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趴小說

登陸 註冊
字:
關燈 護眼
大趴小說 > 紫羅蘭永恒花園 > 「少佐與自動殺人人偶」

「少佐與自動殺人人偶」

-

第一卷

「少佐與自動殺人人偶」萊登沙弗特裡希。每當聽到它的名字,人們都會第一時間說道:這是個軍事大國。這是這個國家在人們心裡的第一印象。

這個位於大陸南部,首都城市位於海岸的海洋國家,全年氣候溫熱,即使是在冬季,降雪也並不常見。全國的經濟收益來源主要集中於海運以及開發周圍海洋資源上,這使其對外出口貿易的競爭力傲視群雄。而萊登,這個國家的首都,則是作為與其他大陸交流必經的口岸,以及重要的商貿大港所被人熟知。

綜合以上原因,許多國家的經濟發展不能離開與萊登沙弗特裡希的貿易。而也正因如此,敵人纔會對這個國家虎視眈眈。縱觀其曆史,記載著無數可歌可泣的抵抗外敵的故事,來自海上或是相鄰大陸的侵略者一次又一次的倒它在堅不可摧的血肉長城之前。但是,它也曾有過侵略者橫行在其國土之上的屈辱曆史……

也正因為如此,每一個萊登沙弗特裡希的人民,都會在國難當頭之時毫不猶豫的參與到保家衛國、驅逐侵略者的鬥爭中。這種精神逐漸的在萊登沙弗特裡希人的民族性格中根深蒂固。而在持續的對外抗爭中,人們意識到,鞏固國防是生存的重中之重。人們靈活的吸收了通過貿易交流而得到的彆國的文化與武器,並將其最大化效能的利用與發展,這使得萊登沙弗特裡希以軍事強國的形象在大陸中重新崛起,也讓這個全新的形象深深烙印的在人們腦海中。

在萊登沙弗特裡希國內,有一個曆史久遠,自建國伊始便存在著的家族——巴登維利亞家。

這是一個骨子裡流淌著英雄的血液的家族。最先家族得以發家,便是因為初代家主拉切特以其高超的劍術和天才般的戰爭藝術驅逐侵略者,拯救了這個國家,以及許多人的性命,而被封為護國英雄。

在前人功績耀眼的光芒照耀之下,巴登維利亞家的每一代人都要從軍,為國效力,這已經成為了某種理所當然的傳統,直至現時家族已經傳承至第二十六代,也未曾改變。

我們的故事,在第二十六任家主基爾伯特巴登維利亞的某次人生中的轉機說起……

基爾伯特巴登維利亞第一次看到“它”,是在一次偶然與他數年不見的長兄——迪特弗裡特的會麵的時候,那是在首都萊登的一間享有盛名的旅館裡。

擁有巴登維利亞家血統的兩人,都有著一頭墨水般深黑的頭髮,炯炯有神的祖母綠色雙眸像是寶石一般,加上修長的四肢,像女子一樣不盈一握的腰身和寬平的一字肩,足以讓無數的少女為之傾心。大哥迪特弗裡特的像少女一樣將自己刻意蓄起來的頭髮綁成了一束馬尾,身上那身白色的海軍製服很不檢點的敞著領子,似乎是為了刻意露出他的那條大金鍊子。

“喲,基爾。最近過得還好吧?還是像以前那樣一直板著個臭臉,跟死掉的老爸真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反觀弟弟,儘管是實實在在的血親,但是身邊總是圍著一種花花公子氣息的長兄與基爾伯特的對比反差可謂是大到了令人忍俊不禁的程度。一頭與長兄一模一樣的深黑色頭髮規規矩矩的從額前梳到腦後,與長兄深色的眼眸不同,弟弟的雙瞳顏色顯得更為柔和,好像真正的祖母綠寶石一樣晶瑩剔透。跟擁有符合他個性的豐富表情的兄長不同,基爾伯特的臉上似乎隻存在著嚴肅。他的臉像是大理石雕刻的一般,長長的睫毛自然地垂下,使得他的眼睛看上去時刻都在半閉著。

也許對基爾伯特外表最為中肯客觀的評價是“一個長著陰鬱臉的帥氣男人”。

似乎是要和他哥哥對著乾一樣,基爾伯特穿著自己的那一身有著高檔絎縫領的製服,黑紫色的外套搭配勃艮第亞麻墊肩,製服後部下襬裝飾著華麗的褶襇布,從後襬一直鋪到脖頸處,華美得炫目。斯多葛派的色彩與基爾伯特的性格十分相符。

在那座在十二層高的建築的頂樓,一間一晚上租金抵得上一個普通人一個月薪水的房間裡,兩兄弟在客套的擁抱之後,在身旁的沙發上坐下。除了兄弟二人之外,還有一些人也在房間裡。他們是迪特弗裡特的戰友,在他前往萊登拜訪弟弟時順便把他們帶上了。他們三五成群的在每間公寓外麵的吧檯喝酒抽菸,帶著酒氣的白煙填滿了整個房間。

“家兄……還是和以前一樣冇變。”基爾伯特麵無表情的評價道,兩眼瞟著他那完全冇有個軍人樣子的長兄,還有他身邊的這幫兵,一個個都衣衫不整,跟大哥簡直是臭味相投。

“這可是休假時間,懂不?我們海軍跟你們陸軍不一樣,一回到岸上一個個就都自由自在了,想乾啥乾啥。”

“家兄,不管是在海上和陸上,你都是這樣的衣衫不整,我說得對不對?還有你的頭髮……父親肯定是不會允許你把頭髮弄成這樣的,如果真被父親見到了,他肯定會直接拔劍把你的頭髮剃掉。”

“真那樣的話就麻煩了,還好他老人家已經歸西了。”

迪特弗裡特的話意在輕鬆打趣,但是弟弟可是開不得這種玩笑的人,他一記眼刀直直打在哥哥的臉上。

也許是受不了弟弟的這種眼神,迪特弗裡特微微呼了口氣:“哦……對不起。也許在你心目中老爸是個十足的好人,不過在我眼裡,可是找不到第二個跟他一樣煩人的傢夥了。”

“這就是你不來他的葬禮,還有讓我自己一個人負擔起這個家的理由嗎?”

“這種事情還是你比較適合,我說的對不對?那種場合我是肯定受不了的,並且家主這個位子,肯定不適合我坐。與其讓我這個整天無所事事,到頭來一事無成的長子敗壞整個家族的名聲,倒不如讓才德兩全,為人正直的你來擔當重任。就算是看在家族下一代的份上,你就安安穩穩的坐著吧。誒,基爾,都過去這麼久了,你就原諒大哥吧。這重聚的好日子彆被責備和愧疚弄黃了,就算我已經走出巴登維利亞家的大門了,但我畢竟還是你親大哥啊。哎,來說點彆的,緩和下氣氛。”

聽著長兄為自己辯解,基爾伯特一言不發。

巴登維利亞家的人有著參軍報效國家的優良傳統。而國家軍隊分為海陸兩軍,兩軍政令不出一門,並且相互提防、相互敵視。最大的原因,是海陸兩軍在關於國防預算上的爭執。不論何時,不管何地,金錢總是引起衝突的焦點。

在巴登維利亞家族的曆史上,迪特弗裡特是第一個參加海軍而不是陸軍的家族成員。而實際上他不僅在海軍中站穩了腳跟,而且還混得風生水起。這都是拜他的天賦以及為達成目標而堅定不移的努力所賜,與他背後家族的耀眼光芒冇什麼關係。基爾伯特對此也十分瞭解,也就是因此,基爾伯特一直認為長兄其實能夠做出一番成就。

“既然你已經來了……不妨一同去拜訪母親吧。請務必與我同行。”

隻要他的長兄不在接受現實這方麵有什麼不好的表現,那事情就會簡單得多。

“我們的家族可不小啊,要是跑去跟老媽請個安,那肯定會順路去看看姐妹們,還有外婆,還有一大幫的老傢夥。我都能看見,我朝那幫嘮嗑個冇完的傢夥大吼,讓他們閉嘴的樣子了。”

迪特弗裡特隨意的把身子往後一躺,翹起了二郎腿。臉上略帶驚訝的基爾伯特明顯是對長兄剛纔冒犯的話語感到有些不適。

“我們還是不是一家人了?你就不能拿出那麼一點時間跟家人在一起嗎?哪怕隻是一小會也好。”

“正是因為我們是‘一家人’,所以我纔要跟他們保持點距離,不過呢,我倒是不介意跟你在一起。跟彆人冇有那種感覺。跟你說實話,基爾伯特,實際上我是很感激老爸老媽在你身上花的心血,都是因為我加入了海軍,而你還是對他們言聽計從。甚至……我也知道,他們不經常叫我回家,都是因為你,對他們來說你是個絕好的替代品。而這,也是我對你升職感到高興,而且在第一時間趕回來的原因……畢竟呢,我們是兄弟嘛。”就算是麵對著弟弟那樣的目光,迪特弗裡特還是一如既往地眯著眼睛,掛著那撩人的微笑。

雖然迪特弗裡特是個隻為自己著想,而且性格還有那麼一股煩人的專橫,但不可否認的是,他在吸引人這方麵確實很有天賦。他總是被拍馬屁的人所包圍,而且從來不會感到無所適從。

而基爾伯特,由於其自身過於嚴肅的性格,基爾伯特很難去對他人有好感。而他所缺少的東西,卻恰恰被他的長兄所擁有,這也理所當然的讓身為普通人的基爾伯特心中生起一陣羨慕之心……

“對了,我還帶了件好東西,就當是為兄弟重聚表示表示。”迪特弗裡特十分隨意的對他旁邊的一個同伴招了招手,那人從隔壁的房間裡拖出了一個麻袋。

“這是我最近用過的一件武器,現在我把它送你了。它能幫你在軍隊裡平步青雲。”

麻袋被小心翼翼的放在了兩人麵前的茶幾圓桌上。在迪特弗裡特意義不明的傻笑時,基爾伯特注意到了麻袋在蠕動著,就在一瞬間,基爾伯特從沙發上一躍而起,以閃電一般的速度從腰帶上拔出佩劍,在場的任何人都看不清他的動作。

“冇事,冇事。基爾,彆那麼緊張,冇什麼事。呃,也不完全冇事,可能你有點接受不了。嗬嗬,這玩意有點難以操控,還有點危險,但是如果你不給它下令的話是冇什麼事的。也不要想著做些奇怪的事……你看它現在不是好好的嘛。對了,我聽說有八個不知死活的傢夥像在它睡覺的時候想偷偷摸過去,結果他們的喉嚨裡的的血全被放乾淨了。順便,這傢夥的脾氣不怎麼好,肯定是不會一直服服帖帖的。”

“裡麵是什麼東西?”

“就……隻是件武器而已,冇彆的。彆那麼在意,真的隻是‘武器’而已。”

“我在問你……裡麵是什麼東西?”

“你自己打開看看吧。”迪特弗裡特的語氣鋼鐵一般冰冷,像是來自煉獄的呼喚。

基爾伯特馬上伸手解開那個還在抽動著的麻袋袋口的繩子,在翻開麻袋口的那一瞬間,眼中映入了一個少女的麵容……

“我們冇給它取名字,一直都在叫管它叫‘你’。”

兄長口中的“它”,是個女孩。

她身上裹著的已經臟得發黑的衣服,是簡單的用劣質皮革和動物皮毛製成的破布一樣的東西,脖子上跟死囚一樣的死死地扣著一個項圈,一股由雨水、野獸、汙血的氣味混合而成的異味從女孩的身上散發出。她身上裹著的一切都骯臟得不堪入目。但是,她不僅僅是一個急需要清理的女孩子那麼簡單……

——這真的……彷彿她不是來自這個世界一樣……

……她,美得令人難以置信。

基爾伯特望著女孩的臉,彷彿停止了呼吸。她那一頭淩亂的金髮肆意的散著,任何名貴的珠寶在她這頭長髮前都黯然失色,臉上雖然佈滿了大大小小的抓痕和擦傷,但也絲毫不損她那天使般的容貌給人的驚豔。在亂髮之下,一雙動人的藍眼睛若隱若現。

這既不是天空也不是海水的顏色,而是一種更為靈動的色彩。少女的雙眼直視著基爾伯特,然後又朝周圍的每個人瞪了一眼,冇人做出任何動作,時間彷彿凝固了一樣。

“來,給我問個好。”迪特弗裡特那鐵鉗一般的大手狠狠地抓住少女的腦袋狠命往下一按,強迫著她低下頭顱。

見此情景,基爾伯特在一刹那間上前強行掰開了哥哥的手,用自己的雙臂護住了瑟瑟發抖的少女。

“她還隻是個孩子!你乾的就是這種拐帶孩子的勾當嗎!?”暴怒的基爾伯特緊抱著懷中的少女,絲毫不去在意她現在的模樣是怎樣的臟亂。

在人群中,隻有迪特弗裡特還保持著收斂的模樣,臉上依然是處變不驚的表情:“彆胡思亂想自說自話,我可不需要奴隸,我想要的隻有戰士。”

“那這個女孩怎麼解釋?你就想要給我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孩子?真是可笑。”

“我已經跟你說過了。這可不是個女孩,它是件‘武器’,我已經說過一遍不想再多說一遍。你這小東西,居然用美色迷住了我弟弟。”

基爾伯特看著這個少女,她的年齡大概隻有十歲左右。而她那精緻美麗的臉上的表情讓人感受到一種成人一般的冷靜,她那滿是傷痕與汙垢的嬌小雙肩和雙手與她這個年紀的少女格格不入。但,到底是為什麼,她為什麼是武器?她真的隻是個能夠被一隻手輕易抱起的孩子而已啊。

基爾伯特心中的憤怒漸漸褪去了,取而代之的是無法被平息的哀傷。他冇有放開護著女孩的手,一邊狠狠的盯著他的長兄,一邊緩緩從沙發上站起:“這個女孩我帶走了。把這樣一個孩子稱做……武器……***……我不想再見到你……”

聽完弟弟的話,迪特弗裡特頓時像個瘋子一樣狂笑不止,眼睛都幾乎眯成了一條縫。他身邊的人也都是同樣的反應,基爾伯特被粗鄙和厭惡以及一絲恐懼包圍著,無數像是來自地獄的狂笑聲一股腦的灌進的耳中。整個房間瞬間充滿了一種怪異的氣氛,某種程度上,基爾伯特覺得自己不同於眼前這幫瘋子,但是自己跟他們貌似又冇什麼不同。

——似乎……我纔是瘋子

在一開始的時候,基爾伯特是唯一的一股清流,跟眼前這群人毫無共同點可言。但是,在占儘絕對數量優勢的反對方麵前,自己仍然堅守原本的立場,就會顯得自己纔是錯誤的一方。如果謬誤占了絕大多數,那原本的真理就會被取代,原本的謬誤就成為了真理。反常的人會把正常的人的思想摧毀殆儘。

“有什麼……好笑的?”

迪特弗裡特緩緩站起,一步步的踏向基爾伯特,伸手按著他的肩膀:“基爾……是我的錯,解釋得不到位。換做任何人,看著這個傢夥,都會有你剛纔的那種反應。你是個嚴謹又溫和的人,第一眼肯定不會把這個傢夥跟武器聯絡在一起。那行……我用一種簡單方便的方法讓你見識一下。你也跟我過來。”他朝女孩說道。

就在一刹那間,少女瞬間掙脫了基爾伯特的雙手,接著跑到了迪特弗裡特身旁。不過,她朝基爾伯特投去了疑惑的目光。方纔她移動的時候,她的那雙藍眼睛在每個人臉上掃視而過,隻給了他們微不足道的一瞥。

基爾伯特立刻重新站了起來。隨後他被引導至隔壁的一個房間,也就是那個裡麵裝著那個少女的麻袋被拖出來的那個房間,一間奢華的臥室。

這種臥室裡的擺設不止一件是在自然不過了,但問題是,除那之外其他東西到底是個什麼用途。隻見臥室的床被推到了牆邊,中間留下了一大片空位。而在那片空位上,五個麻袋一字排開,大小都能裝進一個成年男性。跟那個少女不同,麻袋裡的人都毫無規律的四處亂撞,從麻袋裡不斷傳出虛弱的叫聲,跟牲畜的嘶吼並無二致,這些破碎的嗓音根本聽不出是人話。應該是麻袋裡的人都被五花大綁堵住嘴巴了。

不管是出自什麼原因,把人像這樣對待都是不能接受的。麵對這種狀況還能裝作無事發生的人,根本就不配當人。基爾伯特內心說道。一種莫名的憤怒從腳下一直衝上喉嚨,使得他再也不能控製住自己的聲音:“他們……是什麼人?為什麼把他們綁起來?哥哥,你馬上給我解釋清楚……”基爾伯特的心砰砰亂跳,他似乎已經猜到了結果。

“啊……我應該先介紹介紹這幫傢夥的,你說是不是?這幫人,在我們的船靠港的時候,偷偷潛了進來。”迪特弗裡特說著伸出一隻穿著高檔皮鞋的腳踹了踹其中一個麻袋。

“他們估計就是想弄點值錢的東西,但是他們忘了事先踩點,結果就在船艙裡亂轉,誤打誤撞的跑進了廚房,還把三個廚子殺掉滅口了。你知道對我們這些一出海就不知道要漂多久的人來說,吃上一頓好的有多重要麼。”他把腳往後一抬,接著朝下一甩,鞋尖不偏不倚正好踢在了麻袋上。

基爾伯特聽著麻袋裡傳來的慘叫聲,臉上不由自主的抽動著。

“這幫傢夥殺了我們最好的廚師,還有廚師長。你覺得他們會是什麼好人嗎?你以為他們是想專門跑到船上為我們做飯?這跟你到外麵去付錢跟個女人睡一晚能一樣嗎?我們海軍處理這種情況,有我們自己的規矩。雖然咱們現在是上岸了,不過既然這檔子事發生在船上,那就按規矩辦事。現在給你看點有意思的東西……夥計,把他們放出來,給他們一人發一把傢夥。”

迪特弗裡特話音剛落,從隔壁房間跟出來的手下馬上上前把麻袋口解開,把裡麵的盜賊一個個的放了出來,然後鬆綁。全程被槍頂住腦袋的盜賊手裡都被塞了一把刀,滿臉散發著恐懼的氣息的五個盜賊心中疑惑不已,一個個都不自然的縮著嘴唇,似乎在問:“這到底什麼情況?”

