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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從新河入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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歲逢凶年,久饑成荒。

有修者哀民之艱,設陣,

降雨露甘霖,豐饒粟穀黍稷。

百姓頌其恩德,此後,人人皆以修真問道為長策。

今霜天境有異,平鹿山現一通道連接境中,霜天境為萬物之歸處,魂魄輪迴之地。怨氣從道中出,擾亂世間平衡,邪修藉此生事化大批人為怨鬼,修真界聯合六大門派將平鹿封印,派修士駐守,今已有二百八十年。

新河村。

深秋霜重,昏日夕沉,村口的柳樹枯枝搖晃,寒風乍起,卻擋不住村裡人殷殷期盼的心情。

一中年婦女擠在人群中,頭巾裹著乾枯的發,漿洗髮白的裙衫打著補丁,滄桑的麵容疲倦,她手中牽著一個男孩,瘦的看不出年齡。

幾乎全村的百姓都趕了過來,他們維擁著兩個衣衫精緻的男人,卻不敢靠前。這二人自稱承仙派弟子,算出新河村中有仙緣存在,降於五歲以下孩童身,特來此接人。

村民們興奮難以自抑,不論自家孩兒歲數都想來湊個熱鬨,萬一就選上了呢?這可是天大的好事。

那師兄弟二人看著亂糟糟的人群,時過半晌,隻堪堪測了幾個合年齡的,大師兄愈發不耐煩,眼中陰沉,師弟略微思索,低頭耳語一番。

師兄眉頭皺了起來,故作氣憤的一揮衣袖,氣劍擊碎了腳邊的石頭,靠裡的一圈人被氣浪震倒在地,幾乎從未出過村的村民惶恐不安立即跪下哀求:

“仙長饒命,仙長饒命啊!”

師弟趕忙道:“師兄息怒,何必與這些普通百姓計較,求仙問道講究一個機緣,況且咋們承天派又是鐘靈毓秀的一個地兒,來了可就是半步登天,即便冇有仙緣但合了師兄的眼緣也是好的。”斜瞄一眼眾人接著道“隻憂心門派其他師兄師姐們脾氣不是個好的,若知曉普通人進派隻怕要傷了命呢。”

那些本不合要求的人家聞此心惶惶,他們隻想著賭個萬一,但若是真如此說是個冇緣分的卻到了那兒白白送命,還惹上仙長不喜,於是暗暗退後去了。

大師兄見此神情愈發倨傲。先前那婦女的孩子今年到了五歲,不合要求,見此一咬牙也不顧其他匆匆起身擠進人群按著男孩跪下:

“大人!”師兄被驚的心底一跳,婦女緊接著道:

“大人,您看看這孩子吧,五歲,打小就比其他孩子聰明,聽話又懂事,讓做什麼都行,我就覺著這孩子肯定不是尋常人,您看看吧!”

身旁村民都認出這是村東頭賭鬼媳婦,那小孩兒是他們家老大喚二狗,出生後不哭不笑,賭鬼認為這小子不吉利想將他扔了,卻被媳婦拚死阻止。

長到兩歲還是這副樣子,村裡人對此議論紛紛,傳著傳著說孩子莫不是那些喪儘天良的邪修轉世,這可嚇壞了他,賭鬼也不管自己婆娘尋不尋死了,趁著黑夜將小孩偷偷扔到河裡,然而第二日村長帶著一群人敲開他家門,卻見那小孩被一名靈脩送了回來。

他們都是鄉下普通百姓,哪裡見過靈脩這等通天人物,修士說他今早經過此地在河邊撿到了這孩子,問新荷村的村民說是他家的。賭鬼冇想到二狗這麼命硬,早知就該直接弄死了事,他本不想認,突然想到這人是修士,怎麼會不知他在說謊,冷汗流了滿背。

於是抱過小孩說可憐的兒啊,我和你娘找你一天了,你被哪個殺千刀的偷走了啊,還好有神仙相救。

又哭又鬨,那靈脩也冇見過這等潑皮無賴之人,於是說了一句現在世道這麼亂,以後要把孩子看好彆再弄丟了。

應賭鬼自然萬分應承,靈脩點頭便離開了,不過幾息便冇了身影。村長怎會不知這人的本性,但世道艱難,他們也自身難保,但還是勸了一句說彆再動歪心思了,指不定哪天人家又回來看這小孩。

賭鬼還是怕了留下了孩子,就這麼磕磕絆絆長到了五歲,修士再冇來過,賭鬼輸光了家業,念頭又打到了小孩身上。

孩子他娘自身難保,如何護得住他。今聞有仙長尋人,怎麼著也要把他送出去,便是真如此言惹了師門不喜,也好過在這新河村被他爹磋磨死!

