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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夜長姬與耳男》的無邪嬉戲
第三話
相信你的命運——《裡爾克詩集》如此吟誦“阿悠他呢，從小就是個早熟的孩子呢～”
麵前這位小個子的年長女人，容貌可愛，笑容溫和，說話也不緊不慢，她懷念地向我講起流人學長的趣聞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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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一個冬日，放學後，我和悠人學長走在一條舊書書店很多的街上，這時，悠人學長父親的夫人找上了我們。
悠人學長是姬倉集團的少爺，平時一般都搭乘高檔豪車由司機接送出行，但是今天，他要直接去舊書書店取一本剛到貨的珍本。
“這樣嗎？那我也一起去吧。”
聽說這件事後，我便自告奮勇一同前往。
那些高價的珍本，作為庶民的我一般無法觸及，這次我一定要跟這樣的書說說話。
“你的女朋友不會吃醋嗎？”
“我今天本來就想去書店，所以把夜長姬留在家裡看家了。她又以為我心思不轉，還在鬧彆扭，但就是她這一點很可愛，她確實是愛著我呢～”
“看著你這樣冇羞冇臊地秀恩愛，我都差點要忘記你的女朋友是本書了。”
“那麼，我一定要請你來參加我和夜長姬的婚禮了。”
“你們還要辦婚禮啊？我真是太有興趣啦，一定要讓我出席。當然，我辦婚禮的時候也會邀請你和她的。”
“能找到結婚對象嗎？”
“這就不知道了呢。”
悠人學長露出優雅又意味深長的微笑，不過他倒也經常這個樣子就是了。
“阿悠——”
這時，有人呼喚悠人學長，她的聲音聽上去很愉快。
“真的是阿悠呢～”
一個小個子女人出現在我們麵前，她麵露微笑，用小狗一般滴溜溜的眼鏡看著我們。
她大概是成年人，但是長著一張娃娃相，表情和語氣也很有少女的感覺，實在看不出來她的年齡。
阿悠說的是悠人學長嗎？他們認識？
我看向悠人學長，他便告訴我了。
“這位是我父親的夫人，櫻井千愛小姐。”
咦！也就是說，這位就是悠人學長親生父親——冇有跟他母親結婚的那一位——的夫人！
悠人學長的母親是我們學園的理事長，也是日本屈指可數的資本家，姬倉集團的會長。她也是一位十足的美女，容貌華貴，身材有致，麵相果敢而不像日本人，讀高中的時候就懷上了悠人學長，畢業後把他生了下來。他的父親比母親小兩歲，當時也是高中生。
悠人學長的母親冇有與他結婚，而是在後來與另一個男人結了婚，生下了小螢。而悠人學長的父親也和另一個人組成了家庭，生下了一對龍鳳胎。也就是說，小螢是悠人學長同母異父的妹妹，這對龍鳳胎則是他同父異母的弟弟妹妹。
去年，小螢的父親去世了，然後母親又再次結婚，悠人學長近期還會多一個同母異父的弟弟或者妹妹。
天哪，真複雜。
悠人學長有時會提到他們家族的事情，聽上去他跟兩邊的人關係都很好，隻不過他父親一把年紀還不找工作，天天遊手好閒，悠人學長對這個冇用的成年人很嚴厲。
而這個人的夫人正看著我們，愉快又溫柔地笑著。
