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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受難的女性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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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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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受難的女性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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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個紅色的房間。

四麵染成了鮮血般的顏色,是間會經眼球而侵蝕精神的房間。但房間的構造本身卻十分平凡。這裡有壁爐,壁爐旁堆著新柴,還有餐具櫃,櫃體上淡雅的裝飾。

在樸實結實的桌子上,展開著一張西洋棋盤。

它是房間裡小物件中,唯一綻放異彩的東西。

首先它棋子數量太多了。從桌子的麵積來看,應該無法擺下成百上千乃至數萬枚棋子。但是,那些棋子冇有一隻多出來,全都擺進了狹小的盤麵上。那盤麵的幅度,似乎也很扭曲。

仔細一看,那些棋子做得無比精緻。

騎士拿著劍,司祭舉著杖,王戴著王冠,但步兵冇有手。

可以說,這又是一個奇怪的地方。士兵冇有武裝,這絕對令人費解。但事實正是如此。盤麵上勢力最大的棋子不過是看著像步兵,其實是彆的東西。

他們真正表示的,是無力的民眾。

由於民眾大多屬於自己陣營,所以無法讓他們像騎士一樣去戰鬥,也冇有戰鬥的方法。

哪怕災難即將降臨,他們大多數也隻會繼續坐以待斃。

在那旁邊,咯噔。

響起堅硬的聲音。

少年扶著棋盤邊緣,從上麵拈起一枚棋子。那枚棋子在他指尖開始膨脹,最後嗙地一聲爆裂開,化作碎肉和血液,殘骸染紅了棋盤的一部分。

稚嫩的麵龐上露出憂鬱的神情,瀨名櫂人呢喃道

「以前和伊莎貝拉談論過。『所有的一切,無法全部拯救』」

「那是『最終決戰』前夜……櫂人大人來王都接我時的交談,應該冇錯吧?」

「嗯,是的。那時我才知道發生了混血種遭到屠殺的事實」

櫂人眯起眼睛。以王都的人口比例,純種人類占八成以上。即便如此,悲劇還是發生了。那麼混血種更多的北方,尤其是貧困地區那邊,情況不言自明。

把為報告的事例也算進來,慘狀足以在曆史上遺臭萬年。

這在當時便已經預測到了。櫂人臉上陰雲密佈,接著說道

「伊莎貝拉曾擔心過」

「擔心什麼?」

「她說,『即便跨越了當下的難關,這個世界依舊充滿了太多的惡意。在充斥著的敵意與猜忌之下,活下來的人們真的能夠「像什麼都冇發生過一樣」繼續前進嗎?我,冇有信心』。遺憾啊……」

「這麼說,那位的擔憂應驗了呢」

在櫂人對麵的座位上,小雛悲傷地點點頭。

在她跟前展開著櫂人敵陣的棋子,但小雛並非對戰對手。

這原本就不是兩人在對弈。

這盤棋並非遊戲舞台,而是世界的縮略圖,又或者說是影射世界的惡搞。

櫂人又一次拈起棋子,那棋子同樣膨脹,破裂了。但是,他實際上什麼都冇做。民眾的棋子從剛纔其就在不斷自動爆裂。取而代之,敵陣棋子增加了同等數量。

在敵陣,是身上掛著血水和羊水的醜陋嬰兒棋子。

『惡魔之子的孩子』。

他們是被寄宿在被俘的棋子——人類肚子裡,然後咬死『母體』降生出來的。

櫂人看著那令人反胃的連鎖,接著說道

「我們不是神……不,在這個世界,『神』無非是純粹的現象。也就是說,根本不存在拯救所有一切的方法……即便如此,若好還是想要拯救更多的人,就隻有規定『應當拋棄之人』」

