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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 她和她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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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

7

她和她的……

——『肉老闆』高高躍起,貼在牆壁上躲過了伊麗莎白的第一招。

『刺兔』空洞地切開地麵,直奔房門而去。在門要被砸破的千鈞一髮之際,伊麗莎白打了個響指,讓刑具變回紅色花瓣與黑暗。

「————嘁,竄得倒是快!」

伊麗莎白早就知道『肉老闆』有超凡的迴避能力。她毫不大意,再次生成花瓣與黑暗的漩渦,從中抽出刻有紅色文字的長劍。

「弗蘭肯塔爾的斬首劍!」

伊麗莎白嘹亮地喊出劍的名字。與此同時,刻於劍身上的文字開始發光。

『肉老闆』帶著詭異的笑意,念出了上麵的文字

「『汝以行動獲得自由吧。祈禱神明成為汝之救世主。開端、過程、終結,一切握於神之掌控』——是吧?」

他的話語中隱含著嘲諷的味道。

伊麗莎白冇有迴應,將劍鋒指向他。虛空中出現幾條鎖鏈。

『肉老闆』不慌不忙地踢起牆壁。鎖鏈像多頭蛇一般向他逼近。『肉老闆』像貓一樣彎曲身體躲過來勢凶猛的攻擊,一邊翻著跟頭一邊落下。

他的行動看上去並未經過思考。鎖鏈紛紛從他頭上、側腹附近掠過,但他從鎖鏈的縫隙間完全避開了供給,平安著地。

這躲閃的方式,如同雜技。

伊麗莎白對此冇有投去任何讚許,打了個響指。

「『灌水椅』!」

「噢噢!」

地上升起一把椅子,頂著『肉老闆』的屁股將『肉老闆』抬了起來。瞬間,靠背和扶手上冒出皮帶,將他全身牢牢綁住,同時椅子下方的地麵突然消失。

在洞裡,注滿了漂著紅色花瓣的水。

嘩啦———————————————!

隻聞誇張的水聲,『肉老闆』沉入水中。

水麵上冒了幾個氣泡,但隨後便恢複平靜。

看樣子『肉老闆』並冇有掙紮。

「——嗯?」

伊麗莎白感覺不對,打了個響指。隨著嚓嚓嚓的聲音,鎖鏈被提了起來。椅子是空的,『肉老闆』不在上麵。

「上次被吊起脖子的時候就說了,我能夠在衣服裡把身體上下調轉來著。活得久了,逃脫束縛也變得拿手了」

伊麗莎白身旁傳來戲謔的聲音。她向床的另一側看去。隻見『肉老闆』不知什麼時候坐在了上麵,正悠哉地擺著腿。

伊麗莎白目不轉睛地觀察『肉老闆』的樣子。用劍砍過去倒是很容易,但恐怕到頭來隻會砍到床。

伊麗莎白暫時放棄蠻用武力,自己也在床上坐了下去,與『肉老闆』麵對麵。『肉老闆』像平時那樣閒聊一般,輕鬆自在地接著說道

「我說過很多遍了,活得久了,真的就會經曆過各種事情。開始我開過公會,展開過尋找『虹蛋』的大冒險,率領過五千人左右的部下,還給愛龍們畫過畫」

「這不是你的日常吹牛麼?」

「如果我說,這些都是真的呢,伊麗莎白大人?」

『肉老闆』歪起腦袋。伊麗莎白直直地注視著他。

『肉老闆』從兜帽內側的黑暗中窺伺著伊麗莎白的反應,但伊麗莎貝冇有回答。『肉老闆』氣定神閒地繼續說道

「如果我是從聖女完成使命長眠之前就一直活到現在,您覺得是真是假呢,伊麗莎白大人?」

「這種事你愛怎樣餘管不著,餘隻在乎你是不是餘的敵人」

「伊麗莎白大人,您這說的是什麼話啊!我怎麼會是您的敵人啊!」

『肉老闆』氣憤地蹦起來,以平常的樣子表示抗議。

「我纔不是特定某人的敵人,是全世界所有活著的人的敵人!另外也是商人」

伊麗莎白翹起腿,用手撐起臉,凶狠地瞪著『肉老闆』。

『肉老闆』一反剛纔的危險宣言,不知為何口吻之中透出慈愛,接著說道

「不光是人類,一切活著的物種全都是我的敵人,也是客人。我就是為此誕生,為此存活下來的。這番話冇有半點虛情假意,我一直都是真心實意地為他們工作著。『一切為了客人〈All

for

you〉』。這樣的生活非常幸福啊。正因如此,我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肉老闆』晃著鱗片包裹著的短腿,帶著幾分憂傷輕聲細語

「『開端、過程、終結,一切握於神之掌控』。世界誠然如此」

「是麼————那也相當絕望呢」

伊麗莎白呢喃了一聲,歎了口氣,轉向身後仰起身子,美麗的雙腿換了個姿勢重新翹起來。然後,她若無其事地打了個響指。

「因為,餘最討厭神了————『蟲穴』」

與此同時,伊麗莎白高高躍起,隻有『肉老闆』被留在了身後。

「————唔誒?」

臥室搖晃起來,房間內的地板坍塌墜落。壞掉的窗戶、衣櫃、床,都被吸入漏鬥狀的坑洞底部。在洞底,異形的蟲群歡喜地叫著。

伊麗莎白將劍紮進天花板,懸掛在上麵避開了災難。她抬起頭,看向前方。『肉老闆』靈巧地貼在了天花板上,果然也完全冇事。他發起火來,就像氣得冒煙一般滑稽,與眼前的緊迫狀況完全打不上邊。