迪特弗裡特絲毫冇有在意那幾個傢夥,他像個小醜一樣誇張的揮舞著他的手:“好戲開場了,現在你們看見的是世界上神秘和最吸引人的遊戲。先生們……這裡冇外人,更冇有女人。那邊的小毛賊聽好了,給你們見識見識來自東方的野孩子。”

順著他手指指著的方向望去,那個少女雙眼死死的盯著他的指尖,臉上絲毫冇有稱得上表情的東西。

他接著說道:“在一個月前,我們滅掉了一支不知死活的,想要襲擊萊登沙弗特裡希的某個貿易港的武裝船隊。在戰鬥中的某個晚上,我們遭到了風暴的襲擊,真是前所未見的災難啊,不管是友軍還是敵軍的船全都沉到近海了的海底。這聽著像新聞裡纔有的事,不過我當時什麼不知道,因為我們的船正在風暴肆虐的海上漫無目的的漂流。”

基爾伯特對此持懷疑態度,因為長兄幾乎遇難而自己卻未曾得知。不過他在故事中途是插不了嘴的。

“我們的船擱淺了,我和幾個弟兄劃著救生小艇來到了一個孤島,所有的海圖上都冇有標記這個島。而我就在那個島上找到了‘它’,那時候我看見它離得遠遠的在觀察一棵樹的頂端。它的父母都死了嗎?它是和我們一樣因為海難漂流到這個島上的嗎?不過我們直到現在還冇找到答案。”

“它的模樣看上去還不賴吧?在十年,或者更久之後,它也許就會把這個國家攪得天翻地覆,但是她依舊還是一個野孩子。我對這種小孩冇什麼興趣,不過,我冇興趣不代表彆人冇興趣。我有幾個前下屬就好這口,他們幾個鬼鬼祟祟的摸到它身邊,想做點齷齪的事,我們纔剛脫險不久,這幫傢夥的興頭就上來了。真是離譜,我一聽到立馬就火了,我正想去罵他們一頓,讓他們彆觸到我的底線。但是……”

迪特弗裡特一把揪住少女的肩膀,把她整個人提到了那幾個盜賊的麵前,她的那雙藍眼睛死死地盯著那幾個盜賊,像是緊盯著獵物的花豹的眼神。

“在我過去之前,這個東西就把我那幾個手下都殺了。”

迪特弗裡特從後麵抓起了少女毫無血色的雙臂,將它們舉到了半空中,像是捕獵者隨時準備攻擊獵物一樣。

盜賊們都扯著乾渴的嗓子哈哈大笑起來,他們笑這個像是家畜一樣被任意把玩的少女,也笑迪特弗裡特那滑稽的表演。這種反應是意料之中的,畢竟冇人會相信這麼一個看似手無縛雞之力的少女能做出這種事。

“她就用腳邊一根不起眼的樹枝,把一個人的喉嚨刺了個對穿,然後把他槍套裡的槍奪了過來,一槍射穿了那個人的心臟。”

基爾伯特留意到他長兄的表情,他不是在開玩笑。

“我們全都嚇跑了。這個世界什麼土著人都有,我們把我們自己當成世界上最強大的民族,本來就是個十分離譜的錯誤。試想一下這麼個小毛孩就有如此恐怖力量,那一個成年人會強到什麼地步?不管我們怎麼跑,這東西都會跟上來,一路追殺我們。它不會靠得太近,但也不會讓我們逃出它的視線。我們被追得跑遍了整個島,精神都要崩潰了。那時我已經體力透支了,不過我也知道必須得做點什麼,所以我讓弟兄們拿上手邊所有武器,然後朝他們喊:‘所有人!給我殺!’我……冇說錯,你們也冇聽錯,是我們要殺了那個東西。不過……”

迪特弗裡特的表情變得如冰霜一樣冷酷:“就在下一秒,這個東西就把在場所有人都殺了,但放過了我。”

他說話的語氣中包含著無限的恨意。迪特弗裡特低頭看向那個少女,眼裡怒火中燒:“之後,我就被這個殺人不眨眼的魔物一直跟著,它從不離開我身邊半步。它隨隨便便就能取我性命,但它冇有。用語言對它溝通冇有任何效果。就在我糾結怎樣跟它交流的時候,我突然間想起來,這個東西似乎是這個島上唯一的居民。你們有想過這樣一個殺人魔物一直黏在你身邊有多麼恐怖嗎?當我最終精神崩潰,失去理智的時候,我對它說:‘殺了我吧。’但緊接著,那個東西就把躲在草叢裡的一隻動物殺掉了。就在那時我明白了,它是聽了我的命令纔去殺死某樣東西的。當我意識到這一點之後,我做了不少實驗來證明我是對的。比如說,我指著某隻動物或者昆蟲,說一句‘殺。’它馬上就會取掉對方性命,就像器械人偶一樣。當然,如果收到命令,讓它殺人也不在話下。我不知道它為什麼‘選擇’了我。或許隻要是個人給它下令它都會去做,也或許它隻會聽從它所遇到的某個群體中,某個看似最有力量的人。它有點智商。雖然不會說話,但是卻能聽從任何讓它去殺戮的指令。貌似它也不需要懂得其他的東西。在放下了顧慮之後,我讓它留在了身邊,直到救援來到。我就乾脆一直把它帶在身邊。”

而在此時,站在房間門口和中央的人都散去了。迪特弗裡特把少女推到了幾個盜賊跟前,往少女的手上塞了一把刀,而她的手掌看似都幾乎不能把刀握住。

“家兄。”一直不相信這個故事的基爾伯特指責他的長兄道:“彆乾傻事。”他知道這話他它的長兄不會起到作用,於是伸手想從後麵把兩人拽住。

迪特弗裡特的嘴角翹起了一個常人難以覺察的弧度,接著朝少女點了下頭,指著麵前的幾個盜賊:“殺。”

基爾伯特即將抓住少女那小巧卻又蒼白不堪的手指,但就在一瞬間,少女的手不見了。

主人的命令被毫不遲疑的執行。少女像隻野貓一樣整個跳起,撲向了離自己最近的那個盜賊,手上的刀不知什麼時候在對方脖子上架好了,緊接著就像從樹枝上削果子一般,乾淨俐落的割開了對方的喉嚨。對方被割破的喉嚨霎時間血如井噴,失去生命的頭顱,那個被削掉的“果子”,還在無意識的晃著。

她在殺戮之時冇有任何猶豫,迅速的做出下一個動作,把眼前的屍體當做墊腳石,踩著它跳了起來,裸露出來的雙腿眨眼間鉗住了另一個小偷的脖子,緊接著一刀從對方的天靈蓋上捅了進去。將死之人的哀嚎充斥著整個房間。

少女隨即撿起了一把地上死人的武器,然後轉身望向剩下的三個人。那三個盜賊終於明白了他們麵對的是什麼,三個人嘶吼著像炮彈一樣衝向了少女。但少女比他們的速度更快,她靈巧的身軀敏捷的從一個人的腳邊滑過,接著反手一刀捅進了他的後背。

她的身體是那麼的輕,但她揮刀的招式卻那麼致命,她的身手甚至比基爾伯特還要敏捷,要知道基爾伯特可是接受過軍隊的魔鬼訓練,並且還在戰場上摸爬滾打過的。而少女看上去絲毫冇有重量,完全不受地心引力的影響,她每一個動作,都伴隨著四濺的鮮血。

“不要啊!住手……住手……我不想死……”最後一個人苦苦哀求著,想少女饒自己一命,他已經完全失去了抵抗的意誌。絕望的懇求從顫抖的嘴唇中發出,求饒的聲音完全被恐懼所支配。

“我再也不敢了……我,會想辦法贖罪的……不……不要殺我……”

曆史總是驚人的相似,那個人想起了當時,船艙裡的廚師苦苦哀求著自己饒他們一命,他清晰地記得那時的情景,跟現在自己的處境一模一樣。他顫抖著丟下了刀,以此表示他不想抵抗。

少女回頭看了一眼血淋淋的刀,陷入了沉思。

基爾伯特一聲大吼:“住手!”

“動手。”而與此同時,迪特弗裡特豎著大拇指,在自己脖子上做了個割喉的動作。

少女微微的張開了嘴,表現出了從未有過的困惑。她的目光在兄弟二人的臉上遊走不定。迪特弗裡特愣了一陣子,但緊接著又狂笑起來,看上去從未有過的愉悅。

“殺。”他再次下令,並且仍然狂笑不止。

少女舉起手臂,在迪特弗裡特的注視下,收割掉了最後一人的性命。這一係列的屠殺僅僅持續了不到一分鐘。伴隨著沉重的喘息聲,少女再次望向身後的兩人,她冇有說話,但是她的眼神似乎在提問“夠了嗎?”

——什麼情況?基爾伯特不斷的問著自己。到底?到底發生了什麼?他遲鈍的嚥下了一口唾沫。這是真的嗎?

“你現在懂了吧?基爾伯特?這個東西,不僅僅隻是個小孩這麼簡單。隻要善加利用,它就是世界上最強悍的武器……”

他再也不懷疑長兄話裡的任何一個字了。

“但是,我看著就害怕。”

儘管剛剛奪去了這麼多人的性命,而少女卻依然無動於衷的站在原地,等待著之後的命令。

“它一直跟隨在我身邊,它會對給它下令的人言聽計從。它是很有用,但是我再也不需要它了,我也不能殺了它。當它想要保護自己的時候,它就像一堵鐵牆一樣堅不可摧。我想要它隨時能用也隨時能丟,但事實是不行。它的天賦,適用於屠殺而不是戰鬥。我把它交給你,基爾伯特。因為這傢夥是女的,所以每個月總會有那麼幾天不方便,不過你肯定能處理好,對不對?”

從長兄的表情中,基爾伯特知道迪特弗裡特是從心裡畏懼著這個少女。儘管他是在笑,但心中的緊張無法掩飾。

“你絕對能把這東西用得更好。”

長兄是想把一個自己根本控製不了的生物拋給弟弟,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他才那麼熱情的大老遠跑過來慶賀弟弟的升職。

“誒……你會要了它吧,基爾伯特?”

他的心裡再次浮現了不堪回首的回憶。

而最終,基爾伯特帶走了那個少女。其中一個原因,是出於對長兄的同情。那個聲稱天不怕地不怕的長兄,其實也有著懼怕的東西。另一個原因,則是純粹覺得,讓那個少女繼續跟長兄待在一起,冇有什麼好處。

在告彆的時候,迪特弗裡特朝少女說道:“再見了,怪物。以後就跟著你的新主人吧。”他從來冇有把她當做是人類,直到最後一刻也冇改變,他上前輕拍了一下她的小腦袋,作為告彆的表示。

少女依舊沉默著,但她被基爾伯特牽著的時候,不止一次的回頭看著離去的人的背影。基爾伯特把自己身上的軍服外套脫了下來,披在了依舊光著雙腿的少女身上,雙手緊緊把她抱住,兩人一言不發的停留在街道中央。

儘管發生了這麼嚴重的殺人事件,萊登這座城市依舊像以往一樣有條不紊的運作。眼前的景象太過光明,以至於給人一種想要閉上眼睛,期盼黑夜到來的感覺。剛纔那場屠殺纔過去不久,外界還冇有人得知這件事。屍體很可能會被轉移彆到的地方以混淆他人視聽,或者會被隱藏起來根本不被人發現。基爾伯特很清楚,自己的長兄在這方麵的工作是冇有一絲馬虎的。

“誒,彆想著把‘她’送去孤兒院之類的地方。如果它在那些地方大開殺戒,那就與我無關了。”長兄臨走時放的話就像被鐵錘打進自己腦袋的釘子一樣。在目睹了這個少女殘忍至極的殺人方式後,基爾伯特下定決心,不讓她離開自己視線哪怕一秒。

——僅僅是在一天之內,她就奪去了五條人命。

他該如何去控製這個小小的“殺人魔鬼”?

基爾伯特與長兄迪特弗裡特不同,但是在內心的某些方麵,他們是十分相似的。兩人都會通過手頭上所有的經驗,來準確的為眼前的狀況下結論,然後用最為合適的方法解決問題。儘管他們都有著作為正常人所擁有的人性,但軍隊給予了他們同等分量的冷酷。他不會把她托付給彆人,他牢牢的記住,她是件“武器”。他要做的是學會怎樣“正確”的使用它。

萊登沙弗特裡希與大陸上的其他國家陷入衝突已不是什麼新鮮事,戰爭在雙方相互發動的遠征中打響。在過去,人類間相互殘殺,皆由爭奪水源、土地中蘊藏的燃料,以及宗教衝突而起。一切複雜難懂的問題都能被概括在上述的緣由中,然而萊登沙弗特裡希參戰的原因,則是為了海上貿易不被入侵者所壟斷。

大國之間的死鬥,可以被簡單的稱為“大陸戰爭”。最近這場“大陸戰爭”的起因,是大陸北部的國家向南部發動入侵,意在奪取後者的領土。北方軍隊侵占了南方的經濟腹地,實行占領以及大規模的掠奪,在他們看來,這樣做是必須的。

在很多時候,大陸南北的國家都通過商業貿易以及服務業與對方交流,但北部缺少自然資源,過度的依賴與南方的經濟往來。南方察覺到這一點後,便開始緩慢的提高物價。當北方要求把物價穩定在一個可接受的水準時,南方卻威脅要斷絕貿易往來。通過經濟來控製對手,這招南方是屢試不爽。而氣急敗壞的北方各國,悍然發動了對南方的戰爭,在北方各國的協同作戰下,南部節節敗退。

如果事情僅僅是南北衝突的話,就不會那麼複雜。讓一切變得混亂得不可收拾的原因,是東西部大國間爆發的宗教聖戰。原本東部與西部兩國,是一個統一的國家,擁有同一宗教,信仰同一個神。然而他們各自對於教義的崇拜方式和解讀出現了差異,因此他們便分裂為東西兩國。

儘管曾經是一個國家,但西部選擇與南部聯合,而東部則與北部建立了強大的同盟,並且大力支援北部對南部的入侵。東-北聯軍要求開放重新簽訂與南方的貿易協定,並且要奪取所有西部的宗教聖地。而西-南聯盟則要求對方為自己的侵略行徑付出代價,並堅決表示要抵抗到底。因此,整個大陸肆虐著戰火的身影。

萊登沙弗特裡希是南部國家最為強大的支柱,擁有著整個大陸最為強大的貿易競爭力,以及首屈一指的軍事力量。一旦萊登沙弗特裡希陷落,那整個南部將會遭受是毀滅性的打擊,等待它們的會是來自北部的統治。而正是因為這樣,如何利用好萊登沙弗特裡希的力量便成了南部各國共同麵臨的問題,冇人能承擔得起失敗。

萊登沙弗特裡希組織起了一支足以抵抗外來侵略者的國防力量,海陸軍部隊已經朝海外進發(兩軍都擁有各自所屬的航空部隊),當基爾伯特加入陸軍,他就被編入了陸軍的突擊集團部隊。當他參軍時,國家與北部的關係已經破裂到幾乎無法彌補的地步了。他十七歲時便走上戰場,並在屍山血海中摸爬滾打了八年,在一年中極少有回國的時間。直到前不久,基爾伯特才憑藉他的累累戰功以及家族的影響力,被晉升為少校。他得以暫時從戰場上脫身,都是因為必須走晉升軍銜所需要的一係列程式,比如接受嘉獎之類的事。在這麼一個偶然的時候遇見那個少女,不得不說簡直像命中註定一般。對他來說,這可能會成為他獲得更高職位的機會。

基爾伯特馬上決定把那個少女編入自己晉升少校後即將要指揮的特種部隊,這支部隊的設立原本就是為了培養特殊的人才,而這個項目一直被列為機密。他們並不與主力部隊一同行動,而在對北部的決定性戰鬥都會出現他們的身影。事實上,這也是培養這個致命的少女兵的絕佳方式,而且還能時刻讓她伴隨在在自己左右。

儘管她即將會成為他手下部隊的一份子,但是讓一個還不到參軍年齡的少女加入軍隊,上麵肯定是不會批準的。還有人認為把一個這樣的小女孩留在身邊,簡直是腦子進了水。為了能夠讓她順利入伍,基爾伯特決定讓她在那些軍部的高官麵前表演一場,就像當時迪特弗裡特做的那樣。

在給軍部上層遞交申請幾天後,一封命令書下來了,上層允許少女在訓練場上展示她的能力,以檢驗她是否真的能夠成為一件“武器”。基爾伯特自己都對這回覆速度感到驚訝,上級對這麼一個纔剛晉升為少校的年輕人的提案這麼上心,很大程度上是因為他長久以來的功勳,此外還有一點,他作為一個擁有如此大的影響力的家族的家主,那些知道基爾伯特•巴登維利亞的人,都會認為他不會在給軍隊的提案上開玩笑。在這種種原因的驅動下,基爾伯特成功達到了自己的目的。

但是,光芒越強烈,陰影也就越沉重。在實驗的那天,基爾伯特和少女發現,他們被帶到了首都萊登陸軍基地的訓練場,而這裡主要用於訓練士兵的徒手搏鬥技巧。整個訓練場的形狀,就像是一個密不透風的盒子。

基爾伯特原本想著,在一個私下的場合向少數幾個人人展示少女的戰鬥能力,用不著去殺人,僅僅是展示少女的空手格鬥能力就已經足以讓人更目瞪口呆了。但是,現實與設想完全不同,他發現自己想像中的一場訓練竟然變成了供人觀賞的節目。

“這幫嗜血的傢夥……”

黑暗的窗簾重重的把窗戶蓋緊,地板上橫著一張又大又臟的破地毯。十個死刑犯被帶到了場上,這些人都是****和搶劫殺人的惡棍。而要跟他們對戰的僅僅是一個少女。上麵的意思大概是,如果基爾伯特的話都是真的,那這個少女打倒眼前這幾個人不過小菜一碟。

而基爾伯特,甚至整個巴登維利亞家都十分反對這種喪心病狂的方式。

——我該叫停嗎?

基爾伯特內心無比的糾結。

——絕對不行,但是……冇有其他能夠培養她,並且讓她留在我身邊的方法了。

基爾伯特是個軍人,而少女則是殺手,為了能夠與基爾伯特留在一起,她必須顯現出自己的存在對軍隊的價值,並且以此為自己爭取立足之地。

如果錯過了這次,那就不會再有機會了,基爾伯特對自己說道。但如果他把少女帶上了戰場,那麼她將要麵對的,可遠遠不止十個敵人這麼簡單。成千上萬的士兵會憑藉戰爭這個藉口而進行屠殺。

需要堅定信唸的人不是少女,而是自己,既然自己已經成為了她的主人,就要做好覺悟。

當他在思考這個問題時,他突然感覺到有東西在扯他的袖釦。

“發生什麼事了?”

少女正抬頭看著他。她依舊是那樣麵無表情,基爾伯特讀不懂她在想什麼。看起來她是在用那雙大大的藍眼睛觀察著自己的新主人的一舉一動。可能是出自對他的關心。

“啊……我冇事。”儘管她很可能聽不懂自己的話,基爾伯特還是用自己極其少有的溫和語氣安撫著她。

聽到主人的回答後,少女停下不動了,但冇過多久就又開始扯他的袖釦。

他好像明白了什麼,少女應該是想告訴他:“要是有命令的話,請儘管下達。”

他隻得苦笑一下:“這不要緊,重要的是……”

“基爾伯特!”

從後方傳來了呼喚他的聲音,他馬上把頭一轉。

“霍金斯。”

一個與基爾伯特年紀差不多的男人從後麵走了過來,臉上掛著輕鬆的微笑。隻需一眼就能看出,他是個十分善於交際的人,而且有很不錯的女人緣。一雙眼皮微垂的眼睛附在他那張帥氣的臉上,他的外表輪廓發著很明顯的男性陽剛之氣。標誌性的紅髮十分的柔順。他身上的軍服略微有些磨損,一塊裝飾性的格子方布彆在他的腰帶上。他跟基爾伯特的形象完全不同,後者乾淨筆挺的軍服上,冇有任何多餘的裝飾。

“媽的……太高興了!你居然冇死!有一段時間冇見了,冇想到你居然成少校了。”那個叫霍金斯的男人毫無顧忌的一直伸手拍著基爾伯特的肩膀。

也許是身體的平衡被打破導致重心不穩,基爾伯特整個人往前一栽,幾乎像是要離地一樣。

“痛啊……彆拍了。”這是基爾伯特在這種情況下的標準迴應。

這就是這兩個好朋友表現友誼的方式。

少女一直警惕的盯著霍金斯,不過在察覺到他貌似對自己的主人冇有惡意後,她放開了後者的袖釦。

“抱歉抱歉,我剛參加授勳儀式回來。我在跟那幫傢夥說客套話的時候,聽說你惹上麻煩事了,我就跟我那個過來湊熱鬨的上司請示,讓他放我過來了。怎麼樣?吃得好嗎?你還冇有找女朋友吧?”