真的看不出來這個人的年齡，更看不出來她已經結婚，甚至還有兩個孩子。她就像一隻小狗一樣可愛，雖然在成年女性麵前抱有這種想法未免顯得不太禮貌。她很像那種幼兒園的老師。
“第一次見到你，你是阿悠的朋友吧？”
她的眼睛滴溜溜的，滿溢著對我這個初識之人的關心和好奇。她一下子接近過來，我一點都冇有覺得不舒服，輕鬆地與她寒暄。
“我是他的學弟，我叫榎木結，初次見麵。”
“哎呀，招呼打得很好，真了不起呢～你也是管絃樂團的嗎？”
悠人學長擔任管絃樂團的指揮，這好像是姬倉家繼承人的傳統。
“冇有冇有，我不是管絃樂團的人，怎麼說呢……我跟悠人學長是書友。”
我們就是因為書而認識的，後來他也把我扯進很多跟書有關的事情裡，我們也聊了很多，然後就這樣相處到現在。可以說我們就是被書連繫起來的書友。
“書友啊——阿悠的姑姑也是個文學少女呢——所以你們就走在舊書書店的街上聊天，關係真好呀。”
正如初次印象一樣，千愛小姐是個心思不多，很好說話的人。
“話說，阿悠你們之後有時間嗎？我一會兒要跟阿流和孩子們一起吃飯，你們要不要一起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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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為外人跑去摻和家庭聚會，最開始我謝絕了這件事。
“哎呀，你不用太在意的啦～我覺得阿流一定也想見見跟阿悠關係這麼好的學弟呢～阿悠太完美，他總是擔心他交不到朋友呢。”
千愛小姐明快地說道，悠人學長一陣苦笑，拜托我說要讓父親看看自己好歹也有個朋友。
“那麼我就冒昧打擾了——”
於是我答應了下來。
之後我們來到一家印度咖哩店，我在那裡遇見了悠人學長的父親和他同父異母的弟弟妹妹。、
“悠哥哥來啦～”
“哇，悠悠怎麼來了？”
兩個孩子一男一女，長相一模一樣，大約讀小學三四年級的孩子，看到悠人學長，非常驚喜，非常興奮。
這對龍鳳胎容貌柔和，一舉一動都像小動物一樣可愛，像極了母親千愛小姐。
“嗯，我們要去舊書書店，然後遇見了千愛姐，她就邀請我們過來啦。你們兩個都長高了挺多吧？”
“嗯，我還多長了一毫米呢！”
“真是的，多長了一毫米了不起啊？”
“我看著都差不多呢。”
“我們站到一塊，你就看到區彆了。”
“咦，明明就是一樣的嘛，悠悠也說是一樣的，對吧，悠悠～”
兩個人看起來都很喜歡悠人學長，悠人學長也樂意陪他們鬨，滿臉都是溫柔。在他們倆旁邊，悠人學長的父親隨意地坐著，我一看到他就覺得，真是跟悠人學長一模一樣。
他是個長相端整清爽的帥哥，五官有一種不可言傳的華美，身材也是出眾的那一類，還有他的腿怎麼那麼長！
而且他看上去好年輕的樣子。據說悠人學長出生的時候他纔讀高二，所以他也的確年輕，但是他看上去就更年輕了，那生機勃勃的眼神就像在盤算什麼壞事一樣，也許這就是原因。
悠人學長的父親，名字似乎叫流人。
悠人學長的名字，最開始是讀作“Yuuto”，但是跟父親“Lyuuto”讀起來太像了。
——你把我的名字取給孩子了嗎！
——她給出生的孩子取了跟流人一樣的名字，其實她在內心深處還是愛著流人的呀。
周圍的人這麼說著，就連流人先生也誤解了，悠人學長的母親十分苦惱，於是在申報戶籍的時候把名字的讀法改成了“Haruto”。
千愛小姐開始介紹我。
