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光的讚歌》

艾青

三、

這是多麼奇妙的物質

冇有重量而色如黃金

它可望而不可及

漫遊世界而無體形

來源於火、來源於電

來源於永遠燃燒的太陽

真是不可捉摸的物質——

不是固體、不是液體、不是氣體

來無蹤、去無影、浩淼無邊

從不喧囂、隨遇而安

有力量而不劍拔弩張

四、

因為光能使人覺醒

回顧人類的曆史

曾經有多少年代

沉浸在苦難的深淵

黑暗凝固得象花崗岩

然而人間也有多少勇士

用頭顱去撞開地獄的鐵門

暴風雨中的雷聲特彆響

烏雲深處的閃電特彆亮

隻有通過漫長的黑夜

才能噴湧出火紅的太陽

五、

愚昧就是黑暗

智慧就是光明

是我們先哲的智慧之光

這種光洞察一切、預見一切

可以透過**的軀殼

看見人的靈魂

看見一切事物的底蘊

一切事物內在的規律

一切運動中的變化

一切變化中的運動

一切的成長和消亡

就連靜靜的喜馬拉雅山

也在緩慢地繼續上升

認識冇有地平線

地平線隻能存在於停止前進的地方

而認識卻永無止境

六、

光從不可估量的高空

俯視著人類曆史的長河

我們從千萬次的矇蔽中覺醒

我們從千萬種的愚弄中學得了聰明

統一中有矛盾、前進中有逆轉

運動中有阻力、革命中有背叛

甚至光中也有暗

甚至暗中也有光

不少醜惡與地恥

隱藏在光的下麵

毒蛇、老鼠、臭蟲、蠍子、蜘蛛

和許多種類的粉蝶

她們都是孵化害蟲的母親

我們生活著隨時都要警惕

看不見的敵人在窺伺著我們

七、

每一個人都是一個生命

人是銀河星雲中的一粒微塵

每一粒微塵都有自己的能量

無數的微塵彙整合一片光明

每一個人既是獨立的

而又互相照耀

在互相照耀中不停地運轉

和地球一同在太空中運轉

我們在運轉中燃燒

我們的生命就是燃燒

我們在自己的時代

八、

作為一個微不足道的人

天文學數字中的一粒微塵

即使生命象露水一樣短暫

即使是恒河岸邊的細沙

也能反映出比本身更大的光

在這個茫茫的世界上

我是大火中的一點火星

趁生命之火冇有熄滅

前進

讓我們從地球出發

飛向太陽……

1978年8月—12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