「這也太狡猾了吧!人家難得在嚴肅地將事情,不要毫不留情無動於衷地下殺手啊!違反套路了啊!」

「關餘什麼事。以維拉德為首,餘最討厭的那種說話故弄玄虛的傢夥了。另外——」

「另外?」

「『吊籠』」

伊麗莎白輕輕打了個響指。

她以單筆握劍的懸掛狀態,毫不留情地將刑具多重展開。

「噢咯咯?」

黑暗與紅色花瓣縱向成細長狀包圍了肉老闆周圍。一個人站著勉強勉強能夠裝進去的狹窄籠子出現了,『肉老闆』被關了進去。

伊麗莎白打了個響指,消除掉『蟲穴』,優雅地落在恢複原狀的地麵上。

肉老闆被關在籠子裡,摸著下巴。

「多重展開實在太帥氣了呢。嗚嗚嗚,竟然把我『肉老闆』當做了籠中之鳥……嗯?莫非我現在是被囚禁的公主?」

「都到這一步就彆開玩笑了,『肉老闆』。你為什麼賣惡魔肉給維拉德。那肉從哪裡弄來的。把你知道的,你的企圖,統統給餘吐出來」

「唔,不愧是伊麗莎白大人。問出了愚鈍的仆從閣下絕不可能提出的,完全冇有多餘的問題呢」

「要是不照做,就用長槍和針來伺候」

伊麗莎白打了個響指,黑暗與紅色花瓣再度爆開,籠子周圍被無數根針包圍住。那尖銳程度貨真價實。『拷問姬』以冷若冰霜的表情,輕輕說道

「痛苦即是快樂,慘叫即是愉悅————你是知道的吧?這可是餘的強項」

「也對呢……既然如此,我覺得伊麗莎白大人不妨去一下王都的地下陵墓。差不多是時候了,各種東西就要顯露出來了」

『肉老闆』給出了含糊的回答。他的語氣雖然顯得滿不在乎,卻是認真的,但內容不夠具體。

伊麗莎白皺緊眉頭。『肉老闆』對針冇有表現出絲毫畏懼,不慌不忙地接著說道。

「這是段自很久很久以前延續至今的,無聊的童話。有人為了那一刻的來臨而行動,有人為了阻止那一刻的到來而行動。我是前者。作為後者的人類,差不多也到開始正式活動的時候了吧。去吧,伊麗莎白大人」

『肉老闆』以對孩子一般的口吻說道,又如同看著耀眼的人一般微微收起下巴。在隨時會遭受拷問的狀況下,『肉老闆』如同退伍老兵般平靜地接著說道

「其實,您的出現出乎了我的意料。正如我平時所說,我對人與惡魔之間的戰鬥真的毫無興趣。不管怎樣,結局都不會改變。我不曾想過,本應以十四場悲劇為開端,以最糟糕的謝幕迎來結束的故事中竟然存在著反抗者。愚鈍的仆從閣下同樣出乎我的意料。整體來看,你們譜寫的篇章雖然很渺小,但或許會非常重大的作用……世界接下來會發生怎樣的轉變,猶未可知喔」

「……玄乎的話餘聽夠了。說得再具體點」

伊麗莎白準備打響指。

就在這時,他身後的門打開了。在這無比嚴肅的狀況下,傳來一個十分悠閒的聲音。

「打擾了。伊麗莎白閣下在麼……哎呀?」

「伊莎貝拉?」

伊麗莎白對突然到來的來訪者感到吃驚,轉過身去。

隻見擁有一對藍色異色雙眸與一頭銀髮的貌美聖騎士正站在門口。她的皮膚上留下了大量醜陋的傷痕,就像全身的肉從內測裂開過一般。

伊麗莎白那張傷痕明顯但仍掩蓋不住美麗的麵龐,困惑地顰蹙起來。

「我帶來情報與命令需要向閣下傳達……突然造訪多有失禮,話說這是什麼情況?呃,是在責打下人麼?閣下雖然是『拷問姬』,但這也未免做的太過火了吧」

「並不是你說的那樣,總之情況很複雜。於是,有何貴乾?」

目前情況以及涉及人數都不清楚,不便在伊莎貝拉麪前進行拷問。

伊麗莎白消除了針,隻留下『吊籠』。『肉老闆』並冇有表現出鬆了口氣的樣子,依舊維持著直立。伊麗莎白一副很不放心的樣子看著他的狀態,接著說道

「上麵下達命令了。但是,我也不清楚這次情報的來源……覺得可信度並不確定。但不知為什麼,我部隊所有人都接到了出動命令。請不要吃驚,聽我說」

「廢話真多!當不用聯絡裝置,你本人直接出現在這裡的時候,餘就知道情況異常了。趕緊說」

伊麗莎白粗暴地催促。伊麗莎白簡單點點頭。

她自己也顯得有些困惑,繼續說道

「『皇帝』的契約者,瀨名·櫂人將會出現」

「將會出現?不是已經出現?」

伊莎貝拉皺緊眉頭。這句話就像預言。

有件事她並冇有報告,櫂人目前本來在獸人的領土。教會照理應該無法掌握他的動向。然而,卻能夠預測他出現的地方,這又是怎麼回事呢。

「他將在被肉塊吞噬過的王城遺蹟下方,曆代王族長眠的地下陵墓前現身。雖然我不知道下達這道命令的根據什麼」

伊麗莎白眯起了血紅色眼睛,越來越覺得不對勁,目光轉向籠子裡的『肉老闆』。肉老闆什麼也冇說。但是,兜帽下麵的臉果然像在嗤笑的樣子。

「我很想認為隻是命令係統的故障還在持續……不過戈多·迪奧斯大人去世之後,令人費解的事情實在太多了。這個命令還有後續」

伊利貝拉的表情十分陰沉。她似乎也產生了難以拭去的異樣感。但她搖了搖頭,嚴肅地接著說道

「命你在地下陵墓被入侵前————確保將他殺死」

這確實應該是伊麗莎白一直等待的瞬間。

但卻也是她最不願看到的發展。

***

金光與白羽的亂舞結束了,一切化作液滴,同時消融落下。

豪華的變化過後,周圍不再是被落石毀滅的聚落,出現了另一篇荒蕪的世界。

附近是整麵化作灰色的不毛之地。在前方,能夠看到勉強免於毀壞的建築群。櫂人對那遙遠的街景有所印象。

「…………這裡是……」

與此同時,這片廢墟中唯獨有個角落算是櫂人不認識的地方。想必就連住在王都的人都很少來過這個地區。

櫂人一行所轉移的地方,乃是曾被讚譽爲白玫瑰的王城與廣闊庭院,以及大量權貴的彆墅所在的,但現已被肉塊吞噬的王都中心地帶。

這裡所遭受的並非普通災害,遺蹟之上建築物聯殘骸都冇留下。大地變得異常平坦,就像巨大的怪物用舌頭將地麵上的一切東西全都舔進了嘴裡一般。

(硬要說的話,這種感覺也並冇有錯呢)

櫂人知道。不論怎樣,這裡是『君主』『大君主』『王』半有意圖地湧入併吞噬殆儘的地方。於是,惡魔徹底破壞了人類的重要據點。但唯獨有一個地方,堪稱異樣地以完好無損的狀態保留了下來。

什麼都冇有世界裡,佇立著流著血淚的倒吊聖女像。

倒置的頭部正下方,開著一個四方形的黑洞。那裡本來應該是隨用於儀式的台座一併經過好幾道封鎖的堅固入口。但是,石像或許實在冇能保護到那個地方,最終還是被肉塊溶解了。櫂人向裡頭看去,眯起了眼睛。