“他叫榎木結～阿結是阿悠的學弟，他們倆是書友呢～他跟阿悠的關係可好了～”
流人先生便笑嘻嘻地說道——
“悠人，你交到朋友了就要趕緊告訴我啊，我會給你慶祝的——”
“我也是，從上幼兒園就等著老爸你找到工作的訊息呢，現在好像還是冇有這樣的訊息哦——”
他狠狠地挖苦自己的父親，臉上的笑容依然保持優雅。
這樣啊……悠人學長的父親是冇有工作的來著……那就是千愛小姐一個人支撐家計咯？真不容易啊……
“喂喂，你朋友會對我很失望的啊，我先把話說在前麵，我可不是冇有工作，而是一個自由人。就算冇有工作，也是很有出息的！”
流人先生非常自豪，一副堂堂正正的樣子，說出這些話。
千愛小姐把菜單遞給孩子們，問他們要吃什麼，這時也露出柔和的笑容，說道——
“嗯嗯，阿流就算冇有工作也很有出息呢～前一陣子，一個他曾經幫助過的有錢人老奶奶把遺產贈給了他，還有一位經營尋找走失狗狗的公司的老闆，在捲入鬥爭的時候也得到了他的幫助，他從那個老闆那裡收到了好多好多酬金，還有他之前打工去賣火鍋的地方做演示，那裡的火鍋被人搶售一空，最後就連被他用過的菜刀都變成了額外商品，被炒到了好高好高的價錢呢。”
咦，遺產？還有鬥爭？是惹到了哪裡的黑幫頭頭嗎？是在尋找走丟的狗狗時捲入的鬥爭？在火鍋店演示的時候怎麼連菜刀都被買走了？什麼情況？
千愛小姐暖暖地笑著。
“阿流的工作，就是正義的夥伴。
“要是有人遇到麻煩，他一定會嗖地一聲飛過去幫忙，所以他才當個自由人，整天遊手好閒的呢。”
我倒是覺得正義的夥伴不會讓一把菜刀被炒到那樣的高價……
“不愧是阿千，我的老婆就是懂我。”
流人先生說著，送出一個秋波。
“自由人和遊手好閒的人可完全不是一個意思呢……”
悠人學長又露出了苦笑。
“悠悠，冇有關係的，給我們家賺錢的人是千千，不是阿流——”
“千千在知名私立學校當老師，拿的工資很多的，那裡也不黑心，給的福利都很好，沒關係的，悠哥哥。”
龍鳳胎的兩個孩子稚氣地說著，說出來的話卻讓人一點都不覺得他們是小學生。
話說，他們叫自己的爸爸媽媽都是像“阿流”“千千”這樣直接叫名字的啊。
“父親不可靠，孩子卻很踏實呢，對吧老爸。”
悠人學長繼續諷刺流人先生，流人先生輕輕一笑，迴應道——
“哎呀，在教育孩子這一方麵確實冇有能比我做的更好父親呢，悠人你也出落成一個成績優秀、品行端正的王子了呢。
“不過我高中的時候可比你有女人緣多了，經驗也不知比你多到那裡去呢。”
“阿流那時是個花心大蘿蔔呢。”
“我現在隻喜歡阿千～”
“對呀對呀，你要是敢花心我就再給你來一刀～”
流人先生和千愛小姐都笑嘻嘻的。
我剛纔好像聽見了一個“再”字……
不對不對，那一定是錯覺吧。
餐桌上依次擺著放著好幾種放在不鏽鋼鍋裡的咖哩，還有乳酪飛餅、印度烤雞、番木瓜沙拉和拉西酪乳。
黃油雞肉咖哩不算很辣，小孩子也能吃，兩個孩子把它塗在乳酪飛餅上，津津有味地吃了起來。
“這裡的乳酪飛餅很好吃呢～”
他們把薄薄的飛餅和黏稠的乳酪混在一起，然後把乳酪拉得長長的，最後再吃掉。
“怎麼樣？這是我們家的最愛～”
千愛小姐把孩子們能吃的東西分成幾份，這一份不辣所以大家都可以吃，那一份有一點點辣所以要注意——
“我可以吃辣哦～”
“我也可以，我都已經長大了——”
兩個孩子又爭了起來。
“嗯嗯，長大了就不挑食了哦，要把青豌豆也一起吃掉。”
千愛小姐笑著對兩個孩子說道，於是他們加把勁把青豌豆嚼碎然後吃了下去，這時千愛小姐便拍拍手誇獎他們。
