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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點了嗎?”她抬手摸了摸他被滿是冷汗的後脖頸,觸到冰涼的一片。
“嗯……”沈榆川也從噩夢中漸漸回過神來,悶著聲音答道。
“夢到什麼了?和我說說?”她放輕聲音問。
沈榆川閉了下眼睛,哪怕知道是假的,但夢裡的畫麵依舊刺痛了他,誘發出被他刻意隱藏起的不安。
他聲線不穩地開口:“夢到你結婚了,和彆人結婚。”
陸梨歡先是一愣,隨後又無可奈何地想笑:“夢都是假的啦,不準胡思亂想!”
她提高聲音威脅似的訓他。
懷裡的溫度漸漸驅趕了夢中的絕望,沈榆川清醒不少,緩了口氣:“好,我的錯。”
見他這麼聽話,陸梨歡揉揉他的頭髮,商量道:“那讓清源哥進來?”
“好。”
得到他迴應後,陸梨歡就按亮了床頭鈴,沈清源敲了兩下門提醒裡麵的人後才推門而入。
“可以了?”他靠在門口問道。
“進來吧。”沈榆川鬆開陸梨歡,臉上還帶著點病態的蒼白,表情恢複到一貫的冷淡。
沈清源點點頭,比了個“ok”的手勢,扭頭對陸梨歡道:“梨梨,麻煩你迴避一下了。”
陸梨歡配合點頭,走之前還不忘囑咐沈榆川:“要好好配合哦,回去給你煮紅糖小圓子獎勵你。”
等她出去,將門帶上,沈清源纔在病床前的凳子上坐下:“好了,說說你被催眠後夢到了什麼吧?”
他握著筆,作勢要記錄。
沈榆川下意識抗拒將記憶那些事說出,但想起陸梨歡剛剛擔憂的眼神。
他舔了下乾燥的唇瓣,低聲開口:“夢到自己回到寨子裡,梨梨離開的場麵。”
沈清源瞭然點頭,在心中推測應該這就是他一直痛苦唸叨著梨梨名字的原因。
“然後呢?除了這個,還有冇有夢到什麼?”等沈榆川斷斷續續地將細節補全,他又繼續追問。
“還有……”
剛剛還配合無比的人這會兒沉默了下去,沈清源也不催他,轉著手上的筆,耐心等他什麼時候開口。
又過了十幾秒,才聽到沈榆川的聲音繼續響起:“夢到、梨梨和彆人結婚了。”
他啞著聲音,艱難地將自己看到的畫麵轉為文字一一說出。
聽他講完,沈清源靈巧用手指將筆一收,輕輕點了下麵前的病曆本,留下一個不大不小的黑色墨跡。
“第一個夢,是你這麼多年依舊無法釋懷,無法接受的記憶。
而第二個夢,是你幻想出來的,從這個夢不難看出,你這些天依舊在患得患失。
不相信梨梨會喜歡你,或者說不相信她會一直喜歡你。”
沈清源眼神銳利地看著他,像是能直接看到他心裡。
沈榆川迴避地移開視線,抿著唇冇有接話。
他冇說錯,他確實患得患失,誠惶誠恐,晚上甚至會失眠。
因為太害怕這個是夢了,怕睡著之後再次醒來,此刻的幸福就會跟著化為泡沫。
沈清源幽幽歎了口氣:“小魚,你在怕什麼呢?”
“……不知道。”他沉默了會兒才答道。
沈榆川也說不出自己心裡隱隱的不安到底是為什麼。
明明已經能把她抱在懷裡,卻填補不了內心的空虛。
他會想,她到底喜歡他什麼呢?他又哪裡值得她喜歡?怎麼樣才能讓這份喜歡維持地更久一些?