黑暗的深處,有一條未被災難席捲(可能是由於有地下部分)的樓梯。

珍妮朝著那個入口,腳步輕快地走了過去。

「好了,諸位,咱們到了。要探求真相,唯有愚直前行。你們祈求,就給你們(※譯註)。這話算是類似某種詐騙的東西,但這次是特例」

「你說答案……那裡究竟是什麼地方?」

「對普通人〈迷途羔羊〉一輩子無緣的地方。曆代王族長眠的地下陵墓。由最高司祭之一『守墓人』擔任管理,全權負責進行守衛的地方。但是,那裡被牢牢守護著的同時所隱藏的,不光隻有〖老早就嗝屁掉的〗人的遺骸」

珍妮如此作答,但她說到一半便打住了,再次悠然地邁出腳步。

櫂人望著她蜂蜜色秀髮擺動著的背影,感到有些泄氣。

——跟她交流還是那麼困難。

櫂人環視灰色的大地。存活下來的王公貴族們此刻還在其他彼方避難,眼下重災區的複興工作還未著手。在這個地方,冇人會來妨礙。

珍妮跳舞似地往前走。

都到這裡來了,冇有什麼理由再猶豫了。

(一不做二不休)

櫂人朝她身後追上去,小雛和『皇帝』也緊隨其後。他們走進聖女像所守護的深淵。此時,櫂人的眼角忽然亮起白光。

正當他以為是錯覺的瞬間,那光變多了,就像擺成環狀的蠟燭一般被紛紛點亮。那些光以櫂人他們為中心,成圓筒狀展開。

「原來如此,果然這裡不想被人進去。不過,在王都總不可能派遣麵目全非的聖騎士吧。〖好了好了,好戲開場了,看你們怎麼耍〗

珍妮細語道。光亮同時變成液滴,落了下去,最後留下一批白銀盔甲。

珍妮以大量的目光掃了眼將他們包圍的聖騎士。

「〖雜魚就算了〗……領頭的是何許人呢?」

與此同時,在櫂人他們麵前出現了尤為刺眼的光亮。

純白色的光轉變為液滴落下,隨後出現了一張他所熟知的麵孔。

「久違了呢,瀨名·櫂人」

「……伊莎貝拉」

是美麗的銀髮聖騎士團團長,伊莎貝拉·維卡。

櫂人準備開口,但霎時間全都忘掉了。他逃離王都之際並未近距離看清她的臉。現在這麼一看,她渾身皮膚留下了醜陋的裂傷。

那應該是在王都使用召喚魔法的時候,冇能完全承受住魔力壓力,導致肉由體內爆開所致。

櫂人禁不住驚呼起來。

「你這傷……是召喚的時候受的麼!所以才讓你彆亂來啊!」

「……少說莫名其妙的話,瀨名·櫂人。閣下背叛了人類,又為何要擔心身為敵人的我?」

伊莎貝拉詫異地輕聲說道。櫂人頓時覺得自己說錯了話,連忙緘口。『皇帝』向他的側臉投以喝斥愚蠢的目光。櫂人輕輕咬住嘴唇。

(冇錯……以我現在的身份,已經不能再為伊莎貝拉擔心了)

櫂人掃了眼灰色的王都。那遠方的街道,正是他和『拷問姬』,與伊莎貝拉和聖騎士門一同竭力死守下來的地方。

隨後,櫂人的目光放回到眼前的伊麗莎貝拉身上,頓時間意識到自己有種沉重疲勞感壓迫全身的感覺。

(那段並肩戰鬥的日子,恍如百年之前的往事)

如今的情況,以及櫂人自身對世界的認識,都已經改變太多。

「閣下本是一個高潔之人,為何要背叛人類……這理由已經不必問了。不論出於怎樣的理由,我身為聖騎士,惡魔契約者都是我必須殺死的對象……自廣場上宣告後,閣下也應該做好相應的覺悟了吧」

「嗯,說的冇錯。背叛人類,也就等於選擇與你為敵。我很清楚會這樣,但還是做出了這樣的選擇」

「那麼,我們對彼此都冇有怨恨了呢」

伊莎貝拉握緊劍柄,拔劍出鞘。眾聖騎士也一同拔劍。銀色的光輝在灰色的大地上閃耀,他們將受過聖彆的武器指向了『皇帝』的契約者。

「我們要殺死閣下。此乃無上的命令,也是拯救蒼生,拯救世界之舉」

「哎呀,又來了個不理性的呢!」

少女不解的聲音傳了過來,伊莎貝拉愣愣地眨了眨眼睛。

「嗯?什麼人?這裡除了閣下之外還有人麼?」

「失敬,當然是我」

珍妮輕快地從櫂人背後冒了出來。她似乎神不知鬼不覺地藏了起來。伊莎貝拉的臉頓時抽搐起來。珍妮說的話,對初次見麵的人來用非常不恰當。但是,伊莎貝拉僵住的原因似乎不僅僅是這樣。

(……啊,話說回來,這傢夥的服裝比伊麗莎白還要命呢)

珍妮那身奢華,而且與她年齡不相符的超煽情服裝,似乎突破了伊莎貝拉的理解範疇。正經八百的她啞口無言。

珍妮趁機接著說道

「失敬,敢問女士你大腦掉哪兒去了?」

「啥?你冷不丁地說什麼?」

「命令是誰下達的?肯定是教會高層的某人吧」

「……等等,此話怎講?」

「發現瀨名·櫂人的是誰呢?這不可能是偶然。那個人應該全程掌握著他的行動。然而,那個人為什麼對追蹤部隊隱瞞了情報?女士接到的命令又是怎麼回事呢?不光隻是誅殺『皇帝』的契約者,還加上了『進入地下陵墓之前』的條件,這又是什麼意思?而且,這還是最首要事項。這都是為什麼?」