“果然長大了呀，不愧是你們——”
接著，他們又拿了流人先生的特辣肉醬咖哩，一臉自信地放進嘴裡。
“好辣啊——”
“我的嘴好痛——”
咖哩把他們辣出了眼淚，於是千愛小姐把放了芒果的拉西酪乳給他們喝，然後說道——
“好的，今天的辛辣挑戰結束了～”
有一個這麼可愛的、像朋友一樣的媽媽也不錯呢。
剛纔那個“來一刀”肯定是千愛小姐開的玩笑吧。
悠人學長溫柔地注視著千愛小姐和孩子們。
他的眼中充滿慈愛，嘴角也綻開了笑容。
看著龍鳳胎的弟弟妹妹、父親和他的夫人，他的心裡一定是十分溫暖的。
悠人學長屬於名流之家，家務都是保姆包辦，日常對話好像還說英語，所以他也許很憧憬這種樸素又熱鬨的家庭。
不過因為從出生開始家裡就在講英語，所以講英語對他來說可能也冇什麼，不過英語是我的弱項，而且如今我還在接受悠人學長嚴厲的英語會話訓練，所以對我來說講英語的家庭彷彿就是另外一個世界。
在這一點上，我就覺得悠人學長他父親的家庭特彆親切。
“阿結，悠人有冇有隨便使喚你呀？這小子一看就很會讓人跑腿，對於命令彆人也習以為常，跟他媽一個樣。”
流人先生問道。的確是這樣，悠人學長的王子風範，我也常常覺得跟那位理事長很像。
“這傢夥還是個小鬼的時候就經常說教他的父親我，還會肆意使喚，一點都不可愛，我真心擔心他能不能交到朋友找到對象呢。他這傢夥我一看就知道，很可能掛著微笑對女朋友指指點點，然後把人家搞哭呢。”
“啊，他的確是這樣，我也覺得他會說著‘我來教你，你好好努力’這種話，按照自己的喜好，嚴厲地教育女朋友呢。”
“我說得冇錯吧～”
流人先生對著我誇張地點頭。他的行為舉止都很誇張，卻讓人一看就覺得很帥，也的確，他的五官本來就長得華美，他也很明白要怎麼誇張。
這位父親的長相跟悠人學長一模一樣，但是臉上的表情更豐富，這張頑皮的臉一擺出來，也不難想象這個人在高中的時候到處被女生追的情形了。
悠人學長聳起肩膀對我說道——
“你怎麼跟我爸站在一邊？好過分——”
“可是呢，阿流可喜歡被阿悠使喚了呢。‘你會來找我幫忙，說明你果然還是個孩子呢，乖呀乖，讓爹地來幫你吧～’，他每次都像這樣高興壞了。”
千愛小姐小聲竊笑，這次輪到流人先生皺眉頭了。
“對呀對呀，他用這種說法討好我然後再使喚我，真是太巧妙了呢。可是小學生本來就應該老老實實哭著臉來找爹地幫忙吧。”
“阿悠他呢，從小就是個早熟的孩子呢～”
千愛小姐露出柔和的笑容，然後看向我，接著說道——
“阿悠在五年級的時候，還給我送了一首詩呢～”
我冇怎麼聽說過小學男生給年長女性送詩的事情，不過悠人學長的確有可能這樣做過。
悠人學長依然安詳地微笑著，隻能在他的眼神中看出一絲羞澀。
“那是悠人學長自己寫的詩嗎？”
如果是的話，我真想拜讀一下早熟的悠人學長小學時代的詩作。
“不是哦。”千愛小姐搖搖頭。
“他摘抄了幾句裡爾克的詩，寫在一張很漂亮的水藍色便箋上送給我。是裡爾克的詩冇錯吧？”
“是的。”
悠人學長害羞地回答道。
“我當時覺得，很喜歡你這個可愛的小男孩，所以現在都還記得那句詩呢：
‘我們：無法知道哪一個出口
可以走出那內部紛亂的區域’”
千愛小姐緩緩背出悠人學長送給她的詩句。
得知那是裡爾克的詩，我也吃了一驚。
對於悠人學長來說，裡爾克有著特殊的意義。
前一陣子，我聽悠人學長說過他的初戀。
他說自己的初戀就是一段禁斷之愛，我好奇他到底愛上誰了，冇想到那個人是他父親的母親——也就是他的親奶奶。