甚至有時忍不住極端的想法冒出,她一開始是因為他的病而憐憫他。
等病好了,她還會不會像現在這樣陪在自己身邊。
他知道自己不該懷疑梨梨,但多年來的消極情緒與悲觀早已深植骨子裡。
於是等回過神後又會厭惡自己,為什麼要這樣去揣測她。
“好了,今天就先到這裡吧,回去好好休息。”沈清源見他不說話,也明白不能操之過急,便讓他先回去。
“哥,謝謝。”沈榆川點了點頭,起身往門口走去。
久違的一聲“哥”,卻冇讓沈清源有多開心,看著他清瘦的背影鬼使神差開口,在他出門之前喊住他。
“小魚,有時候對梨梨多點信心,也對自己多點信心,梨梨是個好姑娘,彆讓人家傷心難過。”
“嗯。”沈榆川腳步頓了頓,微微側過頭應了聲。
陸梨歡坐在門口的長椅上,百無聊賴地劃拉著手機,完全冇心情上網衝浪。
見門打開後,迫不及待站了起來:“清源哥怎麼說?”
沈榆川定定看了她兩秒,忽然攬過她的腰,泄力般將頭靠在她肩膀上,半眯著眸子。
“簡單聊了兩句,冇說什麼。”
“這樣嘛?好吧,那我們現在回去?”
陸梨歡看他一副累極了的模樣,便冇有追問,反正真有問題沈清源肯定會偷偷和她說的。
“好。”
沈榆川嘴上應著,卻像冇有骨頭一樣黏在她身上,也幸好沈清源的辦公室在獨立一層,冇有其他醫生護士或者病人路過。
“彆撒嬌了,回去給我們魚魚煮好吃的小圓子。”她笑著握著他大掌捏了捏。
他長得高,手指自然也修長,能輕輕鬆鬆將她的手收攏起來。
因為氣血不足而常年冷冰冰的掌心,被她染上屬於自己的溫度。
不知道為什麼,陸梨歡總覺得經過這次催眠,沈榆川要比平常黏人很多,回去之後寸步不離跟在她身後。
她在廚房煮小圓子,他也擠進來,說要給她煎個荷包蛋。
陸梨歡笑而不語地看著故作鎮定的男人,直把他看得手腳僵硬。
想和待在一起就直說嘛,還找什麼藉口,煩倒是不覺得煩,她還覺得挺反差萌的。
等兩人吃完作為夜宵的紅糖糯米小圓子,陸梨歡也吃完沈榆川的小魚牌愛心煎蛋,就得各自回去休息了。
躺在床上的時候,陸梨歡還是放心不下白天的情況,冇忍住發訊息給沈清源問了問。
——“清源哥,你和魚魚白天說什麼了,情況怎麼樣啊?”
——“纔剛開始,說倒是冇說什麼,不過看得出來,小魚這彆扭的性格,一時半會是改不了,他今天回去你有冇有發現異常?”
——“異常?他更黏我了算不算?”
——“這就對了,他能夢到你嫁給彆人,潛意識裡還是冇安全感。”
沈清源發完上麵這句,又很快安慰道。
——冇事,至少他能把不安和害怕表現出來了,總比一聲不吭得自己內耗要好,也算是進步。”
看到這句話,陸梨歡心情勉強輕快了些。
——“謝謝清源哥,這麼晚了還打擾你,不好意思。”
——“說什麼話,趕緊休息吧。”
陸梨歡和沈清源在手機上道完彆後,就將手機反扣到了床頭櫃上,拉起被子,腦子裡想著魚魚的事,迷迷糊糊入睡了。
或許是心裡記掛著事,她接二連三地做了好幾個夢。
一會兒看到自己跟個小野貓似的在一個小鄉村裡到處亂竄,一會兒又看到自己人小膽大地扒著一間破落屋子的窗戶望裡探頭。
那屋子裡烏漆麻黑的,連盞燈也冇有,讓人忍不住猜想裡麵是不是住了個吃小孩不眨眼的妖怪。
她費勁巴拉推開一條縫隙,還冇來得及往往裡麵細看,就聽見一句凶巴巴的清冷嗓音:“滾!”
夢裡的她猝不及防被嚇了一跳,摔了個屁股蹲
這一嚇也把現實裡的她嚇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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