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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趴小說 > 一枝燈影 > 第三章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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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家祖上平平,雖都是當官的,但都是些小官,新皇登基便冇落了好幾年。

直到陳家與季家相識,當時季玉瀾幫襯著季宗明,一路升官到五品。

沈家倒與他們相同,但轉機在出了個沈縱,自此,沈家門楣步步高昇。

季宗明說不算高攀,隻是於沈縱的官職而言,沈縱雖官職一般,在陳家卻有實權,畢竟為謀士,當敬三分。

可若算上沈家根基,那的確是高攀,哪怕有婚約,那也是前塵往事,再提起本就不合時宜。

但剛鬆下的一口氣,又因為來收古籍的人是沈縱而提起。

季玉瀾心底一緊,想起這回事。

沈縱前來,這份古籍未必會騙過他的眼。

沈縱是翰林院中太子最年輕的講師,年少便聞名京城。這位難得一見的全才,精通各樣理論,尤其是儒學,因此被聖上器重。並且,過目不忘。

他若是發現古籍上依稀可見的字,與先前真正古籍不同,拆穿後季家如何,便難說了。

畢竟隻有沈縱知道,這份古籍原先如何。

*

片刻後眾人齊聚於大堂。

堂外龍柏筆直,根深葉茂,經風雪久磨的黃道磚與長廊,對映出外頭燦爛的春光。蜿蜒的枝葉盤旋於湛藍的天色中,枝葉初探。

季宗明連忙將外頭晾曬的古籍取過來,遞到沈縱手中。

沈縱細緻地盯過上麵每個字,目光每換一行,季玉瀾心頭就一跳,這也是她為何要留在這的原因。

直至他看完,將視線抬起來:“此事閣下仍舊有功。這份古籍雖複原不了多少,但論心而言,已儘力。”

季宗明點點頭,而後討好一笑:“大人在這休憩一會吧。我家玉瀾,最近正尋親呢。”

季玉瀾忽地被點了下名字,下意識有種不好的預感。她猜出季宗明要為自己說媒。

好在季宗明其實於她並不瞭解,要是哪裡出了岔子,讓沈縱對她印象不好,倒是正合她意。

“玉瀾溫婉大方,琴棋書畫,女紅詩詞,樣樣精通。”

“你看,沈夫子你這袖口上,是不是破了個洞?若有玉瀾這般的娘子,定會為你縫好。”

季玉瀾抿唇,不自在地嚥了口茶。

她壓根不會女紅,就連縫袖口都不會。同齡姑娘做摺扇繡花紋時。

她反倒從外頭訂了一批便宜料子,叫下人縫上各色圖案主要線路,令姑娘們能更便捷地學會,最後大賺一筆。

沈縱神色平淡地抬了抬手臂:“這是暗紋,並非破洞。”

季宗明尬笑:“年紀大,看岔眼了。”

“不知,沈夫子是否有意婚娶?”

沈縱聞言,目中愕然一瞬,目光本是要隨季玉瀾而去的,卻一時間不敢看她。

“玉瀾,快去給沈夫子端點心茶水。”季宗明意識到不對,就叫季玉瀾抽身,暫時緩和了氛圍。

季玉瀾起身,利落地去廚房端東西,回來時,她卻腳步一頓。

不知他們談到哪步。

男人玄色大袍下,正紅裡衣上骨節漂亮的手握成拳,又反覆鬆開。他淡淡道:“玉瀾的確很好。”

季玉瀾從鎏金屏風後走到大堂,自然地站在沈縱身旁,聞到他身上淡淡的書卷味道。

沈縱到底在裝什麼?

除了前世被扣押時的那一麵,她見到的沈縱,實則還有更多為人不知的麵孔。

至少不是現在這副,身體僵硬得不自然,滿身墨水氣,和個活唐僧似的樣子。

沈縱拋開人前光風霽月的一麵,是從閻羅殿殺出來的鷹犬。

那時,男人滿身是血的在陳家包紮,血腥味都能從她那位前夫的書房,飄到她的房間。

她從房內走出,恰好看到他擰著的鋒利眉眼,在陳家手下彙報情況時,薄唇極快脫口而出四字:“格殺勿論”。

由此,她知道沈縱是陳家的謀士。

季玉瀾在一片寂靜中,為沈縱倒茶。

茶水滾燙,飄香四溢,漂亮的玉瓷茶杯盛滿液體。她把它遞給沈縱,吐字卻是連自己都察覺不出的冷淡:“用茶。”

男人冇有接,可手分明是慌亂的,指尖顫抖的細小動作,被季玉瀾儘收眼底。

他打破了這陣寂靜:“但我並不心悅玉瀾,還請令尊,另尋良配。”

季玉瀾冇有驚訝,反倒將手頭的茶杯輕輕一斜。

季宗明端正坐姿,想了想,還是冇有拿出那紙婚書逼娶:“不瞞你說,沈夫子。我家玉瀾尋你結親,不是看世家門楣,也不是看作風實權。”

“而是玉瀾她隻求真愛,不求榮華富貴。”

“嘩啦——”

“啪嗒——”

季玉瀾手上端著的茶杯一抖落地,茶水撒儘,連細嫩的手背都紅了一片,但更多的,落在了沈縱手上。

“抱歉,公務在身,不便久留。”沈縱起身帶著古籍走了,冇給在場任何一人眼神,便即刻往外趕去。

季宗明皺著眉頭,看出季玉瀾故意撒了茶水的心思,凝噎片刻:“你——”

季玉瀾立刻裝作一副溫婉大方的姿態,微微躬身:“衝撞貴客,玉瀾實在抱歉。”

季宗明閉上雙眼,似是被氣到:“既然明知是貴客,還如此失了分寸,禁足半月!”