珍妮機械性地將疑點羅列出來。伊莎貝拉期初看她的目光很狐疑,但表情開始漸漸變得嚴肅起來。

伊莎貝拉似乎並冇有把珍妮所說的話當做單純的胡說八道。她的部下們目光也開始彷徨,似乎或多或少也對現在的情況感到疑惑。

珍妮依舊麵無表情,以堪稱瘋狂的飛快語速接著說道

「女士可曾意識到聖騎士中有被隱藏的部隊?對於優秀人才從聖騎士中抽調走有冇有產生過懷疑?戈多·迪奧斯死後,有冇有感覺到不光騎士團內,整個教會內部都有可疑的動作?」

珍妮就像是給出最後一擊,薔薇色的眼睛扭曲地張大,厲聲問道

「女士說這麼做事為了蒼生,為了世界,根據在哪兒?」

「閣下究竟什麼來頭!」

伊莎貝拉對珍妮的稱呼變了。現場的氣氛開始變得緊張。

正當伊莎貝拉暫時放下劍,準備詢問什麼的時候……

『伊莎貝拉,你在乾什麼』

響起一個冰冷無情的聲音。伊莎貝拉吃驚地抬頭看向天空,櫂人也跟著向上方看去。

灰色的天空中有教會的通訊裝置在飛。那東西的樣子跟平時使用的並不相同。這個裝置就像想要證明自己多麼受神寵愛一般,加大了純白色的羽毛變得醒目,弄成了很豪華的形狀。

不妨直說,這玩意裝飾得過於浮誇,而且散發著低級趣味。

這個通訊裝置的另一頭恐怕是某位最高司祭,他釋放著威懾力繼續說道

『荒唐!身為聖騎士豈能與惡魔契約者交談,小心連你也沾上染汙穢。直接格殺便是』

「請等一下,琊·流渡大人。這個人掌握著某些情報……」

『可笑!愚蠢的傢夥,竟然聽信惡魔契約者同伴說的話!那些傢夥說出來的東西,全都是蠱惑信徒的戲言!你想被他們迷惑麼!你這個樣子,怎麼對得起在穿刺荒野上死去的犧牲者,還有你弟弟麼!』

最高司祭放出不容爭辯、充滿壓迫的斥責。伊莎貝拉反射性地咬住嘴唇。

櫂人失望透頂地看著那球體,經過幾秒鐘的沉默後冷靜地開口了

「……是叫琊·流渡對吧。跟戈多·迪奧斯很不一樣呢」

『喔?契約者也能明白麼?吾確實與那個不理解真正信仰與聖女本意,最終被惡魔消滅的愚蠢之徒不同呢』

球體傳出的聲音扭曲地嗤笑起來。戈多·迪奧斯掌握著聖騎士團的指揮權,深得眾聖騎士厚賴。正在待命的幾個人很不甘心地顫抖起來。

櫂人緩緩歎了口氣,臉上露出一抹後悔,搖搖頭。

「我曾指責戈多·迪奧斯置身事外冷眼旁觀,但我要收回這番話」

『少見啊,契約者也會反省啊。那傢夥雖然無能,但付出也算冇有枉費』

「麵都不露,不思親臨戰場,膽小鬼當到這個份上算是到了極致。隻聽聲音我也能聽出來,你肯定是肥的像豬一樣的傢夥吧」

「——————、什!」

櫂人十分平淡地斷定道。突如其來的侮辱,讓球體裡的聲音頓時說不出話來。

『皇帝』聽到主人這番話,愉快地冷笑起來,少有地表示讚同

『哈,汝說的確實冇錯,不彰顯自身實力之人是弱者!不憑藉知識戰鬥的是愚者!隻會叫囂的是無能之輩!那必然是一頭連活著的價值都冇有的肥豬!』

瞬間,通訊裝置發出耀眼的光,就像表達對方的狂躁情緒一般猛地飛了起來,激烈地拍打著白色翅膀到處亂飛。那一頭的人放聲大叫

『惡魔竟敢侮辱於吾!竟敢侮辱對什時刻懷著虔誠敬畏的吾!伊莎貝拉,不要猶豫,不要多想,殺、殺、殺,絕不能放他們前進!』

他瘋狂地叫了起來。櫂人目光轉向地下陵墓的入口。

那裡頭究竟有什麼呢?

琊·流渡放生宣言

「一切為了拯救世界!」

(又來了——————拯救世界)

珍妮說拯救世界,教會也說拯救世界。

但兩者的意義,恐怕存在致命性差異。

(他們究竟想救什麼?)

『殺了他們!你還在猶豫什麼!執行命令!執行神的命令,聖女的至高無上的命令令令令令』

聲音突然斷掉了。通訊裝置下方毫無預兆地發生了爆炸。

「——————誒?」

「——————什!」

通訊裝置被強烈的氣浪席捲,激烈地轉著圈吹飛了。

在場的人根本冇有餘力思考究竟發生了什麼,所有人的視野全都染上了紅色與黑色。薔薇花瓣華麗地飄灑開來,那股黑色充滿暴力地將眼睛裡的一切東西全都掃倒。

拚命紮穩腳跟的眾聖騎士們大喊起來

「伊莎貝拉團長!」

「不要慌,我知道這是誰乾的!但是,冇想到如此厲害!」

現場籠罩在混亂之中。就連應該知道罪魁禍首身份的伊莎貝拉都都在這可怕的陣仗之下動搖了。在這種情況下,隻有櫂人和小雛完全保持著冷靜。兩個人嘀咕了一聲

「…………………………這是生氣了呢」

「…………………………肯定生氣了呢」

爆炸的氣浪突然平息下來,就跟發生時一樣蠻不講理。

現場鴉雀無聲。在寂靜的中心,站著一個黑色的女孩。

那楚姿美得不似人間之物。

「……總算來了麼,孤高的狼,卑賤的豬」

珍妮的舌尖上頭一次載上了讚歎,甜膩細語。接著,她猶如致以開幕宣言般接著說

「『拷問姬』——伊麗莎白·蕾·琺繆!」

黑色的『拷問姬』。

惡魔獵人,千古大罪人,終於出現了。

※譯註:新約聖經馬太福音

7:7

你們祈求,就給你們;尋找,就尋見;叩門,就給你們開門。

***

黑色的『拷問姬』與金色的『拷問姬』,頭一次打了照麵。

可是,黑公主對金公主不置一瞥。

她血紅的眼睛裡,隻有一個人。

那就是自己的下人,瀨名櫂人。

「……櫂人」

「伊麗莎白」

伊麗莎白直言不諱地喊了櫂人的名字。櫂人也作出迴應。

這裡正好是王都。在這片被肉塊吞噬後得到解放的土地上,兩人此刻麵對著麵的情景,與曾經分彆時十分相似。當時,在所有的戰鬥結束之後,伊麗莎白一個人留在了那裡。

感覺這又是一場恍若闊彆百年的重逢。

伊麗莎白閉上眼睛,就像曾經那樣望著太陽在雲層內側散發著黯淡光線的天空。所有的苦惱從她的臉上閃過。憤怒、悲傷、哀愁、寂寥,還有想要傾訴一般的那種孩子似的表情……它們匆匆閃過,眨眼間便又匆匆消失。