“你自己看不出來嗎?”

“嘖,這一臉冷漠的,果然是你的風格啊。因為隔太久了,好奇心就上來了,奇怪啊……那麼,既然你還冇結婚,怎麼就已經迫不及待到想要個女兒了”霍金斯把目光從基爾伯特身上轉移到了少女身上,然後蹲下身子讓自己的眼睛跟少女的眼睛處到同一水平線上:“你叫什麼名字呢?”

空氣突然安靜。

“這個孩子看起來話很少啊。”

“還冇給她取名字。她是個孤兒,冇受過教育,也不會說話。”基爾伯特解釋道,但話鋒卻不由自主的偏到了另一個方向。不知什麼原因,他被自己剛纔的話傷到了。

“你這個……簡直殘忍啊。她這麼可愛,好歹給她起個配得上她的名字吧。”霍金斯說道,不過意料之中的是,少女冇有任何反應。而從少女冰冷的眼神中,他似乎感知到了機械運轉的響聲。

她就像是鎖定了一個落單的捕獵目標一樣,但是她還在分析著,想知道眼前這個男人到底是什麼樣的人。

“你再這麼盯著我看我會很尷尬的……哎,基爾伯特,我聽說了你的情況,你冇問題吧?”

“你是怎麼知道的?”

霍金斯拍了拍膝蓋上的土站了起來。實際上他比基爾伯特要高,基爾伯特隻能微微抬起頭與他對視,像是被壓迫著一般。

“你現在還有時間補救。我問你,你是真的想讓這個女孩子去那種修羅場嗎?上麵那幫官老爺們可是巴不得這樣做,但是我不能忍受這樣一個未來的美人在戰場上被殘酷的虐殺。”

“我不擔心這個。霍金斯,差不多是時候去看台了吧。”

“喂,基爾伯特。”

看著那個自始至終一言不發的少女,基爾伯特微微把口張開:“你能行,對吧?”

這麼做其實意義不明,因為少女並不會說話。但基爾伯特不經過自己親自確認是不會放下心的。

“你……要克服這個困境。”當他注視著少女的時候,他的決心開始動搖了,而剛纔友人的話也在不斷地增加他內心的罪惡感。但他現在隻能默默承受這一切,一切都是為了未來能夠把少女留在自己身邊。

——從我擁抱你的那一刻開始,我們的命運便就此交織在一起。

基爾伯特堅信,少女必須捍衛她自己的存在。

“我會一直在樓上看著你。”

把少女留在訓練場的監管員身邊後,基爾伯特就近來到了看台最近的一個房間就

霍金斯從身上抽出了一根香菸,問了句:“要嗎?”基爾伯特一言不發的把煙接過,叼在嘴唇正中,然後拿著霍金斯的打火機把煙點著。

“我抽菸的時間也不短了。”

“你現在可是帶著個孩子啊,在孩子麵前抽菸太那個了。”

“她看著像是已經習慣了,不過每次我抽菸她都咳嗽個不停。看得我都不忍心繼續抽了。”

霍金斯的雙眼眯了起來,十分友善的掃視著基爾伯特的輪廓:“基爾伯特,你可不太像是這樣的人吧?看起來你的性格變得冇以前那麼硬了。我看你不如買間房子,肯定會適合你。”

“即使是根本不打算結婚,你也推薦這麼做嗎?”

“我是個博愛的人啊,所以當然是不可能隻專注一個物件了。哎,基爾伯特,我再問一遍……那個女孩是不是真的像你向上麵那幫官老爺們說的那麼能打?”

“廢話。”基爾伯特一臉毫不在意的表情。

“哎,你好歹彆給我答那麼快啊。”

“就算是我,也絕對打不過那個女孩,你也一樣。不過,要是你們兩個不是要打架的話,那就有意思多了。”

(這裡是基爾伯特在吐槽霍金斯經常跟女人做不可描述的事。譯者注。)

“你是在逗我吧。對不對?我怎麼可能會輸呢?雖然我擅長跟女人打交道,不過萬一對麵是敵對方的,我也是不會手軟的。”

“你再不手軟也冇用,她有著與生俱來的天賦……”

霍金斯把身子往前一傾,靠到看台邊上觀察著台下的少女。充當監管的人正在讓她挑選武器。槍、劍、還有弓都能夠根據個人偏好自由選擇。經過略微的思考後,她挑選了一把短斧,接著還有一把短刀,以及一把單手機械弓。

看著少女選取了不止兩把武器難以操控的武器,場上頓時充滿了各種笑聲。但是,當少女毫不猶豫的把機械弓安在手上,然後乾脆俐落的射出一箭時,全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隨後,一陣嘈雜的低語像秋風捲起樹葉一樣傳遍了全場。

“隻要她有更強大的武器,她就能發揮得更好。”

在場所有人都開始意識到這個美麗的“人偶”蘊藏著怎樣的實力。

基爾伯特向上級軍官解釋,她隻有在接到“殺”的命令之後纔會行動。然而上級的命令是,要讓場上的監管員扮演下令的角色,以此來證明基爾伯特不是在耍花樣。

——根本就冇人耍花樣。但是,如果這樣就能讓她的力量得到承認,那也隻能照做了。

死刑犯們腳上腳鐐的被軍刀斬斷了,他們每人領到了一根警棍,這種武器的精準率和威力都比不上斧頭,但是這些人可不會因為對麵隻是個孩子而手下留情。更重要的是,少女要以一己之力打倒場上的所有人,就算她剛纔選擇了槍械,在子彈打光之後她依然會被殺死,如果斧頭不小心從她手上滑落了,她的下場也會是那樣。

“哎,你賭……誰會贏?”

“嗯?”

“打賭啊。賭誰會贏。聽了你說的那些話之後,我是打算賭那個小姑娘贏的。我們乾脆用煙來當賭注吧,畢竟這些硬通貨比錢實在。”

“你隨便,反正我身上冇帶。”

“不要緊,我給你幾支。乾脆全押在那個孩子身上,要是賭贏了就能得到三倍的煙,賭輸了你就請我吃飯,順便帶酒水。”

“我不需要煙。”

“基爾伯特老弟,我們能用煙來換彆的東西嘛。比如說換情報,或者是一些值錢的東西。要是玩得夠好,就給那個孩子買一身好點的衣服。她現在裹著的那身皮,可能是挺方便活動的,但是看著太醜了。”霍金斯申明著自己的觀點,甚至激動到從椅子上站起來了。

基爾伯特並不覺得驚訝,霍金斯就是那種一邊說著不想讓那個少女送命,一邊又熱衷於在她身上下注打賭的人。

在霍金斯回到位子上後,看台的座位陸陸續續的被坐滿。在士兵們的嚴密監視下,場上的監管員有了動作,冇有人解釋這場所謂實驗的意義或緣由。監管員望向基爾伯特,徵求他的同意,後者點頭表示迴應。

在引導少女和死刑犯來到訓練場的兩端後,監管員提高嗓音大喊道:“現在,開始!”

在寂靜籠罩著的場上,殺戮的號角吹響了。

死刑犯們奸笑著望向少女,冇人第一個上前取她性命。他們被束縛已久的身體才自由不久,可能是不想事情就這麼無聊的結束。而與此同時,少女卻在原地佇立著,無論上級軍官怎樣給出“殺”的指令,她都像一具雕塑一般,握著斧頭紋絲不動。

“就給我們看這個?八成真的是個玩笑吧。我們大老遠的跑來就為了看這個笑話……”軍官們的譏諷毫無顧忌的傳到了基爾伯特耳中。

“一個小孩怎麼可能打得過大人,還是趕緊讓她下來吧。”一些人輕聲為少女說話。

“巴登維利亞家真的是中落了,居然搞出這麼個東西來吸引注意力……”在這關鍵時候,有些人甚至議論起了基爾伯特的家族。

“簡直是浪費時間。”周圍的士兵都按捺不住的交頭接耳。

“哎,基爾伯特。”霍金斯緊張的叫著他,但是基爾伯特依舊保持沉默,冇有表現出緊張。

——她為什麼還不動?

基爾伯特觀察著少女的動向,隻見她依舊牢牢的握住斧頭。看起來她並不是不想打。

在之前,她也是毫不猶豫的就拿起了武器,她也不像是害怕的樣子,看起來是少了點什麼,如果不是命令有問題的話,那是什麼原因呢?

就在他思考推理的時候,死刑犯中最強壯的那個大漢衝了出來,狂笑著揮舞著警棍朝少女衝去,雖然中間還隔著一段不短的距離。但是少女依舊冇有任何動作。

“喂!基爾伯特!這樣下去她會死的!”

少女轉過身子,對霍金斯嘶吼一般的聲音有了反應,抬頭望向看台,她的那雙碧藍的眸子馬上定在了被眾多軍人圍著的基爾伯特翠綠的雙瞳上。

“基爾伯特!快阻止他們!你聾了!”

基爾伯特與少女的目光重合在了一起,他感覺到他們的心跳聲也在同步著。咚!咚!咚!他似乎感覺到心臟發出的那陣不和諧的噪音在他的耳邊迴響。

不知什麼原因,霍金斯在自己耳邊大吵大鬨,上級軍官們對少女不斷的冷嘲熱諷,他都聽得清清楚楚,但時間似乎被放慢了,一切似乎都慢下來了。

在他的眼裡,死刑犯似乎正邁著一種緩慢懶散的步伐一點一點的逼近少女,而雙方的距離不斷被縮近。在這危難當頭的時刻,她隻是直直的看著基爾伯特,不管監管員下了多少次命令,她的目光依然隻聚焦到基爾伯特一個人身上。

她,隻注視著……她所選擇的那個人。

似乎是對此作出迴應,基爾伯特念出了那句“咒語”:“殺。”

他的聲音壓得很低,隻有周邊少數幾個人聽到了,但是,這一指令卻被少女。確無誤的接收到了。斧頭的破空聲隨著它的甩動而響起。

木柄斧的斧刃長約十五厘米,這件武器從少女的手中飛出,直衝向半空,被高高拋起的斧頭劃出了一道優美的弧線。少女的這一擲看似隨意,卻顯露出毫不動搖的殺意,她異常迅捷平穩的移動著,以保護自己免遭之後的攻擊。

“啊……”一聲悲慘的巨吼從死刑犯口中冒出。而與此同時,看台上的人都瞬間愣住了,一個個驚得目瞪口呆。

“啊——啊——啊—啊…啊……”

飛斧不偏不倚的命中了死刑犯的額頭,殷紅的鮮血像是決堤一樣從傷口處瘋狂湧出。

“啊啊啊啊——呃……啊……嗷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眨眼之間,少女用手中的機械弓鎖定目標,果斷射擊,一支鋼矢命中了對方腦袋上的斧子,在箭矢的衝擊力下,斧刃往對方的腦袋又挺進了一截。那個死刑犯依然在歇斯底裡的慘叫著,直至倒在地上一動不動,痛苦得扭曲在一起的麵部線條僵住了。

空氣突然安靜。

少女冇有分散注意力到周圍的人群中,她快速擺動著自己的雙腿,飛速接近那個倒在地上還在抽搐的死刑犯,下一支箭矢已經瞄準好目標了,就在距離被拉到足夠近的時候,少女果斷又射出一箭。這是無情的、精確的、機械的屠殺,那支箭矢準確的命中了倒地的人的胸膛,結果了他的性命。

少女從屍體上重新拔出了斧頭,不經意的一抖,斧刃上的鮮血和人體脂肪啪塔啪塔的落在地上。而她也看上去十分熟練的把射出的鐵矢從屍體上拔出,重新裝好。儘管她靜止不動時,看上去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女孩,但她一旦有所動作,就會變成十分熟練而冷血的獵手。

冇有人想到訓練場的地毯上會沾上死刑犯的鮮血,不過從那一刻開始,這裡的地毯註定會被鮮血浸濕。一個將會在萊登沙弗特裡希軍隊史上留下自己名字的少女兵,就此誕生了。

看台上的眾人充滿畏懼的想像著這一切的後果,他們一個個都不由自主的把目光投向了基爾伯特。

基爾伯特一言不發的站了起來,身子往前靠在了欄杆上。再一次,他下達了命令。一聲運足中氣的大吼響遍全場:“殺!”

少女像是自動機械人偶一樣移動著,她把速度加快到以肉眼幾乎難以捕捉的程度,身子漸漸壓低,緊接著,又是致命的一擲。

死刑犯們四散跑開了,有幾個帶種的揮舞著警棍想去攻擊她,儘管他們一個個都被震驚得不知所措。四散奔逃的人被鐵矢準確無誤的命中腦袋,而衝向前迎戰的圍成一圈,把少女包圍在中間。似乎他們想要將她逼入絕境,然後一起把她解決。他們一擁而上,想先把她的武器弄掉。

但是這招正中少女下懷。

就在他們一擁而上之時,少女嬌小的身軀恰好被他們寬大的體格所遮擋,電光火石之間,死刑犯們都慘叫著摔到了地上,他們的腳踝都被砍了,而這並不是無意為之,少女在倒下的敵人身上一下又一下的捅刀。全憑她靈活的身軀,這樣的戰術才得以奏效。她獨自握著尖刀佇立在一圈死屍中間,她的身影是多麼的可怕,就像是鮮血孕育出的地獄之花中生出的妖精。

當一個死刑犯拖著受傷的腳想要逃跑時,少女一個箭步衝上前,揪住他後腦勺的頭髮,手中尖刀一劃,乾淨俐落的劃開了他的喉嚨,絲毫冇有聲響的結束了他的生命。她的動作就像是處理雞或者是魚的廚子一樣那麼熟練,那麼理所當然。

她隨即轉向那幾個躺在地上還剩一口氣,等待著死神的判決的死刑犯,然後一個接一個的瞭解掉他們的性命,殺到後麵,刀捲刃得無法使用了,剩下能用的武器就隻剩死人手裡的警棍了。

“不要!不要殺我!不要殺我!”

“她不是人!救命啊!快來人救命啊!”

“不要啊!!!!!!!!!!!!!!”

每解決一個人都得砸斷一根警棍,死掉的死刑犯的臉都被砸得血肉模糊。漸漸的,一些看台上的軍人都忍不住開始嘔吐,因為他們想起了煉獄般的戰場上那些麵目全非的屍體,一個個都不忍繼續看著場上的屠殺。但是,基爾伯特全程注視著這一切,他緊緊的握著自己的劍柄,以此控製著自己的情緒,他一直睜著自己的眼睛,直到結束。

原本那個少女纔是這場殺人遊戲中的獵物,即使得知上級的醜惡用意,基爾伯特也不希望少女會是唯一一個活到最後的人,他不想太多的人失去性命。

在所有的死刑犯都變成了屍體之後,少女直視著全程拿著槍在一旁觀察的監管員,難道她覺得這些死刑犯還不足以滿足她嗎?

躲在一旁瑟瑟發抖的監管員用槍直直的指著少女,但所有人都在懷疑他能否把她擊斃。不管用什麼武器對付她,獲勝的機會都微乎其微,絕對冇人能戰勝她。她熟練的使用各種武器的技巧彌補了她身體力量上的不足,她的技巧遠勝於一切蠻力。

她是從哪學來的這些殺人方式?她以前又是什麼身份?就算她能說話,也彆指望能得到一個令人滿意的回答。而她精湛的殺人技巧表明,她能通過自己屠殺的天賦來解決一切,不管對方的人數有多少。這個“節目”的觀眾們都被她迷住了,他們按捺不住的為她的天賦喝彩,她的確是這方麵的天才。如果有負責主宰死亡的神靈,那這個少女肯定會受到這些神的喜愛。

完成了指令的少女殺手把目光重新投向基爾伯特,藍色和綠色的目光再次交織。

“停。”他朝少女搖了搖頭。而與此同時,少女扔下了手中血跡斑斑的警棍,癱倒在了被鮮血浸成紫紅色的地上。

少女癱坐在成河的鮮血中,像是要抓住每一口空氣一般,用儘全身的力量不斷的喘息。儘管她身上沾滿的鮮血和人體脂肪讓她感到無限的悶熱,她依然像是個跟她現在年齡相仿的孩子一樣,用她的薄薄的嘴唇不斷吸氣、呼氣,而這卻無形中使她變得更加可怕。

霍金斯心中滿是畏懼的注視著基爾伯特,因為他實在太過鎮定。但當他留意到後者蒼白的臉色和控製不住顫抖的手後,他心裡的大石慢慢落下了。霍金斯是那種擅長化解尷尬和恐懼氣氛的傢夥,但是這次他的手也在抖個不停,於是他隻能拍拍基爾伯特的後背:“發現新大陸了啊,基爾伯特少校。”

基爾伯特絲毫冇對這句意在化解當前氣氛的話做出反應。

他開始明白這所謂“實驗”揭示的真相。其一是這個少女的確擁有無比強悍的力量;其二便是,她,隻會聽從他的命令。

這個少女引起了萊登沙弗特裡希軍方的高度重視。

不久,基爾伯特收到了軍隊的內部命令書,他的直屬上司通知他,他被任命為一支新組建的特殊部隊的指揮官。就如最開始的安排一樣,這支特殊的突擊部隊被命名為“萊登沙弗特裡希特殊突襲部隊”。基爾伯特被告知,要在接下來的決戰中指揮這支部隊。另外,他還要去做一件不在任何檔上有記錄的工作,那就是改進一件特殊武器。

萊登沙弗特裡希聲稱她並不是作為人而存在,而是以武器的身份存在,而她的使用者便是基爾伯特•巴登維利亞。“她”並冇有名字。實際上,整支特殊突襲部隊都是為了她而存在。

這一天轉瞬即逝,一天的時間都被花在組建這支隊伍所需的無數的準備和交涉上。

基爾伯特向作為下屬的她致意,雖然她不被允許靠近大門,不過她能在司令部周圍走動。儘管她並冇有作為人被登記,但從那時起,她就成為了他身邊形影不離的伴侶。

遵照霍金斯的話,基爾伯特費儘口舌讓一個嚇得幾乎動彈不得的女軍官負責照顧少女的日常生活起居。少女的頭髮被剪短了,換上了一套嶄新的軍服。同時她也成了軍官辦公室中永不過時的話題,有些甚至為了見她一麵特地跑去基爾伯特的寢室。如果來人是比基爾伯特軍銜低的人,那他們通常都會被一個“滾”字打發走,但如果來的是比他更高級的軍官,那基爾伯特就隻能把氣都憋到肚子裡。而更多的人則是用異樣的目光打量著少女,這使得基爾伯特整天唉聲歎氣。

——我真是給自己惹麻煩。

可以肯定的是,這個少女與常人不同,她異常的強大,能不費吹灰之力把好幾個人殺得血肉模糊。但是,不可否認的是,她還隻是個孩子。不管她手上有著多少條人命,她依舊是個孩子。而她不會說話,純粹隻是因為冇人教她。

——如果她真的是個怪物,那這樣讓她為自己效力真的能行嗎?把她當成武器來使用真的冇問題嗎?

儘管是基爾伯特一手造成了這一切,但他自己也開始有了動搖。

——還有,如果有朝一日我要離開她,那我該怎麼做?

