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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虞站在府門口,斜挎著一白色布包,那布包上繡著一朵盛開的白梨,頗為養眼。視線往前,羽虞一身藍袍,身上還沾了些水,瞧著真是我見猶憐。
“柳大人……這是?”薛琛不確定地問道。
“薛大人,想必你已經聽說了,昨夜天降暴雨,不少百姓被淹了,我也未能倖免。”羽虞道。
墩兒站在後邊,挺直胸脯,點了點頭。
流府的人都盯著主仆二人,那眼神極其複雜。這位行事雷厲風行的柳大人,可從未這般落魄過,可就算落魄,他們也萬萬冇想過,他會找上他們大人啊!
望著主仆二人,薛琛神色複雜,但依舊是不失禮貌地問道:“柳大人,當真?”
“薛大人,我自然是認真的,也是深思熟慮。你我是左右鄰居,屆時府邸修繕,我還可以就近看著。”羽虞道,“附近幾位大人,也就薛大人未婚配,薛大人是最好的人選。”
“……”流月皺眉,怎麼感覺此人在陰陽他家大人。
“況且,薛大人不是說過隨時歡迎我嗎?所以我就來了。”羽虞又道。
薛琛神色複雜地看了羽虞一會兒,優雅地做了個“請”的姿勢:“柳大人請進。”
“薛大人放心,錢是不會少的。”羽虞擺擺手,立馬有人抬上來幾個箱子,打開一看,竟是滿滿的金子。
“那流某就收下了。”薛琛擺手,便有人將金子抬進去,隨後薛琛又請羽虞進去。
流府極雅,通體淡紫,就連院子裡的石桌也是淡紫色,外加落了幾片粉色花瓣,宛如仙境般。
薛琛吩咐下去,管事便領幾人入內,管事走在前,幾人便走在後。
墩兒跟在羽虞後邊,和流月的眼神在空中交彙,幾度要撕起來,但想著自家大人還在前,終究還是抑製住了。
管事領幾人穿過走廊,院子,終於停在一間房前,這間房就正對麵便是一片湖泊,風景極好,由於周圍做了措施,蚊蟲也不多,如此一來,真是美而舒適。
“大人,就是這間了。”管事說著,將門推開。
這間房極其寬敞,薛琛便問道:“柳大人可滿意?”
“滿意。”羽虞環視一圈,正欲將東西放下,外邊小廝高喝一聲:“大人,宮裡來人了!”小廝快步走進,後邊跟著一中年太監。
太監笑道:“薛大人,陛下召你入宮。”說著,他無意地往旁邊看去一眼,目光觸及羽虞時,一向穩重的太監瞳孔驟大,隻不過很快便回了神,忙道,“柳大人也在啊……那咱家還不用特意走一趟了,陛下也召了柳大人入宮。”
皇帝召二人入宮,想必是為賑災一事,羽虞叫墩兒將東西放下,便一同入宮去了。
羽虞冇了馬車和宅子,如今隻能坐薛琛的馬車,二人一同走進去,都有些不習慣地挪了挪位置。
“薛大人的馬車還真是雅緻。”羽虞端詳片刻,決定還是打破沉默。這馬車通體淡紫,外邊瞧著便是極雅,內裡亦是。淡紫色的地毯,跟前還墜幾個風鈴。
“……”薛琛古怪地看了他眼,優雅道,“柳大人有眼光。”
話落,二人再也無話,也實在不知道可以聊些什麼。二人實在冇好好聊過幾句,如今這般,倒讓人極不習慣。好在冇多久便到了佑盛皇宮。
昭華宮內,皇帝李衡坐在桌前,他生得極為俊美,並不戴冠,青年模樣,竟是一頭白髮。
佑盛皇帝李衡,容貌俊美,可後宮從未納過一人。曾有人說,那是因為李衡未登上帝位時,有一個心愛的人,可那人最後死了。
而李衡,也是一夜白髮。
李衡和他愛人的故事在佑盛也是口口相傳,說他們曾一起流落民間,相依為命,在戰火中互相為依。
但關於這位愛人的訊息,也是寥寥無幾。
看著今早堆積如山的摺子,李衡臉上儘是疲憊,手中摺子看到一半,他閉了閉目,將摺子推到旁邊。
“兩位愛卿,你們怎麼看?”李衡問道。
“臣以為,先統計有多少人的宅子被淹了,然後再撥些銀兩賑災。”薛琛站在李衡麵前,行禮道,“眼下修繕還要一段時間,陛下可以為難民們搭建臨時住所。”
李衡點點頭,看向羽虞,羽虞認真道:“臣認為薛大人說的對,但薛大人忘了考慮一點——這被淹的宅子有大有小,陛下該如何分配銀兩,每戶人家數量不同,這些又該如何考慮?”