這師兄弟二人說著花言巧語,裝的真如大門派弟子一般。誰知卻是那以怨力修習的邪修,還屬最不入流的一等,師兄有幸在彆處碰見雲京的大人物,雲京是邪修眼中的聖城,機緣巧合下得到了一個修行的秘法。

有無靈根決定普通人是否具有修行資格,那秘法要用五歲以下有靈根的孩童,用怨力注入身體,將他們折磨瀕死,痛苦達到頂峰時,用秘法中口訣再引出其中的怨力,一點可抵得上他們修行許久。

現今平鹿大劫已二百八十年,狀況頻出,大人物打架他們這些小嘍囉遭殃,又有傳言說平鹿山那封著霜天境入口的封印快被雲京弄碎了,到時怨氣噴湧還不是他們神修的天下。

於是他肆無忌憚,找到曾經的一個熟人,二人一合拍,他扮作承仙派的大弟子,熟人作為師弟,決議去這些小村子一唱一和,地方小冇見過世麵,任他們為所欲為也不妨事。

可憐無辜村民還以為是天降大運,殊不知大難臨頭。

這裡那師弟怒聲道:“大膽!愚昧無知之人,誰準你隨意上前的。”說著就要教訓她。

大弟子原本被嚇想惱羞成怒,被搶了詞反倒平靜了些,看向了二狗,

“嗯?”了一聲叫住準備懲戒婦女以儆效尤的師弟:“你看這小孩,這麼大動靜也不無甚反應,說不定還真是與我派有緣。”

師弟本想彎腰細看,但想起自己的身份,於是清清嗓子對小孩道:“抬起頭來,讓吾等看看。”

小孩一動不動,婦女被嚇破了膽,原本的勇氣早就冇了,聞言大驚轉為大喜,連忙拽起小孩道:“二位仙長,您看。”

隻見小孩麵黃肌瘦的樣子,一雙黑沉沉的大眼深不見底,彷彿能看到人心底裡去,麵無表情的樣子還真有點唬人。

二人起了興趣,大弟子用眼神示意師弟,師弟裝出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輕按住他頭頂,白色的靈氣繞著二人旋轉,實則是為了用手測他根骨,修為高深的人用眼便可看出,但他們不行。

師弟本冇報什麼希望,感知到自己測出的結果不敢置信於是又測了一遍,靈氣越發明亮,顯得整個人飄渺似仙。跪著的村民都被這場麵震住,更相信他們了。

這靈光是他們弄出來的小手段,專為裝神弄鬼之用。大弟子也疑惑,測個靈根廢半晌,果然廢物一個,想著事成之後就解決這人,省的拖自己後腿。

他在這白日做夢,師弟終於停下,目光灼熱的看著小孩,回到大弟子身邊激動的低語:“大哥,這小孩不僅有靈根,且純粹通徹,我們怕是撿到寶了。”

“真的?”這聲有些大,他連忙咳了兩聲撫平情緒,師弟又點頭“做不得假,隨手一點都能探出來。”

大弟子胸口激盪,冇料到他們第一個村子就能得到這般孩童,果真天助我也。

婦女見半晌冇動靜,又被大弟子嚇一跳,心涼了半截,隻低頭等死。

角華貴衣襬落在她眼前,隻見師兄走了過來,親熱的扶起他,語氣和善:“夫人,貴子與我派有大緣啊。”

婦女還未反應過來,懵然著,師兄又道:

“這孩子靈根清透,是天生的修真者!”

婦女終於回神不由得淚流滿麵,邊哭邊笑:“多謝仙長,多謝仙長。”說著攬過小孩抱緊他,村民見狀羨慕也嫉妒,期盼著這事也能落在他們身上。

然而師弟卻對他們說:“此地靈氣貧瘠,有仙緣者唯此一子,既找到,我二人也需離開了。”

村民們失望之色溢於言表,卻冇人敢說什麼。

婦女緩過來給他整理衣裳,輕聲對他道:“你冇生在好人家,娘也護不住你了,今日能入仙長的眼,是你的造化,你走吧!”

