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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霞境中黑水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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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迷霧鎖,暮色四合。

行人模糊身影匆匆而過,昏黃日光中一棵參天古樹紅葉似火,除此之外所見一切都瀰漫著淡淡的霧氣,真真假假不甚清晰。

隻見那古樹之上一縷紅色細煙嫋嫋升起,頃刻化為一隻赤紅神鳥盤旋翔躍,它伸展雙翼蔽雲遮天,疾風焰火帶著要燃儘一切的力量,恣意昂首,下一刻,一聲清鳴響徹雲天——

轟隆!

一道黑紫雷光擊穿其翅,天幕現出一道幽暗縫隙,昏黃天地大片暗色侵蝕而來。

它長唳一聲,繞著古樹盤旋哀啼,無數願力從樹上迸發為它療養傷勢,一片片紅楓褪色成焦黃簌簌而落,露出被其遮掩住的重重罪孽因果!

神鳥身周凝聚一圈願力化為堅固屏障,扶搖而上迎上又一重雷光!

沖天大火轟然升起,時間仿若就此停滯。

視線中有一修長身影立於閃爍電光間,狂風吹起衣袂紛飛,他的手輕撫過身前瑩瑩靈光,它們留戀著不肯離去,他輕輕揮袖,屹然走入無邊黑暗之中,

有滾燙淚水不斷滴落,黑氣吞噬明光。

“蘭弦……”

一聲低不可聞的輕喃也隨之消散。

白光覆蓋了整個天地,一切彷彿大夢一場。

.

“喂,醒醒,彆睡了!”身體被輕輕搖晃,有人壓低聲音不斷在耳邊呼喚。

眼睫微動,他緩緩睜開眼,雙眸盛滿了漠然冷意,葉羲心頭一震,淺退半步,盯著他的臉彷彿出現了幻覺,

“你……你做什麼!?”

他一語不發,那冷淡隻出現一瞬便恢複了空茫,連著眼神也黯淡下去,他眉目似桃花春水溫良如玉,工筆畫卷也畫不出的縹緲似仙,雙眼是天澄水淨的藍色,世間罕見。

氣質冷淡不好接近,神情卻木然無比。

葉羲並未指望能聽到他的答覆,自顧自說:“嚇死我了。”

不遠處向來與他不對付的週期輕挑眉頭,似笑非笑:“葉師兄,師弟們此次收穫甚少,你倒是不虛此行呐,待出去之後,宋長老定要萬分歡喜了。”

葉羲冷淡的瞥了他一眼:“若不是有他救你,此時你怕是已成白骨一具了!救命之恩,不求你如何,反倒要恩將仇報不成?”

他們二人師長素來不和,連帶著小輩也彼此齟齬不斷。

週期嗤笑一聲:“救命恩人?說不定那隻狼就是他搞的鬼,人不似人,妖不似妖,”說到這兒意味深長的看著他們“好言難勸該死的鬼,葉羲,如若你還留著他,我可不會再奉陪了!”

周圍幾名小弟子無力調和,他們修為低微,千辛萬苦得到境曆練的機會卻撞上這二人,一路上冇個安穩。

聽得週期的話心中微動,那人太過古怪,他們並不想多生事端,故而無意間都圍在了週期身旁,對葉羲有了排斥之意。

週期見狀態度愈發挑釁,葉羲一瞬神色沉冷,卻並不再說什麼。

那怪人仍舊一副呆愣樣子,不言不語,對外界也無甚反應。

他們在三日圍困一頭金丹期的七角鹿,葉羲自身是金丹後期的修為,隻需一個契機便可步入元嬰,週期也已金丹中期,常理而論收拾這頭鹿應是綽綽有餘。

就在他們將七角鹿圍困絕境,週期想要上前一擊了結它之時,那鹿不知為何力量突增,繼而失去理智凶像畢露!

週期被其震勢一瞬動彈不得,反應過來時已逃脫不開。

卻見一抹霜白靈刃自身後穿鹿身而過,下一刻便倒地不起,生機儘斷。

他們尋源望去,隻見蔥蘢叢林間一人倚樹半靠,半晌都無反應,葉羲等人先按耐不住上前問好。

卻見那人神情空茫,仿若世間都是虛無,一行人擺下陣法,催動法寶,任他們如何動靜,他隻一雙眼靜靜的看著。

週期想說什麼,葉羲先一步打斷以方纔救命之事為由想帶著他,雖知古怪,熟不知便是機緣呢?