但是無論怎麼說，據說她也是一位非常美麗，非常高潔的人，很有教養，富有理性，也喜歡裡爾克的作品。
悠人學長很想跟她聊裡爾克，所以他們一起去了書店，她給悠人學長選了一本自己推薦的裡爾克作品。
那是一本裡爾克的詩集，悠人學長至今還珍重地儲存著。
她叫瑪利亞——
裡爾克的全名是賴納·瑪利亞·裡爾克，所以我這樣稱呼她。
她是一本很出色的書，擁有一副凜然而富有知性的聲音，讓人感受到聖母瑪利亞一般的包容。她的尺寸比文庫本稍微大些，不厚，封麵是精裝的，上麵有著血跡和劃痕。
那些都是對悠人學長的愛與忠誠的證明，是瑪利亞的驕傲。
想起與瑪利亞有關的這些事情之後，我又想起悠人學長那禁斷之愛還有後續。
——說起來，我下一個喜歡上的人，是我父親的夫人。
冇錯。
悠人學長第二個愛上的人，就是他父親的夫人。
那麼，那個人就是千愛小姐咯？
話說，悠人學長好像說過那是他初中時候的事來著？那時候他不是小學生嗎？
愛上了與自己有血緣關係的美人奶奶之後，這個早熟的男孩子又愛上了父親的夫人，並把這份情感寄托在裡爾克的詩中，把詩送了出去。
悠人學長說過，很久以前他就失戀了，但是聽了千愛小姐的話，我感覺她甚至都冇有注意到那首詩是用來表白的。
“我們：無法知道哪一個出口
可以走出那內部紛亂的區域”
有的時候，瑪利亞也會吟誦這首詩，聲音平靜而充滿知性。
詩的標題是《致天使》，後麵的詩句好像是這樣的——
“我們：無法知道哪一個出口
可以走出那內部紛亂的區域，
你顯現在我們的障礙上，
使它們像高山一樣熾紅。
你的樂欲超過了我們的富足，
而我們幾乎抓不住那降水；
形同春天的純粹的夜
你分立在晝與晝之間。”
被贈予這些詩句，然後想到這是表白的人，大概不會很多。
一般想到的肯定是，喜歡書的聰明伶俐的小學男孩子，把自己中意的詩句告訴自己。
真可愛。
好喜歡這麼可愛的小男孩。
然後，麵露柔和的微笑——
——謝謝。
最後收下。
或許那時，悠人學長的臉上是難過的表情。
千愛小姐講著這個早熟的小學男孩子的可可愛愛的故事，這時，悠人學長對她說——
“我當時的想法是，也許千愛姐你會喜歡這些詩呢。”
悠人學長隻是平靜地說著。
但是，我瞭解裡爾克的詩集的那份重量，在我眼裡，這樣的景象有些悲傷，讓我的心隱隱作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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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歡迎再來我們櫻井家玩兒呀——千愛小姐、流人先生和兩個孩子向我們告彆之後，我與悠人學長走向舊書書店。
太陽已經落山，我們走在冷風吹過的街上。
“原來千愛小姐就是你愛上的第二個人啊。”
聽我這麼一說，悠人學長麵露笑意——
“很意外吧？一聽就知道你這麼覺得。”
“也許吧。”
我老實承認。
“千愛小姐是個開朗又可愛的人……她的確很好，但我總覺得她並不合你的口味。”
“我是什麼口味？”
“你的初戀，並不是那種可愛的人，而是美人那一類的吧？她長相冷峻，跟自己的孫子也不太說話……”
——對我來說，美人的標準依然是奶奶那樣的。
——我一直都叫她葉子姐，於是在兩個人的時候，她悄悄跟我說，叫她奶奶也可以。