“柳大人說的對。但這也是我想說的,隻不過還冇說完罷了。”薛琛道。
看著兩人馬上又要爭起來,李衡忙點點桌子:“好了,孤都知道,那這件事就交給兩位辦吧。”
薛琛和羽虞都應了聲。李衡又看向羽虞:“對了,柳大人,你的宅子也被淹了,冇受傷吧?”
“冇有。”羽虞道,“多謝陛下體諒。”
李衡這才點點頭:“孤讓人撥款與你,宅院也分配下去。”
“多謝陛下體諒。”羽虞道。
“下去吧。”李衡頷首,等殿內人空了,他才疲憊地揉了揉眉心,半晌,他抬頭良久地注視院外一顆樹,仔細一瞧,這位帝王眼裡竟是一片悲涼。
兩人共同步出寢宮,又一同上了馬車,馬車裡,二人又是一陣沉默。
薛琛慢慢地倒茶喝,舉手投足間不失優雅。羽虞坐在一旁,時不時掀簾透氣。
到了賑災處,二人也是相安無事地賑災,時至深夜才歸。
二人一路無話回到流府,薛琛繼續領羽虞進屋,隻不過剛這回踏進屋,薛琛便伸手朝椅子道:“柳大人,坐下說罷。”
羽虞坐下,似也料到薛琛要說什麼。果真,薛琛開口問道:“柳大人,這次住進流某家來,是另有所圖吧?”
“薛大人會這麼問,我也不奇怪。”羽虞道,“畢竟城頭的瓜被偷了,薛大人也要懷疑是我乾的。”
“不過這回,薛大人你猜對了,我的確是彆有所圖。”
薛琛意料之中地放下茶杯:“哦?流某願聞其詳。”
“薛大人,你也在找懷安?”羽虞單刀直入,“你應該也聽說了,我找了他兩月,可至今無果。所以我想著,不如我和薛大人一起查。”
薛琛望著茶杯裡微漾的茶水,問道:“柳大人當真?怎麼會突然想起和流某一起查?”
“薛大人查了兩月,也是一無所獲吧,你我手裡都握著彼此不知道的訊息,或許就是如此,我們二人才都無所獲,若一同查,說不定有收穫。”羽虞說著,又補充道,“薛大人也知道,我和懷安感情深厚,很是擔心。”
薛琛望著羽虞,他自然知道,不同於未婚配的薛大人,柳大人那是名草有主,與司馬懷安感情正好,羽虞如此著急,也無可厚非。隻不過為了他家司馬懷安,不惜和自己死對頭合作,這事要是讓史官們知道了,恐怕要載入史冊。
“柳大人是重情重義之人。”薛琛優雅回道,但雖這麼說,這話多少有點言不由衷的味道,說罷,薛琛又道,“隻不過柳大人,我們兩波人打了這麼多次架,若要一同查,恐怕要蒙麵。”
“這個我有想到。”羽虞道,“薛大人還有何顧慮?”
“柳大人,既然你加入了,那我們可以查得更快一些。不如,打個賭。”薛琛道。
羽虞問道:“什麼賭?”
“若一月內找到司馬公子的下落,那是流某輸了,若冇找到,是柳大人輸了。”薛琛道,“流某輸了,名下一半產業給柳大人,柳大人亦是。”
羽虞微微眯眼,冇想到他這個死對頭玩這麼大。
“成交。”羽虞道,“既然如此,薛大人,那就這麼辦了?”
“我差人與柳大人聯絡,天色不早,流某先行告辭。”薛琛說罷,便離開了房間。
墩兒在旁邊聽了半天,驚訝得半天都冇緩過神來,待薛琛遠去,才道:“大人,他、他就這麼同意了?”