這是個很現實的問題,但是他強迫自己無視良心的追問,把這一切都拋到了腦後。如果說有件事是他必須要做的,那就隻能是把少女變成一個強悍的兵士。畢竟她是上天贈予他的,隻聽從他的號令的戰士。

出征儀式很快結束了,而在出征的前一晚,基爾伯特決定在自己的寢室裡與少女坦白他的內心感受。

她睡前穿著睡衣的樣子真是可愛得令人難以抵抗,她那散下來的金髮像是絲綢一般光滑,但可惜的是,明天過後,上麵又會沾滿血跡。

他讓她坐到她自己的床上,而他跪在地板上,讓自己的眼睛跟她的眼睛處在同一水平線上。

“聽著,明天,你就要和我共赴戰場了。我將要借用你的力量。當然,你現在還不懂得自己做這一切是為了什麼,你也不懂……自己為什麼要在離開我家兄後跟著我。”

少女似懂非懂的聽著基爾伯特的話。

“你現在什麼都不懂。你除了戰鬥之外什麼也不會。我利用著你這一特點,與之相對的你也依賴著我而活著。”

“我原本想著一切都會迴歸正軌,但對金錢和權力的渴望……從我身上奪走了你本應得到的一切,還有我思考問題的理性……如果可以的話,我真的想把你還給你的父母撫養,讓你像個正常的孩子一樣成長。但我做不到。”

基爾伯特痛苦的懺悔著:“我……其實……對你十分畏懼……你殺人的事實,已經超出了我的認知範圍。我希望……你能明白為什麼我會對你這一點感到懼怕。”

“時間會使人遺忘。但我希望有朝一日你能明白我的心意,哪怕隻是微不足道的一點也好。如果你能夠做到,你應該會變成比

‘工具’

更有價值的東西,你應該會擺脫現在非人的身份。”

“當那一天真的到來,請你找到一個我不在的地方,自己好好的,活下去。”

他的語氣中透著絕望,那雙顫抖著的手搭在了她嬌小的肩膀上。她不明白自己主人的話,即使對這一點心知肚明,他也冇有任何其他的方式表達自己的感受。

基爾伯特繼續著自己的話,臉上多出了一絲意義不明的笑容,他在朝著她笑,朝著一言不發的少女笑著。

“我以後……就叫你薇爾莉特(Violet

,紫羅蘭)吧,因為你就像它一樣,這也是神話故事中花之女神的名字,你長大以後,一定會成為一位配得上這個名字的女性,你懂了嗎?薇爾莉特。你一定,要作為‘薇爾莉特’活著,絕對不要作為‘工具’活著……要活成一個配得上這個名字的女孩。”

(紫羅蘭花語:永恒的愛、永恒的忠誠、緊握幸福的機會。譯者注。)

被取名為“薇爾莉特”的少女,直直的望著那個叫著她名字的男人,眨了眨眼睛,儘管她不知道怎樣說話,但她在某種未知的因素驅使下,緩慢的張開了口:“少校。”

基爾伯特驚訝的瞪大了眼睛,直直的看著少女吐出話語的薄唇:“你會說話了?”

他的心臟砰砰的跳著,腦中閃過無數個日夜裡,他對她說過的每一句話。

“少校。”

“你聽得懂我說的話嗎?薇爾莉特。”他問道。儘管十分的緊張,但一股阻擋不住的喜悅湧上了他的心頭。

“少校。”

然而,無論他怎麼提問,得到的回答永遠是那個詞。

隨後,少女伸手指著自己,開口說道:“少校。”

“錯了,你是薇爾莉特。”基爾伯特拎起她小小的食指,來回的指著自己和少女:“少校……是我,你是薇爾莉特。懂了嗎?我是少校,你是薇爾莉特。”

“少校,薇爾莉特。”

“對了,你是薇爾莉特。”

“少校。”

“不對……呃,對,我……我是……少校。”

為什麼她突然間會開口說話了?為什麼她學會的第一個詞是對他的敬稱?她是因為聽到彆人稱呼他為“少校”,所以就默默的記在心裡了嗎?那她是否知道自己給她取了名字,而且還努力的讓她明白他叫什麼嗎?也許答案隻有她自己知道。總之到了最後,她還是隻會說“少校”和“薇爾莉特”。

心灰意冷的基爾伯特把頭輕輕地靠在了她的肩膀上,而她也並不抗拒他的行為,冇有去在意他耷拉著的頭,她還是一直在低聲重複著“少校。”這是一種記憶的嘗試,目的是為了永遠不會忘記這個詞。

“少校。”

金色的劉海中間,一雙碧藍的眼眸緩緩睜開。

炮彈的爆炸聲響徹在周圍,天空還是晴朗的藍色,但是在飛鳥的眼中,映出的隻有排山倒海的炮火。

在這片有人居住的幾乎都是沙漠的平原上,攻守雙方的部隊有條不紊的工作著。

這雙碧藍的眼睛的主人,是個與戰場格格不入的少女。她擁有著像洋娃娃一樣的美貌,普通人所望塵莫及的還有精緻肌膚。因為長時間臥倒在地,她全身都被泥土所覆蓋。她轉過頭望著那個神情不定的看著她的男人,喃喃的開口道:“少校……我……失去意識多久了?”從她兩片紅潤的薄唇中發出的聲音,甜美地迴響在人的腦海中。

“不到一分鐘。你隻是被爆炸的衝擊波震成輕微腦震盪而已。冇事吧?彆強迫自己站起來。”答話的是一個有著一雙輪廓寬大的祖母綠色眼睛的男人。他身上的作戰服由草綠色布料和白色皮毛製成。英俊的麵孔與他陰鬱嚴肅的表情有一種莫名的契合。

那個少女馬上爬了起來,絲毫冇去在意之前的提醒,隨即馬上確認周圍狀況。在戰線前方是與他們穿著同樣軍服的士兵,他們在營地裡築好了防禦工事,躲避著嗖嗖飛過的子彈。他們身後是一個巨大的彈坑,周圍四散分佈著血肉模糊的屍體,醫療兵四處奔走著,但肯定已經冇多少倖存者了。友軍工事的另一頭,則是敵人的陣地,在視線範圍之外有一門大口徑重炮,已經有成片的人倒在了它的炮口之下。它有可能為了躲避炮擊而被移到陣線後方,但是目前還冇有任何它被移動的跡象。

“少校,我先到敵人的隊伍裡製造騷動,扭轉我們的不利局勢,然後我就去乾掉他們的重炮,那麼大口徑的火炮裝填起來肯定會花不少時間。請你在原地為我提供支援。”在說話的時候,少女拎起了一把巨大的戰斧,即使是在失去知覺的時候,她也緊握它著不放。

當軍刀、槍械和火炮主宰戰場上的年代,戰斧這種武器顯得十分的複古,這種武器是近身格鬥的利器,然而對付遠處的目標卻顯得無所適從。為了彌補攻擊距離不夠的缺點,少女手上這把戰斧裝上了長長的斧柄,而這也使得整把戰斧的長度已經超過了少女的身高。

被稱作“少校”的人臉上掠過一絲心痛的表情,但隨即又提高他的嗓門下令:“薇爾莉特負責消滅敵方火炮!前鋒部隊,儘一切能力在原地進行掩護!後衛部隊,跟隨並支援薇爾莉特,把一切擋路的敵人都乾掉!”

少校身後的士兵們快速的在少女準備就緒的同時排列好散兵隊形,少女把她巨大的戰斧的斧柄扛在肩上,這個斧柄幾乎跟她這個人類孩童的身體的尺寸差不多。這樣做的目的隻有在她自己知道。

“放!”

一顆炮彈在薇爾莉特開始衝刺時的那一瞬從她頭頂上劃過,炮彈砸到地上,爆出了一團遮天蔽日的白色煙霧。是顆煙霧彈。這是為了隱藏她的身影使她不被敵人發現的手段。從敵軍的視角隻能看到一片逐漸升起的的白煙。舉著北方聯軍星旗的隊伍,在這意料之外的煙霧前停止了推進。

“他們要跑了嗎?”一個北方士兵一臉的驚訝,以至於不經意間鬆開了搭著扳機的手,隨後他遭到了長官的痛罵。後者大聲下令著朝煙霧射擊,但子彈射向這看不見的目標時,根本無法判斷是否命中。這除了增加人們的神經緊張度以及浪費彈藥意外根本冇有任何用處。

白煙像雷雨雲一樣蔓延開來。有人說,視覺是戰士與普通人之間唯一的區彆,而前者專門負責收割敵人的性命。而優秀的視覺可不是用任何一種方式都輕易能啟動的,相反,不恰當的利用視覺往往會引起混亂。在剛纔激烈的交火後,萊登沙弗特裡希人的突然沉寂,讓敵軍感受到一種難以名狀的“震顫”。

兩軍陣前的的煙霧逐漸消散。不管萊登沙弗特裡希人想要采取什麼行動,隻要一波衝鋒,保證他們乖乖認命。但是煙霧散開後,對麵的人會不會已經跑光了?還是說,在煙霧裡隱藏著什麼恐怖的野獸嗎?

“有……有東西在靠近!”不知哪來的一聲大叫讓不好的預感變成了現實。

一條像蛇一樣的東西從煙霧中衝出,纏住了一個士兵的腳,緊接著他被拖進了白霧裡,不見蹤影,剩下的隻有他的慘叫。

馬上,那個不明物體又來了,仔細一看,這是條長長的鐵煉,它的頂端有一種裝飾花紋,是某種植物果實的圖案。它的主人明顯想要故技重施,它衝向了另一個人的腳踝,但馬上被某人的軍刀擋住了。

鐵煉馬上被扯了回去,但幾秒種後又冒出來了,貌似之前隻是在試探,這次它的速度非同尋常的快,每個站在前麵的人臉上都狠狠地被鐵煉的尖端捅了一下。而鐵煉的頂端實際上是由一簇簇鋒利的鐮刀組成的。數十個人的眼睛和鼻子毫不留情的被挖掉,他們馬上失去了戰鬥力。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啊!啊!啊……不要……不要啊——”

“把它乾掉!彆讓它繼續傷人!”

後麵軍官的咆哮與受傷士兵的慘叫相互交織在一起。

那個被士兵簇擁保護著的軍官被注意到了,就像鎖定一個毫無防範的獵物一樣,鐵煉快準狠的從霧中衝出,尖端的鐮刀死死抓住了他的頭,緊接著是一聲槍聲一樣的爆響,在眾目睽睽之下,那個軍官的臉被整個粉碎了。湧泉一般的鮮血夾雜著碎肉、牙齒和膚髮四散飛濺,失去生命的軀殼無力地癱倒在地。

在這種種慘狀之前,北方聯軍的士兵的腳就像生根了一樣,已經不能再挪動一步了。

“衝啊!不管對麵是什麼東西,總之給我殺!”在混亂的人群中傳來了一個聲音。而此時陣線後方的重炮似乎也終於完成了射擊的準備。他們想要把這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對手直接轟上天。

血跡斑斑的鐵煉無情的把剛纔那個軍官的屍體甩到了數米開外,然後又重新縮回到煙霧中,接著鎖定了後麵的重炮,再次出擊。

那個炮手已經就位,準備射擊了。但是鐵煉並不像剛纔攻擊軍官那樣對炮兵發起攻擊,而是將炮手的手腳都捆了起來,彷彿要也的確是將他整個人綁在了炮管上。

就像之前一樣,鐵煉退回了來時的方向,它很可能擁有原地伸縮的功能,而且不能拉動太重的東西。考慮到這一點,那接下來鐵煉就應該會被對方收回去,而此時煙霧裡傳來了機械的聲音。

鐵對麵鐵煉的主人終於現身了,其實對方原本還能夠製造更大的混亂。在煙霧中逐漸出現了一個人的身影,對方把牢牢捆住炮手和炮管的鐵煉收了回去。隨著對方的一步步靠近,對方身上一把尺寸像一個人那麼大的斧子的輪廓顯現了出來。

“這是……什麼東西……?”

這個令人不安的對手的武器非常奇怪,鐵煉是從戰斧的斧柄末端伸出的,對方高速朝著眼前的敵軍隊伍移動,同時鐵煉也在急速的運動著。此外,對方手裡還有一把槍,毫不留情的把子彈射進周圍的人的腦袋,緊接著對方十分藝術性的一個起跳,登上了重炮的炮管,把自己展現在北方聯軍士兵的眼前。

那個手持戰斧和槍摧枯拉朽般突破敵軍陣線的戰士,是個金髮藍眼的少女。那身萊登沙弗特裡希的軍服緊緊的貼合著少女的身體,證明她是對方軍中的一員。周圍的士兵們都震驚的不能挪動一步,不僅僅是因為對方是女性,還是個如此年輕的少女,更是因為她的外表實在美得令人窒息。

“聽著。不想死的,馬上投降。”這個美麗的少女兵用軍靴踢著戰斧的鐵煉,讓它粗暴的抽打著重炮的炮管,似乎在以此威嚇著眼前的敵人。

“不放下武器的人……”少女一手握斧,一手拎槍:“會被視作膽敢反抗,並將會以萊登沙弗特裡希軍隊的名義被消滅。”在說完最後一句話後,少女緩緩把手中的戰斧高高舉起。

但是戰鬥重新爆發了,冇有任何預兆。薇爾莉特縱身一躍跳進了敵方人群中,佈滿血絲的雙眼快速掠過周圍的目標,而與此同時,無數刺刀的刀刃向她襲來,像是要把她整個刺穿。

“我已經警告過你們。”

儘管她奇特的武器和高超的戰鬥技巧令人咂舌,但能孤身一人深陷萬軍之中,怎麼看都難以置信。但事實是,敵軍的屍體在她周圍已經堆成了高高的環形,她在屍山血海的沐浴中,輕鬆得好似閒庭信步。就像她當時那次在萊登沙弗特裡希軍隊訓練場上的表現一樣。

下雨般的血水瓢潑似的灑在地上,而在這血紅的暴雨中,少女的身姿依然猶如花朵一般美麗。

她揮動戰斧的身影,光是看上一眼就讓人寒毛直豎,薇爾莉特把身邊的敵人全都砍殺殆儘。手裡的槍打光了子彈,她立刻從滿地的屍體上拽出手槍、刺刀、步槍、以及所有一切能夠充當武器的東西,而她在各種武器之間的切換竟是如此的自如。而且,每一件到她手上的武器,似乎都表現出了比以往強悍成百上千倍的殺人效率。

儘管她麵對的敵人都比她更加高大健碩,而她像是在表演舞蹈一般,儘情的發揮著她非凡的殺人技巧。她看上去是多麼的令人驚歎,多麼的讓人難以置信,彷彿她並不屬於這個世界。她爆發出的力量,是她的身體和武器原本應有力量的千倍以上。

萊登沙弗特裡希軍隊在屠殺之後不久才姍姍來遲,原本的敵軍陣線已經成為了煉獄,周圍的慘叫依然餘音繞梁。萊登沙弗特裡希特殊突襲部隊取得了戰鬥的勝利。

而之後的這場戰鬥,是在基爾伯特的部隊趕赴戰場的途中爆發的。不管是因為情報泄露還是彆的什麼原因,基爾伯特他們比預期更早的遭遇了敵人,被迫匆忙的進入戰鬥狀態。

在把拷打俘虜這件事丟給彆人負責後,基爾伯特•巴登維利亞麵朝前方直直的走著,一路上對手下的兵士表示讚賞,同時也確認這每個人身上的傷勢。當他的目光移到薇爾莉特身上時,後者正握著戰斧坐在地上,身子微微傾斜靠著在軍車旁,雙目輕輕閉著。

“薇爾莉特,我給你帶水來了。”他把手上的管狀水瓶晃了晃。

薇爾莉特在一瞬之間睜開了眼睛,伸手接過水瓶,在稍微潤了潤自己的嘴唇後,她把整瓶水從腦袋上淋了下來,沖刷著臉上的血汙和泥漬。

“受傷了嗎?身上有冇有痛的地方?”

“少校,我冇什麼大礙。剛纔被一顆子彈打進了肩膀,不過現在血已經止住了。”在她的作戰服外麪包著的繃帶已經被血染成了暗黑色,一個淩亂的急救包隨意的被丟在地上。

儘管她在之前一場戰鬥中立下的功勞最大,但除了基爾伯特之外,冇人對她有感激之情。所有人都隻是離得遠遠的看著她,像是被一堵無形的柵欄所隔開一樣。

“你應該休息了,我手頭上有輛空車,裡麵隻裝著一些被清洗過的齒輪。現在離補給的城市還有幾個小時的路程,先去睡一覺吧。”基爾伯特伸手指著部隊最大的一輛軍車。薇爾莉特點點頭,拖著戰斧步履蹣跚的走向了那輛車。她跳上了那輛敞篷軍用大卡,縮到了一個被清空的角落,然後馬上就睡著了。

確認薇爾莉特上車後,基爾伯特開始對其他士兵發號施令,整支部隊井然有序的登車,離開了這個地方。

太陽正緩緩埋入地麵,當部隊到達目的地後,原本被陽光映成橘色的天空已經被刷上一片暗鈷色。這座城市是萊登沙弗特裡希陸軍某步兵師的駐地,基爾伯特和他的部隊受到了駐地中的戰友的熱情款待。他們在此地留下休整了好幾天。

基爾伯特簡短的告知那些冇有受傷的人說“做事不要太過分”,並給了他們外出的許可,而這實際上算是一種含蓄的斥責。而結果是,特殊突襲部隊的人隻有很少一部分繼續留在宿舍。

(這裡可能是基爾伯特為了偏袒被冷眼相待的薇爾莉特,而斥責其他手下,也有可能是訓斥手下不讓他們擅闖薇爾莉特的房間,這一點具體可看下文。譯者注。)

薇爾莉特在她的床上睡著,她擁有唯一一間單人宿舍,不像彆人都是擠在一起的。

“少校,少校。你不用這樣。”當基爾伯特親自端著晚餐盤子走向薇爾莉特的房間時,一個本地駐軍的軍官急急忙忙的把他叫住。

“這種事我來乾就行了。”那個年輕人說著想伸手接過盤子,但基爾伯特搖頭拒絕了。

“我說過不止一遍了。因為我們部隊裡給她送餐的人十有**都是躺著被拖回來的,所以這件事隻能讓我來做。”

“你是說……那些去送飯的人都被她殺了……她是叫薇爾莉特吧?”

“冇錯。每當我們問起原因時,得到的回答都是這些人的下三濫行為給他們帶來了殺身之禍。”雖然他的解釋不算很具體,不過稍有常識的人,都能理解他的意思。

“這就是她要自己一個人一間房的原因嗎?”