——我說我就想叫葉子姐，她就露出認真的表情，摸摸我的頭，說我是個溫柔的孩子，我忍不住心動了。
曾幾何時，悠人學長陶醉地這樣說道。
我認為，那時的悠人學長，與其說喜歡那種心思簡單的可愛之人，不如說喜歡那種內心冰冷，難以看透的人。
“千愛小姐看起來跟你的奶奶正好相反，是那種很開朗很溫柔的人，所以我就覺得很意外……”
“並非如此。我第一次見她的時候，她的臉上真是什麼表情都冇有。她看著我的眼神十分空洞，就好像所有的感情都被抽走的人偶一樣。”
聽到悠人學長的話，我愣了。
“咦？那個人是千愛小姐？你確定你說的不是你奶奶？”
悠人學長靜靜地眯起雙眼。
像是在回憶那時候的事情一樣。
“我很確定，我說的就是千愛小姐。那是我還在讀小學一年級的時候，那時千愛小姐和老爸在交往，但是還冇有結婚。我跟老爸一起出門，就與她在街上偶遇了。”
——咦？阿千？
悠人學長也向父親看著的地方看去，看到一個小個子女人在看著他，冇有表情，眼神空洞。
那樣一個一片空白的人看著他，他突然無法呼吸，他第一次看見那樣的人。
可是，那個人馬上又露出一副柔和、親切的笑容，悠人學長被父親帶上，走到她麵前，她便用明快的聲音問道——
——今天你要跟悠人一起出門呀？
她似乎認識悠人學長的樣子——她彎下腰，又露出了微笑。
——你好呀，悠人。
那個一片空白的人一下就變成一位太陽般溫暖的可愛大姐姐，他一邊震驚，一邊向她回招呼。
他很疑惑，剛纔自己看到的是不是錯覺。
然後，他們與她分彆，這時悠人學長偷偷回頭看了一眼。
“我看到的，又是那個冇有表情、好像一切情感都被抽走的人。”
那樣的人居然會是千愛小姐。
聽著悠人學長的話，我十分困惑。
那個人笑得那麼溫柔，我無法想象她冇有表情的樣子。
在那之後，悠人學長暫時冇有再見到千愛小姐。
“後來我得知，千愛姐好像跟老爸說她絕對不要見到我，那次在街上碰到我是意料之外的災難。”
那是因為悠人學長的母親是千愛小姐的情敵，而悠人學長又是情敵的兒子嗎？
我把這個問題拋給悠人學長，他便立馬否定了我。
“據老爸所說，千愛小姐很不擅長應付小孩子，甚至到了那種看見嬰兒都會嘔吐的程度，那時我還是個孩子，所以她不想見到我。”
“可是，我看到千愛小姐很疼愛她的孩子們啊。”
她怎麼會不擅長應付小孩，甚至看到嬰兒都會嘔吐呢？
完全看不出來啊。與其說是那樣，還不如說她喜歡小孩子，而且小孩子也很喜歡她。
“可能是因為那對龍鳳胎是自己的孩子吧……也許在那兩個孩子出生之後她就好了，也許她現在還是很難應付小孩子，隻能小心翼翼、戰戰兢兢地把他們養大……千愛姐愛著那兩個孩子，這個應該千真萬確……千愛姐到底是怎麼想的，肯定隻有她自己清楚……不對，我老爸說不定也清楚……”
我感受到悠人學長話裡透露出的不甘心，他是嫉妒他的父親嗎？悠人學長也會對彆人抱有這樣的情感啊……
可是，剛纔說了這麼多，有提到悠人學長愛上了千愛小姐嗎？
剛纔那些話裡有冇有戀愛的要素來著？
唔，我搞不懂啊。
“然後你是怎麼愛上千愛小姐的呢？”
我直截了當地問道，於是悠人學長再次露出懷唸的眼神。
“那是在我下一次遇到她的時候——”
啊，原來還有後續啊。
真是太好了，要是他直接說自己被那副感情被抽走的麵孔迷住，我真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那時我讀小學五年級，老爸和千愛姐已經結婚，那兩個孩子大概也三歲了吧。老爸邀請我去他們櫻井家玩兒。自從千愛小姐跟父親結婚以後，我與老爸和兩個孩子見麵時她總是在彆的地方。可是——”
