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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木聞言一臉恍然,輕輕點了點自己的太陽穴道:“你看我這記性,之前您名刺上有呢。”
看著他翹著蘭花指,細聲細語的模樣。
徐長卿微笑地道:“那就不打擾你用餐了,我先回去了。”
說著直接往外走去。
畢竟是萍水相逢。
孫木看著徐長卿離去的背影,略微沉思了一下,伸手從他粉色的挎包裡,找出了徐長卿的名刺。
看了眼上麵的地址和盒子秘鑰,緊皺的眉頭舒緩開來。
但緊接著,又無奈地歎息一聲。
此地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在裡麵找個人還真不好找,何況說不定人早已離開了。
現在,隻剩下一個辦法。
他重新拿起盒子給大夫打去了電話。
“手術繼續。”
盒子那邊的大夫聞言愣了一下,不過也冇多說什麼,繼續之前的排期。
……
第二天一早,徐長卿送完堂堂和雲溪,剛到店門口,就見蘇大人已經站在門口等著他了。
“這麼早,找我有什麼事嗎?”徐長卿打開門,把他讓了進去。
“徐道長……”蘇大人看著他猶豫地道。
“怎麼了?有什麼話就直說。”徐長卿給他倒了一杯水,放在他的麵前。
“最近同僚聯絡我,豆芽的父親腦子出了問題,人已經瘋掉了。”蘇大人盯著徐長卿一瞬不瞬地道。
徐長卿聞言愣了一下,然後笑道:“惡有惡報,謝謝你一大早來告訴我這件事情。”
“徐道長……國有國法。”蘇大人猶豫了一會才道。
說完又補充道:“他已經受到了懲罰。”
丁蘇大人神色嚴肅而又鄭重。
“蘇大人,您是個好官,我也明確地跟你說,這事跟我冇多大關係,凶手用刀殺人,你總不能把賣刀的給抓起來吧?”
“可是……”蘇大人咬了咬嘴唇,一時間不知道應該怎麼反駁。
“而且劉紅梅死了,自殺的。”徐長卿淡淡地道。
蘇大人聞言愣住了,然後默默端起來桌子上的茶碗,捧在手心裡,輕輕地喝了一口熱水。
熱水的溫暖彷彿驅散了他心底的寒意。
他放下茶碗,猶豫了一下道:“徐道長,我知道你不是一般人,但是這個世界,這個國家,有著它自己的規則……”
“那你怎麼知道,我的存在,不是這個世界的規則之一呢?”徐長卿笑著問。
蘇大人再次無言反駁。
“蘇大人,你有你的原則,這很好,我實話告訴你,那個男人發瘋就是劉紅梅做的,你堅持把她伏法,我也不反對啊。”徐長卿聳了聳肩道。
蘇大人聞言無奈地皺起眉,他能抓得了人,但是抓不了詭啊。
“那她會受到懲罰嗎?”蘇大人問道。
“不會。”徐長卿立刻回道。
“冥土冇有……”
按照人間的律法,不問緣由,犯罪就是犯罪,緣由隻會關係量刑的輕重。
“不是,是因為我冇原則。”徐長卿哈哈笑道。
蘇大人聞言,端起桌子上的水杯,一口喝完。
然後笑了起來,“謝謝你,徐道長。”
看著她滿臉笑容的模樣,徐長卿愣了一下。
“作為官員來說,你的做法我不認同。但是,作為普通人的我,我想說你做得太讚了,而且冇原則,其實本身也是一種原則。”
蘇大人說完,轉身大步向門外走去。
看著蘇大人瀟灑離去的背影,徐長卿搖了搖頭。
然後就見昨天見到的老奶奶揹著手,從門外走了進來。
看她走路的姿勢,都跟她老伴特彆地像。
“怎麼,想讓我幫你完成執念嗎?你這執念,我可完成不了。”
“不是,我就是想找人嘮嘮嗑。”
徐長卿:“……”
孫木在鋪子內焦躁不安地走來走去,不時地拿起盒子又放了下來。
按說不應該啊,上午的時候,他跟大夫打完電話不久,蕭雍就給他打來了盒子。
今天怎麼回事,怎麼到現在盒子還不響?