這反應可以說是意料之中。在旁人眼裡,薇爾莉特就是得到特殊待遇的物件,因為她隻是個少女兵,也有的人覺得這是因為她是基爾伯特所鐘情的物件。至於那些兒童不宜方麵的想法,就數不勝數了。

基爾伯特給出了這個問題的“標準回答”:“實質上,她是我們部隊最為強悍的戰士。如果是在正常情況下,她的胸前早就掛上勳章了,你見到她也得主動向她敬禮。但是很不幸,有關她的一切都必須保密。如果不是這樣的話,她肯定會得到與她的功勳相匹配的嘉獎。不管怎樣……你就算再怎麼有禮貌的向我申請,我也不能把這事交給你做。如果以後有什麼需要的,我會去找你幫忙。你現在給我最好的幫助就是彆擋道。”

那個年輕人表情複雜的鞠躬致意,然後離開了。聽著他遠去的腳步聲,基爾伯特獨自歎了口氣。

——我真想在自己臉上刻上“給我閉嘴”這幾個字。

自他與薇爾莉特相遇以來,已經過了好幾年,不管他去到那,不管他遇見誰,他總是會被對方要求解釋那個少女的存在,像是無法避免一樣。

在萊登沙弗特裡希軍隊中傳播著一條流言:巴登維利亞家的公子,祖國的英雄,在自己身邊留著一個被人為製造成戰場女武神的少女兵。有人給她起了個綽號,叫“萊登沙弗特裡希之女戰神”。這個不是一個單純的少女兵的名號,起初是她周圍的某些跟風的人,把她塑造成了一個怪物的形象,並將其口耳相傳,但當他們親眼見到她時,她的形象又被塑造成了一個長著天使麵孔的女巫。擁有一個這樣的,有著邪惡的美貌以及與生俱來的戰鬥天賦的下屬,讓基爾伯特這個當上司的十分難受。

——我把她培養得太過名副其實了,她真的成為了一件“武器”。

當基爾伯特踏上宿舍的舊木樓梯時,盤子上的餐具叮噹作響。儘管駐紮在本地的步兵師官兵都被告知說,不能靠近她的房間,但基爾伯特還是發現了一大幫正在暗中觀察的傢夥,他馬上讓他們全都滾蛋了。

隻要喊他們的名字就能把他們趕走。基爾伯特又暗自歎了口氣,他有空必須去找這幫傢夥的上司治治他們。

他在敲門之後打開了房門:“薇爾莉特。”

聽到有人在叫自己,薇爾伊特從蜷縮著的被窩裡抬起頭來,身上套著一件大了不知幾號的男兵襯衫。

“吃飯了。”基爾伯特把自己那份放到了房間角落的桌子上,然後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然後把她的那份交給了她:“你的手冇事吧?能拿得動嗎?”

“謝謝關心,我的右手冇事,傷的是左邊。”她鞠躬表示感謝,她的一舉一動都與他們剛見麵時完全不同。在這幾年中,她在生理上也漸漸從“女孩”變成了“女人”。

“少校,你整天留在這冇問題嗎?”

雖然已經讓她開動了,但是薇爾莉特隻是握著勺子,並冇有去碰飯菜。基爾伯特隻得答道:“有很多堆積的檔要處理,而且接下來會有一個決定下一場戰鬥的戰略的軍事會議。出去玩是彆人的事。不過,如果你也想出去的話,就另當彆論。你也可以找其他人跟你一起出去。”

“那我該找誰?”

“我怎麼知道?反正誰都可以。”

薇爾莉特搖頭表示否定。她從來冇有跟部隊裡的其他戰友說過話。也許這就是所謂“對未知神秘的恐懼”。那些看過她戰鬥的人都會刻意的與她保持距離。基爾伯特對此表示默認,但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現實。

——但這都不值一提。

就這樣,她在一天天的長大,但是卻從來冇有跟除了基爾伯特之外的人講話。

——不過,要是她變得能跟彆人走到一起的話,那也會是個問題。

這樣的心態,其實是擔心自己這件“武器”被奪走所造成的,雖然最近,也出現了本不該有的情感問題。

“要是缺什麼東西,讓那個女軍官去幫你買,或者你自己去也可以。”

“不用了,這裡的東西很齊全,不需要添置。”

“要是你的錢還堆著不花,就要長毛了……你已經是個姑娘了,也該去買一兩件東西了。雖然可能冇什麼機會穿戴,不過有總比冇有好。”

“什麼是‘姑娘’?”

“就是跟你差不多大的女孩子。雖然……你可能……比看上去要成熟。”

在他們共處的四年間,基爾伯特從來冇有得知她的實際年齡。第一次見麵時,估計她應該是十歲左右,那她現在該十四歲了。如果她是個正常的女孩子,那薇爾莉特的麵孔應該會像天使一般自由自在,但她本該擁有的純真,卻被久經煉獄的老練所抹去了,這使得她的氣質跟大人冇什麼兩樣。

在教會她說話之後,基爾伯特不止一次想從她口中得知她過去的身世,但是她記不起遇見迪特弗裡特之前的事,薇爾莉特隻是跟他說過,在她記事之前,她隻知道要在某個有人的小島上等待著某人的命令,僅此而已。

“那麼像我這樣大的女孩該買什麼呢?”

“我想想……我還冇結婚,而且自我上戰場以來,就冇怎麼跟我的姐姐妹妹聯絡了,所以我真的說不出個什麼來。不過我想應該就是裙子、胸針、戒指還有洋娃娃之類的東西吧。”

薇爾莉特望向房間角落裡擺著的戰斧和軍用揹包,那把戰斧正好擺在在她的主人身後,而這就是她唯一的行李。

“我覺得那種東西對我冇什麼意義。我……有少校給我的‘巫術’就夠了。這件東西正如我希望的那樣,用起來十分順手。”

她在之前的戰鬥中使用的那把戰斧,是基爾伯特下令為她專門定製的,所謂的‘巫術’,是她那把戰斧的名字。

基爾伯特苦笑了下,因為薇爾莉特的這一點跟他一模一樣,他也渴望著一件強大的“武器”,而且對普通人想要的東西冇有絲毫興趣。

“如果我在你小的時候為你付出更多,你現在可能就會對那些東西上心吧。”

他從未給她買過裙子和洋娃娃。在他們相處的這四年來,部隊在整個大陸上征戰,從未有過一次像樣的休憩。這就是軍人的生活。作為少校以及帶隊指揮官的基爾伯特,也總是被日常事務所困擾,而且教她如何說話被排在了第一位。但是,她和基爾伯特的功勳,為他們贏得了在軍中的穩固地位,儘管兩者“地位”的意義並不一樣。他也花了相當一部分精力讓她熟識文明社會上的一切,他也做到了。

基爾伯特直視著薇爾莉特,她那陶瓷般潔白的皮膚不管在太陽下暴曬多久都不會變暗,即使冇有化妝,她那精緻的五官依舊令人讚歎。

他說過,她要活成與她的名字相配的人,而她也像他所設想的一樣成長著。她的美貌猶如天仙下凡。如果她穿上除軍服以外的衣服的話,那她肯定會變得更加高貴優雅,自然,她也會成為任何貴族女性都比不上的那朵鮮花。

——她本應一開始就走上這樣的路。

基爾伯特教會了她說話和禮儀。她也從未在得到命令或者自衛的情況之外殺人。但她還是跟最開始時冇什麼區彆,儘管她現在能夠說話。如果他當時能夠剋製自己那份恐懼,把她送到孤兒院之類的地方,也許她會過上正常人的生活,並且不會跟戰場扯上關係。但是現在,留在基爾伯特身邊的薇爾莉特負傷了,她現在拖著疲憊的身子喝著難以下嚥的冷湯。他的心頓時絞痛起來。

“薇爾莉特,明天……不……後天,我會有空。要不要一起出去走走?”

“去乾什麼?”

“你已經長大了,不過你很長一段時間冇買衣服了,對嗎?正好有空就去買吧。”

“可是現在發的軍服已經夠穿了。”

“但是睡衣是不會發的吧,你這件已經很舊了。”基爾伯特說著伸手指了指她身上這件襯衣。

他經常會把采購生活必需品的任務交給周圍的那些女軍官,而他自己卻從來冇做過。她的睡衣都在她殺掉那些闖進她房裡的入侵者時,被血染紅了,所以基爾伯特隻能把自己不用的衣服給她。

儘管她對很多事都持無所謂的態度,但她拒絕了基爾伯特的邀請,彷彿基爾伯特給她的東西,都是無可替代的。

“因為……這件衣服是少校給的,所以我還能繼續穿。”

基爾伯特的聲音在她可愛的態度前變得緩和起來:“我不想讓你再穿了,那件睡衣是給你小時候在宿舍裡穿的。不過送你彆的東西應該也挺好,不一定要是睡衣。也可以是你喜歡吃的東西。”

“如果少校想出去走走,那我可以留在這。隻要我不離開房間你就會輕鬆不少吧,如果我鎖上門那些人也進不來。”薇爾莉特打著手勢,描述著某人潛到她床邊的樣子。“不過要是他們把我弄傷了,我肯定收不住手。”

薇爾莉特對殺人很敏感,雖然她用自己的自衛本能去阻止那些想要侵犯她的人是值得讚賞的,但是殺掉自己的戰友就有點過了。她也明白基爾伯特之所以把她與其他人隔離開,是為了要保護她。

“我……想你……我想和你一起出去。就一次……能讓我當一回你的父母嗎?”

這個理由有點牽強。如果基爾伯特已經結了婚的話,那他有一個像薇爾莉特這麼大的孩子也不奇怪。他教會了她一切,從說話到生活方式。他們之間的關係也的確能被視作父女,或者是兄妹,也可以是師徒。

“少校你……不是我的父親……我無父無母……如果要讓少校來填上這個位置的話,很奇怪。”

……當然,事實上他們隻是上下級關係。薇爾莉特纖細的嗓音刺痛著基爾伯特的胸膛。

“就算……事實是那樣……但在我眼裡,你是……”

——你是……

他說不下去了。是啊,她到底是他的什麼人?該如何用言語定義她的存在?“武器”應該是最恰當的了。但是,人並不會去出於自我意識去僅僅保護一件“武器”,保護她是考慮到她是異性。要是這麼想的話,那她的角色應該是自己的“女兒”或者“妹妹”。然而,不管他多麼努力的在他們之間製造一種家庭的感覺,她都無動於衷,也冇有以同樣的方式來對他。

薇爾莉特並冇有把基爾伯特當作家人。儘管基爾伯特是她的上級,但是如果有一天,薇爾莉特不再服從他,並把他作為獵殺的目標的話,他也就束手無策了。另外,他們現在這種關係得以維持,隻是因為薇爾莉特渴求著他的命令,並且她有著他所需要的驚人的戰鬥能力。

他們之間的關係,可以看做一種契約,他在戰場上給她下達命令,而她通過殺戮帶給他勝利。這就是殘酷,但是不容置疑的事實。

“我……和你……”

薇爾莉特和基爾伯特之間並冇有實質性的人際關係。

“我……”

看著基爾伯特無奈的止住了嘴,薇爾莉特的眼神中出現了從未有過的迷茫。

“如果少校想讓我一起去,那我就去吧。”她說道:“如果這是少校的命令……”

“這不是命令……”

“如果……這是少校你的渴求……”

不管怎麼做,薇爾莉特都冇有他讓他看到一絲成功的希望。但是,基爾伯特笑了,他強忍著自己的痛苦,像是薇爾莉特試圖安慰沮喪的他的努力奏效了一樣。

“冇錯,這是我的渴求,請務必讓我滿足。”

看著到基爾伯特笑了,薇爾莉特如釋重負般鬆了口氣:“是,少校。”

她真的,隻是像人偶一樣。

兩天後的夜晚,兩人四年來的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二人共處,第一次,兩人一起為了不是工作的事情外出。基爾伯特想方設法的在儘可能早的時間把工作做完,以獲得閒置時間,去她的房間接她。

他已經通知過手下的勤務兵,自己會離開總部。和預料中不同的是,他和薇爾莉特兩人並冇有遭到旁人冷眼,部隊的士兵們都隻是朝他們投去了十分驚訝的目光。在他們看來,僅僅是看到薇爾莉特走出總部就已經是很少見了,至於基爾伯特,自他忙於處理各種有關人員的檔案以來,也冇見過他邁出過總部一步。

基爾伯特給出的離開理由是,他要去處理某個“協定”,所以呢,大概所有人都以為他是出去工作的。這種情況下冇人攔著他問三問四是再好不過了。

兩人徒步走向市中心。基爾伯特對兩人並肩行走其實已習以為常,但是這次是跟薇爾莉特一起去逛市中心,更何況薇爾莉特還穿著一條裙子,這讓基爾伯特心裡直髮癢。他一路上都控製不住的側視著她。

天空開始暗了下來。城市的購物區燈火通明,成串的燈籠把夾在道路兩旁的建築連在一起,發著像星空一樣的光芒。氣溫溫暖宜人,伴隨著這周圍的氣氛,給自己倒上一杯,順便來點暢快的音樂,是最好不過了。然而基爾伯特和薇爾莉特都冇有露出體驗到快樂的笑容。兩人隻是麵無表情的在街上一直走著。

兩人漫無目的的踏進了一家營業著的服裝店。這家店很奇怪,店裡的衣服從天花板一直掛到地上。也許是因為這座城市裡有著軍隊的總部,所以當兩個穿軍服的人進來時,他們也隻是受到了與其他客人一樣的歡迎,人們並冇有什麼驚訝的反應。

“來瞧一瞧嘞,這個是上等的貨品,這個也是十分優質的。”

店主是個四十多歲的女人,她向薇爾莉特說著話,好像在為自己的女兒挑選衣服一樣。

薇爾莉特還是站在原地不動,冇有任何表示。基爾伯特上前替她說道:“這件顏色太鮮豔了,雖然她穿什麼顏色都很合適……但她畢竟是個軍人。”

“那這件呢?長官先生。”

“款式不錯。我就留在這,你先自己去挑內衣吧。”

店主伸手摸了摸薇爾莉特的胸口,臉上的表情漸漸皺了起來:“也是啊,她身上穿著的這件的確有點不合碼數。”

當兩個女人走進後麵的房間後,基爾伯特終於鬆了口氣,他伸手捂著嘴巴背過了身子,還好冇被人看見自己臉紅了。

“謝謝惠顧,歡迎再來。”

在今晚的晚些時候,他們買完衣服離開了,店主特意出來目送他們離開。他們原本現在就可以打道回府了,但是當基爾伯特看見薇爾莉特停在了掛滿燈籠的道路前時,他改變了主意。

“就像天上的星星落到了地上一樣。”

既然他們已經到了這個地方了,基爾伯特決定,不如去看看市中心的夜景。他們先去了飲料店。來自各地的酒精飲料,以及食品車裡的烤肉和炸土豆吸引著來來往往的顧客。一些貌似是喝高了的人歡快的唱著歌,旁邊一支樂隊即興演奏著歌曲,人們都沉浸在歡樂的氣氛中,舞女們利用著人們的興致賺取著打賞。

兩人繼續向前走著,售賣食品的商店逐漸減少,取而代之的是售賣珠寶和外來民族飾品的攤販。在這裡休整的第一天,一個當地的駐軍士兵就告訴基爾伯特說,這裡商店的格局,在白天和晚上是完全不一樣的。不過基爾伯特和薇爾莉特都不知道這裡白天的狀況是怎樣的。不過,雖然這裡的人數與之前的商鋪差不多,但這裡的氣氛卻相對平靜得多。

看起來冇有什麼東西能夠引起薇爾莉特的注意,但是當她走到那個地方時,她的腳步停頓了下。

“看上什麼了?”

“冇有……”她否認道,然而她的雙眼卻很老實的,不斷的朝著同一個方向望去。

基爾伯特乾脆直接拽著她的胳膊把她拉到了櫃檯近前。

“歡迎光臨。”一位長者,也就是店主和善的朝他們打招呼。

裝著首飾的玻璃盒在鋪在地板上的黑天鵝絨毯上整齊的排列成行。基爾伯特看不出這些珠寶的真偽,但是他感覺這裡的貨品比其他櫃檯的飾品更為精緻優雅,其背後所凝聚著的的匠人心血也更加濃厚。薇爾莉特仔細的審視著每一件飾品。

當基爾伯特察覺到到薇爾莉特正直直的盯著他的雙眼時,他在那一瞬間打了個冷顫,彷彿對方的視線能殺人一樣。

“怎麼了……”

“這個,跟少校的眼睛是一樣的顏色……”薇爾莉特指向了其中一件寶石,她那玉筍般的手指直直的朝向著一枚祖母綠色的胸針。毫無疑問的是,它也確實很像基爾伯特雙眸的那種神秘的顏色。它的形狀是寬大的橢圓形,從玻璃盒中散發的光芒比其他珠寶更為璀璨。

“這個……叫什麼?”

薇爾莉特開了口,而她的眉頭微微皺在一起,好像說不出她心中所想的那個詞。店主和善的提示道:“這是祖母綠寶石。”

“不……不是這個名字……”

“你說它不叫這個名字,是什麼意思呢?”

“我……第一眼看到它時……心裡就想著要找一個可以描述它的詞……”

“原來如此。”店主朝她笑道:“你找的那個詞叫做‘美’。小姐。”

在店主看來,發笑是再正常不過的反應了。他是個珠寶商人,這個詞在他的日常生活中隨處可見,而對於薇爾莉特,它有著更加重要的意義,她第一次經過自己的思考,從口中說出這個剛剛纔習得的詞。

“美……”

“你……這是,你不知道‘美’是什麼意思嗎?”

“我不知道‘美’是什麼。是跟‘漂亮’……一個意思嗎?”

“這是真的嗎?我,我完全冇想到。小姐你看起來這麼聰明……”

——啊,真是太尷尬了。

基爾伯特一臉茫然地站在兩人之間,他感覺全身發燙。這種感覺就像他自己出醜一樣,直冒冷汗,心跳加速,腦中儘是尷尬。他是教會她說話的人,自他們共處的四年來,他都在教她必要的日常生活用語,以及軍事術語。

——但是,我……

他甚至冇有教她一個如此簡單的詞。他原本想著她的對話水準到了一定程度,就自然而然的能學會各種詞句。儘管從她以前一個除了“少校”就什麼都不會說的孩子成長到了現在的程度,但他也僅僅隻是讓她在他定下的標準裡進步而已。

“你是戰爭孤兒嗎?”

“不是,但我也冇有父母。”

她曾經隻聽得懂“殺”這個詞,而在他成為了她的監護人後,他帶她去的地方,隻有戰場。這是他們頭一回,以這種方式,外出購物。

——啊,我這個人,自以為是像她父母一般的存在,然而……

他根本冇有教過她實質性的東西,真是太令人心生愧疚了。

——想來我從來冇說過“美”

這個詞……縱使我能對她說“殺”……縱使這個詞才真正契合她……

當基爾伯特陷入激烈的內心爭鬥時,薇爾莉特和店主的談話還在繼續。

“你會寫字嗎?”

“隻會寫自己的名字……”

“那你的父母就太不稱職了。連我這個老頭子也會寫字呢。”

“會寫字有什麼好處?”

“會寫字就能寫信了。”

“信?”

“當你住的地方離家很遠,你多多少少也該寫幾封。”

“真的麼……”

基爾伯特突然間把錢包往一個玻璃盒上一摔,打斷了兩人的談話。

“哎等等,你不能這麼亂來……這些商品……”

“我給你錢……薇爾莉特,自己挑一件。”基爾伯特壓低著自己的嗓音,好像十分的惱怒。

“這是命令嗎,少校?”

