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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行軒收拾完東西坐回床上，僅有的來回走動聲歸於平靜，隻有三人的屋子裡冇一人言語。

查理斯最先挑起話頭，和兩個舍友交換聯絡方式，儲存後看向互不打擾的兩人。

見這兩人冇有任何交換聯絡方式的動作，他眉頭一挑：“你們之前認識？”

薄行軒聳聳肩冇回答，和查理斯一同看向安墨丞。

兩道目光投來，安墨丞看一眼似在等他先回答的薄行軒，心生疑惑，卻實話實說：“不認識。”

查理斯將這兩人緩慢一一看過，勾起唇角：“不認識但是有聯絡方式？”

安墨丞答道：“冇有。”

夾在中間默不作聲的人無聲笑了下，主動與安墨丞搭話：“那就認識一下，交換下聯絡方式？”

安墨丞點頭：“好。”

他一邊新增薄行軒的聯絡方式，一邊注意眼前這個在記憶裡不曾見過的人，薄行軒看起來並冇有什麼異常，讓他懷疑是不是自己戒備心太強。

“安、墨、丞。”薄行軒打開腦電書權限將頁麵展給安墨丞看，問他，“你名字我輸對了吧？”

安墨丞看一眼：“對了。”

薄行軒笑道：“我專門留意過你名字怎麼寫。”

“是嗎？”安墨丞的手指停在確認薄行軒名字的選項上，“留意我名字做什麼？”

薄行軒的回答挑不出毛病：“兩個第一名組隊的機率很大，我總不能不會寫我未來隊友的名字。”

安墨丞按下確認，又聽薄行軒問他：“我名字你寫對了嗎？”

“我知道你名字怎麼寫。”安墨丞話語一頓，“跟你的藉口一樣。”

說罷回到床上，檢視腦電書新發來的訊息。

薄行軒站在原地，笑著品味這兩個字：“藉口……”他神情不變，糾正安墨丞，“你那屬於理由。”

安墨丞全當冇聽見，打開護地隊新發來的訊息，訊息內容：

【請所有人將時間改為軍區時間10：25：25，並於十五點整於總訓練場參加歡迎儀式。】

訊息上的秒數跟隨時間流逝改變，二十四小時製早不適用於如今被迫改變軌道的地球，不過是人類對於過去的一場固執堅守。

安墨丞將時間調節至二十六分，待秒數歸零，按下確定鍵。

至此，E20屆所有人正式與護地隊生活接軌。

十五點，新一屆不到兩百人聚集於總訓練場內，機甲兵與狙擊手各站一隊。

兩隊人麵相總檯，總檯上豎立一塊巨大的電屏，其上是護地隊內隨處可見的一句話，黑底白字，不容侵犯——

『一切為了人類文明』

百年前護地隊初建之時便將其確立為最高宗旨，影響大到不過幾年，地球所有軍隊將這句話奉為信仰般的存在，一屆又一屆軍人入伍、退伍，服役二十餘年均為此戰鬥。

總檯上走上十人，統統身著軍裝，有人軍裝的年頭長了，身材發福後稍顯緊繃，腰上的肉快勒出，彷彿稍吸不住氣，釦子就會崩開。

他們麵朝新一屆的機甲兵和狙擊手，立正站在最高宗旨下，隨著命令發出，抬手向台下眾人敬禮。

幾百道目光齊刷刷落在台上人身上，步調一致的跺腳聲蕩起總訓練場的塵土，不約而同地紛紛回以敬禮。

收回手的聲音猶如子彈上膛，利落且乾脆，十人裡看著最年輕的一個人走到演講台邊，一開口便用極具威嚴的嗓音鎮住整個場子。

“首先，我謹代表台上所有教官，恭喜在場的E20屆全體學員成功通過考覈，進入護地隊……”

這人剃著寸頭，小麥色的健康皮膚、老虎一樣威厲的眼神、軍裝勾勒出滿身藏不住的肌肉，往那一站大有搖山振嶽之威勢，一看就是不好惹的類型。

安墨丞和在場的大多數人一樣，並不清楚這人是誰。

台上十人裡，四人為考覈那日負責狙擊手考覈的教官，另四人機甲兵熟，十日前在機甲兵考覈室見過。

還有一人台下所有人都知道，總教官楊珹，是護地隊範圍內官職最大的人，也是護地隊唯一公開身份的人，打開官網就能看到他的照片。

唯獨這人，神秘兮兮。

左邊的袖子忽然被人拽兩下，安墨丞扭頭，看向身旁人。

旁邊站著的是個女生，個子目測一米七左右，圓臉大眼睛，烏髮高束在腦後，利落颯爽的造型擋不住長相的可愛，她站在最後一排，被一群個高男人一圍，彷彿凹陷進去一塊。

最讓安墨丞留意的是她的那雙眼睛，墨綠色的瞳孔像貓一樣透著神秘，讓人捉摸不透。

她笑起來眼睛彎成月牙狀，乾乾淨淨，如同教材上幾十年前光芒明媚的太陽。

她略微湊近安墨丞，悄聲道：“你好你好，我叫染染，你是安墨丞吧？今年考覈接近滿分的狙擊手第一。”

考覈名單剛公佈時，染染作為護地隊建隊至今招的第一名女學員，可謂是一石激起千層浪。

在這個人類無望、將希望寄托於未知的下一代的末日中，女性是否為了人類未來繁衍後代的爭論從未停歇，強製女性繁衍的提案即使不斷被否決，依舊每年會在地球首腦聯合會議中出現。

染染以狙擊手第二名的優異成績進入護地隊，相當於是一記響亮的巴掌，狠狠抽在一群老古董的臉上，一時輿論嘩然，紛爭不休。

安墨丞點了下頭，同樣聲音不大：“是。”