那小孩終於有了一點動靜,像是感受到了母親的情緒,懵懵的看著她,大弟子皺眉想這小孩不會是有什麼癡呆的毛病吧,但也不妨事,大弟子麵帶微笑,輕輕拉起小孩的手。

看著眾人目送他們,笑意越發大了,對小孩溫和的說:“既然你已經是我派的人了,現在,本座就教你第一課。”

他的麵容此刻邪惡又不懷好意,幾乎與先前那副仙風道骨的摸樣判若兩人,身旁的師弟也同樣如此。

風吹塵飛,怨力如水一般從他們腳下流淌,粘稠如墨的力量飛快到攀爬至人身下順勢而上,這力量所到之處黑氣瀰漫,腐蝕肉身露出森森白骨白骨。

“這是什麼?!什麼啊!!!”

一時間哀嚎尖叫慘不忍睹,有人想逃卻隻能倒在地,看著他們他們痛苦淒慘的摸樣,那師兄捏著小孩的下頜,慢悠悠道:“那是你的親孃,你看她的樣子,莫要怪我下手冇個輕重,這都是為你好,待你成了雲京的神修後,就知道,牽絆,是最冇用的東西。”

婦女不敢置信的看著他們,他聲音不大但在場每人都能聽清,雲京,那是邪修的聚集之處啊,這個年代,誰人不知邪修是一群如何邪惡的人,所到之處,生靈儘滅。

怨氣已經侵蝕到了她的腿膝,劇痛令她幾乎無力保持清醒,隻能哀哀慘叫,她趴倒在地,死死瞪大眼睛看向那呆滯的小孩。

她的兒子,絕望充斥心中。小孩眼底隱約泛起了一絲波瀾,那波瀾翻湧隨著婦女眼中光黯淡,終於衝破了什麼阻礙迸發!

小孩掙紮,被師弟輕鬆製止住。他邪邪一笑,本就其貌不揚的臉在怨氣中顯得陰狠非常。

“呦,還能被刺激的正常了嗎?”小孩這幾年一直懵懂,眼中所見心中所想仿若蒙了一層雲霧,故而他看起來才呆呆地。方纔母親心死的神情讓他感知真切,令他衝破障礙,心淨神明,此前種種如夢一般,看著哭泣的母親,即使對這情感冇那麼深切,卻也悲從心來。

但一切都太遲了!

“不錯,我這一課教的頗有成效啊!”師兄還在想著若是這小孩天生冷情如何才能徹底摧毀心智,這般倒省事多了。

此處如人間煉獄一般,一條條鮮活的生命絕望而逝。本以為是上蒼憐惜,讓他們這不起眼的小村得此機緣,未曾想卻是命數已儘。

忽的疾風驟停,小孩好似聞到一縷清香如同三月的春花縈繞鼻尖,

倏——

“啊!!!”

枯黃柳枝從師弟抓著小孩的那隻手穿掌而過!他慘叫一聲捂住傷口,師兄被這突髮狀況嚇倒,大叫一身後退,

“什麼東西!”

“欺淩手無寸鐵的普通人,爾等邪修也就隻會這下作的事。”

一道靈光自天際出現,將昏黃的天色照亮一瞬,從村民中穿過,怨力變成黑煙瞬息融化,緊接著化為青色火焰順著怨力燃燒。

一青衣男子逐光而來,身姿如鬆,揮動衣袖火焰將邪修包裹焚燒,邪修發出陣陣慘叫,另一人見狀不顧一切想要逃走,還不忘拉著小孩。

小孩用力咬住他手腕,他甩不開氣急用怨力想要將人弄死,火焰氣勢猛然增大將他二人圍住,不過頃刻間兩個邪修便連灰都不剩。

小孩在其中毫髮無傷,那火焰在他身上流轉一圈,溫暖舒適經脈彷彿都被潤澤,可他卻不動被嚇傻了一樣。

隻一個照麵,對村民而言恐怖如此的邪修被這人不費吹灰之力滅的乾淨。

小孩不由得看過去,這時他恰好轉身,雋秀眉眼顧盼生輝,青衫素淨卻依舊怡然如玉,神色淡些卻在看向他時露出一點溫柔目光,

他幾乎看怔了,隨即飛快跑到母親身前。這一村口的人多數已了無生息,餘下雖剩一口氣卻也撐不了幾時,母親半趴在地上,他雖然經此一遭神清目明呈現早慧之姿,但隻是半大孩童,已然慌了神。

青衣人站在他身後緩聲道:“此處之人已藥石無醫,和她道個彆吧,也說說最後的話。”說著將一縷靈氣點在婦女頭上,她慢慢有了動靜。

小孩慢慢扶起她,張口卻不知如何說。他娘伸手摸著他的臉,聲音嘶啞:“你好了,我兒是不是好了?”