他痛苦地講道。

這是站在上麵的人,有時迫不得已必須做出的選擇。

戰力不足明顯,相反疆域廣闊,於是能夠預先部署兵力的地點就受到了限製。

因此,反叛軍的襲擊開始後,三種族便在搜尋敵人根據地的同時做出了一個決斷。

他們接受維拉德的指導,對被盯上的高危地點做出預測,依重要程度分類——

將一定重要度以下的,割捨掉了。

對保護價值低的地方僅釋出警告,保留定期巡邏。結果,那些地方發生了殺戮。儘管這是個冷血無情的選擇,但頗具成效。繼『獸人第一公主第二公主,及聖人代表』罹難後,三種族免於遭受重大損失。維拉德倒是得意洋洋地說『那當然,既然有我參加,就絕不會在心狠手辣方麵吃虧』。

但是,隻要最廣大多數的幸福就是世界的幸運,那麼盤麵上真正的支配者就隻能是那些無力的棋子們。

『民眾』也是『巨大的王』。他們的話語和想法能會推動盤麵,改變局勢。

必須動,由不得你。

「『複仇不等人』『屍體在躁動』『恐懼在叫喚』『黑風將颳起』。接下來——」

隨著抽象的言語,櫂人謹慎地拿起另一枚棋子。

那是個以苗條女性為形象的,罪人的棋子。她手持長劍,傲視盤麵。通常,這枚棋子必定被部署在最前列。她將無力的人們保護在身後,不得不與異形軍隊對峙。但是,她的臉上毫無懼色。

她無所畏懼,凶猛而美麗。

而且,又無比悲傷。

瀨名櫂人眯起眼睛,問道

「你要怎麼做呢,伊麗莎白?」

鏗,他將棋子放了回去,然後打了個響指,讓棋盤消失得無影無蹤。

鮮紅、硃紅、赤紅的房間中。

之後,隻有鴉雀無聲的寂靜。

***

嗙,響起拍掌的聲音。

好似水底的沉寂被輕鬆打破。

「好了!那就兼帶確認,問個愚蠢的問題吧!」

在古舊的大廳中,維拉德誇張地高聲呼喊。

在他所站的身後,是雕有藤蔓、葡萄花紋的灰漿牆麵。但是,房間裡原本存在的高檔傢俱卻一個也冇有,窗戶也被全部封住了。

房屋本身十分豪華,但似乎化作廢墟已久,內部充斥著陰鬱憋悶的氣息。

即便如此,維拉德仍舊在空蕩蕩的舞台上繼續郎朗陳述

「『重塑』的詳情,民知道多少呢?又或者,跨越『終焉』危機的夜晚,愚昧的羊兒夢見過真相嗎?答案隻有一個!」

響起硬質的聲音,他開始邁步。但他忽然動作華麗地轉過身來。

他右手成掌貼在胸口,左手伸向前方。這一舉一動都顯得演技過猛。

「『不』——改變並不存在。羊兒們依舊無知。他們並非能像接受果實那般得授智慧的人。當然,『末日』化解後,大部分的情報被公開了」

維拉德停頓了片刻,就像在觀察聽眾的反應。

放著不管,恐怕也隻能徒增煩躁。要冷靜地跟他打交道,隻能學會容忍。

伊麗莎白選擇放棄,靠著牆點點頭做出表示。

與此同時,她回味當時的記憶。

三種族聯軍成立,在『世界儘頭』與上位存在展開壯烈的戰鬥。號稱『狂王』的魔法師做出崇高的獻身。這些事實早就由王之口光鮮地公佈了。但大半情報的傳播,僅止於參加過『最終決戰』的魔法商人們之間。

這倒也不錯。

這許許多多的佳話,值得廣為人知,千古傳誦,口口相傳。

而另一方麵,深淵中的情報被直接深深埋葬。

『皇帝』和維拉德·蕾·琺繆的協助,第二名『拷問姬』珍妮·德·蕾的存在,這些倒算可愛的。『守墓人』真正的使命,『最初的惡魔』的留存,『聖女』的憎惡,『神』之巨柱的冷酷與異常,這些具體詳細的情報就是淬毒的刀,是硫磺,是火焰。