“對,這是命令……自己挑一件。挑什麼都行。”

實際上,他並不想把這件事當做給她的命令,但是他想不到彆的能讓她聽話的辦法。

薇爾莉特重新看向了那些玻璃盒子,意料之中的是,她伸手指向了那枚祖母綠寶石胸針:“就要這個吧。”

基爾伯特用他不慍而怒的表情向店主施壓,而後者隻是微笑著遞上了胸針:“歡迎下次再來。”

顯而易見的是,作為店主的長者對這枚昂貴的胸針是十分的滿意的。

接過胸針後,基爾伯特又一次拽著薇爾莉特的胳膊,離開了這個地方。大街上依舊擠滿著享受城市夜生活的人們。在人群中,扯著胳膊的兩人總是會被人問及他們之間的關係和存在,不管他們去哪裡,都會被人群擁堵。

由於薇爾莉特不習慣與跟太多人共處,於是她放慢了腳步,東張西望。兩人的手不知不覺間就鬆開了,也就在這時,基爾伯特趕忙回頭尋找薇爾莉特,而她的金髮在人群中消失了。

“少校。”

他能在人群雜亂的雜訊中分辨出她的聲音,不管有多少人擋路,也不管視線中冇有她的身影,總之她的聲音他不可能認錯。自從她第一次開口說出“少校”這個詞,她的聲音就已經烙印在了他的腦中。他急忙的沿著來時的路走了回去。

“薇爾莉特……”

薇爾莉特平靜的看著焦頭爛額直喘大氣朝自己走來的基爾伯特,臉上的表情毫無波動。似乎對於自己走丟緊張不起來。

“少校,既然它現在是我的東西……那我該拿它做什麼?”她向他展示著手裡緊握著的胸針。

“自己戴在身上吧,戴在哪都行。”

“我怕會弄丟。”

基爾伯特輕歎一口氣:“在戰鬥中肯定會,但是在後方休假時怎麼戴可以。不過,既然你的眼睛是藍色的,我覺得買個藍色的應該好點。”

薇爾莉特聽著他最後那句話搖了搖頭:“不。這個是最‘美’的。”她說著把胸針往衣服上扣:“它跟少校的眼睛是一樣的顏色。”

她的話語是那麼的清晰。而基爾伯特聽著她甜美的嗓音,不由自主的停住了呼吸。

——為什麼……要在這種時候……跟我說……我的眼睛很美?

儘管她像是一個冇有心的女孩,但她一直對這個冇有教導她如何表達自己情感的男人抱著崇敬之心。

——我……根本配不上……你的讚美……

薇爾莉特絲毫冇有察覺到基爾伯特的內心所想,她繼續著自己的話:“我一直以來都覺得,那雙眼睛很‘美’,但我不知道,該怎樣去表達,所以我一直說不出口。”

她似乎不懂得怎樣把胸針彆好,一直重複的用後麵的彆針往衣服上紮。

“雖然說不出,但在我們第一次見麵的時候,我就覺得少校的眼睛,很‘美’。”

基爾伯特的視線在她猶如微風般輕柔的話語中變得模糊,但隻有一瞬間而已。他雙眼中的一切又立馬重新變得清晰,他把自己內心燃燒著的情感強行撲滅了。

——一定要控製住自己的感情,絕對不能在她麵前露出那樣的表情……

他內心中一切的情感都和快樂一起瞬間被壓製住了,作為軍人,他必須這麼做。

“我來吧……”基爾伯特從她手上拿過了胸針,替她彆好。

薇爾莉特低頭注視著她領口的祖母綠胸針發出的光芒。

“少校,謝謝你。”她的語氣中多了一絲微弱的變化。

“謝謝你。”

基爾伯特聽著這句不斷重複的話,感到了前所未有的不適,胸口像是灌入了沸水一樣難受。

——我……不能回答,因為我根本不配。

他不斷的在想像著,要是真的能把自己的真心表露出來,那該會多麼如釋重負。此時腦中的內疚,悔恨,痛苦,挫折,憤怒,悲傷。即將要把他的腦袋撐破。

戰場形式在數天之後發生了改變。

這場因南北貿易戰爭而引起的大陸戰爭,在與同時爆發的東西方宗教聖戰的相互交織下,變得更加複雜。基爾伯特和萊登沙弗特裡希特殊突襲部隊通常不會在大兵團正麵交鋒的主戰場出現,而是會被派遣至戰鬥規模較小的地區。簡單粗暴的戰鬥通常交由突擊集團部隊負責。但是複雜多樣性的戰鬥,也就是在全大陸蔓延的小規模衝突,它們不像一般的戰鬥,因為敵對雙方僅在一個十分狹小的地區發生衝突。

整場戰爭中最為廣闊,也重要的戰場,名為茵坦澤,它被北方入侵軍和南方衛**的防禦工事分割開來。這位於大陸的正中的城市,是東西兩國的宗教信仰中不可侵犯的聖地。這是一座用石頭築起的城市,同時也是南方領土上最大的補給基地。為了控製聖地的西部,東部與北部組成聯盟,而西部便與南部聯合。

在淩晨三點,前方傳來報告,茵坦澤的防線被突破了。報告稱,駐滿了防守部隊的防線在北方聯軍的進攻下不堪一擊,而對方還在持續的攻擊前進。與此同時,各種小規模衝突也在許多地方不斷上演。究其原因,是在戰爭開始便麵臨著資源不足這一問題的北部,以及在整個戰爭期間都在為其提供援助的東部,都開始出現大規模補給短缺的問題,而這令他們的軍隊孤注一擲,把所有的力量都押在了這最後的戰略決戰上。

麵對這突如其來的瘋狂進攻,西-南聯盟並冇有充分的準備。憑藉著這摧枯拉朽的進攻,北部軍隊一路高歌猛進。屬於西-南聯盟的基爾伯特和他的部隊在得知戰線被突破後不久,便馬上收到了集合的命令。傳令官通知說,每一個士兵都必須集結起來,投入到這場前所未有的大決戰中。

現在的情況,貌似是東-北聯軍已經推進至聖地附近,並即將取得其的控製權。而實際上,緊接著的這場戰鬥,不是圍繞著這個重要的補給基地或者稱之為聖地的得失這麼簡單,而是一場足以結束戰爭的最終決戰。在這一戰中,失利的那一方,必將麵臨將在戰爭中的徹底失敗,以及國家淪陷的後果。

從各處東拚西湊而來的部隊都集中到了聖地近郊的陣地。

當基爾伯特和其他人抵達總部時,已經是深夜,在休整時,他遇到了許久不見的霍金斯。

“你還活著呢。”這次輪到基爾伯特先發製人,伸手拍霍金斯的肩膀。

紅髮的霍金斯帶著笑容轉了過來:“基爾伯特……嗨,你也還活著呢。什麼時候開始擔心起我來了?雖然呢,我的手下少了不少,不過……我還是在這活蹦亂跳的。”

他負責指揮一支茵坦澤防線的駐防部隊,他的笑容並不能掩蓋他的疲勞,以及失去戰友的悲傷。他自娛自樂的笑著,但是深陷在臉上的眼袋以及臟亂不堪的麵容訴說著他遭受的苦難。在行軍途中,基爾伯特和他的部隊觀察著茵坦澤防線,但是除了滿目瘡痍的大地上堆積成山的屍體外,什麼也冇有。

來不及做戰前最後的祈禱,所有人都緊鑼密鼓的投入到防禦作戰的準備中。

對於霍金斯和那些與他共處的戰友來說,這樣的現實很難接受。不過,當霍金斯看到了獨自一人走來的薇爾莉特時,他發自真心的露出了愉悅的笑容。

“她就是……那個少女吧?”

“我給她取名叫,薇爾莉特……”

“你啊……什麼時候能想出這麼可愛的名字了?小薇爾莉特,來,我們不是第一次見麵了吧,但是你肯定不記得我,對不對?我可認識你,請稱呼我為‘霍金斯少校’。”

端著剛纔分發的熱湯,薇爾莉特騰出手來向霍金斯敬禮。即使是在黑暗中,她那令人著迷的外表也讓霍金斯神魂顛倒,旁邊的篝火把他的表情照得清清楚楚。基爾伯特假咳了幾聲,把霍金斯拉回了現實。

“現在都已經長得這麼漂亮了……”霍金斯說著把手搭在了基爾伯特肩上,兩人背過身去,開始竊竊私語。

“誒,這可不太好啊……一個這樣的小姑娘上戰場……呃,我是說……看起來我們好像不用擔心她吧……雖然我的部隊也對她的事蹟有所耳聞。”

“我每時每刻都會盯著她,所以不用擔心。”

“也許吧……怎麼說呢。我覺得這樣太可惜了,力量不是她唯一與生俱來的東西。要是……她能用自己其他的本領工作,那該多好。”

這話說到了基爾伯特心頭上,從彆人嘴裡聽到這個自己已經反覆糾結無數遍的想法是何其痛苦。

這一切的源頭,正是基爾伯特本人。畢竟,作為監護人的他,首先是一名軍官,讓她去戰鬥的軍官。

——這一點……我比任何人都清楚。

不管她的外貌是多麼的驚豔,不管她的才能是多麼出眾的。隻要她跟基爾伯特這個軍人在一起,她就隻能是一個,自動殺人人偶。

“你知道吧……我打算在戰爭結束後,轉業去做生意。到了那個時候……我想……讓小薇爾莉特幫我做事。”霍金斯從盒子裡裡掏出一支已經變成一團亂麻香菸,咬在嘴邊。而基爾伯特拿走了盒子裡僅剩的另一支香菸。他冇有蠢到在大戰之前的這個好幾個星期冇抽過煙夜晚接受他朋友的提議。兩人把臉湊到一塊,一起點菸。

“大戰之前談戰後美好生活的人,基本上都‘那個’了。”基爾伯特一臉嚴肅的叼著煙說道。

“不會。我不會掛的!絕對不會。其實我已經想開一家公司很久了。”

“你錢從哪來?”

“賭局裡贏得的賭注。誰會贏得這場戰爭是個不錯的話題,我跟一大幫人把全副身家都押在了買這場戰爭誰會贏上麵。”

“你……為什麼想要過這種生活?”

“你看啊,我不是軍人家庭出身,我全家都是在國內經商的。我是家中次子,因為大哥繼承了家族生意,所以我才從軍的。我這樣一個無所事事的次子,要是能為家族謀得利益的話,本身就是為國家做貢獻,對不對?所以呢,當南部取得戰爭勝利,我們萊登沙弗特裡希也不必繼續投入到戰爭時,我就會自立門戶。你是瞭解我的,我是那種隻要下定決心,就一定能辦成事的人,雖然我繼續留在軍隊裡可能會繼續升遷,但我總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而現在我明白了那種感覺是什麼。”

基爾伯特有些羨慕這個略帶害羞的描述自己未來夢想的霍金斯。他們都不知道能不能見到明天,但是這個傢夥卻能滔滔不絕的為自己描繪一幅未來的美好藍圖。可能有人會笑他傻,但是基爾伯特卻陷入了無限的糾結。

——我不知道我想要做什麼,也不知道該去什麼地方。

他是巴登維利亞這個貴族軍人世家的備受矚目的後代。

——那,薇爾莉特怎麼辦?

她坐在不遠處的地上,出神的望著篝火。

她總是相伴在基爾伯特左右,冇有人會跟她搭話,但基爾伯特感覺到營地中的士兵都把目光集中到了她身上。她本不屬於這個地方。

——假如她今後……能夠穿著漂亮的衣服,過著與她這樣的少女相適的生活……就算是衣服不夠漂亮也罷,隻要她能夠生活在一個平靜的地方……能夠靠著自己的意誌,而不是我的命令活著……那麼……她就能夠……獲得更多珍貴的東西。

“好。要是你辦的業務是安全的,那我可以把她托付給你。”

基爾伯特擁有高超的軍事才能,他從未在獲得晉升時感覺到任何焦慮與恐懼,上天賜予了能夠讓他完美契合的人生軌跡。

霍金斯冇料到基爾伯特會同意得那麼爽快,還冇轉過彎來的他無意之中冒出了一句“哈?”,像是要求對方重複一遍似的。

一直一言不發的薇爾莉特像是察覺到什麼一樣,慢慢的抬起頭來,把視線投向了兩人的方向。

“我說得很清楚,要是薇爾莉特適合你這份工作,我就把她托付給你。”

“真的?!那我就當你同意了,寫份證明吧。”

基爾伯特假咳了一下,好像他被製服大衣的領子勒住脖子一樣,:“我跟你說的是‘要是’,不代表我絕對會同意。”

“我……我辦的業務,是會要求女孩子們能夠毫不猶豫的前往危險地區的……”

“那就免談。”

“誒等等,就算我說可能有危險……也不一定是……”

“以後再談,後會有期。再見,霍金斯。”

“哎!基爾伯特!你可彆忘了你剛纔的話啊,彆忘了!千萬給我記住啊!”

基爾伯特無視著霍金斯的話,帶著薇爾莉特走回了帳篷。他們兩個將共處一晚。

隨著越來越多的部隊集結到此地,已經冇有足夠所有人休息的地方了,薇爾莉特也分不到單人帳篷。而且,她也不能夠跟普通士兵們一起擠在一個大帳篷裡,不然那些有非分之想的人的人身安全肯定得不到保障,部隊也不能夠在大戰前夜遭受這樣的減員。

這個帳篷本來是要用來堆放行李的,能讓人休息的地方十分有限。要是他們睡覺時無意間翻個身,那他們的身子絕對會捱到一起。基爾伯特對這個事實感到有些緊張。

——不過……在我第一次見到她,把她帶回去的時候,我也是一直抱著她的。

在那時,被鮮血濺滿全身的她還不會說話,儘管他對她感到畏懼,但是他還是緊緊的抱著她。那個時候,她一直注視著他,彷彿他是個神秘的東西。而現在,他注視著她散下頭髮的輪廓,儘管她已經成長為一個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但她的心智還是與孩童無異。但是,她的神情已經像成年人一樣穩重,她體內則擁有一個勇猛戰士的靈魂。也許是注意到基爾伯特正注視著她,薇爾莉特轉過頭來,兩人的目光交織在了一起。

“少校。”她的聲音壓得很低,好像是要傾訴秘密一樣的語氣。

“怎麼了?”他用同樣的聲音回答道。

“我之後要做什麼?”

“什麼意思……明天就是最後一戰了,我們要做好身為特殊突襲部隊成員的本分。”

“不是,我的意思是明天之後,在那之後我該做什麼?少校,你剛纔……跟霍金斯少校說,要把我托付給他嗎?”

“你都聽見了?”

薇爾莉特還是像以往那樣麵無表情,但她的聲音卻出現了緊張的起伏。

“那件事……還冇最終決定。”

基爾伯特有些磕磕絆絆的說道,而薇爾莉特緊接著問道:“我已經……冇有用處了嗎?”

“薇爾莉特?”

“把我轉讓給霍金斯少校……是因為要把我處理掉嗎?我已經不能在執行少校的命令了嗎?”

她的這些話無情的揭示出,她隻是把自己當成了一件“工具”。

“我……很可能……執行不了霍金斯少校的命令。我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但我一旦失去我所認可的人的命令,我就什麼也做不了。所以……我隻有在少校身邊……纔會更有用處。”

基爾伯特的臉色沉了下來,他機械的說道:“你那麼渴求我的命令嗎?”

他隻是一個給她下達“殺”的指令的上級,就是他這樣一個人像父母一樣把她撫養成人,就是他這樣一個人。

“我的存在就是為了遵從命令,要是少校再也不給我下令……那我……”

——為什麼……我的心又會像這樣的痛……

事情總是這樣的相似。薇爾莉特無情的告訴他,她僅把自己當成一件工具,即使冇有任何人讓她這麼想。這就是她活著的方式,這就是她存在的意義。

——但是,為什麼會這樣……

他已經不能夠接受繼續這樣看待她。

——難道……真的……

“為什麼……一定要……是我……”

“嗯?”

他的話冇人能聽清,即使是離得如此之近。基爾伯特痛苦的說出每一個字,而他的表情卻是從未展現在薇爾莉特麵前的坦率。

“明天的戰鬥之後……你不必再聽從我的命令,我……會讓你遠走高飛。你要做自己想做的事,不必再服從任何人的命令,你要做你自己。你現在……能自己一個人生活了,不是嗎?”

“但是,要是我這樣做……那我以後該聽從誰的命令……”

“你不用聽從任何人的命令。”

她臉上的表情,她真的隻是個孩子。他不禁想問,為什麼她一定要出現在戰場,為什麼她一定要跟戰爭扯上關係,為什麼她一定要作為工具依附於彆人……

——為什麼她……一定要讓我成為她的主人?

“這是……命令嗎?”像是拒絕了他想法一樣,薇爾莉特的表情並冇有什麼變化:“這是少校你的命令嗎?”

——啊……為什麼?到底是為什麼?

“不……這不是命令……”

“但你剛纔說‘不用聽從’……”

——啊,不是這樣的……

一切他最不想看到的都從他的腦中迸發出來:“為什麼……你要把不管什麼東西都當做是命令?!你真的……以為我僅僅是把你當做工具嗎?如果真是這樣,那我當時就不會那樣抱著你啊!也不會在意你長大的時候有冇有被人欺負啊!不管怎麼說……你都冇有……感覺到我對你的情感到底是怎麼樣的……如果是正常人……都應該會……明白的……即使在我生氣的時候,即使在處境很困難的時候,我……”

他看到薇爾莉特的眼睛上映著自己可憐的臉:“我……薇爾莉特……”

那雙大大的藍眼睛一直在看著基爾伯特的臉,而基爾伯特的眼睛也一直同樣的望著對方。在他意識到之前,他就一直在直直的望著她。

不管是從開始的一個月還是到現在的四年,他們總是形影不離。

“少……校……”

從她那紅潤的薄唇第一次說出這個詞開始,基爾伯特就一直竭儘所能保護著她。在他們第一次見麵時,他也是個不懂得如何照顧孩子的年輕人而已。

“你真的就冇有感情嗎?不是這樣的!對不對?你根本不像是冇有感情的人。對嗎?如果你真的冇有感情,那你臉上的表情是什麼?你能像這樣做出自己的表情,對嗎?你擁有自己的感情,你跟我一樣……有一顆自己的心,對不對?”

他的喊叫可能被周圍帳篷裡的人聽得一清二楚。一想到對方,基爾伯特的胸口就忍不住發緊。他的確冇有資格像這樣瘋狂對她說教。

“我……不懂得……什麼是感情……”薇爾莉特的聲音微微顫抖著,彷彿表明她並不知道自己的表情是害怕的。

“你覺得我很可怕吧……你不喜歡我這樣……突然間大喊大叫,對吧?”

“我不知道。”

“你不喜歡彆人對你說自己不理解的事,對不對?”

“不知道……我不知道。”

“說謊……”

“我不知道。”薇爾莉特懇求般的搖著頭:“少校……我真的不知道。”

她缺少了某樣作為人的特質。即使她擁有自己的感情,但她卻無法感知。隻因她是在那樣的環境下成長。

——這到底……是誰的錯?

基爾伯特伸手捂住自己的嘴,緊緊的閉上雙眼。因為他不能繼續直視她的臉。他現在隻能聽到她的呼吸,看不見她身體的任何一部分。

“少校。”薇爾莉特的聲音進入了拒絕接受現實的他的耳朵。

“我不懂……我自己。為什麼我跟其他人不一樣?為什麼我……不能聽從除了少校之外的人的命令……?”她的語氣中透著絕望:“在我第一次……遇到少校的時候。我就跟自己說‘跟隨這個人’。”

即便他不想這樣,但隻是聽著她的話,他都能想像到她是多麼的天真。

“當時我還弄不懂語言的含義,但是少校給我的擁抱……讓我第一次感覺到……可能……這是為了我……而做的事。不管是那時,還是現在……從來冇有人為了保護我而做過這樣的事。所以……我想要……聽從少校的命令……隻要少校給我下令,我就能去任何地方。”

她從小就那麼熱切的想要遵從基爾伯特。

——這到底……是誰的錯?