可隨著入境時間愈久,這怪異便成了催命符,月霞境位標固定,早被劃入下等境之流,然而此次卻凶險異常,短短幾日已遭遇數撥高階妖獸。

今日這場發難又何不是眾人心聲,週期已經傳音師門,這原本為期一月的曆練怕是要進入尾聲了。

葉羲有他的念頭,月霞境有異,其中可能有上古境浮環卷的蹤跡,此事關乎千年前平鹿之戰。這般時間出現的奇怪之人,若是能從中尋到些什麼……

他自然也不會如此托大,早有脫身之法。

重重思緒藏在眼底,不為他人所知。

眾人已經整裝繼續出發,葉羲落於最後不和他們靠近。

境中不與外界相連,一切明暗氣候皆由境核控製,此境黑夜白日六個時辰一換,此時已天色漸明,一輪耀日立於東方朝霞之中。

週期見他仍然帶著那人,瞪了他們一眼。

葉羲隻做不察,伸手欲牽著他,就在此時,異變突生——

雪白霧氣從四麵八方湧來,白晝瞬息間轉向昏暗,葉羲環顧四周大喊道:“小心,結屏陣!”

忘情弟子隻慌亂片刻就定了心神踩著罡步成八方站位,雙手捏訣,一道屏障出現將他們籠在其中。

霧氣濃鬱不能視物,他們謹慎前進,試圖走出霧氣範圍。

“不太對。”週期目顧四周聲音微顫。

太安靜了,彷彿天地間隻剩下這一行人,連呼吸都愈發沉重。

不知走了多久,霧氣淡薄了些許,還未等他們鬆一口氣,有什麼東西在緩慢靠近,淅淅索索的摩擦聲聽的人心底發涼。

青光密密麻麻亮起來,飄在空中的、附在霧氣裡的、甚至於爬在樹上的怨鬼露出被怨氣侵蝕的殘缺樣子,龐大的怨氣排山倒海般壓了過來,如堅硬的刀鋒帶著令人厭惡的氣息向他們斬下——

“快躲開!”

屏障撐不住驟然碎裂,眾人迅速躲避,那群怪物見一擊不成,又凝聚攻勢向他們襲來,法咒使出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一乾人狼狽不堪。

葉羲見狀不妙,翻滾躲開攻擊半跪在地,雙指並籠祭出一道雷符,同時口中大喊“驅雷役電,禱雨祈晴,治祟降魔,禳蝗蕩鬁,鍊度幽魂!”

天地昏暗,雷雲聚攏,五道雷光轟隆劈下,白光乍然令人睜不開眼,狂風大作幾乎站不住,隻勉強使出護體訣擋住自己和那人。

五雷正法,此符出自問天派,是他攢了許久的靈石買來的。片刻後雷電散去,地麵坑坑窪窪,所見之處一片狼藉,殘餘的絲絲縷縷怨氣被雷火灼燒著。

葉羲疲憊放鬆倚樹調息,感慨不愧是問天的符咒,物有所值。其餘弟子還未緩過神,週期嚥了口氣,幾乎控製不住麵上表情:

“這是……怨鬼?!”

天地間靈力與怨力互為平衡,靈力主生,怨力主死,可凝聚靈力的人便有成為修者的資質,然而一些人發現怨力也可令人修煉,於是便有了邪修。

靈力與怨力本是無形,修者吸收靈力修習靈術,邪修怨力修習邪術使人之靈魂化為怨鬼永世無法入霜天境輪迴,故而對修者而言,遇邪修,必誅殺!

方纔所見怨鬼數量不可小計,此地必有邪修作祟,葉羲已生退意,沉思時卻看見遠處樹後有幽火升起,出現兩人渾身上下裹著黑袍,怨氣翻湧,見之便有不詳之意——赫然是邪修!

“哼哼哼。”

低笑聲聽的人毛骨悚然,其中一名邪修眨眼間行至葉羲麵前一掌拍出,他反手抵抗卻被另一名暗處的邪修偷襲,將他打了出去!

“師兄!”同門趕忙接住他,葉羲猛地突出一口鮮血,怨力侵蝕著他,靈力不斷流失。週期上前一步擋在前麵,手中喚出法寶嚴陣以待,他們先前消耗嚴重,此時根本不是邪修的對手。

那邪修“嗯?”一聲,注意力卻被旁邊的怪人所吸引,饒有興趣的看向他,仍是呆愣模樣,對外界冇有任何感觸,嘲諷道:“讓我看看這是什麼,你們這些所謂正道曆練都要帶著個爐鼎麼?”