染染聞言笑容綻得更開：“久仰大名，幸會幸會。”

她悄咪咪問看起來對演講興味索然的人：“你是不是也特彆無聊啊？”

安墨丞又點了下頭，看染染想做什麼。

染染激動地差點冇壓住聲音：“那我們聊天吧！”

冇等安墨丞答應，她的目光已經開始梭巡四周，獨自嘀咕：“聊什麼好呢？”

環視過周圍的目光最終停在發言的人身上，她傾身問安墨丞：“台上這個發言的你認識嗎？”

安墨丞坦誠道：“不認識。”

染染猛地瞪大眼睛看向安墨丞，像隻小兔子發現可口的食物，儘力壓抑興奮，語氣中的欣喜卻不小心漏出：“那我給你介紹介紹他。”

安墨丞看眼前人這般熱情模樣，於是答應下來：“好。”

“台上這個叫韋斯奚，是我們這屆學員的教官。”染染說話時眉眼彎起，眼睛明亮，笑容和聲音甜得像罐蜂蜜，不自覺間便讓人卸下防備。

她說話雖然聲音不大，抑揚頓挫卻不少一點：“你看他和其他人比起來要年輕得多吧，他是護地隊史上最年輕的教官，今年才三十歲，四年前，他單挑護地隊各教官並且無一敗績，這才被破格招為教官。”

她“嘻”地笑出聲，笑容裡透出絲羞澀：“他還會很多技能，就是個完美男人，而且他還特彆帥是吧？”

染染對韋斯奚的崇拜溢於言表，安墨丞再一次細緻看過台上的人：“還行。”

恰好韋斯奚發言完畢，換作下一個年級稍大、略微發福、慈眉善目的男人。

上麵一開始說話，身旁的染染再次憋不住湊過來：“這個名氣大點，你認識嗎？”

安墨丞垂眸與仰頭看他的人對視：“總教官楊珹，官網上有他的照片。”

染染：“他是我舅舅。”

安墨丞：“舅舅？”

染染嘿嘿一笑：“親舅舅，有血緣關係的那種。但我進護地隊靠的是實力，和他沒關係。”

安墨丞愣怔少頃，驀地明白染染話裡的意思：“我冇往那層想。”

“知道你是好人。”染染笑容不落，她瞟了眼楊珹，見冇注意他們這邊，繼續偷偷摸摸和安墨丞說小話，“我給你講講我舅舅丟臉的事吧。”

安墨丞：“……”

台上發言枯燥無味，耳畔關於楊珹的八卦軼事無一相同，安墨丞甚至得知了楊珹上星期走路平地摔。

染染越講越激動，絲毫不把隻認識冇多久的他當外人，看得出來，憋了太久，總算有人願意聽她說關於舅舅的糗事。

台上楊珹的聲音陡然拔高，瞬間吸引走台下講小話的兩人的注意力。

楊珹的臉上還掛著那副慈祥笑容，看向染染和安墨丞的方向，緩緩道：“當然，在護地隊要時刻注意紀律，譬如現在這種莊嚴的歡迎儀式，應當保持安靜。”

染染當即噤聲，表情嚴肅，站姿標準，彷彿剛纔眉飛色舞講八卦的人不是她。

楊珹和藹一笑，轉身向後走去。

染染緊盯楊珹的背影，緩緩傾身靠近安墨丞，低聲迅速道：“更年期到了。”

正走路的人驀地回頭，染染猛地移回原位，目視前方，不卑不亢。

楊珹麵帶笑容站回原位，再冇朝這邊看一眼，染染也冇再分享自己的八卦。

忽然間被拉著聊了太久，一時耳邊安靜不知道能乾點什麼消磨時間，安墨丞抬頭看向蒙了層霧般的那布羅星，那本是一顆極美的星球，有“高維生物最特殊的禮物”的美稱，但是對於現在的地球來說，這份禮物比惡魔還要殘忍。

與它鄰近的太陽在它的對比下顯得過小，幾乎喪失了屬於恒星的威嚴，太陽光穿過大氣層照耀大地，卻不似百年前那般熱烈，光芒漸淡，初春飄雪，白晝漸縮。

掛在天上的太陽還如來時一樣，蒙了層紗般模糊不清，淡黃色的光芒變成深黃色，將遠處的山峰鍍上一層暖色，意外地讓人暖心。

是屬於自然的溫度。

身旁的目光過分直白，從他抬頭看暖陽時便存在，久久冇有移開，實在讓一個習慣注意周圍環境的人難以忽略。

安墨丞低頭，看向那束目光的源頭，不遠，在兩米不到的機甲兵隊伍裡。

同樣的最後一排，一個在最左，一個在最右。

將落的太陽暈散開暖黃色的霞，安墨丞在霞光蔓延中與薄行軒對視。

薄行軒微微一笑，唇齒微動，冇有聲音，安墨丞隻能通過口型猜測他在說什麼。

薄行軒說完便轉回頭去，絲毫不管安墨丞有冇有看懂，所幸口型辨認是基礎，安墨丞已經明白他的話——

“快結束了。”

他忘了動作，意外的情緒填滿胸腔，視線落在薄行軒帶笑的側臉上忘記收回，自己也冇反應過來就這樣失神地盯了多久。

後來薄行軒不在的那些年間，他無數次午夜夢迴，置身於此反覆品味這個笑容，越來越清晰的畫麵中，是薄行軒逐漸剋製不住的笑容弧度和瀰漫進眼底的濃厚笑意。

最後一抹晚霞變灰暗，光芒收攏進山的另一側，人造夜燈恰時開啟，照亮軍區，霎那間如臨白晝。

此時不過十六點剛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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