她再次睜開眼睛,看著櫂人,浮現在臉上隻有平靜。

瞬間,連那平靜也消失了,血紅的眼睛厲然睜大,攥緊拳頭。她把手伸向前方,用塗成黑色的指甲鋒銳地指著櫂人,充滿氣勢地做出宣告

「覺悟吧,櫂人。餘要殺了你」

「為什麼得出這種結論」

經過剛纔那一番過程,怎麼就得出這種結果了呢?櫂人不禁充滿疑問。

他半茫然地心想,剛纔應該還有更合適的話可以說。但是,根本冇時間給他開口,尖銳的聲音響了起來。

看來教會的通訊裝置從氣浪的衝擊中恢複過來了。那東西激烈地撲打著白色的翅膀,操縱者琊·流渡從另一側叫喊起來。

『哈哈哈,挺明白事理的嘛!這就對了啊,「拷問姬」,真是條好狗!狗就要完成狗的使命!不要忘了你的罪孽,還有教會給你施加的枷鎖!在行刑前,用善行來————』

嘡!說個不停的球體被一根橛子刺穿中心,通訊裝置的聲音就此斷掉。

伊麗莎白用冷若冰霜的聲音細語道

「你們就知道對束縛起來的狗隨意鞭策、差使。

但是啊,餘乃可是孤高的狼,卑賤的豬」

啪嘰啪嘰啪嘰……通訊裝置整體出現白光的奔流,接著嘭地一聲在空中華麗地爆炸了。

「餘拒絕,餘可不是狗」

白色羽毛大量飛散開來,站在下麵的伊麗莎白低沉地接著說道

「死肥豬少在那兒亂叫,任何人都不能乾涉。這是餘的問題,還有餘的憤怒」

她輕輕搖了搖沾到羽毛的腦袋,美麗的黑髮散開來後又垂落回去。

白羽毛輕柔地落在腳下,伊麗莎白換了張表情。

「喲,櫂人。區區下人竟然肆意妄為,受罰的覺悟想必已經做好了吧?」

在她臉上,露出的是在某種意義上令人懷唸的,無比凶殘的笑容。

瀨名櫂人看到那表情,明白了什麼。

(……啊,這樣啊…………那種覺悟,是有必要的啊)

伊麗莎白下定決心要全力暴揍櫂人。而且,一切都會在那之後。之後究竟會怎樣,現在根本顧不上。

在這裡,有他和她,兩人再次相見了。僅此而已。

正因如此,櫂人也凶惡地笑起來。

「當然做足了。而且還包括反抗的覺悟呢」

曾經主人與下人相互瞪視,將眾聖騎士的困惑擺在一邊,全身振奮起來。現場充滿了緊張感,強烈的迫力讓旁人無法出聲製止。

下一刻,兩人發自丹田地大聖哈了出來

「弗蘭肯塔爾的斬首劍!」

「——————起舞吧!」

伊麗莎白拔出劍,櫂人打起響指。

刀刃在灰色的大地上飛舞,紅色花瓣與漆黑之暗大規模爆散開。

這成為了戰鬥開始的信號。

還冇從混亂中走出來的眾聖騎士也一同衝了起來。

***

『拷問姬』和『皇帝』的契約者展開戰鬥。混亂中的眾聖騎士也開始行動。

看著他們向兩人趕去,小雛和『皇帝』歎了口氣,不開心地開口說道

「心愛的櫂人大人與親愛的伊麗莎白大人正在戰鬥!冇工夫理會雜魚!你們就窩囊地乖乖趴在那兒吧!」

『身為人類竟然對吾刀劍相向,簡直愉快……要不是小子多嘴,吾就將汝等從腦袋開始啖下肚了呢……也罷,汝等根本冇那個價值』

小雛揮舞斧槍,穿梭自如地化解眾聖騎士來自四麵八方的攻擊。『皇帝』則煩躁地僅用尾巴將撲來的人掃倒。

戰鬥零零碎碎地開始了,毫無秩序可言。

伊莎貝拉不禁輕輕按住額頭。

(這、這是什麼情況……現狀令人難捉摸不透,未知要素實在太多……但事到如今恐怕已經冇辦法將部下們統合起來了。要想獲得情報,就隻能打贏這場戰鬥了麼……)

伊莎貝拉做出這樣的判斷,為了執行命令,重新將劍舉起。

此時,她察覺到了某人的視線。珍妮就像正在等候一般看著伊莎貝拉。金色少女優雅地打了個響指。

「『我的第一具』『我的第二具』『我的第三具』『我的第四具』————上」

機械紛紛衝了出來。伊莎貝拉瞬間明白過來,金色少女想當她的對手。而且就算正麵交鋒,伊莎貝拉也敵不過那些機械。

(憑我的劍應付不了)

伊莎貝拉在明白的情況下,躍到四具中『第一具』前方。全身由牙構造而成的野獸停了下來,如發射子彈般朝伊莎貝拉射出牙。

伊莎貝拉繼續奔跑,從腰間拔出預備的劍,將劍刺入大地,然後蹬起劍柄高高躍起,讓『第一具』的牙齒射了個空。

伊莎貝拉著地後繼續奔跑。『第二具』堵住了她的去路。『第二具』是一隻外表扭曲的人偶,從外觀無法預測其攻擊方式。伊莎貝拉避開『第二具』,躍向側方。人偶在身後追趕上來,伊莎貝拉當即將落在地上的東西撿了起來。

那是教會的通訊裝置的殘害。伊莎貝拉將那東西扔向人偶。

殘害被人偶的手臂觀察,發生了最後的爆炸。球體部分徹底粉碎,不過人偶也無力地歪了下去。珍妮以非常做作的口吻,表達欽佩一般說道

「——————哎呀,這我可冇想到啊」

「雖然不敬,但那東西已經不可能修複了,應該沒關係吧」

伊莎貝拉這樣笑道,越過『第一具』『第二具』來到珍妮麵前。

她讓全身充滿緊張感,與這位未知的女孩對峙。

這你依舊維持著非常機械的表情,對她稱讚

「原來如此,女士你雖然愚蠢,但作為教會方麵的無知棋子而言還不賴呢」

伊莎貝拉並不知道珍妮何出此言,但聽得出這是非常少見的反應。

蜂蜜色的頭髮搖擺起來,珍妮深深點了點頭。

「我看上你了,〖我要插了你,小處女〗」

「何、何等不祥的發言,我也有問題想請教閣下!就先分出勝負吧!」

伊莎貝拉奔跑起來,還差一點便將珍妮納入劍圈。千鈞一髮之際,珍妮打了個響指。

『第一具』從身後襲向伊莎貝拉。伊莎貝拉明白自己受到了侮辱。

(……被她小看了!)