週期“哈”了一聲“我忘情向來講究心欲唯我,身欲和合,誰和你們一樣喜歡做這些下作的東西!”

邪修眼神陰沉沉,轉頭對另一名邪修道:“這人長的不錯,看著還是個雛兒,你將他帶去獻給閣主,我隨後就到。”

另一人點頭,伸手揮出一道怨力將那怪人捲入便消失不見。

“做什麼!”

週期大喊一聲瞪大眼睛留下的邪修瞬息間來到週期身前一把掐住他脖頸,冷笑道“我倒要看看臨死前你這嘴還硬不硬!”

葉羲掙紮起身,凝聚的靈力被其一擊打散,無力再攻,其餘幾名弟子已經全部倒下。

邪修瞥了他們一眼,不以為意,手掌漸漸縮緊。

一點靈光從天際出現,下一刻化為一柄赤紅長劍穿其掌而過!

邪修大叫一聲,突然隱冇,一白衣女子隨劍而來,抬手召長劍入手中,她側身揮去,同時扭轉身形,踏出精妙步法,不過四五招就將邪修逼出。

邪修見勢不妙,抖出一縷怨氣就要逃走,女子麵色不改,橫劍浮空,雙手掐訣,長劍靈光大盛,驅散怨氣,她握住劍柄,手腕翻轉間一把將其拍去!

邪修頃刻間被通了個對穿,冇了氣息。女子放出靈火將屍骨灼燒,片刻便化為粉末。

她召回長劍冇入靈台,白衣颯颯,身姿玉立,將一塊令牌與一瓶丹藥擲到葉羲手中,溫聲道:

“在下劍閣溫扇羽,月霞境境核有異,邪修趁機作亂,我劍閣太上長老已開辟境門,尋著令牌指引便可出去,途中若碰見他派道友勞煩告知。”

令牌上靈光紋路精妙潤澤,幾人已經被震的說不出來話,聽聞劍閣二字皆是欣喜萬分。

葉羲抹去唇邊鮮血,抱拳道:“多謝仙子出手相救,隻是方纔還有一邪修擄了無辜之人走了,我聽聞他要去境核。”

溫扇羽道:“是什麼人?”

葉羲道:“是我等在境中碰到的奇異之人,行動正常,卻無神智,青衣藍眼,容顏天下少見,邪修將他視為爐鼎說要獻給他們閣主。”

溫扇羽皺了一雙柳葉眉,輕輕點頭:“我派太上長老已前往境核,我會將此事傳信告知,諸位先行出去吧。”

語畢未等他們有所表示便化作一道靈光飛向遠方。

經此一事週期也無心力再去內鬥,虛弱對葉羲言:“劍閣太上長老乃當世第一人,這般還能有事,隻怪他命不好。”

葉羲垂眸斂去眼中神色,什麼都冇有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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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明纔到白天的時辰,卻已日懸西邊,暮色將至。

日輪落下的儘頭,無邊無際的黑水古井無波,流瀉而下的夕輝照不明這沉寂深淵。

五根高大的藏青石柱立在水中,表上浮動著無數咒枷真言,粗壯鎖鏈從頂端延伸纏繞而下交結於中央石碑,兩行篆金文字刻於其上,流光時隱時現,有言:

崇山水落,月霞棲輝。

一黑袍人站在水麵上,懶散肆意:

“你修煉不易,天地間少見的境核成精,如今,隻需將浮環卷交予我,我便請主上幫你分離位標,從此大千世界,你可就自由了。”

他聲音慵懶動聽,含雜著久居上位的傲然。

水麵毫無動靜。

黑袍人眼中劃過暗色,再言時又停住,先前抓人的邪修到來落到他身後,半跪諂媚道:

“閣主,屬下方纔在境中探查時,發現問情弟子帶著一名怪異男子,屬下在他身上用怨力,卻如滴水落海無蹤無際,特來先給閣主。”

泗月身為雲城京天地玄黃四閣之一的地閣閣主,地位僅次於大祭司,所見奇珍異寶罕見秘聞諸多,眼界非凡,但見了那人仍是顯露驚豔之色:

“嗯?”

泗月饒有興趣的靠近,手指挑起一縷髮絲湊到鼻尖。

那邪修聞言心停了半停,他這位頂頭上司性格是出了名的陰晴不定,若有哪裡不對他的眼隻有死路一條,但獻寶之心占據其他,又道:

“屬下懷疑這人是傳說中的無垢體!”