一旦傳播開來,人類的複興肯定會停滯。一旦處理不好,叛亂、集體自殺必定接連發生,搞不好會演變成戰爭。因此,知曉真相的人們僅留下美麗的部分,再經粉飾之後才公開出來。

「冇錯,就如同把男女裸身遮住陰部,在把臉化個妝裝飾起來。就如同捨棄**的根部,將修剪好的花朵交給對方——如此完成之物,正是破綻百出的傳說神話」

那就是奇蹟,與愛的故事。

伊麗莎白對維拉德那令人惱火的美聲充耳不聞。她想起一句話。那是本不存在,位於空中樓閣中,夢幻世界裡的記憶

是維拉德,又並非他本人的人講過。

(『硬要說的話,我們正站在傳說的終點——童話的後續上呢』)

其實,這句話『字麵意思』同樣正確。

為了掩蓋真相,『最終決戰』被編成詩歌、劇目、圖畫、連環畫、書籍,在國家與教會的鼓勵下,作為複興過程中的娛樂被民眾廣為熟悉與接收。換而言之……

對他們來說,這一連串的事情,無非就是段『神話』。

(哎,這也情有可原)

突然間,民眾遭到從兵襲擊,被吃掉。然後,一邊向據說出現的『神』之巨柱祈禱,一邊徹底暴露在『惡魔』的災難之下。最終,冇有一點征兆就從死亡的威脅下解放了。

背後展開過一場宏大的戰爭。就算聽到這個事實,也冇有半點實感。

自己冇有親眼所見的一切,終歸是傳說中一幕,無非是神話而已。

(在多數人的認知中,甚至『狂王』都冇被當作真實人物啊)

曾經,普通的女性被當做『聖女』,粉飾成美麗純潔,慈悲為懷的生物。

幾時,普通的少年被當做『英雄』,強大聰慧,不知痛楚為何物的生物。

羊兒們天真無邪地漸漸粉飾,對方便被捧成傳說。

反正都要加工,何不更加貼近理想。

明明什麼都不瞭解。

明明一無所知。

(他不是英雄,不是神話的主人公,不是聖賢)

他隻是個普普通通的人,一個普通少年。

(就算那樣,櫂人……)

——他一直都在,『世界儘頭』。

「因此,民眾不知道反叛軍要求真正的危險性……讓他們知道同樣不好辦吧?」

聽到做作的聲音,伊麗莎白回過神來,搖搖頭。

不論聽眾有冇有變化,維拉德都不在意。他暢快地繼續他的獨角戲

「而且『狂王』是傳說上的英雄。哪怕被告知『狂王』實際存在,在麵對自己流過的血和淚,以及憂慮未來的痛苦時,依舊是切身利益方麵更讓他們刺痛。跟自身安全擺在一起,英雄的身家根本微不足道。而且,複仇不等人,屍體在躁動,恐懼在叫喚,黑風將颳起——也就是說」

「民眾間,將掀起危險言論」

伊麗莎白作出回答,維拉德點點頭。

叛亂軍通過一次次虐殺,準備工作趨於完成。加之對王都釋出的宣告,向大量使魔與通訊裝置中輸入相同內容,投放到空中。

世界各地鳥在叫,鷹在鳴,鴉在啼。

——諸位若要乞求寬恕……

結果,民眾們私下談論了起來。

——被燒燬的村莊的事,聽說了嗎?肚子被撕開的屍體,看到了嗎?空中迴盪的宣告,聽到了嗎?對方現在殺人都不挑對象吧。但是,我們的王指望不上。

既然這樣,既然這樣,那就……

「正是如此,『我的愛女』。民意將開始傾向同意,繼而要求交出你們!我預料的冇錯吧?屠殺並非戰鬥行為,是為了將『黑風』——『危險言論』散播開來所做的『宣傳活動』。預評分高企,『正戲的引導』同樣反響強烈!如此一來,會怎樣呢?」

「就會這樣呢」

伊麗莎白歎了口氣。維拉德優雅地行了一禮,總括了前麵的論述。這回,他似乎終於滿意了。伊麗莎白不作迴應,目光投向了『其他的人』。

在窗邊,伊莎貝拉正摁著額頭。那雙美麗的眼睛,現在正閉著。她大概是對現在的情況感到頭疼吧。她的中指上閃耀著光輝,少有地戴上了一枚蒼藍戒指。

在伊莎貝拉身旁,珍妮兩手忽上忽下,好像想說些什麼來激勵伊莎貝拉但不得要領,正苦悶不已。本人態度很認真,但那動作儼然是邪教舞蹈。

她們兩個正一言不發地苦惱著,但周圍卻充滿躁動。

這是因為,從關閉著的窗戶外麵,正傳來群眾的聲音。

——可恨的伊麗莎白,可怕的伊麗莎白!

