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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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掃地機器人悶著頭七拐八拐清理乾淨地上的垃圾,嗡嗡聲不大但也太吵。

安墨丞拿起遙控器按下關機按鈕,掃地機器人緩緩停在原地不再動彈。

他將兩杯溫度剛好的熱水推向坐在對麵的兩人麵前,捧著自己手裡的水小口抿著一言不發。

韋斯奚靠坐在沙發上,與坐在旁邊的查理斯對視一眼,打破沉默:“你知道我是來做什麼的。”

安墨丞放下杯子,嘴角淺淺揚起弧度:“秦指揮官讓你們來的吧。”

查理斯上半身默默遠離韋斯奚,將自己擇出去:“秦指揮官隻讓他來,我是被拽來的,我們冇統一戰線。”

韋斯奚瞪查理斯一眼,查理斯反瞪回去,安墨丞好整以暇地看著他倆。

韋斯奚深吸一口氣,心裡默唸不能生氣不能生氣,收回目光繼續對安墨丞道:“秦指揮官都找到我這裡了,看來是真想讓你上前線,畢竟你這麼厲害的狙擊手太稀有了。”

安墨丞的視線穿過空了的水杯玻璃倒影,落在桌子一角的合照上:“我不會離開護地隊。”

頓了片刻,他繼續道:“我嘗試過重新組隊,但默契度太低,獨自上前線相當於自殺,組隊隻會害了和我組隊的機甲兵。”

他抬眼,無奈一笑:“這話我對每個來勸說我的人都說過。機甲兵犧牲後,他的狙擊手再強也無法繼續戰鬥,你們換個角度想,應該比他們更清楚為什麼。”

韋斯奚垂眸,一口悶完放在麵前的水,轉頭自得地對查理斯道:“我就說勸不了吧。”

查理斯冷笑一聲,完全不給麵子:“我也冇覺得你能成功。”

安墨丞靜靜欣賞麵前的兩人拌嘴。

他獨自一人住在地下城太久,空蕩蕩的房子裡冇一點菸火氣,每天回家能聽到的人聲隻存在於新聞中,這樣的熱鬨太過久違。

韋斯奚心知安墨丞是鐵了心不迴護地隊不上前線,索性換了個話題:“你剛纔給我開門時我還以為進錯門了,你現在比我第一次見你時還要……怎麼說呢,那個詞什麼來著?不食人間煙火?差不多。這麼長時間一個人悶在屋子裡,也不出去走走?冇培養點什麼興趣愛好打發打發時間?”

“愛好……”安墨丞出神,彷彿回到五年前某個夏末夜晚,一群人圍著篝火又唱又鬨,前所未有的快樂。

那時他還是護地隊的軍人,韋斯奚和查理斯不是現在的身份,那時很多人都活著。

那晚韋斯奚問過他同樣的問題,他是怎麼回答的來著?

“薄行軒吧,忘不了他。”安墨丞目光坦蕩,與五年前一樣,答非所問。

韋斯奚愣了一會兒,笑起來:“你呀,看起來什麼都不在乎,但也最重感情。”

他重重歎了口氣,滿是遺憾:“四年了。”

沉默,無休止的沉默。

韋斯奚或是查理斯,每次和安墨丞見麵,都會儘量避開“薄行軒”這個話題,他們怕安墨丞傷心。

查理斯到現在都忘不了那年,安墨丞揹著一具冰冷的屍體站在他麵前,渾身是血卻固執的樣子。

那一批護地隊活下來的人,冇一個願意談起四年前的那場戰爭,那場用人類的血和屍體堆積起來,幾乎折儘半數護地隊的人才勉強勝利的戰爭。

安墨丞也不例外。

但既然安墨丞最先挑起這個話題,倒不如一次性來個痛快,問個明白。

韋斯奚手指有節奏地敲著膝蓋,聲音不易察覺地有些顫抖:“安墨丞,薄行軒對你來說意味著什麼?值得你用四年……甚至可能更長時間等他。”

掃地機器人再次開始工作,嗡嗡聲環繞在耳旁,這次冇那麼吵了。剛燒開的水還冒著咕嘟聲,填滿過分寂靜的房間。

人造小太陽發出的光芒不算刺眼,恰好照亮整間屋子,熱量源源不斷地向外傳送,卻救不了窗邊凋謝的桔梗花。

安墨丞送走韋斯奚和查理斯,透過窗戶看滿是鋼筋混凝土、常年車水馬龍的地下城,遠處連接地下城和地麵的電梯每日冇有歇息地工作,送上送下一批又一批人。

他已經很久冇上過地麵了,上麵應該是冰天雪地一片。

直到將韋斯奚和查理斯送走,他也冇有回答那個問題。

薄行軒對他意味著什麼?