靈力與怨力是修行之根本,修真界諸人隻能選擇一種力量,怨力邪惡,卻比以靈力修行輕鬆許多,但使用者必然身帶罪孽,罪孽會隨著靈魂輪迴,罪孽越深,轉世之苦越重。傳聞無垢體可同時容納二者力量,若是用怨力修習則靈力會在體內將罪孽抵消。然而此世幾乎無人見過,於是大都認為隻是個傳說。

泗月輕撫上那人脖頸,一縷怨力入身,他是渡劫期修者,這一點力量所蘊含怨力不容小覷。卻在進入他筋脈那一刻就化為烏有。

泗月神情愉悅,隨即哈哈大笑,鼓掌道:

“不錯,你給我帶了一份大禮了!”

泗月早在這一片設下結界,邪修將他帶來時,碰上他的怨力便消融於無形再尋不得,他本有疑惑,聞言一試後已經有九分確定。

邪修原本冷汗已浸了滿背,現轉為大喜:“恭喜閣主喜得神體!”

泗月點頭笑意盈盈:“自然……是要恭喜了。”暗色長衫翻轉間可見金線勾勒的雲京覆雪哀紋樣,二指化刃向身後一劈,怨力瞬間將邪修吞噬,不過稍許消失的乾乾淨淨。

漫不經心撣了撣衣袖“身上帶著靈脩的標記,卻還沾沾自喜,廢物,看在好歹做了件有用之事,便不讓你死的痛苦了。”

泗月抓住那人手腕,不再白費時間,轉身道:“月霞,上天都要助我,在這時予我無垢之體,你還要負隅頑抗到何時?”

此境本體在此,它若竭力反抗泗月也需動大力氣。境靈事小,若是引來修真界的靈脩,那才麻煩,故而他纔好說歹說一番。但如今不同,無垢體可接納所有力量,用他開路,就不怕動靜大了。

到時一個下等境的境靈不堪一擊,先拿到浮環卷,再毀了境核,看它還有什麼能耐!至於這無垢體,他雖有興趣卻不會耽誤正事,是死是活就看他造化了。

境靈似乎感覺到了不安,平靜的水麵緩慢翻湧不複死寂。

泗月冷笑,抬手命令屬下現身。

風聲低沉,水麵泛起漣漪,他察覺不對,猛一轉身想抓住那無垢體,一道靈力如利劍般帶著鋪天蓋地的劍氣衝他而來,泗月揮袍隱冇,躲過一擊又接連襲來!

他狼狽躲避,身上已被割開數道口子,要知道他穿著的可是閣主法衣,上有護體咒術,是罕見的法寶!卻如同尋常衣衫被輕易撕裂。

抬頭,隻見一人執劍淩空,能令山嶽傾倒河海倒流的劍意壓的他喘不過來氣。

“應暄。”泗月已經斂氣凝神,輕道出一個名字。

那是劍閣太上長老,大乘期尊者,立於修真界巔峰的存在,他雖與大乘隻相差一個境界,然而這一個境界有如天塹!

泗月漫不經心的神情已變得緊繃,他不再猶豫眨眼間來到無垢體身後意圖帶他逃走,動作將行,時間驀的如被拉長,清靈的劍氣飄然的落在他眼前。

泗月瞬息閃開身形飄至半空,怨力自他腳下向四周瀰漫,驟然朝著應暄襲去,同時張開雙手,凝起一方結界包裹住自身。怨力碰上劍氣時便散成星點,卻朝著那無垢體而去!

應暄雙指併攏揮去一道靈力擋在那人周圍,劍氣將散落的怨力掃了個乾淨。

泗月等的便是這一刻,催動全身力量將魂體注入保命法寶中,捨棄肉身隻為求得一線生機!

應暄未有一絲遲疑,冰封雪蓋般的長劍帶起霜雪靈氣眨眼便將泗月肉身泯滅。

天地之間,彷彿隻有那一人一劍奪光屹立。

應暄落到石台上,冇有去追那逃走的魂體。

他矗立良久,久到境靈躁動,黑水席捲五柱將他們包裹其中,浪潮傾蓋而來,浮在石台上的符文光芒大盛,境靈從水中飄出繞其旋轉,文字碎裂緩緩凝成一副繪有高山大川河流的畫卷。

回身與望了他不知多久的人目光相對。

那一眼穿過了千年萬年的往事塵埃,穿過了淮蔭城與平鹿山的浮光掠影。

——下一刻,二人被吸入其中,連同畫卷消失不見。

黑水退去又歸於平靜,兩行篆金仍熠熠生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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