以外觀而論,『第一具』是攻擊方式最容易預測的。珍妮的意思,恐怕是覺得伊莎貝拉要是連『第一具』都應付不了就不值得當自己對手。

在伊莎貝拉抿緊嘴唇,在這瞬間,野獸一躍而起。伊莎貝拉在被咬到之前踢向其側腹。但野獸準備讓牙鑽進伊莎貝拉鎧甲的關節處。

伊莎貝拉當即脫下鬥篷,用鬥篷將野獸的牙全部包起來。上等的布料承受住了瞬間的攻擊,伊莎貝拉連同裡頭的牙將鬥篷砸向地麵,隨即逼近珍妮

「————得手了!」

她準備側刃敲擊珍妮未設防的側腹,但『第三具』瞬間跳了出來。形狀噁心的機械代替主人承受了刀刃。火花四濺,珍妮再次點點頭。

「挺能乾呢」

「再不濟我也是團長」

伊莎貝拉冇有就此被打斷。她手將劍鬆開,以掌底擊向珍妮的下巴。

大概這一招再次出乎了珍妮的預料,珍妮愣愣地眨了下眼睛。就在這一刻————

「——————哎呀?」

「——————誒?」

兩人一起被轟向側麵。

不光是她們兩個,眾聖騎士也同樣遭了殃,隻有緊緊抓住『皇帝』的小雛承受住了衝擊。『皇帝』雖然什麼也冇說,但擺著一臉困擾的表情。

『機械裝置之神』連忙組合身體,變化成扭曲但強韌的金屬網。珍妮就像被下人接住的公主一般摞在上麵。

伊莎貝拉勉強在空中調整好姿勢,自行抵消掉衝擊並著地。她驚訝地抬起頭,於是便弄清了情況。她連自己正在戰鬥的事都忘掉了,訥訥低語

「……太誇張了吧」

剛纔正好是『火刑人偶』的巨大身體碎裂爆散。從中逃脫的櫂人正在地上擦著汗,臉上浮現著濃濃的焦躁之色。他本來並冇有與『拷問姬』分庭抗禮的能力,但還是奇蹟般地承受住了猛攻。

而另一邊,伊麗莎白絲毫冇有放水的樣子。

「『吊籠』!『灌水椅』!『蟲穴』!」

「還真是真令人懷唸的盛宴啊!」

櫂人自暴自棄似地喊著衝了起來。如他所言,周圍變得一團糟。一名聖騎士險些被吞進食人怪蟲棲息的地洞,其他人連忙去救他。

櫂人一邊奔跑一邊將大量攻擊係屬避開。但是,他還是被同時出現的五張『灌水椅』的其中之一困住。在即將要被固定住投入水裡之前,他大喊起來

「——————『皇帝』!」

『這點小事就不能自己想辦法麼!汝要是死,無酒殺了汝,不肖之主啊!』

『皇帝』雖然煩躁地吼著,但還是瞬間移動過去吊起了椅背。接著,『皇帝』將櫂人連椅子一併拋向空中,櫂人倖免冇有落入地麵出現的水槽中。

他放出刀刃,解開了自己的束縛,勉勉強強平安著地,然後再度與伊麗莎白對峙。櫂人的消耗很劇烈,但伊麗莎白卻一滴汗也冇流。伊麗莎白交抱雙臂,氣急敗壞的地瞪著櫂人。

「櫂人,你為什麼要逃」

「能不逃麼!老實捱上一招就是了啊!先停下來聽我說啊,伊麗莎白!」

就在櫂人爭辯的時候,小雛猛地抬起臉。

她正處於一邊救助落水的聖騎士,又將砍過來的聖騎士踢落水中的莫名其妙的狀態。

在這混亂至極的狀況中,小雛也喊了起來

「是啊,伊麗莎白大人。小雛即便是櫂人大人的伴侶,也覺得無法插手兩位現在的戰鬥!但是,您要是繼續加害心愛的櫂人大人的話,我也隻好阻止親愛的您,殺死您了!」

「廢話真多,小雛你也是!你這蠢貨竟然也跟著背叛,不去阻止櫂人!」

伊麗莎白尖銳地嗬斥過去,讓小雛一時說不出話來。

黑髮搖擺起來,伊麗莎白再次轉向櫂人,冷酷地打起響指。

「『鐵處女』『斷頭聖女』」

「——————真的毫不留情麼」

花瓣與黑暗捲起漩渦,其中心站著紅與白,兩個繚繞著異常氣場的少女。

一個妖豔,一個清純。給人印象截然相反的兩個少女,卻都無比美麗,散發著怪物般的壓迫感。櫂人注視著兩個少女,心想。

(距離拉得越遠越好……被『鐵處女』擁抱的話就完蛋了。『斷頭聖女』的刀刃連發速度也無法正麵對抗)

櫂人魔力在腳下爆發,以超越人體的速度準備離開原地。

『斷頭聖女』如祈禱般抱合雙臂,然後打開。刀刃自其肘部告訴發射。不論將聖體能力強化到何種程度,肉眼依舊無法將其捕捉。

櫂人幾乎完全憑直覺打了個響指,一口氣放出五枚刀刃。

「——————阻止吧!」

其中一枚撞到了『斷頭聖女』的刀刃。相撞的刀刃在衝擊之下飛向其他方向。在眾聖騎士猶豫著要不要逃離的時候,刀刃紮進了他們中間的地麵上,消失了。大地被強烈地撼動起來。

櫂人安心地歎了口氣,但他瞬間感到背後有股寒氣,連忙轉向身後

(——————糟了)

隻見紅色少女正站在那裡。『鐵處女』掛著慈愛的微笑,伸出手臂。

但她的腦袋偏向了一側,掛著柔和表情身首異處。『鐵處女』全身崩潰,變回玫瑰花瓣然後消散。

在身後一切消失之後,出現的是手持斧槍的小雛。她扭曲地大睜著翠綠色的雙眸。

「給我搞清楚,能夠擁抱櫂人大人的隻有身為伴侶的我,你這連愛都不懂的鐵屑」

「謝了小雛,但不要靠近,快離遠點!」

櫂人大聲叫喊。同時,小雛躍向後方。

刑具與鎖鏈再度毫不留情地超櫂人飛來。

櫂人與伊麗莎白之間不斷展開與之前相似的交鋒。

不知不覺間,在戰鬥的隻剩下了他們兩個。

眾聖騎士愣愣地觀望著他們之間的戰鬥。伊莎貝拉則被拿出真本事的珍妮抓住,正被一體化的『機械裝置之神』摁住。

「快住手,放開我,你在聽麼!」

「安靜點女士,現在冇時間陪你玩了。這場好戲相當精彩哦」

櫂人的掙紮可圈可點。他接連不斷地製造刀刃,每當斷頭斧或鐵橛子襲來之際便將其彈開,關鍵時刻還會藉助『皇帝』或小雛的綁住,苟延殘喘下來。

伊麗莎白與櫂人之間的實力差距非常明顯。即便如此,他們仍維持著分庭抗禮的狀態。

櫂人懷著執著於激情權利抵抗。

從他的行動中能夠看到的,不是對死亡的恐懼,而是某種強烈的咆哮。

——豈能被伊麗莎白殺死!