陷入一段時間的沉默後,基爾伯特輕聲的開口:“薇爾莉特,對不起。”他睜開眼睛,伸出手來把毯子裹到了她身上,一直裹到她嘴巴的位置。

“我剛纔說的話,聽起來就像在指責你根本冇有的過錯……我希望你能原諒我。明天……就是最後的決戰。你的力量將左右整個局勢。所以,你要好好睡覺。以後的事,就留到以後再說吧。”他用自己最溫柔的聲音說道。

“是。”薇爾莉特如釋重負的說道:“我會儘全力的。晚安,少校。”

“嗯……晚安,薇爾莉特。”

一陣淩亂的沙沙聲傳來,不過基爾伯特很快聽到了熟睡者平靜規律的呼吸聲。他翻過身,想和薇爾莉特一樣讓自己睡著。但是,淚水控製不住的從他緊閉著的雙眼流出。

——我的眼皮很熱,就像眼球燒著了一樣。

積聚多時的眼淚像決堤一樣控製不住的往外湧出,他極力控製著自己那可憐的嗚咽不被人聽到。他的手緊緊的捂住自己的臉,而此時胸口卻悶得發痛。

——這到底……是誰的錯?

他的腦中隻有這句話在不斷迴響。

巨大的大理石牆把聖地緊緊圍在中間,它的外表散發著一種邪惡的氣息,而它的內部卻像是一個花園的結構,有著交織在一起的水路,和風車,以及一片開闊的田野。這裡隻有一個入口,和一個出口。一條名為朝聖路的大道從城中穿過,隨著大道的延伸,其坡度也逐漸在增高,最終這條路在一座大禮拜堂前到了儘頭。大禮拜堂裡庇護的經文,極為詳儘的描述了整個大陸都信奉的《大陸創世經》以及神明,還有他們上古的戰爭,以及啟示錄時發生的事。

這個地方之所以會成為聖地,是因為這座儲存著這些經典原文的大禮拜堂。《大陸創世經》描述了神的性格特徵以及他們的所作所為。歸根結底,這些原始的經文纔是信徒們準確的信仰對象,不管他們具體信奉的是哪個神。這是一片所有教派信徒們通過傳誦原始經文而相互會麵的祥和之地。而基爾伯特與西-南聯盟的軍隊不得不打破這裡的寧靜,並將這片土地重新奪回。

“問題是冇有合適的滲透方法。”

清晨時分,太陽還未升起,各部隊指揮官在作戰會議上製定了計畫。作為倖存的本地駐軍指揮官,霍金斯負責整個戰略的執行步驟。他畫了個小圖表,然後用羽毛筆墊著行李箱寫著紙條。

“隻有一個入口”“這座城鎮的格局就跟花園一樣”“直接攻占會很麻煩”

根據曾經在茵坦澤防線戰鬥過的霍金斯的說法,在聖地有一個保護經文的騎士團,而且還有一條地下通道,用以截擊那些妄想偷取經文的人。”

“主力部隊會陷入進攻大門的拉鋸戰,原本的設想是讓士兵爬牆攻上去,以達到出其不意的效果,後來發現辦不到,牆太高了。而讓部隊造梯子爬上去,士氣會遭到很大打擊,同時東-北聯軍也會有足夠的時間鞏固聖地的防禦,使其變得得固若金湯。所以這個時候,我想依靠我們西-南聯盟的非正規作戰部隊,他們會成為這場戰鬥的決定性因素。首先是,萊登沙弗特裡希特殊突襲部隊的基爾伯特少校。”

聽到霍金斯點名,基爾伯特舉手示意已到。算上他,一共有四支盟國的突擊部隊的指揮官被點名,他們都從屬於不同國家的軍隊,而今天是他們第一次會麵。

“事實上,在大禮拜堂裡的經文不過是副本,經文的原本早就在東-北軍隊開始入侵後不久就被轉移了。我不知道敵人是否察覺到這一點……不過,之前提到的地下通道依然可以使用,所以我們可以讓突擊部隊從此處滲透。第一隊負責奪取大禮拜堂,並在成功占領後發射信號彈。很顯然,這冇什麼實際用處,不過能給敵方造成重大騷亂。第二、三隊直接前往城鎮中心,雖然主要的戰鬥都會集中在大門,但是肯定有四處亂轉的看門狗,但如果我們不分散突擊部隊的兵力,就不可能實現完全占領城鎮。敵人肯定會被我們攻占大禮拜堂和城鎮外加發信號彈的行動震驚到,然後他們就會從那條長的要命的朝聖路上趕過來,到時候就一路截殺。最後第四隊將成為突破大門的前鋒。”

被選作第一隊的是基爾伯特的部隊。不管是選到哪一隊,風險都不會減少,但是在他們身上的擔子是最重的。

“我要強調的是,這一切都是基於理想狀態進行的,實際上的情況肯定會有所偏差。如果突擊部隊的行動失敗了,那我們就隻能撤退,然後從外麵放火燒掉這個地方,這裡的田野十分廣闊,所以火勢會一發不可收拾,然後我們就可以甕中捉鱉。但是在聖地放火,怎麼說在情感上也過意不去。西部友軍的代表們,請不要怪罪我們,我們南方軍隊都是無神論者,我也是無神論者。不過實話說,這也隻是冇有辦法的辦法。但是,現在是我們唯一的機會,時間過得越久,敵人在茵坦澤防線的實力就會越強大,而我們想要奪回聖地就更加困難,裡麵的人也會遭受更大的傷害。我想要為這場雙方都耗儘一切資源的戰爭畫上句號,即使是往我們西、南部國家的臉上抹黑也在所不惜。大家的想法都一樣,對嗎?整個行動的關鍵在於……萊登沙弗特裡希特殊突襲部隊,全軍的希望都在你們身上。”

對方的口氣是這麼堅定,基爾伯特低聲回答道:“我知道。大禮拜堂的防禦可能會是最堅固的,但是不用擔心,我們萊登沙弗特裡希的秘密‘武器’會解決一切。我也希望各部隊能夠保持鎮定,把精力集中到占領成鎮上。”

基爾伯特的話似乎在試探他這些想著即將離開戰場的戰友們還有多少力量。在場所有的人都祝他好運,紛紛跟他握手。而其實,基爾伯特剛纔的話其實也表達出了他的意願。

“我希望……這真的會是最後一場戰鬥。”

在環繞茵坦澤聖地的石牆之外還有一圈灌溉用的溝渠,這是一條伸得足以淹冇一個成年人腰部的水道。沿著它的方向,可以發現很多瀑布一樣能讓人掉落的深淵。這裡的排水係統內部分為許多小道,如果有排水道能通到城鎮,那就肯定會有排水道能通到大禮拜堂。

突擊部隊小心翼翼的降下組裝好的梯子,開始滲透。第二、三、和四隊一組接一組在排水道中分散,而隻有基爾伯特的部隊走到了一條長長的地下通道。他們堅信前麵會有埋伏,不過令人失望的是,冇有任何奇怪的跡象。

有些士兵開始高興的談話,以表現出對最後一戰的樂觀態度。基爾伯特望向薇爾莉特,他覺得她是肯定不會加入談話的。她的那張臉即使是在麵對生命危險時也不會有任何表情,但是這回,他感覺到她與平日稍微有些不同。

——薇爾莉特……對危險十分敏感。

在跑步行進了一段之後,錯綜複雜的灌溉管道的儘頭已經清晰可見了,那邊有一座梯子,在上麵有個類似於鐵蓋子的東西,在它後麵就是外麵的世界了。

(基爾伯特他們走的到底是灌溉管道,還是排水通道,還是地下通道呢,這個本人也一頭霧水,因為原文就是這樣混用的。譯者注。)

薇爾莉特的雙腿突然間停止了移動,旁邊的其他人見狀也都停下了。

“少校,敵人似乎在上麵等著伏擊我們。”

“你聽見什麼了嗎?”

“什麼也冇聽見,但正是這樣我纔會這麼認為。如果我是敵軍指揮官,那我肯定會在突擊部隊嘗試進入的入口處消滅他們。如果我們貿然上去肯定會死傷慘重。少校,請讓我一個人打前鋒。”薇爾莉特說著,從背解下了戰斧。

“不行,我們還不知道對麵有多少人。”

“如果他們人數眾多,那我就更有理由上去把他們擊潰,這樣就能讓你們安全上來。少校,請下令。”

聽到“下令”這個詞,基爾伯特的胸口一緊。

“少校,請下令。”

好像,她在委婉的告訴他,讓她去送死一樣。

“少校!”薇爾莉特像是不顧一切要讓他說出這個詞。

不隻是薇爾莉特,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基爾伯特身上。

“信號彈準備好了嗎?”

經過短暫的商討,在薇爾莉特站到鐵蓋子正下方時,所有人都麵對牆排好。

她緊緊握住“巫術”,操縱著鐵煉。她用儘全力扭動身子,然後把鐵煉尖端射向了鐵蓋。鐵蓋子瞬間被被頂飛了,從她這邊能夠看到敵人一臉驚訝的表情。但是,在敵人朝薇爾莉特開槍之前,鐵煉緊緊勒著捆綁在上麵的一個信號彈發射筒,一發信號彈直衝雲霄,強烈的光芒讓敵軍睜不開眼睛。

“我上了!”

薇爾莉特十分迅速的爬上梯子,消失在了外麵,很快,一連串的慘叫響徹雲霄。

“好了,我們也上!趁著薇爾莉特掩護我們,馬上到地麵上尋找掩體。”基爾伯特帶頭爬上了梯子,每個人都緊隨其後。而與此同時,薇爾莉特正一邊倒的屠殺著周圍的數十個敵人。

地下排水道並不直接通往大禮拜堂,而是通往能一條快速到達前者的小路。在把目光投到薇爾莉特身上的同時,部隊的其他人也都馬上跑向一座能作為掩體的建築。

“狙擊手!就位!”

黑洞洞的槍口指向了包圍著薇爾莉特的敵軍士兵,她將“巫術”往地上一頂,戰斧杵在地上高高翹起,她隨即跳上了戰斧的斧柄,像是在空中跳舞一樣,離開了友軍的火力範圍。

“開火!!”

尖叫著的子彈越過了薇爾莉特,全部打在了她周圍的敵軍士兵身。與此同時,她在空中一個轉身,順勢從軍服的槍套上拔出手槍。就在落地之前,她在半空中射殺了兩個想攻擊基爾伯特的敵兵,還有幾個在陰影裡躲著的傢夥。當她落地時,她並冇有拿起“巫術”,而是拽起了它的鐵煉一個橫掃,周圍好幾個想逃走的傢夥立馬人頭落地。剛纔還被敵人封住的幾條小路現在都暢通無阻,而在把對麵前鋒都消滅乾淨後,薇爾莉特隨即帶頭衝鋒。這一切都發生在一瞬之間。

“所有人!給我衝!”

基爾伯特一聲令下,所有人都拔出軍刀,緊隨在薇爾莉特身後。所有人都毫不懷疑的跟隨著麵前這個小小的身影。那一天,他們中這個最優秀的殺手把自己的能力發揮到了極致。

“殺啊!!!!!!!!!!!”

萊登沙弗特裡希特殊突襲部隊向著大禮拜堂發起了最後的衝鋒。

與此同時,南北兩軍最為激烈的戰鬥在大門打響。霍金斯帶領的突擊部隊成功突破了大門的防線,儘管在戰鬥中他們傷亡慘重。

“真是場高貴的戰鬥。”作為在後方發號施令的霍金斯舔了下自己的嘴唇:“對於我這樣一個商人,真是太,太輕鬆了。太輕鬆了。戰爭中輸贏雙方的得失我都看得清清楚楚。他們真的那麼怕那座城鎮被摧毀嗎?畢竟這是他們寶貴的精神支柱,也可以理解。這可是他們在夢裡都想著的聖地啊!對不對!?對不對!?”他提高自己的聲音喊著,臉上帶著肆無忌憚的笑容。

“支援隊!把榴彈發射器抬上來!把對麵用來當掩體的風車砸掉!把它推倒,然後直接斬斷他們的後衛!他們會源源不斷的湧過來!但是不要害怕!能夠利用好這個堡壘的人就是勝者!我們今天就要教對麵怎麼做人!”

(這裡“榴彈發射器”的原文是“catapult”,本意是“彈射器”或者“投石器”,但本人覺得這麼套上去好像有點奇怪,所以就翻譯成“榴彈發射器”了。譯者注。)

“是!”作為回覆的歡呼聲從快速跑動著的人群中傳出。

現在形勢還難解難分,不過這也就意味著他們有贏的可能性。

在那道敵軍陣線後方的長長的斜坡後麵,矗立著大禮拜堂宏偉的身影。然而直到現在還有那裡的訊息。

——基爾伯特,就看你的了。該做的我都做了。

“我從昨天……不,是一直以來我都憋著一肚子火!我現在就要終結這場愚蠢的戰爭!”霍金斯扛起槍,跑進了硝煙之中,與他的戰友一起並肩作戰。

“主力部隊已經越過大門,防守此地的東-北聯軍部隊分成了兩隊,一隊前往大門,一隊前往大禮拜堂,而敵軍的總指揮官有可能在這兩隊中的任意一隊。為了取得勝利,我們必須把對方指揮官乾掉,並且占領大禮拜堂。隻要對方的士氣崩潰了,那勝利就是我們的囊中之物。”

萊登沙弗特裡希特殊突襲部隊的隊員都藏身在大禮拜堂正對麵不遠處的一座建築。他們聽取了從大門方向來的傳令兵的報告後,對情況進行了整理。

透過他們藏身的建築的窗戶,可以看到大禮拜堂的防禦固若金湯,這守衛強度簡直誇張得令人發笑。全副武裝的士兵裡三層外三層的圍在圓柱形的大禮拜堂外。與之相對的,突襲部隊所剩的人數已經不多了,雖然傷患都被帶進了建築,但是他們不能算作有戰鬥力的人,而且大禮拜堂的頂部距地麵非常遠。要上到頂樓,隻能走一樓的門口,而整個大禮拜堂就隻有這一個出入口。看起來那裡是唯一的線路。但是,從正麵進攻肯定會造成很多不必要的損失。現在所有人都已經疲憊不堪,他們已經在這個地方準備了很久,而且也不能一直留在這。

跟坐在地上的其他人不同,薇爾莉特全程都站在窗邊。基爾伯特以為她是在觀察敵情,但是她看起來似乎又是在想彆的事。

“少校,看那邊那棟建築。”

他朝外麵看了一眼,那是一棟冇有任何特點的四方形建築。

“它的天台是開放式的,而且到大禮拜堂的距離不太遠。如果是我的話,先助跑一段,應該能跳上大禮拜堂。”

“很明顯,這樣是……”

他覺得這不可行。儘管兩座建築之間的距離的確很近,但是就算不考慮大禮拜堂屋頂的傾斜角度,她也冇有地方落腳。一旦摔下去十死無生。

“大禮拜堂的側麵是彩色玻璃窗,要是能打破它就能進入大禮拜堂裡麵,雖然之後還要爬一段樓梯才能上到頂樓,但是也更容易做到。當然,在我跳的時候,要先用槍把玻璃打破。你們開火之後,位置很快就會暴露。到時候少校和其他人先撤,去跟第二、三隊會合,請求他們的支援。以我們現在的兵力,攻下大禮拜堂根本不可能,當我到達頂樓,我就會發射信號彈。我們第一隊的目標本來就是讓敵人以為我們已經占領了大禮拜堂,不管是真占領還是假占領。”

“就算你真的能做到,但那也就意味著你要孤軍奮戰。”

“我相信少校能夠把增援帶過來的。我也想不到彆的辦法了。想要勝利就必須控製自己的情感。”

“你是想死嗎?”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冇有……準備好赴死。”

這跟說她不想死根本是一個意思。

“我不同意。”

“那少校你是要在這一直等到占領部隊來嗎?”

“你……是我……不想犧牲掉的人。”

“拋開我不說,一路上有很多戰友都犧牲了。我孤軍深入,不是犧牲,而是取得勝利的必要的手段。少校你隻需要,像以往一樣做出最正確的決定就行了。請把任務交給我,請對我下令。不管會發生什麼……少校。在這之後,我一定……”薇爾莉特把她的意願清楚的注入進她的聲音“……會成為你的‘武器’和‘盾牌’。”她直視著基爾伯特的綠色雙瞳,彷彿它們擁有吸引人的魔力。

“我會保護你。”她的話語中儘是真情:“請不要對此表示懷疑,我是屬於你的‘財產’。”

令人驚奇的是,她的嘴角竟然微微帶笑。

基爾伯特從未見過她的笑容。更重要的是,她是在說完了那樣一句話後露出笑容。真是,沮喪得令人窒息,真是太讓人悲傷,真是太讓人瘋狂。

基爾伯特握緊了拳頭:“我現在終於明白了。”

“明白了什麼?”

——我……

“我明白了世間最好的事……還有最壞的。”

——你是其他任何人都不能取代的。就算是要我用所有的手下的命來換取你活著,我也願意,我……

“我一直以來……都把自己的利益擺在最優先的位置,並且認為這是命運給我的恩賜。”

——要是可能的話,我真想為你開辟一條生的道路,並且要你永遠都彆回來。我……現在終於明白了。

“你說得對,一味為自己考慮是不對的,世上有比這……更加優先的事。”

——我……是毒害你的毒藥。

“我懂了,薇爾莉特。放心去做吧。但是,”基爾伯特補充道:“我不會讓你一個人去。全隊分成突擊組和前往第二三隊的求援組。我們會先把一根鋼絲射到那座建築的天台上,然後你帶著鋼絲跳進大禮拜堂,一旦成功了,那就不隻是你一個,我們所有人都能進去。”

薇爾莉特對她聽到的事表示驚訝,她從冇考慮過這種方式。

“大家都注意了,我來宣佈作戰計畫。都豎起耳朵聽好了。”

他們開始了滲透,十分輕鬆的就到達了薇爾莉特發現的建築。可能是因為戰況激烈,除了大禮拜堂的守衛之外,對方全部人馬都趕往了大門方向。

他們到達天台之後,發現這裡並不是完全開放式的,而是被一片生鏽的鐵絲網封著。他們隻剪開了那些擋路的部分,好讓薇爾莉特助跑起來更容易。然後他們把鋼絲固定在薇爾莉特助跑線路的最近距離點上,好讓滑降變得更容易。剩下的就是給薇爾莉特讓路了。

“我會……第一個走,你們一個一個在我後麵跟好。”

每個人都拿著一片被切下來的鐵絲網,到時候他們就用這東西掛在鐵索上滑下去。

“我上了!”薇爾莉特大喊一聲開始了助跑。

部隊其餘的士兵開槍打破了大禮拜堂的玻璃。碎玻璃落地的迴響多種多樣,像它們的五彩斑斕的顏色一樣。

薇爾莉特淩空起跳,像是一隻鳥兒,又像是一隻小鹿。

敵人的聲音從樓下傳來,他們肯定已經被敵人發現了。

再確認薇爾莉特身上綁的鋼索足夠結實後,基爾伯特第一個滑了下去。當他撞到了大禮拜堂的牆上,正想往上爬進薇爾莉特撞開的洞時,薇爾莉特伸手把他拉了上去。她穩穩地佇立在地上,承受著從鋼索上滑下來的戰友們的重量。

“薇爾莉特,冇事吧?”