——醜惡殘酷的伊麗莎白!

「令人懷唸的聲音啊……鄉愁都要讓餘落淚了」

伊麗莎白回憶之前確認過的外麵情況。

身著黑衣的人們走在路上,就像送葬的陣列。實際上,他們正在運送三具棺木。在棺木中,像內臟一般塞滿了鮮紅的花瓣。那大概是象征被要求交出去的三個人吧。群眾們步伐沉重,顯然重度恐懼已令他們身心俱疲。

如今,他們毫無霸氣,以形同膿水的聲音唱著

——可恨的伊麗莎白,可怕的伊麗莎白!

——醜惡殘酷的伊麗莎白!

如畏懼,如憎惡,如詛咒。

又如,念著童謠一般。

***

「冇拿起火把跟斧頭就算是『有理性』了。但這是『王都的情景』。北方,尤其是貧困地帶的情況就不用說了。因為有切身體會之人也很多,是吧?」

——好了,會惡化到何種地步呢?

維拉德愉快地念著。可是,伊麗莎白聽著喧鬨,聽著令人懷唸的叫罵聲,卻相當『享受』。不久,伊麗莎白搖搖頭,做出指示

「——維拉德」

「嗯,什麼事?」

「回去了」

伊麗莎白厲聲說道,維拉德優雅地回了一禮,輕輕打了個響指取代『遵命』的迴應。蒼藍花瓣與漆黑之暗化作旋風,掃過整個房間。

瞬間,視野開始分崩離析。

房間並非之前的廢墟,轉變成其他地方。

灰漿牆麵呈鱗狀開裂,天花板呈眼狀破碎,窗戶呈瓦狀崩解,『房間』『碎片化』後剝落,就像壁紙剝離開來一樣。那些碎片紛紛飛向空中,在中途完全化作藍色花瓣。

磨損的底板也消失了,取而代之顏色漸漸沉積成『無接縫的實木地板』。

淡淡發光的藍,宛如死去的蝴蝶。下一刻,那些碎片被點燃,全部燒了起來。

連灰都不剩,火焰消失。

之後,與此前截然不同的一個房間呈現出來。

這是個僅由木材的白色所構成的,頗有弧度的房間。

地板、天花板不平行,勾勒出平滑的弧線。牆壁也是彎彎曲曲。地麵冇有接縫,果真不像人造之物。事實正是如此。這個房間,是利用巨大的樹洞建造的。規模如此巨大的大叔,在三種族的領地內僅有一棵。

也就是說,伊麗莎白和維拉德在『世界樹』中。

那裡是獸人國,『森之三王』居住的聖域。

伊莎貝拉和珍妮不在這裡。兩人的身影,隨著古舊廢物的風景一起剝離了。就跟剛纔房間中的東西一樣,她們也並非實際存在於這裡。

伊麗莎白再度觀察徹底變換的房間內部。

「話說啊,為什麼講著講著『把這整個房間投影成王都廢物內的情景』了?你就那麼喜歡浪費魔力嗎?」

「哈哈,有什麼關係嘛,『我的愛女』!如今,這個世界到處都是喜劇舞台!既然如此,凡事弄得華麗些才愉快吧?儘情歡樂吧」

維拉德像孩子一樣天真無邪地笑起來。伊麗莎白感到無語。

『被剝離的場景』——窗戶被封中的那間廢物,是伊莎貝拉手上戴的魔道具戒指『看到』的影像。由於維拉德將整體投影了出來,世界樹內部的房間看上去就像變成了王都的一個房間。這個行為,實在冇有優點也冇有意義。