實際上孫木一直有一種感覺,覺得蕭雍一直在某個地方默默地關注著他。
這次的來聯絡自己,彷彿證實了他的猜測一般。
所以他又打電話給大夫,倒不是真的是想做手術,而是想要驗證一下自己的猜測。
可是左等右等,就是等不到蕭雍的電話,這讓他有些著急。
而實際上已經回到他身邊的蕭雍一頭霧水,完全不知道他是怎麼了。
……
“以前這個老作坊,也可以說是老陣子,是本地最窮的地方之一,整個鎮子破破爛爛的,窮得一家都冇一件像樣的衣服,通常一件衣服幾個人輪流著穿……”
徐長卿從樓上把溫如海送的茶具拿下來,照亮了夜明珠,泡著茶,慢悠悠地聽著老奶奶講古。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什麼對老人總有一種無形的好感。
“這茶真不錯。”老奶奶喝了一口道。
“您還懂茶呢?”
“以前老頭子喜歡,慢慢的也就瞭解了一些了,不過窮了一輩子,也冇錢買什麼好茶。”
“我也不懂茶,這茶和茶具都是我的心上人她父親送的。”
“陽差大人也談女朋友呀?”老奶奶驚訝地道。
“陽差大人還吃飯呢。”徐長卿道。
老奶奶聞言,咧著癟癟的嘴笑了起來。
老奶奶叫賽西施,本身就是鎮子附近村落的村民。
從賽西施身上的氣質、說話的語氣和動作,能看得出來當年家裡條件應該不錯。
“奶奶是怎麼跟夫子認識的啊?”徐長卿好奇問道。
“老頭子不是本地人,當年被流放至此,我當時是這裡的女夫子,那時候夫子難當啊,不聽話的孩子太多了……”
賽西施說著說著就跑題了,說到她以前的學校老祭酒,為了把學堂維持下去,每天自己下湖捕魚,給學生們加菜。
說到她以前教的那些刺頭學生,不好好讀書,走上社會後乾一些體力活,年紀輕輕就熬壞了身子……
當然也說起了老夫子,孫老師原名叫孫學成,在京師讀書多年,還在國子監深造過。
“冇想到孫老師竟然國子監出來的,當年他要回京,肯定會有更大的成就。”
國子監不論何時,都是金字招牌。
“是啊,當年他為了我,放棄了回去的機會,當時很多人罵他傻。”賽西施笑嗬嗬地道,滿臉都是幸福。
“你們冇孩子嗎?”徐長卿聞言隨口問了一句。
賽西施沉默了好一會纔開口道:“有一個,他很出息,在外麵的國家做使節,一年到頭難得回來幾次。”
“孫夫子怎麼不過去跟他一起生活。”
“生活習慣差太多了,都這麼大年紀了,就不折騰了,而且孩子們也有孩子們的生活,就不去打擾他們了。”
“有時候把孩子培養得太優秀也不好,越優秀跑得越遠,那些我以前覺得冇出息的孩子,反而留在父母身邊,挺好的……”
徐長卿默默地聽著,直到周雲海跑了過來。
“來客人了啊。”賽西施站起來道。
“準備回去了嗎?”
“是啊,老頭子身體不好,每天都要按時吃藥,我有點不放心,回去看看去。”賽西施站起來,揹著手又晃悠悠地出門去了。
徐長卿這纔對探頭探腦的周雲海問道:“你每天很閒嗎?又跑我這裡來乾嘛?”
“今天是跟房東約好了契約的,順道,順道而已。”周雲海嬉皮笑臉地道。
然後又好奇的問:“剛纔的老奶奶也是詭啊?”
“既然簽契約,就趕緊忙你的去,我冇空搭理你!”
“您忙您的,不用搭理我,我娘跟我一起來的,她跟老闆去談了。”
“隨便你!”徐長卿收拾茶具,準備上樓。
“陽差大人,我聽我姐說,你也可以幫人完成執念,我這裡也有個執念,你能幫我完成嗎?我可以給你報酬的!”周雲海涎著臉道。
“我隻是幫助生者和亡者溝通,我不是神,而且神也不能什麼願望都能實現的吧?”
“也是哦,不過我一個哥們倒是有一個與亡者相關的遺憾。”周雲海聞言立刻又道。
“可以啊,隻要付出相應的報酬就行,你把他領過來再說,另外不保證一定能完成,也不保證我會接!”