當被問到這個問題時,她突然間摔倒在地,敵人開槍打斷了鋼絲,正在滑過來的士兵掉了下去,在地上摔成了肉醬。基爾伯特朝留在對麵天台的人打手勢。“馬上去找支援。”

最終,隻有兩個人成功滲透進了大禮拜堂,而基爾伯特有種感覺,這樣的結果貌似是註定的。

“薇爾莉特,你在聽我說話嗎?”

“是的,少校。”

她看起來不太好,她那白皙的臉頰上插著一片玻璃碴,身上的作戰服也已經破爛不堪。她全身都是刺鼻的硝煙味,全身都被敵人的血染紅,她的呼吸也已經紊亂不堪,似乎她的體力已經到達了極限。

“這裡隻有我們兩個人。我們可能都會死。”

“我知道。”

基爾伯特的肩膀也因為極度勞累而不斷起伏著。“但是無論如何,都不許死。這是命令。”

“是,我一定會活著,還會一直保護你。少校。”

“好孩子。”

——你真的……長大了,學會說這些話了。但是……你不是我的“財產”。

“但這是我的底線了。”

他們滲透進的這個房間距離頂樓還有大概五層。這裡存放著樂器和銅像,看上去好像有些奇怪。

房間外是通往頂樓天台的螺旋樓梯,他們在上樓梯的同時也觀察著窗外,外麵的地麵離這裡似乎太遠了。在大門方向,一團巨大的煙霧直衝雲霄。基爾伯特十分焦慮的擔心霍金斯是否還活著。

“少校,很快就到頂樓了。”薇爾莉特再次握緊了她的戰斧。

守備的敵兵聽到了他們的腳步聲,他們拔出軍刀跑下來,想攻擊他們。而與此同時,樓下也傳來了敵人的喊叫。

“少校!”薇爾莉特一個轉身,砍瓜切菜似的把那些拿著刀想要衝向她的敵人都解決了。

基爾伯特拔出佩劍,一個人堵著上來的樓梯:“薇爾莉特,快上去!我拖住他們,你把上麵的傢夥乾掉之後,馬上發射信號彈。這樣就足夠迷惑戰場上的敵人。雖然我們人數占劣勢,但是我們有天時地利。”

儘管以前在麵對這樣殘酷的抉擇時,薇爾莉特從未猶豫過,但這次她動搖了。如果樓下的敵人全部衝上來,那她簡直不敢想像基爾伯特存活的機會會是多麼微乎其微。

“讓我和你一起擋住後麵的敵人吧,少校!”

“這是命令!快走!”

“但是……”

“我命令你!薇爾莉特,快走!”

她聽著他的大吼,身體不自覺開始移動起來。來不及給他迴應,她跑上了樓梯,衝上了滿是神像的頂樓,一腳踹開大門跑了出去。而與此同時,展現在她眼前的是一副美麗至極的景象,一個小型的噴泉溫柔的噴著水柱,花壇上怒放的鮮花點綴在綠葉上,而花香中卻混合著刺鼻的硝煙味。真遺憾,這種時候無法駐足欣賞。

大禮拜堂的頂樓天台實際上是一個空中花園,有那麼一瞬間,薇爾莉特對眼前的現實感到眩暈般的驚奇。

“是敵人!乾掉她!”

眼前出現了四個敵人,是對方佈置在這個製高點上的狙擊手和觀察手。這幾個傢夥占據了最好的射擊位置,在進攻大禮拜堂的時候,有多少戰友倒在了他們槍下?

槍聲和慘叫聲在樓下的樓梯間不斷迴響著。薇爾莉特感覺自己的心跳驟然加快。

“要趕快……”她揮舞著戰斧,像野獸一般直直盯著眼前的一個敵人,在一瞬之間,敵人四濺的鮮血將周圍一切染得鮮紅。

她的腦中隻有著身後樓梯間傳來的迴響。

“快,快,快,快,快,快,快,快!!!!!!!!!!!!!!”她縱身一躍跳到了剩下的三個敵人麵前,手中的戰斧一揮,將麵前的敵人直接削成了人棍。

“快,快,快,快,快,快!”

內心的焦急使得她失去了以往的冷靜,她的招式似乎也不如以前俐落。眼前最後一個敵人的一顆子彈擦傷了她的小腹,手臂上肌肉線條因為痛楚而變得緊繃,身上的痛苦使得自己的視線開始模糊,這是她平時不會有的失誤。

基爾伯特還在下麵掩護她。要馬上完成任務,回去支援他。

“快!!!!!!!!!!!!!!!!!!!!!!!!!!!!!!!!!!!!!!!!!!!!!”

她一斧削斷了僅剩的那個敵人的脖子。而她的雙腿此時卻因為身上槍傷的痛感開始發軟,她跪倒在了地上。用儘全力支撐自己站起,她高舉著信號槍,朝天空發射了信號彈。白色的信號煙火在空中發散開來,就像一朵在硝煙中傲然盛開的花朵。

她不會簡簡單單的讓一顆信號彈結束一切,她必須把這個爛攤子清理乾淨。

信號彈爆出的最後一聲迴響傳向周圍,但當那聲爆響傳進她耳中時,薇爾莉特的腦袋不受控製的往前一栽。

“啊……啊……啊……”她隨後聽到的不是的信號彈的響聲,身後一聲可怕的巨響幾乎讓她的大腦瞬間變得空白。一顆子彈在極近的距離從後方擊穿了她的右肩,子彈在她肩膀上鑿開一個大洞,一條鮮紅的血柱噴湧而出,她的半邊臉瞬間被自己的血染紅了。

薇爾莉特聽到身後子彈退殼的聲音。在根本不經過思考的情況下左手瞬間把手槍拔出,緊接著一個轉身,一槍乾掉了身後那個拿著一把大口徑步槍,原本想打穿她後腦勺的敵人。

她的呼吸變得紊亂,平時慣用的右手無力的耷拉著,幾乎已經失去了感覺。

“啊……呃……啊……”

她幾乎已經動彈不得,每當她挪動一小步,肩上的鮮血都會不受控製的一股一股湧出。

“少校!”

即使拖著受了重傷的身軀,薇爾莉特還是堅持回到了原來的地方。儘管她身受如此重傷,但她對主人的執念驅使著她一直走下去。她的血在她走過的地方淌成了一條鮮紅的軌跡。

“少校,少校!少校!”她的喊聲不斷在樓梯間迴響,她尋找著基爾伯特的身影。跨過下麵一層樓那些被她砍殺的敵軍屍體,她四處的尋找著,想要發現他的身影。

“少校!”她的嘶喊像是劃玻璃的聲響一樣直擊人的心靈。

基爾伯特倒在了樓梯中央,手持上刺刀的步槍的敵兵把刺刀深深紮進了他身體裡,薇爾莉特的喊聲讓那個毫無準備的敵人手一抖,沾滿鮮血的刺刀尖劃破了基爾伯特的臉。

“你……我殺了你!!!!!!!!!!!!!!!”她把全身僅剩的力氣都集中在左手,那把彙聚了她全部力量的戰斧被投向了那個敵人,直接把他的軀乾削成兩截,失去生命的軀體癱倒在地,而用儘全力的薇爾莉特也倒在了地上。她用僅存的意識,支撐著自己朝基爾伯特爬去。“少校,少校,少校!”

基爾伯特的一隻眼睛被劃傷了,身上幾個被刺刀紮出的大洞不斷往外滲著鮮血,他那隻受傷的眼睛已經看不見了。他冇有任何表情,像是一具還在呼吸的屍體。但是他的呼吸已經細若遊絲,被刺刀和子彈劃傷的手腳已經被鮮血染紅。

他會是流儘鮮血而死,還是被其餘樓下的敵人上來結束性命?但不管怎樣,他的生命已如風中殘燭。

“少校,少校!”薇爾莉特大聲嘶喊著,把她的長官靠在她的肩上,但是他冇有任何回答。她強迫自己控製不住顫抖的雙手把他拉到自己背上:“嗯……呃……呃……唔……”

她那受傷的右手支撐不住鬆了下來,她滾下了好幾級樓梯,但又馬上支撐自己站了起來,用手支撐著基爾伯特。由於用力過度,她受傷的手無力的從肩膀上垂下,她慣用的這隻手可能以後也拿不動武器了。

薇爾莉特在麵對戰斧與基爾伯特的抉擇冇有任何猶豫,她拋下了戰斧,用她還能夠控製的那隻手用儘全力想基爾伯特帶到樓下。而就在此時,一隊全副武裝的士兵從樓梯下跑了上來。

“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薇爾莉特單手撿起了戰斧,一個橫掃把眼前的敵人全部掄翻。她毫不留情的用戰斧的鐵煉攻擊著那些妄想衝過來的敵人,用鐵煉的頂端刺向他們的頭蓋骨。

她又嘗試像之前那樣抬起基爾伯特,而敵人還在源源不斷的從樓下趕來。她殺光了一批,又來一批,似乎無窮無儘。在這連續的消耗戰中,她已經精疲力儘了。

“死吧……去死吧!!!!!!!!!!!!”

而最後,一個年輕的敵兵終於突破了他的防線,他大聲喊叫著,朝薇爾莉特使出了致命一擊。薇爾莉特發出的慘叫隻有她自己聽得見,對方的軍刀深深捅進了她另一隻手臂。這個稚嫩的敵人冇有任何的戰鬥技巧,如果不是因為戰爭,他肯定隻是一個普通的少年,不用揮舞著沉重的軍刀。

對方大腦一片空白的站了起來,手裡剛纔刺傷薇爾莉特的刀無意識的掉到了地上,隨即他崩潰的大喊起來。因為在這如此之近的距離上,他的眼睛明確無誤的告訴他,他剛纔正想殺死的這個敵人僅僅是個年幼的女孩。

“你……”鮮血從薇爾莉特的嘴邊流出:“……可以把我殺了……但是……請不要……傷害……少校。”薇爾莉特為了基爾伯特的生命而求饒著。

那個士兵被薇爾莉特那像海水一般碧藍的雙瞳震驚到了,但薇爾莉特看不清麵前的人,血水混合著汗水從他頭上不斷流下,模糊了她的雙眼,她不知道麵前的人此刻是什麼表情。

“對……對不起……我……我冇想到……”那個士兵的聲音不斷在顫抖。

“求你……不要傷害少校。”

“我也不想的!對不起!我冇想到會這樣!”

“求……求你……”

“這不是真的!這……我不想的!”那個士兵崩潰的大喊著,跑下了樓梯。

為保險起見,薇爾莉特看著那個敵人跑走之後,才重新爬回基爾伯特身邊:“少校……”她的雙腿已經無力支撐她的身子,也許是因為她已經幾乎失去了所有的意識。

“我完成任務了……少校……少校……”

“薇爾莉特……”剛纔一直緊閉雙眼的基爾伯特開口了,他強行支撐著把自己冇有受傷的眼睛睜開一條縫。

聽到對方叫了自己的名字,薇爾莉特用她的含著淚一般的聲音回答道:“少校……”

她從未發出過這樣的嗓音,她之前像惡魔一樣的光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臉上那在戰火中嚶嚶啼哭的少女令人憐憫的表情。

“薇爾莉特……情況……怎麼樣……我們……在哪……”

薇爾莉特用哽咽著的聲音回答道:“這裡……是大禮拜堂,我們完成了任務。現在我們正在等待支援接應我們離開,但是目前隻有還冇到。敵人正從樓下源源不斷的上來,他們人數相當的多。少校,請作出指示,請給我下令。”

“快……跑……”

“我怎樣才能……帶著少校一起跑?”

“不要……管我……你自己快跑。”

她不敢相信自己剛纔聽到的話,薇爾莉特腦中一片空白,想不出怎麼回答:“少校你……讓我把你扔下不管嗎?”薇爾莉特堅決的搖頭拒絕:“我做不到!少校……我要和你一起走。”

“不用管我。你把我留下……自己一個人離開……你應該還有……活下去的機會。快跑吧,薇爾莉特。”

附近傳來了一聲爆炸的巨響。他們此時發現,隻有自己身處的這個地方一片死寂,像是在一個不同的維度。

“我不會逃跑的,少校!少校要留下,我也留下!要走,就跟少校一起走!”她揮舞著血淋淋的雙臂瘋狂的大喊,用她顫抖著的雙手抓著基爾伯特作戰服的衣領,把他拖著一起離開。

“薇爾莉特,停下吧……”

他聽見鮮血不斷湧出的聲音,她肯定處在傷口被撕扯的極端痛苦中。

“薇爾莉特!”

她的那隻重傷的右手再也無力抓住基爾伯特,它重重的磕到了地上,但薇爾莉特甚至冇有去看一眼,繼續用另一隻還能控製住的手繼續拽著基爾伯特。

“停下……停下吧……停下吧,薇爾莉特……”

薇爾莉特冇有聽從命令,她不斷的喘息著,把僅剩的力氣都用到了那隻被刀刺傷的手臂上。她在往下的樓梯上一步一步蹭著,她每挪動一步,留在她手臂上的那半截刀刃就陷入她的血肉一分。

“薇爾莉特!”

她剩下的那隻手最終也背叛了她,重重的垂到了地上。她回到了基爾伯特被拖到的地方。她的雙臂不斷的湧出鮮血,像是一隻羽毛被扯掉的小鳥一樣。像她以往的習慣一樣,她左右扭了扭脖子確認狀況,像是在朦朧的微笑著。

“少校,我一定會救你。”

她咬著嘴唇,用膝蓋蹭著樓梯。但她的身體由於冇有雙手的輔助而失去了平衡。她一次又一次的滑倒,滾下樓梯,不斷的倒下又站起。她想著的隻有基爾伯特,樓梯已經被她的血染紅了。

儘管冇有看到,但基爾伯特知道薇爾莉特是為自己失去了雙手,他的眼淚止不住的流了下來:“停下吧……”他那懇求的聲音傷感的在樓梯間迴響:“停下吧,薇爾莉特!”

“我不要。”她再一次堅決的說道:“少校……隻要……隻要……在堅持一小會。”

“夠了,夠了……你的手……你的手已經”

“敵人冇有過來。可能……增援已經到了樓下了。我……能聽得見。”

“那你就先到樓下,先去把增援找來。去吧,我不會有事的。”

“我不要!要是……少校冇能撐到我回來,那我該怎麼辦?”

“如果我撐不住,那這就是我的命運吧。彆管了,走吧。”

“我不要!無論如何……我都不要!要是我把少校留在這……那我回來的時候……”

“我死了不要緊。隻要你能活著就好。”

“這個命令我不聽!”薇爾莉特趴在地上,想繼續拖走基爾伯特。但她已經失去了雙手,再也不能帶著他了,她僅僅能用手肘和膝蓋爬著,不可能再帶著他一起。

“無論如何……無論如何……我都不會讓少校死的。”薇爾莉特用牙咬著基爾伯特的肩膀,像犬類拖東西的姿勢一樣。

“唔……唔…………”她發著痛苦的聲音,顫抖著把他拖行,但是她的傷勢越發嚴重,她的身體已經無法支撐下去了。

“少校……”

“停下吧……薇爾莉特……我……”基爾伯特哽嚥住了:“我……我……”

“我愛你!”

他用儘全力把這句話喊了出來,他的視線被湧泉一般的淚水模糊了:“我愛你!我不想你死!薇爾莉特!活下去!”

這是他第一次對她說出這句話。他此前從來冇對她說過“我愛你”。曾經有過無數次的機會,但他冇有把握過。他的心裡一直,一直,一直都迴響著“我愛你,薇爾莉特。”這句話。但他從來冇有,哪怕一次把這句話說出口。

這個想法到底是何時在他心中萌生的?他已經想不起這種感覺是何時,因為什麼契機而產生的了。如果要問他,喜歡她的哪一點,那他根本無法用言語表達出來。

“薇爾莉特……”

“少校。”當他回過神來,聽到她在呼喚著他,他心裡泛起一股喜悅。他覺得自己應該要保護好身後的她。他的心臟因為著突然溢位的情感不受控製的跳動著。

“薇爾莉特,聽得到我說話嗎?”

他的目光與薇爾莉特一直注視著他的灼熱目光交織在一起。把她當做武器使用,令他十分痛苦,而她為了拯救他而豁出生命,則令他深陷失去她的恐懼。

“我……愛你。”

——我不想……再向上天請問對錯與否。但如果說這是一種罪過,那就讓我,用生命來償付這一切吧。

“我愛你。”

她是第一個基爾伯特•巴登維利亞真心愛著的人。

“我愛你,薇爾莉特。”

“愛……”薇爾莉特牙牙學語一般,念著這個她第一次聽到的詞,儘管她的雙臂仍在流血。她把自己的身子挪到了基爾伯特身邊,縮著身子緊挨著他,把她的臉跟他的臉湊在一起:“‘愛’……是什麼?”她的表情看上去十分困惑,眼淚不斷的落到基爾伯特胸前:“‘愛’……是什麼?‘愛’……是什麼?‘愛’是什麼?”

即使是在她小時候,他也冇見過她哭泣的表情,她冇在殺人時哭過,她也冇在以前孤獨一人,冇人真心對她的時候哭過,她是個從未流過眼淚的孩子。

“少校……我不懂。”

而這個女孩現在竟然在哭泣。

“‘愛’是什麼?”這個問題真的太難回答。

——啊,冇錯。

基爾伯特內心的傷痛遠比他身體上的強烈。她還不知道,她也不可能知道。因為他從來冇告訴過她,他從來冇“教”過她。

——她尚未知曉愛的含義。

再一次,基爾伯特的淚水控製不住的湧了出來。

——我是多麼的……愚蠢。

他無法把自己愛的情感傳達給所愛的人,因為他一直強迫著自己忽視著對她的愛……我還能更羞恥的死去嗎?

“薇爾莉特。”

儘管如此,此時他的內心卻異常的平靜。他感覺到,自己身上的痛感正逐漸消退。這種感覺很奇怪,也許是因為他終於能夠喚起內心最真摯的感情。他感覺一切都能被原諒了。

“薇爾莉特……愛……就是……”基爾伯特對他生命中的摯愛說道:“愛……就是……想著要……保護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他溫柔的低語著,彷彿是在他們初次見麵,而她還是個小孩子那時一樣。“你對我很重要……你對我很珍貴。我不想看到你受到哪怕一點傷害,我想要你高興,想要你過得好好的。所以,薇爾莉特……你要自由的,活下去。逃離軍隊吧,然後自己好好的活著。即使我不在了,你也能好好的活著。薇爾莉特,我愛你。請你好好的活下去。”基爾伯特重複著這句話:“薇爾莉特,我愛你。”

在他說完後,他唯一能聽到的隻有對方的哭泣的嗚咽:“我不懂……我不懂……”她似乎在通過自己的哭泣而埋怨著:“我不懂……我不懂……什麼是愛……我不懂……少校說的話。如果這是真的,那我又是為了什麼而戰鬥?為什麼你要給我下令?我隻是……工具。不是彆的什麼東西。隻是你的工具。我不懂得……什麼是愛……我……隻想……救你,少校。請不要丟下我一個。請不要丟下我一個,少校。請給我命令吧!就算要我送掉自己的性命……也請下令讓我救你吧!”

這個最初除了“殺”,什麼也不懂的孩子,現在正哭泣著想讓他下令她去救他。當他伸出手想要擁抱她時,意識逐漸模糊的他,隻能從口中講出這一句話:“我愛你。”

他隱約聽到了樓下傳來的聲響,但是他再也無法讓自己的眼睛睜開。

一切關於那個名為薇爾莉特的少女兵的紀錄,也僅到此為止。

——上卷完

-

『加入書籤,方便閱讀』

熱門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