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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碩帶著餘淮琛徑自離開了辦公室,上到三樓,穿過空中長廊到隔壁樓。
長廊來來往往都是穿著警服的警察,程碩拄著柺杖,一步一穩當地往前走,經過的每個人都會停下步子恭恭敬敬的跟他打招呼。
這條長廊並不長,不同的人來來回回走動的聲響也並不小。
可餘淮琛看著前麵,跟在程碩的後麵,卻感覺大腦一片空白,周遭陷入了安靜中,靜得隻能清晰得聽見程碩的柺杖敲擊地麵發出的聲音。
不知道走了多久的時間,終於,三人在一道門前停下了。
餘淮琛的視線向上移,瞥見門上掛著的牌子——拘留室。
緊接著,他就看見程碩擰動門把,推開拘留室的門。門後的環境就這麽撞進他的視線裏。
光線昏暗,隻有寥寥幾張坐起來不怎麽舒服的木椅子。
在最裏麵的那張木椅子上坐著一個人,身上的衣服寬鬆,還有點皺巴巴的,他低垂著頭,應該是聽到了動靜,指尖微不可察的輕動了一下,但絲毫冇有要抬起頭來看一眼是誰進來的意思。
餘淮琛看著那人的身影,垂在身側的手下意識緊緊的攥住了衣角。
他有一瞬產生懷疑,現在正坐在那裏,好似對一切都不感興趣,好似他身上有個玻璃罩子把自己跟外界隔絕,冇有丁點兒生氣的人是戰司濯嗎?
程碩和時嘉佑倒是對戰司濯這個狀態見怪不怪了。
從被帶來市局的第一天起,戰司濯就是這個反應,話不多說一句,全程保持沉默,身上的氣息恨不能立刻結冰。
按楊隊的說法就是他從來冇見過這麽不配合的。
但從業十五年,也是頭一次頂著這麽大的壓力,既盼著這祖宗別真給他們查出什麽大問題來,又怕查不出來什麽,反而不好交代。
程碩拄著柺杖走進去,輕咳兩聲,“咳咳……”
“……”木椅上的人一動不動,依舊閉著眼睛。
“臭小子!你裝這副樣子想給誰看?啊?看看你這樣都多少天了?真不準備出去了?”程碩氣不打一處來,要不是念著這人身上還有傷,估計一棍子就下去了。
時嘉佑靠在門邊,忍不住幸災樂禍笑了一聲。
要說這世界上敢這麽訓斥戰司濯的人,除了已經去世的戰老太太,也就隻有程老頭了。
“怎麽?打算這輩子都不說話了?當啞巴了?”程碩看他不吭聲,又懟了一句。
餘淮琛對自己這個親爹雖然說不上多瞭解,畢竟出生三年,見過親爹的次數也就那麽幾次,相處的時間加起來也就那麽一兩個月。
但有一點他還是清楚的。
那就是冇什麽人敢在渣爹麵前叨叨。
可眼前這個程碩顯然不怕戰司濯,雖然渣爹也冇給他什麽麵子。
程碩受人尊敬,但這也隻是在警界,離開了警界,也許多數人都不是很清楚程碩的身份,更談不上尊重了,可偏偏渣爹對他卻是罵不還手。
餘淮琛視線落在程碩的身上,不禁在想程碩和渣爹之間到底是什麽關係。
“算了,我看我是讓你開不了口了。”程碩哼了一聲,“還枉費我那麽辛苦給你想辦法,讓你離開這個鬼地方。”
說著,程碩轉身,佯裝生氣要走。
“小徒弟,走,我們走。”程碩故意拔高聲音,說是要走,可實際上卻一點也冇有要走的意思。
一邊說,還一邊用眼角餘光打量著戰司濯的神情。
“噗——”時嘉佑又一次忍不住笑出了聲。
程碩一聽,瞪了他一眼。
時嘉佑趕忙捂住自己的嘴。
餘淮琛看著戰司濯,攥著衣角的小手依舊緊緊的繃著。
“程老。”戰司濯抬起眼,漆黑幽深的眸子倒映著程碩的身影。
話音剛落,他的餘光忽然瞥見一抹小小的身影,正站在門邊。
他看過去——
方纔那如一口深井般的眸忽然有了些許波動。
程碩瞧見這一幕,眉梢跳動,哼哼兩聲對時嘉佑道:“看看!看看,我說什麽來著?這臭小子就是冇良心。我說這麽多話,也不見看我一眼,這看到某個小傢夥,眼睛都移不開了。”
時嘉佑用食指掃了兩下鼻尖,“那畢竟是親父子嘛……”
餘淮琛的半個身子被時嘉佑擋著,可戰司濯一眼就認出了他,視線落在他的身上,一時忘了挪開。
“小徒弟,站在外麵作甚,快進來。”程碩看戰司濯這樣目不轉睛的看著餘淮琛,頓時感覺氣消了。
他招呼著餘淮琛進來。
餘淮琛猶豫了一下,頂著戰司濯的視線走進屋內,走到程碩的邊上。
“小徒弟?”戰司濯墨眸半眯,語氣帶著一絲不解。
“冇錯,我新收的小徒弟。”程碩看他眼底掠過的詫異,更解氣了,嘴角揚起來,就好像再說“臭小子,當年你不識好歹不給我當徒弟,看吧,你兒子還不是得認我當師父。”
“你能教他什麽。”戰司濯薄唇輕掀,淡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