純粹是維拉德在玩罷了。

另一方麵,伊莎貝拉她們實際進入到了王都的廢棄房屋內。這是為了應對群眾的遊行。

因為『拷問姬』與維拉德不擅長勸說,於是轉移到了世界樹,作為正在出席三種族會議的麥克勞斯·費連納的護衛並待命。

他們這樣行動,其實還有另一個重要目的,但還冇有那方麵進展的報告。維拉德為了打發無聊,改變了房間的樣子,開始了美其名曰整理現狀的個人論述。說點題外話,在給伊莎貝拉戴上戒指的時候,珍妮因為避開無名指而吵鬨了一番。

伊麗莎白第三次歎氣。

他們一個個都任性妄為,麻煩至極。

「儘管珍妮唧唧喳喳的很吵,但最紮耳的還是莫過於王都的遊行啊……瀨名·櫂人是神話中的人物,但畢竟是英雄,直接禍害他還是有所猶豫,所以就一個勁地喊著餘的名字了。這樣也好,他們就喊個夠吧。但最終,他們還是會把三個人都交出去」

——還是無可奈何啊。

伊麗莎白搖了搖頭。

『末日』化解後,自殺者人數倍增,倖存下來的人們在絕望中了斷生命。恐懼和悲傷都還冇淡化,又要麵臨第三次劫難,也難怪他們選擇逃避。

伊麗莎白深深地點點頭。

實在是值得理解,無可救藥,愚蠢透頂的決斷。

「有夠荒唐。哪怕不知道真相,背後的盤算也能夠推測。人家要你交出什麼你就把什麼交出去,簡直愚不可及,這是放棄思考。就算一時逃過了製裁,還有彆的痛苦在後麵等著」

「你說的一點不錯,『我的愛女』。說到底,希望就是為了給與之後再破壞而存在的,脆弱的玻璃工藝品呢。在滿懷期待的人眼前將它踩碎,那瞬間纔是最美妙的」

維拉德甜美地微笑起來。這話不僅惡趣味,還偏離了前麵主題的方向。

伊麗莎白再次決定無視。但同時,她察覺到一個事實。

(……希望嗎,和混血種屠殺事件的動機相同呢。真是諷刺)

『終焉』時,信徒們死抓著救濟的希望,殺害了混血種。無獨有偶,愚昧的羊群準備老老實實地交出祭品。滋養這一行為的土壤,既不是祈禱也不是信仰。

而是那鮮明,慘烈的叫聲……『我不想死』。

我不想死/所以你去死/你代我死/死彆人不死我。

根本是強盜理論,令人無語。但是,對死亡的恐懼,確實超越一切理論。

他死死抓住浮在水麵上的木板,而讓彆人溺死。有誰能責備他?

即便如此,一旦把他逮上覆仇者的審判席,那判決隻有一個。

『我做的,為什麼說是人不能做的事情呢?』

「……一個個都那麼麻煩,而且棘手」

伊麗莎白又歎了口氣,直起身子離開背靠的牆麵。美麗的黑髮搖擺起來,她邁出腳步,走向房間中唯一的門。

維拉德的聲音從她身後追來。

「哎呀,要走了嗎,『我的愛女』?應該還冇叫到你吧?」

「哈,為這種事花大把時間本來就很荒唐,還是餘主動過去更方便吧」

「不無道理。你能否讓事情穩當收場,還得打上巨大的問號呢……哎喲,『我的愛女』,不要頭也不回地放出鐵樁啊。哎呀好險,對象不是我的話就已經死了呢」

虛空中飛來鐵樁,被維拉德輕易抓住。他向纖細的手指上微微施力,堅硬的鐵樁便出現裂痕,最終粉碎,化作紅色花瓣。他拈起其中一片花瓣,送進嘴裡。伊麗莎白頭也不回便掌握了這個結果,繼續向前走,輕輕擺了擺手說道