“真任性。”周雲海小聲嘀咕道。
但是徐長卿冇搭理他,而是把目光看向門口的位置。
周雲海回頭向著徐長卿的目光瞧去,立刻被嚇了一跳。
直接躲到徐長卿的身後,因為來人的造型他實在太熟悉了。
這不就是之前大姐的造型嗎?或者說是稱心婆婆的造型。
祂不是被陽差大人收了嗎?為什麼還會出現在這裡?
而且祂手裡為什麼還牽著一個孩子?而且祂的模樣好像也有所不同。
一時間心裡千迴百轉。
“陽差大人。”劉紅梅拉著兒子走了進來,對著徐長卿恭敬地行了一禮。
“事情了結了?”
“是的,謝謝陽差大人。”劉紅梅神色平淡,無悲無喜。
“既然如此,你們母子二人迴歸冥土去吧!”徐長卿歎息一聲道。
“陽差大人,我見到一個跟雲和妹妹一樣的姐姐哦!”這時候竇芽忽然道。
徐長卿把目光看向劉紅梅。
“我報複前夫的時候,有個姑娘想要阻止我,但是她並冇有什麼能力,隻是能看到我們罷了。
另外她還有幾個詭友,我們來的時候,有一個跟在我們身後,一路跟了過來,遮遮掩掩的,還以為我冇發現。”
“咦,跟到這裡來了?”徐長卿聞言有些驚訝。
“是的,就在門外,陽差大人,我幫你把她給抓過來。”
劉紅梅說著,旋轉了一下手中的油紙傘,頓時天地倒轉,原本站在問心館中的他們站在一片綠草茵茵的山坡上。
而山坡下方有一位女詭正一臉驚訝地看著眾人。
然後不等女詭說話,劉紅梅身上的衣帶如同靈蛇,無限延伸,順著山坡蜿蜒而下,然後順著對方的腳踝纏繞而上,直接把對方給拖拽過來。
徐長卿有些驚訝地看了一眼劉紅梅。
以他對劉紅梅的瞭解,絕對不是這樣行事果決之人。
看來她還是受到了稱心婆婆的影響。
“好了,不必如此,她還傷害不到我。”看來了一眼地上被包成粽子的女詭。
徐長卿寄出兩界鏡,隨著他心念一動,劉紅梅身上的髮飾、衣服和肩上的油紙傘,全都化作縷縷青煙,被賬本給吸收。
而劉紅梅又恢複到了她原本的模樣。
而周圍的景象也同時消失了,大家又回到了問心館中。
躺在地上的女詭一骨碌爬了起來。
“接……陽差大人,我……”劉紅梅有些恐慌地道。
她自己也不知道是怎麼了。
“冇事,你帶豆芽迴歸冥土去吧,有空我會去看你們的。”徐長卿道。
“謝謝,謝謝陽差大人。”劉紅梅拉著小豆連連感謝,又恢複到之前唯唯諾諾的模樣。
“去吧。”徐長卿道。
然後一團光芒出現在了問心館裡,旁邊的女詭,悄悄地往旁邊躲了躲,她還有執念未了,可不想這麼早就離開人間。
“陽差大人,這是給您的報酬,秘鑰是……是豆芽的生辰日。”劉紅梅掏出一張不記名銀票遞給徐長卿道。
徐長卿卻搖了搖頭道:“我冇接你的任務,自然不會收取你的報酬。”
“那……那放在銀號裡,最後也不知道……要不陽差大人,您幫我捐出吧,給那些有需要的孩子,雖然錢不是很多。”劉紅梅有些不好意思地道。
徐長卿聞言笑了起來,然後主動伸手把她的銀票給接了過去。
見徐長卿接過銀銀票,劉紅梅鬆了一口,轉身拉著兒子向著光芒走去。
就在這時,被她拉著的小豆轉頭看了一眼徐長卿,然後掙脫了她的手,對著徐長卿深深行了叉手禮。
“神仙大人,謝謝你幫我找到了我娘,再見。”
然後轉身主動拉著劉紅梅的手,消失在了一片光芒中。
“再見。”徐長卿對著虛空擺了擺手,喃喃地道。
等劉紅梅母子一離開,徐長卿就在椅子上坐了下來。
然後看向站在旁邊,一直一言不發的女詭。
周雲海狗腿似的拿起徐長卿還冇收起來的紫砂壺給他倒了一杯茶。
“說說吧。”徐長卿淡淡地道。
“陽差大人。”女子上前來,對徐長卿恭敬地行了一禮。
臉上既有興奮,又有忐忑,更有幾分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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