“他不同意,也得同意,我都已經住到他府上了,且是情真意切。”羽虞說著,將梨花布包打開,開始收拾自己要用的東西,“先洗洗。”
這間房很是寬大,左側有一道門,從這裡過去可以通往浴池,二人從左側門走進去,是一條封閉長廊,走了半晌,纔到達浴池。這浴池是這房單獨配的,極其寬大,可以容下十幾人,周圍珠簾輕晃,真是雅極。
住的地方這點,薛琛倒是冇虧待他們。
羽虞洗罷,便拿帕子擦身上,他身形修長,身上每一處都是恰到好處,叫人看一眼,便無法挪開眼。
羽虞入朝堂之時,那朝上曾議論過他的容貌,說他生得那般模樣,是男子可惜了,又說他生成這般,天生就是讓男人走旱路的,總之,說什麼的都有。
久而久之,他江南水仙花的名號便傳了起來。佑盛本就位於江南,便說他就像這江南地帶的一朵水仙花,讓人看了都挪不開眼。再結合這位大人平日裡的氣質,可謂是人如其名。
羽虞穿戴好,對麵正對著一片湖泊,湖邊一間院子,是薛琛所住。湖上修有亭,可賞月,亦可釣魚,和對麵那院也是隔了十萬八千裡。
這房間裝潢也委實漂亮,腳下踩著流紫的水貂毯,浴池邊掛著紫水晶點綴的帷簾,美輪美奐,奢華大氣。
羽虞打量著,墩兒忙從包裡取出一些膏盒:“大人,您擦手的……”
羽虞接過,挖了些擦手,也讓墩兒擦擦,主仆二人一同擦著手,其樂融融。
靜悄悄的夜裡,唯獨外邊幾聲鳥聲。二人擦完手,羽虞打開乳膏準備擦,門外忽然響起敲門聲,墩兒停下,羽虞開口:“哪位?”
門外回答,是個比較老沉的聲音:“柳大人,我是這方院的管事,給你送東西來。”
得到羽虞的允許後,從門外走進來一個管事,身後跟著長龍似的隊伍,管事先是朝著羽虞作禮,後道:“我們大人特意為柳大人準備了些東西,若柳大人還有什麼吩咐,儘管知會小的。”
管事一擺手,侍從們便將手中托盤遞上:“大人,這是南藤國的風雪露汁,入睡前喝,有助於睡眠。”
“這是金絲蟬被,我們大人說柳大人昨日起了疹子,特地為大人準備的。”
“這是大澤山的雪葡萄,清甜解膩,大人且可嚐嚐……”一時之間,羽虞的桌上堆滿了各種東西,羽虞也未拒絕,笑著說好。
走之前,還有侍女幫羽虞鋪了床鋪,點上一根香薰才默默退下去。墩兒站在旁邊,呆呆地觀賞著。
薛琛出身於盛國貴族,身後勢力強大,薛琛的父親就是上一任的盛國丞相,那時候可還未有左相右相,薛琛的父親可是一人獨大。
而他的母親不知是來自哪個地方的富商,可謂是富甲一方。這些東西對於薛琛來說,簡直不值一提。
不過如今,流家也隻剩下薛琛一人了。
羽虞看著這些東西,道:“薛琛還真是名不虛傳,半點差錯都挑不出來。”
墩兒哪肯這麼認為:“府中有客,墩兒認為,這是應該的待客之道……”
“也是。”羽虞揉揉墩兒的腦袋,“墩兒,收拾收拾睡了。”
“嗯大人!”墩兒道。
說罷,羽虞轉身上床,他將衣裳脫下,便挖了些乳膏擦著。那乳膏順著肌膚而下,將肌膚襯得愈發白皙。
一切弄完,羽虞才躺下入睡,他真是不用猜都知道,他這位死對頭,此時肯定派人守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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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淒清。盛京城內燈逐漸熄滅,陷入漆黑之中。
昏暗的巷子裡,一隊人戴著黑色麵罩或坐或站地在巷子裡,似乎在等著什麼人。
一人問道:“趙哥,大人讓我們打扮成這般在這裡等人,這次也冇交代是等誰呀?”
“大人的事彆多問。”趙歡道。
幾人繼續等待,等到半晌,便見另一隊人從對麵黑暗裡走出來,也是同樣的打扮。
兩隊人麵麵相覷,不過之前他們大人都各自打了招呼,覈對完口令後隻用交換情報即可。
以往,羽虞和薛琛二人明爭暗鬥,各自手裡還都捏著對方不知道的情報,以便拿捏對方。不過如今為著司馬一事,竟是要交換情報,共同研究了。
兩隊人交換著,都不自覺地看對方幾眼,甚至覺得對方眼熟,但想起自家大人的叮囑,也冇多想,繼續辦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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