲來。季玉瀾滑跪在地,意識到什麼,努力抬頭盯著麵前的一眾士兵。

前來稟報的人開口:“季家原先門楣高尚,本該一家忠臣,卻忤逆聖上。陽奉陰違,德行有虧,謀劃策反,實為大不敬。”

“全部族親即刻杖殺,仆從變賣流放。”

謀反?!

季玉瀾的心似是狠狠一擰,即刻反應過來:“季家雖並非身居高位,但豈敢有心做此事。一代文官雖不比武將,但季家也是世代為國為民效忠,何來謀逆一說?”

冷雨順著鼻梁滑落到她的唇瓣上,接著是口腔。滴滴答答的雨水似乎要和她融為一體,惹上一身的冰冷滑膩。

“此乃從季家搜出的鐵證!還敢狡辯?”稟報之人手持紙傘,從箱櫃中翻出來一本古籍。

季玉瀾眨著雙眼,在嘩啦的雨水中,努力辨析上麵的字,居然儘數為謀逆之言。

想起出嫁前,她似乎的確在父親手中見過此書,但這書…

季玉瀾忽然渾身失了力氣,再也想不起來分毫。

一旁記錄的史官見狀,連忙道:“季姑娘彆暈過去了,我們需要如實記錄您當堂所言。哪怕現在史書不留你半句,難道你還要將身後言托付牢獄?”

聞言,季玉瀾雙手撐地,勉強維持著身體與精神,髮絲粘糊地貼在額頭與背上。

“虧得我們陳家真心待你,卻不曾想你如此回報。”

“此乃大罪!望聖上心中澄澈,請不要以此事誤會陳家,季玉瀾與陳家並無這等私通交情。否則五哥不會上報此案。”

陳家親戚開口,便是將她與陳家撇清關係。

“這是自然。”

隨後,前來稟報的人繼續道:“陳家禮部尚書上報此案有功,免去其妻子季玉瀾殺頭之禍,可隨其仆從流放。”

聽到禮部尚書四個字,季玉瀾不可置信地回頭望向她的夫君——禮部尚書。

若是撇清關係也罷,居然是一向與她家交好的夫君,親手上報此案,踩著她們家上位?

陳尚書讚賞地朝身側的男人說道:“此事你定然有功,不會少了你的。”

季玉瀾的目光從她的夫君,側移到他身旁的男人。

男人一身狐白大氅,披著夜色定立在人群中,手握竹書,光風霽月。一旁的史官為他撐傘。

她的視線撞進他的眼瞳,他似凜冽的霜雪,就這樣靜靜地看著她。

史官注意到兩人的眼神似乎有一絲微妙,提醒道:“季姑娘,史書我們定會如實記錄的,此事你大可放心。”

季玉瀾再回過頭,便被扣押走了。

在士兵們的推搡間,她想起來那個男人是誰。

他是她夫君禮部尚書的謀士,官任翰林院夫子——沈縱。

……

“小姐,家主有事來找您。”房門被侍女輕叩。

季玉瀾被這一聲喚醒,一下子坐起來,下意識睜大眼打量四周,海棠吐蕊,細雨綿綿,身旁暖爐燒得溫和。

這是她回來的第二日,她又夢魘了。夢到前世那場冷雨,季家被判謀反,沈縱長身而立,冷眼看她的那日。

*

素巧縣近日大雨傾盆,一連幾日,引發的洪水叫縣民愁眉苦眼,好在撤退及時,冇人受傷,卻叫一宗古卷丟在這。

季宗明官任知縣,自然掌管著素巧縣,古籍丟失的事與他扯不開乾係。上頭與他有三分交情的禮部尚書命他找回,若處理得當定會在聖上麵前美言一番,有功當賞。

卻不料這是個棘手事。

書房的門開了,季玉瀾走進來,恭敬地朝他行禮:“阿爹找我有何事?”

少女長衫至腰,青絲簪起,絹花色澤如嫩芽,銀飾走動間卻不晃絲毫,稱得她清麗。溫婉一笑,神色深處卻是冷的。

季宗明想起自己手頭的這份古籍,抖了抖道:“你看。”

季玉瀾已習慣如此,季宗明時常來找自己商討朝堂之事,尋解決方法。季家與季宗明的升官之路也有她一半功勞。

若不是弟弟不懂權謀之事,季父顯然不會叫她個女兒家來出法子,畢竟季父向來最看不起的,就是婦人家。

“阿爹莫急。”季玉瀾接過他手頭的古籍,細細看起。

果然如此。

回到這個節骨眼,季玉瀾不知該慶幸,還是該為此懊惱。畢竟她還冇訂親,還冇嫁給她前世的夫君,準確而言,是前夫。

可這份古籍又來得太是時候。

白麻紙褶皺頗多,顯然是從水裡打撈上來,又晾乾了許久,撚起來都怕碎。

但最重要的,莫過於古籍上的詩文,被水跡混了墨痕,但若細看,即可察覺詩文有謀逆之意。

然而,打撈的下人不懂識字,便草草遞交,真正的古籍難知去了何處。

“翰林院講師三日後便要來收古籍。此事本可邀功,但若是如此情形,隻怕問罪都是從輕。”季宗明皺著眉頭,憂心忡忡地撫著心口順氣。

調換古籍陷害手段並不厲害,但高明之處正在此:對方篤定季父眼下無法處理,會私藏此書,再調換一份字跡模糊的古籍仿品交差。

季父的古籍仿品定會被疑心。但若是這份大逆不道的古籍仿品,被眾人認為是真的。無論銷燬不銷燬,上不上交,隻要被抓住蜘絲馬跡,都會被問罪。

上輩子,季家便是這般被陳家,被她的夫君,準確而言是前夫所陷害。

她必須要提前防備,攔截陳家的手段,以免季家再落得被人誣告謀反,百口莫辯的情形,再好好地和陳家算那筆賬。

季玉瀾定睛看了一會,認出來這是刑部特供的西南黃紙。

她放下古籍:“先將古籍收起來,在講師來之前,莫要叫人瞧見了。”

前世她實在對此無措,纔在日後讓陳家有了把柄,但如今她重生,早在陳家親戚裡任職刑部的那見過此紙,恰好能派上用場。

要怪也怪這卷古籍,是她那陳家的前夫所造。

季宗明不懂她要做什麼,皺了皺眉:“這是何意?”

季玉瀾轉過身子:“眼下我要去探花宴尋人,若那人同意助我,或許還有解法。父親不必多過問,放心便是。”

季宗明沉默半晌,想不到更好的辦法,便同意了。

季玉瀾回到閨房後,便叫侍女錦青拿來陳家探花宴的邀請帖。

青鸞紗簾半搭著窗沿,窗外雨後初晴,露水在枝葉上嘀嗒,席捲來一絲清新。

錦青為她梳妝打扮:“小姐是要去探花宴?”

她好奇地問道:“因為陳公子嗎?還是沈夫子沈縱?他們都在宴席上。”

重回年少時,錦青是為數不多真心待她好的人,卻在前世因季家被流放時,甚至先她一步死在路上。

季玉瀾知道,此時是她訂親前夕,父親給她安排的,無非就是這兩個人,若是陳家不要,那便會塞到沈家。無非都是拿她討好權貴。

所以錦青這麼問,她並不奇怪。

季玉瀾輕輕搖頭:“好好賞花,少打聽這些。”

她要找的人是柳鳶,她手帕交女孃的二姐,亦是陳家掌管刑部的人的未來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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