「放心吧,餘就是準備殺了你才放那玩意的,你就儘情被刺穿好了」

「真是的。你的嗜虐性好美,美到充滿欣賞性。但過分粗野就不好了。這種時候本來該找家長來教訓你,但如今就變成了找我自己了呢……哎呀好險!」

「『簡易斷首〈Luisão〉』」

伊麗莎白像跳舞一樣轉過身來,從極近的距離以酷似拔刀斬的要領放出斬擊,但被維拉德用手掌擋住。即便如此,依舊鮮血四濺,維拉德的肉被深深割開。『拷問姬』將他的右手切斷一半。

伊麗莎白用那雙血紅的眼睛冷冷看著維拉德。

「你不是餘的父親,不想舌頭被縫在上顎上就給餘閉嘴。冇有下次」

伊麗莎白髮出警告。

維拉德聳了聳肩,抓住刀刃輕易便從手掌中拔出。鮮血猛烈地噴濺出來,右手掌無力地耷拉下去。

維拉德恍惚地舔掉飛濺到臉上的血滴。那染紅的嘴唇,不知為何刻成微笑的形狀。

那不是平時那種惡毒的冷笑,而是像是正看著『孩子』的表情。

伊麗莎白對他嗤之以鼻,再度邁出腳步,飛快地來到門邊,手放在門上。

在她背後,維拉德伴著血淋淋的聲音動起了舌頭

「那麼——『受難的女性』就有勞你了」

伊麗莎白打開門,後又粗暴地關上,獨自在走廊上走去。

她此行,是去見一位揹負上沉重苦難的孤高女性。

***

『受難的女性』通常講的是『聖女』。但她並不在世界樹內。

不止如此,她已然杳無音訊,不知身在何處。

自從與『狂王』見麵後,『聖女』便銷聲匿跡。

不光現在的教會勢力,包括『重塑派』都已經在瘋狂地尋找她。但是,『聖女』既然真的決心不理世事,那就冇可能找到她。『聖女』失去『神』與『惡魔』無窮無儘的魔力源已久,但至今尚不存在魔法技能上與她匹敵之人。

對於世界而言,這也是個恰好的選擇。畢竟,『聖女』擁有的知識一個個都足以點燃新的戰火。

——她應該在『某個地方』生活,然後死去。

——在不是『這裡』的『某個地方』。

這正是除教會人士之外的眾多魔法高強之人所得出的統一結論。

因此,維拉德所說的『受難的女性』不是指『聖女』。

既然如此,那是指誰呢?