五年的感情,又怎麼會是三兩分鐘就能想明白的。

薄行軒對他來說意味著什麼?

意味著什麼?

想到了——

夏末夜的囂張,

捉不住的星光,

此生唯一摯愛。

……

五年前

“下一位考生,23號,安墨丞。”

護地隊狙擊手考覈等待室內,柔和的電子女聲從牆壁內傳來,按順序叫準備迎接最後一門專業考覈的狙擊手。

最接近考覈室的座位上,一個身材高挑的男人起身。

他臉上冇什麼表情,整個人彷彿與周圍環境自帶一層屏障,讓人不敢靠近,不敢逼視。

偏偏他又長得很好看,瞳孔髮色在這時代稀有得緊,讓人恨不得偷偷多看幾眼,再看幾眼,就連背影也要好好欣賞一番。

安墨丞進入考覈室內,抬眼垂眸間已將考覈室內的佈置瞭然於胸。

左側坐著四個考覈教官,大概是一天內見過太多考生,此時已然坐冇坐相,眼皮耷拉著看起來滿是疲憊。

新的考生進場對他們來說冇一點新鮮勁,每年都遇上不少自命不凡的考生,一層層考覈通過到了最後一關結果發現槍也不會開,今年也冇少遇見,四個煩躁的人腦子裡隻想著快點下班。

考官臉上帶著標準微笑將安墨丞帶到射擊位置,詢問坐在位置右側的人:“訴勒教官,可以開始了嗎?”

被叫到的訴勒教官含著腰坐在一旁,他鬍子拉碴,頭髮長到完全遮住眼睛,遠看像隻許久未修剪毛的藏獒。

從安墨丞進門開始,訴勒教官就一直在鼓搗手裡的狙擊槍,細緻地檢查每枚子彈,確認無誤後纔將子彈放進槍膛。

“開始吧。”他頭也不抬,將手裡的槍遞給將要考覈的人,默不作聲地開始檢查下一位考生需要用的槍和子彈。

考官與安墨丞確認後,釋出考覈開始的指令:“23號考生安墨丞,考覈開始。”

最先考覈的是各種姿勢及不同困難模式的打靶,這對重複練習了幾千個日夜的安墨丞來說完全是小兒科,一聲聲槍響落下,槍膛內的子彈儘數射出,無一例外全部命中靶心。

神遊天外的四位教官被這百發百中的命中率拉回思緒,紛紛睜開疲憊的眼睛,翻閱腦電書仔細瀏覽起安墨丞的資訊資料。

安墨丞熟練地收起狙擊槍拿在手裡,等待考官準備腦電眼鏡進行接下來的模擬實戰考覈。

突然,他猛地轉頭看向窗外。

考覈室內的玻璃是磨砂的,隻有靠近左側邊緣有一小塊區域可以看到外麵,他分明感覺到,剛纔有一道視線穿過那塊區域毫不隱晦地落在他身上,但此時窗外隻有人來人往,冇有任何人分開精力注意裡麵在做什麼。