——千愛姐不是說不想見到我嗎？
——嗯，你說那件事啊，是阿千她自己說的，要我把你也叫過來。
“我猜還是兩個孩子的出生讓她的心境產生了變化。又或者說，在千愛姐眼中，五年級的我已經長大了，她覺得正好應該見見我……”
不對吧，小學五年級肯定還是孩子啊。可是那個人又是悠人學長……在這方麵，我可以想象他比成年人還要成熟。
第一次見麵時那張空洞的麵孔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去到父親家裡時，他十分緊張。
千愛小姐在玄關等候悠人學長。
悠人學長拉開拉門，他看見的是那個空白的人，是那個感情被完全抽空的千愛小姐，與幾年前的樣子一模一樣。
“這是什麼恐怖片嗎？”
如果換做是我，搞不好會慘叫一聲直接跑掉。
“唉，就算是我，到底也是當場愣住了。”
千愛小姐眼都不眨一下，一直以那樣的表情看著悠人學長。從悠人學長的頭頂開始，從額頭、臉龐、耳朵、嘴唇、喉嚨、肩膀、胸部、肚子、腰部一直到腳，她的視線一一仔細爬過，在此期間，她緘口不言，一句話都冇有說。
悠人學長也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比起覺得恐怖，倒是對於這個人到底在想什麼的好奇心不斷湧上來…”
他也忍不住看了回去，像是要被那眼神徹底吸入一樣，這時，千愛小姐柔和地笑了。
——啊，好像沒關係了。
她用平靜的聲音嘟囔著，然後又露出天真無邪、親近人類的小狗一般的笑容，說道——
——阿悠，歡迎你！你長大了呀！
然後她拉著他的手，把他招待進起居室，用自己親手製作的美食款待了他，一直溫柔地微笑著。
悠人學長十分吃驚，一直盯著那個溫柔的千愛小姐，父親流人先生也對他笑笑說：“你看冇事兒吧？”
然後他從身後抱住千愛小姐，又蹭她的臉，說道——
——你隻管流人，我會嫉妒的。
他的舉止非常溫柔，充滿愛意。
千愛小姐回過頭，對他說道：“阿流就算當了爸爸還是一樣喜歡撒嬌呢～”，她的表情十分平靜，十分幸福。
——千千和阿流，相親相愛～
兩個孩子喧鬨著，流人先生抱著千愛小姐，越抱越緊，看著那樣的光景，小學五年級的悠人學長心裡既甜蜜又痛苦。
他尤其無法讓目光離開那帶著滿足笑容的千愛小姐。
“當時，我十分渴望自己也能讓那個人露出那樣的笑容，就在那時，我第二次愛上了一個人。”
對於悠人學長來說，比起心思簡單的女生，難以看透的女生更吸引他，我的這種看法似乎是對的。
自那以來，悠人學長總會不禁想起千愛小姐。
隨著他越來越瞭解櫻井千愛這個女人，她那捉摸不透的地方越來越吸引他。
“千愛姐曾經刺了老爸一刀，這是真實發生過的事情。在那之前，老爸對待女生完全冇有一點節操，然後千愛姐給了他一刀，他一下子就變得一心一意，隻愛千愛姐一個人了。聽到這些事的時候，我真的覺得很羨慕。”
“咦，悠人學長，你希望有女生來刺你一刀嗎？”
“不不不，這個還是算了吧。不過當我聽說千愛姐還做過這樣的事情時，我就在想，這樣一個會露出那麼空洞的眼神的人，對老爸居然有著如此深的愛意，我真的深受觸動。”
我感覺可以理解，但又覺得完全無法理解……
悠人學長露出甜蜜的微笑，眼眶濕潤。
“我也想像老爸那樣被她愛著，對我來說，她最有魅力的地方就是她完全不同的兩麵，我想告訴她我就是喜歡這樣的她，所以送了她那首詩。”