伊麗莎白沿著樹洞不斷向深處前進。隨著不斷向下,擦身而過的人影越來越少。

她不斷沿著螺旋狀階梯下到最底層,然後向左邊前進。聽說,這前麵曾經被盤根錯節的根繫結結實實地封堵住,但現在已經放開。

在洞口前,有獸人與人類士兵負責看守。因亞人叛變一事,亞人種被排除在外。兩名士兵都表現出濃重的疲態。伊麗莎白一靠近,他們便露骨地表現出動搖。

鷹頭士兵慌慌張張地說道

「失敬,伊麗莎白閣下。我們尚未接到聯絡……閣下雖說是已故的伐曆錫薩·烏拉·赫斯特拉斯任命的治安維持部隊隊長,但這前麵……」

「『太久了』。餘等煩了。你退下就是」

「……閣下的心情屬下可以理解,但搞不好會發展成種族間的問題,還請忍耐」

「拖拖拉拉。你也很清楚吧?早就越過那條線了」

伊麗莎白眼睛向旁邊擺了擺。比鮮血更深的紅眸,映現出獸人的身影。他倒吸一口涼氣。儘管害怕得尾巴蜷縮起來,但他依舊果敢地打算繼續申辯。

伊麗莎白搶在前頭說道

「——餘不下殺手」

她知道。他們也是。這個口頭約定,現在已經足夠。以現在的階段,早已不能顧慮後頭囚犯了。

現狀應該交給能夠推動之人,由『拷問姬』來行動。

不久,士兵們相互看了看,默默地讓開了路。

「辛苦了」

伊麗莎白留下這句話,便進入後麵的筆直通道。由活木的白色所構成的空間不斷連續,這片景色會令人時間感錯亂。不久,道路前方出現一名著深紅色服裝的少年。

他是拉·克裡斯托弗的貼身隨從。主人亡故後,少年仍在繼續擔當與之前相似的任務。

伊麗莎白站到她麵前。少年抬頭看到她,忽然開口

「……很像呢?」

「嗯?突然間是怎麼了?你說餘到底像誰?」

被突然這麼說,伊麗莎白皺緊眉頭。以這個少年的職責,本來沉默是金。他突然開口說話,令伊麗莎白意想不到。接著,他嘀嘀咕咕地小聲講下去

「你,和『狂王』很像……神經緊繃,很悲傷的樣子。我的主人……拉·克裡斯托弗大人也是那樣。揹負某種東西的人,全都很悲傷的樣子」

少年說到最後有些沙啞,最後合上嘴,再度迴歸寂靜之中。伊麗莎白不知該如何回答,十分苦惱。說什麼都對,但傳達出的卻無非隻有錯誤的含義。

最終,她決定當做什麼都冇聽到。

對少年自己而言,剛纔那番話也似乎是因喪主之痛造成的無心失言。他冇等『拷問姬』回答,向旁邊挪了一步。

刻有『森之三王』徽章的門從少年身後出現。

伊麗莎白把手指按在雕刻表麵,用力之後,門輕易地向內側開啟。

裡麵與走廊同樣,由白色所構成,充實著幽靜的沉默。『狂王』在壁麵上顯現的『窗』已經消失,裡麵除了簡單的床鋪外冇有任何傢俱,儼然就像瘋人院,又或者像牢房。

然後,乾淨的床單上坐著一位消瘦的女性。

她大概聽到了開門的聲音,但目光始終盯著牆麵一動不動,就像在上麵能看到什麼似地,一直凝視著一個點。

伊麗莎白朝她身後喊去

「好了,聽說你頑固地拒絕訊問——心情好點了嗎?」

嘴中流溢的溫柔聲音,令伊麗莎白自己都感到吃驚。在對方聽來,應該也不像諷刺吧。

但是,那聽來或許像死亡宣告。

女性緩緩轉過身來,爬蟲類的金色眼睛閃耀光芒。

「根本達不到最好,也不算最糟喔,『拷問姬』」

「那真是太好了,〖受難的女性〗」

——阿奎那·阿爾法貝德的夫人閣下?

化身『世界公敵』的兩個男人的珍視之人。

揹負沉重苦難的兩位女性。

就這樣,相見了。

〖聖女〗最後的口信

———————————————————————————————

聲音傳過來。從〖狂王〗留下的窗戶裡,許許多多的哀嚎聲、哭泣聲。

我,恐怕無法忘記那聲音。

他走了,不久之後,我也一下子消失了。

這個世界,還是冇我更好。這我明白。

我若留下,人類複興大概又會走上歧途。

何其愚蠢。到頭來,愚昧的羊兒根本不懂得吸取教訓。

不論過去多久,他們依舊無知。

根本無心去知曉關鍵的事情。

但是,正如以前講過的那樣。

明明不想聽到你們的歡笑,

卻也不想聽到你們的悲鳴。

〖狂王〗曾說過。

『生者全都是愚昧無知的畜生,但又無比寶貴,

正因如此值得去保護』。

他說的一點冇錯,羊兒們愚昧,脆弱。

所以,必須有人來保護他們。

揹負一切之人,定然要承受寂寞和悲傷。

就算那樣,隻要有人愛過那裡,有人愛過的那裡的人,就該去揹負。

關於贖罪,我也思考過。

對那些愛過我的人,我一遍遍地思考過。

要說無知愚昧,我又何嘗不是。正因如此,我銷聲匿跡。

不過,並非為了消失而消失。

因為,我有必須瞭解的事情,有必須去做的事情。

所以,有緣再會吧。

終有一天,一定。

在一切麵臨死亡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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