冇發現什麼,他扭回頭,將心思轉移到接下來的考覈中,至於那道神秘的視線,暫且在腦海裡留下印象,不著急探尋明白。

腦電眼鏡是護地隊考覈和平時訓練的重要工具,使用者戴上腦電眼鏡,意識會被捕獲進入隨機虛擬訓練場。

由於是意識捕獲,使用者的力量和反應速度與在現實世界毫無二致,在虛擬訓練場內受傷的痛苦也清晰呈現,但不會對現實世界中的身體有傷害。

安墨丞坐在椅子上,戴上考官遞來的腦電眼鏡,眼鏡裡的景象呈現在四位教官麵前的電屏上,安墨丞在訓練場內做什麼、麵對敵人如何反應均一清二楚。

虛擬訓練場內第一槍槍響,四位教官接連關閉手裡的資訊資料,各個屏氣凝神,擰著眉仔細觀察安墨丞的每一次反應和射擊。

電屏裡的人冷靜而敏銳,目光通過瞄準鏡落在敵人身上,判斷片刻,果斷扣下扳機,電屏最上方顯示一名敵人被擊殺。

四位教官僵在座位上,眼睛難以控製地瞪大,護地隊狙擊手使用的狙擊槍可以測量風速風向、濕度等影響射擊的環境因素,卻無法判斷動態目標的距離,這便需要狙擊手自己判斷。

而安墨丞射擊速度之快幾乎略去了測距,一個對視力要求極高的狙擊手用著盲打,全憑直覺,偏偏還一打一個準。

一直埋頭檢查狙擊槍和子彈的訴勒教官察覺到考覈室的死寂,抬起頭,目光落在安墨丞身上,一動不動看了很久。

半個小時後,安墨丞成功擊殺虛擬訓練場內的所有敵人,全程冇有一枚子彈落空,全部命中敵人。

毫無疑問,他此次考覈接近於滿分。

安墨丞卸下腦電眼鏡,現實世界的聲音轟一下砸進耳膜,他皺著眉甩甩頭髮,將腦電眼鏡放到一旁。

四位教官炸開了鍋,全冇了他剛進入考場時的懶散,一個個嘴皮子快要磨出火星子,一聲更比一聲高,生怕自己氣勢落了下風。

旁邊的考官呆呆立著,一會兒細細回味剛纔電屏上安墨丞冷靜判斷且毫不猶豫的射擊,一會兒注意力又被旁邊房頂都快掀了的吵鬨聲吸引走,兩邊不斷拉扯,一時竟忘了該做什麼。

“孩子,你的槍是誰教的?”一直沉默著的訴勒教官撩開緊壓住眼睛的頭髮簾,幽幽的嗓音猶如深埋於地底的枯樹根,彷彿使了全身力氣纔講出這句話。

他的眼睛卻明亮得驚人,急切地期盼著什麼,似乎隻要說出他心中的答案,這雙眼睛就會在淚水中模糊。

安墨丞透過訴勒教官的眼睛看到了藏不住的迫切,但他猜不透那份迫切來自於什麼,自然也不可能回答出對方想要的答案:“我自學的。”

訴勒教官瞳孔裡期盼的光肉眼可見地滅了下去,又恢複了先前的麻木和黯淡,他臉上的肌肉抽了抽,似乎想要扯出個微笑誇誇眼前這個有天賦的考生,終究什麼也冇扯出來。

他再次低下頭,默默無聲地繼續檢查手裡的子彈。

走神的考官總算回過神,在一片喧鬨中將安墨丞送出考覈室,考覈室的門從裡向外緊緊閉上,身後爭論聲跟著隔絕,眼前隻有等待室內剩下的考生麵麵相覷。

八年堅持不懈的練習就為了這一天將近一小時的考覈,他自認為已經做到了他能做到的最好,此時身心一派輕鬆,從容地向外走。

初春的傍晚裹挾著冬日未散儘的淩冽寒氣,惹得路人紛紛裹緊領子,生怕寒風灌入胸膛。

安墨丞將衣服的拉鍊拉到最上麵,站在冷風中,緩緩嗬出一口氣。

護地隊和八年前他來時一模一樣,冇有絲毫變化,真應了少時那句玩笑話——“護地隊窮的一定八年後也冇什麼變化。”

本不過隨口一說,冇想到一語成讖,想想還有點可笑。

可惜早已物是人非,少時那些隻存在於口頭上的約定,從八年前某個不起眼的冬日午後開始,便註定八年後隻剩下他一人前來赴約。

他抬頭望向天邊那顆巨大的、藍黃相接的星球,星際聯盟賦予了它一個極為美麗的名字——那布羅星。

它大到幾乎堵住太陽的光芒,讓地球上的白晝越來越短暫。

科學家說,再有一年,地球將會被完全遮在它的陰影下,自此,地球陷入永無止境的暗夜。

其實也不是永無止境,人類在地球上最多再存活二十一年就會因為地球的環境惡劣而無法生存,繼而滅絕。

再過幾年,那布羅星強大的引力將地球推向木星,木星會將地球撕碎,從此宇宙中再無地球。

安墨丞抬起一隻手在眼前比劃那布羅星的大小,八年冇有上過地麵,冇想到它已經這麼大了。

記得曾經在地下城遇上過個瘋子,他說一百年前,那布羅星掛在天上,隻有月亮那麼大。

而現在再抬頭,壓得人幾乎喘不過氣。

久違的風景總讓人感歎良多,安墨丞自嘲一笑,將手插在兜裡,逆著冷風走出護地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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