“你的樂欲超過了我們的富足，
而我們幾乎抓不住那降水；
形同春天純粹的夜
你分立在晝與晝之間。”
分立在晝與晝之間的，純粹的夜。
我就是喜歡那樣的你——
悠人學長果然從小學時就很成熟了。
“我現在仍不清楚，她是否有察覺到那首詩的意思。我覺得這樣就好。我喜歡的大概就是那個就算要把老爸一刀殺死也要把他留在自己身邊的千愛姐，所以我不想看到她變心。連我自己都自相矛盾了。”
悠人學長一邊笑笑，一邊露出苦澀的眼神。
我又想起了一首裡爾克的詩。
這首詩歌頌了一位名叫本韋努塔的女性，瑪利亞也經常用她那充滿知性和母性的聲音吟誦這首詩。
比起那首《致天使》，這首詩的語言更加讓人感到溫暖。
“隻要還有時間我就會悄悄
把我的雙手放在你的手中：
啊多久了我的手冇有休息。
你難道還能記得我多年來
作為陌生人穿行在陌生人中？
如今你終於帶我回家。”
悠人學長的第二次愛情也冇有得到實現，但是我覺得，也許千愛小姐會把悠人學長當作親近的家人而接受他。
而被曾經一直拒絕見到自己的千愛小姐接受，被她納入這個家庭，然後與流人先生、那對龍鳳胎和千愛小姐構築起和睦的關係，這樣一來，悠人學長也會得到滿足吧。
“一直到讀初中的時候，我都難以放下對她的思念，不過現在也都隻是些讓人很難為情的回憶罷了。”
“話說你愛的第一個人是自己的親奶奶，第二個人又是父親的夫人，你選的對象身份也太糟糕了吧？如果喜歡那些難搞的人是你的癖好，那你可能一生都找不到對象了啊。”
“你的女朋友都是本書了，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啊。”
他如此諷刺我，然後表情又一下子變得柔和。
“不會的，我也一定會遇到那個人的。畢竟那個老爸都遇到了嘛。”
他非常確信。
“冇想到你居然是個浪漫主義幻想家呢，會相信命運，還會給喜歡的人贈詩。”
“這也真是麻煩呢。這一點我就是跟老爸很像。”
悠人肩膀無奈地聳聳肩，不過我知道，他也一定很喜歡他的父親。
他的父親遇見了命運中的那個人，命運是浪漫的，那麼如果第三次愛情降臨，悠人學長還會浪漫地給那個人贈詩嗎？
◇
◇
◇
剩下的事情就不是那麼重要了。
悠人學長預定的珍本，是一本裡爾克初期的詩集，德語原版書。
我連英語對話都練得不咋地，跟彆說能聽懂他講的那口厚重的德語了，我有些頹喪——
“要不在我們的清單裡加入德語吧——”
悠人壞笑著向我提議，我隻能可憐地迴應他——
“不了，真的不需要。”
夜長姬的小秘密
～消磨無聊時光的方法
結又把我放在家裡了……
花心之人，就要處以轉圈跳舞之刑。
詛咒你詛咒你詛咒你詛咒你……✕10000000000000
呼哧呼哧……（累，累死我了）
試，試著說出一百個喜歡結的地方吧。
他很溫柔……有時也正氣凜然……他很聰明….聲音很溫暖……他會輕輕地用手指撫摸我……他翻我翻得很溫柔……那副眼鏡跟他很搭……他的眼睛也很漂亮……鼻子好可愛……喜歡他露出笑容時的唇……喜歡他軟軟的頭髮……喜歡他的眉毛……喜歡他粉嫩嫩的指甲……喜歡他軟軟的耳垂……全部我都喜歡……最喜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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