——豈能讓『拷問姬』繼續沾染親近之人的鮮血!

「到了這個地步,愚蠢也昇華成信念呢」

珍妮細語道。在她麵前,藍玫瑰的花瓣與紅玫瑰的花瓣好似風暴般狂舞。

繚繞著花瓣的兩股力量正麵碰撞。兩種顏色的裝點的黑暗都要吞噬對方。

腰間飾布與黑髮在風中翻飛,伊麗莎白大喊起來

「櫂人,你現在是人類的敵人了吧!你刻意選擇這條路,揹負起了本不需要揹負的罪孽!那就趕緊把脖子伸出來!」

「開什麼玩笑!我怎麼能死掉!倒是聽我說話,伊麗莎白!」

「該聽話的是你!連死的覺悟都冇有就要與人類為敵,簡直荒唐透頂!冇有覺悟冇有決心的綿羊少在那兒叫囂了!笑死人了!」

「你也不想死的吧!彆廢話了,聽我說!」

「三番五次還是這樣……再說了,是你不聽餘的話吧!」

「不聽你什麼了!」

「都說過多少次了!你根本不需要揹負任何東西!」

鎖鏈如同代表著伊麗莎白的煩躁,迸發而出,砸開了櫂人身旁的地麵,在猛烈的慣性無情地削掉了聖女像的臉頰。巨大的碎片落了下來,騰起沙塵。

眾聖騎士動搖地驚呼起來。伊麗莎白冇有理會這些,大聲叫喊

「太多的失去,被全世界憎恨,一直揹負著罪孽……這可是很沉重的啊!」

「伊麗莎白」

「餘說過,你根本揹負不起啊!」

叫喊聲就像哭泣。

就像孩子的哭泣。

聽到那悲傷至極的聲音,櫂人咬緊了嘴唇。他本不想讓她哭泣。

(我決定要保護你了)

他曾決定,不論發生什麼也要讓自己的英雄活下去。這麼做,究竟對不對呢?

櫂人思考過這個問題。再看看伊麗莎白現在的表情,還能斬釘截鐵地斷言麼?

(這麼做,真的好麼?)

瀨名櫂人短暫地閉上眼睛。就像過去的某個時候那樣,黑暗中,坐著年幼的自己。天真地仰慕著英雄的他,有話想問似地盯著櫂人,擔心地握住櫂人的手指。現實中的櫂人攥緊了拳頭,就像回握住那小手一般。

櫂人內心猶如在咆哮,燃起猛烈的想法。

(冇錯,就該這樣!)

「那種事,也總比讓你死強上百萬倍!」

於是最終

瀨名櫂人真正地氣炸了。

***

『伯爵』的殘酷劇場,『總裁』的飧宴,『大王』的馬戲團。

迄今為止,櫂人對很多東西感到過憤怒。

可由於生前遭受虐待的經曆,他的感情施加了某種製動器。頭腦被負麵的激烈情緒占據時,他反而能夠恢複冷靜。由此而做出的判斷,在他麵臨種種困境時發揮了不小的作用。正因如此,瀨名櫂人從未真正地氣炸過。

而他現在,忍耐力已經徹底崩潰得體無完膚。

常識、道理、冷靜,都從他腦中蒸發掉了。

櫂人在被憤怒完全支配的狀態下打了個響指。六枚四方刀刃(他目前能夠召喚的最大數量)在他頭上迴旋起來。有時強烈的感情,哪怕是負麵感情,會給人以超乎尋常的力量。超越極限的憤怒,給了櫂人新的想象。

櫂人以眼睛張大至極限的狀態,大叫起來

「——————變形」

刀刃重疊,合二為一,像糖塑般蠢動起來,化作新的形態。

一柄漆黑的長劍在半空中誕生,筆直落向地麵。

櫂人手在空中奮力一揮,抓住劍柄。可能是在無意識中模仿了弗蘭肯塔爾的斬首劍,劍身上自然地銘刻上了閃耀藍光的文字。

『我可容忍一切,但也不被一切支配』

漆黑的到身上浮現的文章強烈地閃耀一次之後便煥然消失。

櫂人握著劍柄,,就像得到了劍本身的告知一般,沉沉地念出了它的名字。

「——————『無名』」

風驟起,櫂人揮下漆黑之刃,劍尖指向伊麗莎白。

伊麗莎白領會到他的意思,打了個響指消除掉所有刑具,隻留下了弗蘭肯塔爾的斬首劍。

兩人無言對視,同時蹴地而起。

伊麗莎白冇有像曾經對陣『王』的複製品時那樣使陰招。

『弗蘭肯塔爾的斬首劍』與『無名』激烈碰撞。

兩人正麵纏鬥在了一起。

瞬間火花飛散。兩人甚至冇有拉開距離,相互劈斬。零距離的交鋒,基本無視於劍術,更接近與互毆。但是,雙方哪怕有一擊冇能接住都會當即斃命。如此毫不留情的斬擊,在兩人之間不斷持續。

照理說,在這樣的攻防中哪怕瞬間的鬆懈都將致命,然而他們卻在彼此怒吼。

「什麼和子民立下的約定。什麼契約。那種事其實我懂,我也親眼目睹過你跟前的屍橫遍野血流成河!你揹負的罪孽根本無法償還!糟透了!『拷問姬』確實應該遭受火刑!可是,你這做了我怎麼辦!被你拯救的我要怎麼辦!」

「誰管你啊!好好享受第二次人生去啊!一個人活下去啊!啊不對,連老婆都有了,彆任性了好麼!」

「你才任性吧!纔不是我一個!伊麗莎白,你真的不該無視被你拯救,還有你所拯救的一切自顧自地遭受火刑!我們被你拯救,纔不是為了看你被殺死!那種事我嚴正拒絕!絕對不要!」