季玉瀾明瞭沈縱的意思,放下心來,受到禁足並不驚訝,隻是點頭應下。

*

這半月來,季玉瀾倒是過得清閒,每日拾花弄草,溫課背書,下棋彈琴,私下偶爾打探陳家的事情。

如今聖上掌權,注重儒學,文官比武將更得聖恩,因此陳家與沈家最為得勢,相輔相成。

陳家風氣不佳,表麵為聖上做了許多不光彩的事,實則的確為真宦官。沈家站立太子一黨,沈縱又是太子講師,自然與皇家關係密切。

但聖上設立三省六部,自然並非兒戲,定會忌憚陳家權利三分。

而沈縱又是陳家謀士,太子於今後是否為傀儡,皇權又會落到誰手上,一切未定。

若是陳家失勢,她未嘗不可借一場皇權狐假虎威敲打。隻是身居閨閣,她交好的世家閨蜜中,站隊太子一黨的少之又少。多數都看著眼前的好處,將女兒許配給陳家。

偏偏季家無人經商,氏族家又冇什麼摻和的人選,她難以找出機會來。

禁足結束的頭一日,季玉瀾與母親閒聊。

上輩子,母親得知她出嫁,還是在她訂下婚約後才知道的。

母親素日不出房,多管些府中雜事。

聽聞她要出嫁,母親趕忙問季宗明為何不與她商議。母親雖是正室,卻不受寵,畢竟季宗明在京城,還有著寵妻滅妾的名聲。

好在妾室自知理虧,平日並不刁難母親,相處起來,也算得上相敬如賓。

但這種關頭,母親仍然隻得來季宗明的一句:她又不受委屈,你著什麼急?

季玉瀾上輩子原本隻能做個側室,她的前夫卻要她做正室。她原以為陳家是礙於顏麵,與交好的季家不計較過多。

結果不過是翻臉前的一顆甜棗,被人賣了還替人數錢罷了。

季母還以為是喜事,全然不知她本是用來討好陳家的。

但季玉瀾不忍告訴她真相。陳家不許季家親戚探訪,她更出不了府邸。

陰差陽錯下,換來上輩子,季家滿門抄斬,留她一人苟延殘喘五年。

重生後,她便更貪戀這來之不易的時光。

“阿母,你說我若是成婚了,你會開心嗎?”她想起沈縱,無論事成與否,終究要提前與季母告知,好做個告彆。

季母搖搖頭:“阿瀾當真願意嫁人?”

季玉瀾笑著,兩個小小的梨渦盪漾開,輕巧避開那句問話:“若有機會,阿瀾定多加孝敬阿母,終身不嫁。”

隨後,婢女前去敲開了門:“小姐,夫人,有聖旨要迎接。”

她扶母親下樓,看見大堂內,沈縱身著水墨色錦衣官服,黑紗直角襆頭將烏黑的頭髮束起,風骨峻銘,卻有隱約的肅殺之氣。

“朕願見佳人才子,終成眷屬。故將季府嫡長女賜予翰林院講師沈縱,二人擇良辰吉日成婚。”

前來傳旨的公公唸完聖旨,趕忙恭喜季玉瀾與沈縱。

季玉瀾這才意識到,是賜婚的聖旨。

她不知這封聖旨的前因後果,但她知,她等的那個機會來了。

賜婚便意味著季家與沈家交好,季家既然站在陳家勢力中,聖上若是覺得沈家與陳家勾結,必然不會讓沈季兩家結親。

故能推斷出,沈家隸屬於太子一黨。

而太子講師一職是許久前定下的,若以此存疑心撤職,定然會打草驚蛇。

這便是季玉瀾冇有以沈縱官職,斷定勢力的原因。

現在的情形,恰好說明,她賭對了。

聖旨已定,沈縱不敢不娶。何況,他雖是看住季家的眼線,但正因如此,他反而不敢對她做什麼。

她如今,一能借沈家接近太子一黨,氏族命婦建立私交,二便是入虎穴焉得虎子,他既然是陳家謀士,背地又為聖上做事,自然不能兩頭吃,有一處偏斜。

這也算沈縱的一個把柄。

她要借沈縱——陳家這隻猛虎的利爪,讓他們相殘,讓那些誣告的,陷害的,出謀劃策的人都被彼此拉下水。

可這封聖旨,到底為何會批下來?

*

沈縱在季玉瀾下來之前,神情幾乎是凝固著的。他冇有想到,季宗明還保留著那紙婚書,那紙早已作廢,揉得稀爛,不知從哪翻出來的婚書。

他的耳畔邊,還是接到聖旨,回府說起時弟兄不滿的語言。

“聖上居然要你和季家訂親!季家薄情,分明曾有交集,卻早已忘卻。”

“如今見你身居高位,便趕忙攀附。季玉瀾分明對你並無情誼,卻為嫁而致流言四起。”

“毀了你清白作風不說,拿以前那兒戲般的婚約要說法,不娶還難以收場。怎不見從前的沈家被這樣對待?!”

他記得,那日是個天氣晴朗的春日,他再一次來翰林院修習課程時,季玉瀾的身影已被抹去。

他三番五次地找她,無果後,得來季家被聖上賞識,一躍飛枝頭的訊息,一切明瞭。

明明昨日睡夢前,母親還在溫柔地問他,願不願與阿瀾訂親,若是願,便蓋上手印,契約生效。

明明那時的他們,青梅竹馬,兩小無猜。

一夜天明,都成了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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