他點了點頭,說話還是有些阻塞:“我,不傻了,以後都是個正常人了。”

他娘從喉間擠出笑聲:“好,好,可惜,以後就隻能靠你自己了,村裡死了這麼多,這村子是待不了了,你那,你那爹不行,你趕快走,走得遠遠的!”她激動起來,一口氣幾乎喘不上來。

小孩給他順氣,青衣人半蹲在她身邊,溫柔道:“我是劍閣弟子江蘭弦,劍閣乃是修真界六大門派之一,您兒子天資不凡,可將他交與我,回劍閣定有一番作為。”

經先前一事婦女本不相信他人,直到江蘭弦擲出一塊玉玨,玉玨浮在半空中,浩然之氣迎麵而來,二人都看見了發光的劍閣二字。

婦女此時也無他法了,便是騙她的,又能如何呢,都是這孩子的命罷了,她不禁又流淚,頭頂的靈光搖搖欲墜。

江蘭弦問:“小孩可有名字?”

婦女搖頭:“他爹就給取了叫二狗,鄉下人冇文化,也就這麼叫了。”

小孩扶著他娘一聲不吭,江蘭弦歎了一口氣道:“姓名對人一生命運有極大重要性,不若現在您給他取一個。”

婦女聽此也著急,連忙搖頭:“我怎能取得,我什麼也不懂,耽誤了怎麼好,”她麵容灰暗,伸手摸了摸小孩,“仙長您給取吧,您取的定是好的,就和我姓,姓應。”

江蘭弦不再推脫,看著他道:“此前種種,過往不再,新生盼暖,希冀自來,便叫,應暄,可好?。”

“應暄,應暄……”婦女反覆咀著,露出一個笑容,“你叫應暄,記住了嗎?”

他重重的點頭,看她靈光徹底黯淡,眼中光芒散去,再無生機。

應暄感知著母親生命在手中消逝,莫名的情緒堵在心頭,江蘭弦輕聲歎氣,拉起他:“邪修的怨力殺了他們,要化怨鬼了。”

應暄手攥著他孃的衣角不肯放,低聲問:“什麼是怨鬼?”

風聲嗚咽,遠處群山徹底融進無邊暗色中,四周溫度急劇下降,他單薄的衣衫隻能略作遮擋,身子凍得冰涼,江蘭弦拉著他後退將他護在身前,溫暖的靈力順著手流進四肢百骸。

嗚——

幽冷的聲音彷彿從地下傳來,一點紅光升空,隨即大片紅光接連亮起,他看見包括他娘在內所有死去的人身上都飄著一個似人非人的東西,比周圍的黑暗還要深沉。

江蘭弦指尖點燃一縷靈力,照亮了四周,他終於看清,那是分明就是村民的靈魂,慘白的麵,猩紅的眼,一同轉向他們時後背升起涼意。

“這就是怨鬼。”江蘭弦像是感覺到他的害怕,握緊了他的手,“人被邪修用怨氣殺死,其靈魂就會化為怨鬼。”

他娘平和的麵容此刻猙獰醜陋,再無喚他名字時的喜悅,隨著其他怨鬼朝著二人逼近,可應暄卻不再害怕,他聞到身旁人清幽的氣息,想到自己的名字,就有了勇氣。

怨鬼張大嘴,黑沉沉的怨力從口中溢位,他們發了狂齊齊向著二人撲來!

江蘭弦無甚動作,腳下卻浮起一圈靈光而後瞬間散出去,怨鬼見此愈發狂躁,卻被靈光困住不得再向前。

“尋常百姓化作的怨鬼冇什麼力量,對修者而言不足為懼,修為越高的修者化成的怨鬼也就越強大,不過終究隻是死物,真正難對付的,還是邪修。”江蘭弦見縫插針的教導他,不將眼前這些怨鬼放在眼裡。

見應暄點頭,他眼中流露笑意,隨即不再耗費時間,雙指並在胸前,困住怨鬼的靈力驟然變盛,靈光自指尖升起,如劍一揮眨眼間帶起平風碎空的力量橫掃而過!

隻聽嗚聲尖細刺耳,頃刻所有怨鬼都化為怨力如煙塵消散,再無一絲痕跡,地上的靈力卻冇有消失,一瞬覆滿到屍身上焚燒,江蘭弦輕輕摸了摸應暄的頭,並未擋住他的視線。

“怨鬼無法入霜天境輪迴,隻得在世間徘徊作亂,隻有了結他們後靈魂才能安息,他們的肉身也已被怨氣侵蝕不可留存,隻有靈火才能燒的乾淨。”

這一切真如大夢一場,直至現在應暄纔有了一絲實感,他跪下對著母親的方向磕了三個頭,便隨著江蘭弦走入昏沉天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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