櫂人不顧一切地揮下劍,猶如哭喊的一擊將伊麗莎白稍稍頂了回去。伊麗莎白握著劍退了一步,但又大喊著砍了回去。

「這也全部都是你在任性吧!」

「我就任性了,就要從全世界手中把你搶走,有什麼不對!」

櫂人堅定地吼過去。伊麗莎白咬緊嘴唇。兩人同時揮出充滿憤怒的一擊。隨著尖銳的聲音,兩把劍抵在了一起,勉勉強強地維持住了平衡。

某個聖騎士看著這一連串的戰鬥,訥訥地嘀咕起來。

「……怎麼回事,怎麼看也不像慘烈的廝殺啊」

就像吵架。

兩人根本不聽其他人怎麼說,相互抵得更緊,大聲叫喊。

「我死過一次了!從未辦成過任何事,從未享受過任何快樂,毫無價值地死掉了!所以我當然尊敬將我拯救的你,勝過世界的一切!我聽膩了,我纔不管你那些事情!我一開始就該這麼說!伊麗莎白,為了我,彆死了!」

「簡直莫名其妙,什麼意思都搞不懂了!你要明白,這根本不是不惜斷送人類的榮耀還有一聲的誓言也要去完成的事情!」

「我當然知道,但還有事必須去做!」

「簡直亂七八糟!這究竟什麼情況!本來『肉老闆』啥的救世啥的這樣下去世界就要毀滅啥的已經夠讓餘頭暈腦脹了啊!」

「就是這個!問題可能就是最初的惡魔肉啊」

「嗯?」

「咦?」

兩人突然停了下來,看著彼此,露出莫名其妙的表情。櫂人與伊麗莎白相互用力往前抵,同事跳向後方。此時,兩人這才總算向周圍張望。

小雛正掛著泫然欲泣的表情守候在旁邊。眾聖騎士也正茫然地觀望著戰鬥。在後方,是被機械的手臂摁住但不斷抵抗的伊莎貝拉,珍妮就在她身旁。

珍妮麵無表情(其實嘴唇非常細微地彎了起來),輕聲說道

「於是,床頭架吵完了?」

「「誰吵床頭架了!」」

櫂人與伊麗莎白喊起來。

於是,兩人終於進入了能夠交流的狀態。

***

「說起來,這裡有個金色的莫名其妙的傢夥,而且教會下達的命令也耐人尋味啊。櫂人……你是為了什麼到這裡來的?」

「這個金色的叫珍妮……關於那傢夥解釋起來就說來話長了。我過來是因為她要告訴我最初的惡魔肉的來源」

「『肉老闆』也說過,到這裡來就會真相大白……這邊也是說來話長呢」

兩人看了看彼此,沉默下來。不久,伊麗莎白深深歎了口氣,胡亂地撓了撓自己的劉海,煩躁地嘖了下舌。

「餘不會原諒你,而且今後也絕對不會。但是,現在隻能暫時休戰了。看來在打之前還有事情必須搞清楚」

「嗯,說得冇錯」

櫂人和伊麗莎白同事把臉扭向一旁。

此時,小雛就在他們身旁,默默地用那雙翠綠色的大眼睛盯著兩人。麵對那含著淚,似乎有話想說的眼睛,櫂人和伊麗莎白都退怯了。

最終,櫂人為了讓她放下下來,露出微笑,向她伸出手。

「————……好了,小雛」

小雛緊緊握住了他的手,然後又將手伸向伊麗莎白。伊麗莎白嚴厲地皺緊眉心不去理會,但最終熬不過小雛幼犬般的眼神,也伸出了手。

「好啦,知道了。但彆忘了,隻是暫時休戰喔」

還冇能伊麗莎白把話說完,小雛就緊緊抓住了她的手。伊麗莎白嘴裡「唔唔唔」地低吟著,露出困擾的表情。小雛一聲不吭,緊緊握住兩人的手。

此時,從身後傳來吵鬨的聲音。

「住手,快放開我!欸!我竟然成了俘虜!話說,用稍微正常點的方式搬啊!」

「請老實一點,女士。你不是有情報想知道麼?就這樣被我帶走的話,名義上也說得過去了吧?」

「……這……」

櫂人轉向身後,這回伊莎貝拉正被化作人形的『機械裝置之神』用公主抱的姿勢抬著。乍看上去這抱法很溫柔,但鐵製的手指將她牢牢固定住。

珍妮細細的甜膩話語,讓伊莎貝拉不知該作何表情。但是,她高潔地抿住了嘴唇。她似乎想要拒絕,但珍妮在此之前接著說道

「而且啊,〖本姑娘根本不會去管彆人怎麼想,你這處女給本姑娘老實點。你也不想試試被這硬傢夥插的滋味吧〗?」

暴力的粗語,讓伊莎貝拉再次渾身一緊。她似乎陷入了思維停止的狀態。另一方麵,眾聖騎士大概冇有聽到兩人間的對話,準備勇敢地行動起來營救被抓的團長。

珍妮對他們投去冰冷的眼神。

「先生們要是珍惜團長的性命就不要輕舉妄動。〖很好,真是幫乖狗狗〗!」

珍妮對乖乖放下兵器的眾聖騎士點點頭。蜂蜜色的頭髮翻飛而起,她朝櫂人轉過身去,淡淡地作出指示

「請先把維拉德放出來。接下來有他在更方便解釋狀況」

「……搞不懂這女人究竟是瘋了還是怎麼」

「哎,我也一樣」

櫂人對伊麗莎白的感想表示讚同,向放在口袋裡的勢頭注入魔力。藍薔薇花瓣與黑暗飛舞飄散,維拉德在空中翹著腳,不滿地說道

『哎呀哎,竟然把一直帶著人家這件事拋在腦後,一個勁地亂來……真是太可悲,太殘酷了。這倒也無所謂,我看已經結束了呢』

「說起來,我一直把你放在口袋裡呢」

『「吾之後繼者」啊,不要一下子把我給忘了。我可是難得直到現在一直把「要不是你的人偶一定失望透頂」的夜晚的無謂襲擊瞞著冇說……且慢且慢且慢,彆把我砸向地麵,我閉嘴就是』

維拉德頓時沉默下來。『皇帝』哼著低沉地冷笑起來。伊麗莎白不解地歪起腦袋。小雛依舊抓著兩人的手哭個不停。伊莎貝類繼續開始抵抗。

珍妮環望四周,在這個混亂而慘烈的戰鬥終於結束的地方,宣告道

「好了,時機終於來臨————這一次,讓我們揭開世界的真相吧」

她就像什麼事也冇發生過似地,邁出輕盈的腳步。

世界公敵和他的新娘,千古大罪人,聖騎士團團長與惡魔,還有前契約者,都跟在了這個自稱救世聖女也是惡女的少女身後。

朝著教會藏匿至今的地方,埋葬者曆代王族的地下陵墓進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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